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
江寞還是采取三不手段,不說話,不認錯,不配合。
江父每天都處在暴走的邊緣,家裏一刻不得安寧。
江寂舍不得哥哥被打,于是偷偷的去找周銘。
周銘急的嘴裏起了燎泡,奈何他連江家的門都進不去。
江寂道:“銘哥,今天晚上你來我家後牆,等我爸媽睡了,我把你放進來,你看看我哥吧,我覺得他快被我爸打死了。”
周銘趕緊點頭:“二呆你這兩天可不要惹你爸,有什麽事來找我,知道麽?”
江寂點點頭:“那我走了啊銘哥,我媽不讓我跟你玩兒。”
“行,晚上可不敢睡着了啊,記得!”
“恩恩,我走了啊銘哥。”
周銘跟家裏扯了謊,晚上一個人蹲在江家後牆外,冷的直打哆嗦,但是想起江寞,又覺得沒什麽。
等待的時間漫長,周銘靠着牆快睡着了,被江寂扔出來的石子砸清醒,立馬跑到門口,果然看見了門開着一個小縫兒。
江寂不敢說話,引着周銘進去,用偷來的鑰匙開了雜物間的門,然後在外面偷偷守着。
周銘用小手電打着光,一下子看見躺在木板床上的江寞,臉上還帶着明顯的淤青,頓時眼睛就紅了。
江寞沒想到周銘會來,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之後才松了口氣,小聲道:“銘子。”
他聲音沙啞,帶着委屈的哭腔。
周銘蹲下去,抓着江寞的胳膊到處摸了摸,道:“沒事兒吧你,你爸打你了是不是?”
“沒事兒,畢竟是我爸,他又不敢打死我。”
周銘聞言松了口氣,把口袋裏的藥水噴霧都拿出來:“你快藏起來,別讓你爸媽看見。還有啊,你跟你爸先服個軟,出來再說。”
江寞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的銘子,這種事情就是得逼,我先服軟了,以後就沒的說了,只能逼着我爸接受。”
“那你不怕你爸打死你啊。”
“你放心吧,我媽還看着呢,他能真打死我?熬着吧,過了就好了。”
說到這兒,江寞打起精神問:“銘子,你見姜老師了麽?”
聽到這話,周銘氣的恨不得蹦起來,但看見發小一臉期冀的樣子,他咬咬舌尖,小聲道:“見過了……”
“他有跟你說什麽嗎?問我了嗎?你怎麽說的?”
周銘皺眉:“我說你媽帶你去鄉下了。”
江寞頓時笑開,臉上有了光彩:“真不愧是我兄弟!就這麽說,省得他擔心。”
周銘看到這樣的江寞,真是又心疼又心酸,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你悠着點,別把你爸逼得太狠,知道麽?”
“我懂得!你放心。”江寞笑笑,又道:“你幫我給姜老師帶句話吧銘子。”
“……什麽話?”
“就說讓他等等我,等我回來了,我們一起去市裏的圖書館看海洋展覽。”
周銘沉默的點點頭,小聲道:“我先走了,你看着情況,別逞能。”
江寞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光,嘴上還挂着微笑,沖着周銘眨眨眼,一臉的自信充滿希望。
他小聲道:“等我出去了,你幫我和姜老師畫張相,就你平常給二呆畫的那種漫畫,成不?”
周銘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江寞擺擺手,躺回去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那是周銘生平第一次說謊,他不敢告訴江寞實情,不想看到他失望。
小小的少年們,天真善良,只想着等父母氣消了就好了,他們想法簡單,對未來充滿希望,周銘甚至覺得等江寞出來以後,再慢慢跟他說,說不定他就不會喜歡姜老師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不像是兩個少年想的那般美好。
江母心中太苦了,丈夫和兒子,誰也不肯妥協,她這個當媽的裏外不是人,壓力可想而知,等孩子他姑來家裏做客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說漏了。
江家大姑心裏鄙夷,嘴上卻好勸歹勸:“我聽說隔壁省有個學校,專門收這種不正常的孩子,一區一個準兒,軍事管理,可靠譜了!”
雖然自己兒子被說不正常讓江母很難受,但是聽到這話,還是打起精神問道:“什麽學校啊?”
“就是叫什麽青少年矯正中心還是什麽的,專門收那種叛逆的,有網瘾的,早戀的,去了人家兩個月就給你□□好了,管用的很,寞寞這種情況也能去。”
江母一把抓住大姑的手:“真的麽姐,我可愁死了。”
“真的呀,我們小區就有人去,真的,以前老跟他媽幹架的一個女孩兒,倆月,回來以後天天擱家裏做家務學習,乖得不行。”
江母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救星,立馬回頭跟江父說了這事。
夫妻倆一合計,拍板答應把江寞送過去讓人家管倆月看看情況。
江寞被送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江寂什麽都不懂,還纏着他媽問哥哥要去哪,江母只好說去外地念書。
江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覺得可能父母就是想讓自己換個環境,他暗自給自己加油,和面無表情的父親一起坐上了車。
等周銘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江寞已經離開一天了,估計已經到了那個學校。
他站在大壩上遠遠地看着隔壁省的方向,心裏揪的緊緊的。
江父兩天以後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沒有多說,只是對江寂抓的更緊了,每天都要詢問他一天的學習和生活,着重問和誰一起玩。
江寂見識了父親打哥哥時候的兇樣,自然老實的像個鹌鹑,乖乖地交代事情。
周銘晚上不知道怎麽回事,經常夢到江寞滿臉淚水的看着自己。
他失眠了就坐起來跑到窗戶邊上畫江寞的樣子,每天一副,身形消瘦,看的母親和繼父都有點發愁。
兩個月以後,江父又去了鄰省,周銘逮着機會把江寂喊出來。
再見到銘哥,江寂很興奮,道:“我爸去接我哥了,我媽說他們回來晚上炖排骨。”
周銘皺皺眉,道:“你哥回來以後你跟他說一聲,說我每天中午在老地方等他。”
“恩!我知道了銘哥。”
“好,二呆你小心點,別被你爸媽知道啊。”
“放心吧!”
目送着江寂離開,周銘緊了緊身上的畫板,不知怎麽,心跳得厲害。
周銘每天坐在大壩上等,支着畫板,心不在焉,不知道江寂把話帶到了沒,一連幾天,都沒有江寞的影子。
快到暑假,天慢慢的熱了,讓人心裏發慌。
周銘躺在地上發呆,頭頂的陽光突然被擋住,他睜開眼,就看見了面無表情的江寞,一個激靈起身,抓着江寞的胳膊驚喜道:“寞寞!”
江寞臉色慘白,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周銘一愣,道:“怎麽了?二呆不是說你沒事了麽?”
江寞坐在地上不說話,過了會兒,眼淚突然砸下來,把周銘砸懵了。
他蹲在江寞面前,急道:“怎麽回事啊,說話啊!”
江寞擡眼看他,啞聲道:“救救我,銘子。”
周銘的心揪起來:“怎麽了?我,我怎麽救你啊,怎麽回事兒!”
他急的心裏陣陣發疼。
“那個學校,不是人呆的地方。”江寞抓着周銘的手:“他們天天打我,晚上不讓我睡覺,軍訓課的時候也打我,抓着我的頭撞牆,我渾身都疼,真的疼,難受。”
周銘的眼淚瞬間流下來:“你怎麽不跟你爸媽說呢?報警啊!”
“不行,不能報警,他們說警察不管,那學校死過人,警察也不管。”
江寞崩潰的抓着頭發:“我快瘋了銘子,我真的……我不行了。”
“不,你別這麽想!”周銘上前抱住他:“你不能這麽想寞寞,我們去求求江叔叔,告訴他,咱不去了,咱不去了好吧。”
“我爸?”江寞的聲音裏滿滿的絕望:“他恨不得我死在外面。”
“不不不!寞寞,我們還有別的辦法,肯定有的!”周銘急的語無倫次,眼淚也顧不得擦。
江寞沉默了半天,突然道:“銘子,你去幫我找姜老師好不好?他肯定有辦法救我!”
周銘嘴裏發苦,他心裏很清楚姜老師絕對不會幫忙,但是他不能跟江寞說實話,現在的江寞承受不住。
他只能點點頭,拍着江寞的背,安慰他。
“你們幹嘛呢!”突然一聲暴喝。
江寞身體劇烈的發抖,還不待周銘反應,就被江父拖起來往家走。
周銘眼淚脫框而出,跑着道:“江叔,江叔你聽我說,別把寞寞送出去了,江叔!”
江父轉過身一把把周銘推到,狠狠地說:“你也應該送過去被教教!”
周銘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江寞被拖走,心裏一片凄涼。
事情在鎮上傳開了,大家都小聲的議論着江家的大兒子和沈家的養子,話裏話外沒一句好聽的,連江寂的小夥伴也都不再跟他玩耍。
周銘恍恍惚惚的回到家,周母一看到他就想踹,被繼父攔住。
他愣在原地,呆問道:“怎麽了?”
“你還有臉問?你是不是跟江家那個孩子在一起呢!”
聽到他們說起,周銘立馬道:“媽,你去勸勸江嬸兒吧,別把寞寞送走,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還說!人家管自己兒子我摻和什麽,我還沒把你送去呢!”
周銘退後一步,不可置信道:“媽?”
“你是不是跟江寞搞二椅子?是不是!”
聞言,周銘臉刷白:“你說什麽呢媽!我……”
“你別說了!”周母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我對不起你爸啊,我對不起你們周家列祖列宗啊!”
繼父也不看周銘,只去扶着周母,妹妹思瑤躲在門後面懵懵懂懂的看。
周銘張張嘴,道:“我……我沒有……”
然而根本沒人在意他說什麽,家裏亂成了一團。
周銘覺得自己像一個旁觀者,明明身在其中,卻根本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
經過中午的鬧劇,周銘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想了想,還是起身往學校跑去。
大家都在上課,他蹲在姜老師辦公室門口,蹲的腿都麻了,姜老師才回來,一看到他就皺起了眉頭。
周銘抿抿嘴,上前懇求道:“姜老師,求求你幫幫寞寞吧,他爸把他送到鄰省那個學校,根本就是虐待學生,他每天都挨打,你幫幫我們吧,求你了!”
姜老師淡定的開了門進去,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說:“跟我無關,不要找我。”
周銘咬咬牙,低頭道:“求求您了,幫幫我們。”
“幫!不!了!”
那人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水:“你求我沒用,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跟他,早就沒關系了。”
周銘目眦盡裂。
他握着拳頭,突然上前跪了下來:“求求你!”
姜老師停下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周銘,道:“幫不了。”
聲音冷漠至極。
周銘擡頭死死地盯着他:“就看在你曾經教過他!你是他的老師啊!”
“他的老師多了去了,你去找別人吧。”
世間冷漠,大抵如此。
周銘那天下午求遍了他的老師,人情冷暖體驗了個遍,沒人願意管這事,尤其事情還比較敏感,更沒人管了。
等周銘回到家,周母連眼神都懶得施舍,一家三口吃着飯,沒人理會周銘。
他沉默的回到卧室,對着牆愣了半天,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