第15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
寧心一路拉了小雪回到“淬玉宮”,小雪幾番想要說話,卻都被寧心制止,只小聲附耳對她說道:“隔牆有耳。”
小雪蒼白着臉,自是不敢再多說什麽,現在宮裏的情勢與以前大不一樣,舊皇一死,新皇如今雖未正式登基,但已自居為帝,且連國號都改了,她是舊朝的俘虜這已是不争的事實。往日宮裏的那些公主和娘娘們,據說都被趕到“慶華殿”去住着,據說那裏的環境極差,而幾個皇子則全被關押在天牢裏,再不知是怎樣的度日如年,整個宮裏,唯一得到保全的便只有“淬玉宮”了,往日裏可以大說大笑、大講大鬧的,那主要還是仗着有皇帝的寵愛,可如今……小雪想着便腿腳要發起軟來。
好容易回到“淬玉宮”中,寧心卻飛快地到書桌前寫下一大串的藥名,然後疊成細細的一條遞給小雪道:“小雪,你速去禦藥房替我抓了這副藥來,我等着用。”
小雪接過那字條,疑惑地問道:“公主,這些是什麽藥?你、你可不要想不開啊?”公主往日裏跟過禦醫房的崔老太醫學過醫,這個小雪是早知道的,可是眼見剛才那情形,公主不會想不開吧?于是不自禁地出言問道。
寧心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遂道:“放心,還沒有皇弟的消息呢,我怎麽都不會急着去自殺的。”
“哦,那就好哇。”聽得公主回答自己不會自盡,小雪遂放下心來,但随即又問道:“可是公主,那、那這是什麽藥啊?”
“這藥、可以讓我的天癸早些來。”寧心說道。
“啊?”小雪頓時吃了一驚,“不行、不行的公主,你不能夠用這藥,小雪之前聽太醫講過,說這藥寒涼得緊,女子吃了有害無益呀。”先帝在時,後宮妃嫔們為了争寵,不時求了太醫開了方子讓自己的天癸或早些或晚些來,以邀帝寵,那時,小雪跟在寧心公主身邊,也曾聽崔老太醫說過,這種藥過于寒涼,服下于身體并無益處,只可憐了後宮的那些女人們為了換得旦夕間的寵愛,卻仍是趨之若鹜。
“你沒聽到剛才那個皇帝說了些什麽嗎?小雪,難道說,你情願我今晚便去侍寝?”寧心公主說道。
小雪頓時蒼白了臉,“不,公主,不要。”
寧心拍了拍小雪的肩道:“那就對了,還不快去抓藥。”
小雪這才趕緊跑了開去,寧心猶在身後囑咐她千萬當心些。
當一碗黑褐色的藥飄着白色的霧氣被小雪端到寧心面前的時候,她以一種毅然決然的态度拿起碗來一飲而盡。
當晚,果然便來了一個轎辇前來接寧心前去皇帝的寝宮,望着殿外等候着的公公,小雪又驚又怕,直拉着寧心的手不肯放開,寧心朝她搖了搖頭道:“沒事的小雪,你早些歇着,或者、不等你睡着我便回來了。”
“不,不,公主,你不能去啊,那個皇帝、那個皇帝看起來都老得可以做你的父親了。”小雪說道。
“噓!”寧心趕緊給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在宮中不要亂說話,聽我的話早些去歇着。”寧心當然知道小雪所言非虛,那個蕭道成和蕭越成乃是親兄弟,但二人年紀卻相差了十幾歲,蕭越成如今才二十四、二十五的樣子,但蕭道成,卻俨然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倒的确是可以做寧心的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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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裏才喝過的藥仍在體內刺激着自己的腸胃,寧心只覺得胃裏面一陣陣收縮着,腹痛不止,臉色也不由得顯得有些蒼白,她忍着不适,随了那公公上了轎辇,只一兩盞的功夫便已經漸漸走近蕭道成的寝宮。
對于這座宮殿,寧心是不陌生的,作為深受帝寵的公主,她以前便常來這裏,那時候,這裏還是叫做“乾祥宮”,但自從蕭道成入宮之後,這裏便更名為“清心宮”了,再一次來到這裏,寧心的心中實在是百感交集,只不過,以前是作為公主的身份來這裏的,而這次,卻是作為一位承寵的女子而來,躲得過今日,那麽明日、後日呢?在這深宮之中,還有多少個明日、後日呢?前途茫茫,自己又該怎麽辦才好?寧心只覺得有些茫然,子梧、子梧,她心裏默念着皇弟的名字,只要他無恙,自己便是就去了,也可以無憾吧。
轎辇已經停下,有侍女攙扶着寧心下了轎,她緩緩步入宮殿,侍女卻留在了外殿,只由寧心一人入了內殿,四下一望時,裏面的裝飾早已經是煥然一新,寧心徑直走到桌前坐下,身後便是那寬大的鋪着明黃色床褥的龍床了,多少女人都想着能夠爬上那裏?但寧心卻只覺得諷刺,倘若可以的話,她情願布衣荊裙在窮鄉僻壤間營營一生,也不願留在這宮牆之內忍辱偷生着。
有內侍尖而長的聲音說道:“陛下駕到!”
寧心起身施了一禮道:“見過陛下。”
“平身吧。”蕭道成一邊說着,一邊大步來到她的面前,拿右手擡起她的下颔,竟皺了皺眉道:“竟沒有侍女給你好好梳妝打扮一下嗎?你那‘淬玉宮’的人都是怎麽當值的?臉色怎的這般白?連粉也不擦?”
寧心冷聲說道:“寧心慣常便是如此,陛下倒不用遷怒于宮女了,她們、也都是些可憐人。”
“罷了,你倒慣會憐惜她們。”停了一會,蕭道成又說道:“不過,現在你這樣子看起來還真是清水芙蓉,楚楚動人。”
寧心一臉淡漠的神色,蕭道成卻放開手去,将自己的腰帶解下,卻見寧心立在一邊沒有動,于是說道:“怎麽?沒有教儀嬷嬷教你如何侍寝麽?”
這般一說時,寧心心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侍寝麽?傍晚時分倒的确有嬷嬷前去,不過卻被小雪趕走了,寧心雖沒有侍過寝,但也知道侍寝時要是幫皇帝更衣的,而她麽,當然不會做這樣的事,于是她說道:“今晚大概要讓陛下失望了,寧心天癸已至,還請陛下臨幸她人才好。”
“哦?有這回事?偏生這般巧?”蕭道成說道。
寧心點頭道:“正是。”
蕭道成于是朝殿外喚了一聲,馬上便有內侍在門旁問話,卻聽蕭道成道:“去,查一查內侍可有記載,寧心公主本月可是天癸已至?”
“是,陛下。”內侍應了一聲便趕緊去辦了,而寧心的手心卻不由得縮于身後,攥緊了自己後腰上的錦裙,那藥是喝了,肚子也疼得厲害,可是天癸卻一直遲遲沒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