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盧析轉動着手腕,“打完這一架,恩怨勾銷,雙方都不能再找對方麻煩,能做到麽?”
“呵呵,有什麽做不到的?”紫頭發應聲。
“來吧。”盧析輕擡下巴。
紫頭發做了個手勢,五個小弟跟着他沖上去招呼。
混戰了十三分鐘。
除去瑟縮在樹蔭下的小莎,雙方的成員身上皆挂了彩。
看起來兩邊勢均力敵,或者說紫頭發這邊稍勝一籌。
盧析擒住紫頭發的右手,擋着他的左手。紫頭發扣着盧析的脖頸。
“松手!”誰也沒想到,是紫頭發撐不住,率先告饒。
盧析似笑非笑地,“認輸了?”
“別說出來。”紫頭發擺出滿臉狠戾,壓着嗓音。
盧析嗤了聲,眉峰一挑,“認輸麽?”指間冷利的金屬片貼近紫頭發的手臂。
“呵呵……”紫頭發從齒縫間擠出,“我認輸。”
沒有辦法,他藏在手指間的小刀竟然被盧析發現了,還被他奪去了。
江湖上的規矩,說了是赤手空拳的打架,誰用武器或暗器,誰就低人一頭誰就是孬種誰就不配混道上。
紫頭發不想在小弟們跟前失了大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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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頭發寧願爬着道歉,反正不止他一個人爬,小弟們也得跟着。
“兄弟們,道歉。”
紫頭發頂着張腫了一半的臉,屈辱地蹲下來,雙手去貼曬得滾熱的地面。
一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腳從斜跨來,在地上,擋住他的手。
紫頭發手握成拳,咬牙擡頭,以為這位對方頭子要增加什麽嘲辱他的法子。
“這姿勢怪醜的。”少年漫不經心地說,“起來站好。”
紫頭發:“我……”
“你和那什麽小莎真是女朋友?”盧析眼尾掃了眼不遠處的長卷發女生,“你不知道她的德性?”
紫頭發:“你什麽意思?”
“這兄弟,”盧析拍了拍黃舟的肩,“是被那什麽小莎撩了,以為她單身,嗤,傻狗。”
“靠,說誰傻?”黃舟下意識回嘴。
盧析扯了下嘴角,“沒說你。”
“……”紫頭發不靈光的大腦轉動了幾下。
這人說他傻?他哪裏……媽了個巴子!吳莎這女表子敢綠他?!
紫頭發怒氣沖沖地要去找小莎算帳,向黃舟的道歉都真誠了幾分。
人散了,憋悶難受的黃舟想消愁宣洩,要請盧析喝酒。
盧析看了眼時間,臉色一變,“你自己去!我該回去補課了!”
話沒說完,人已經沖到幾十米外。
是以有了現在盧析和周思思同坐在沙發上的這一場景。
盧析三言兩語大概地解釋了動手打架的起因和結果,省去了小莎勾撩他這段,以及他在打架前後講的話等。
他怕周思思覺得他幼稚。
“……痛嗎?”周思思認為這次的事情,盧析沒有什麽大錯,頂多是沖動了些。
盧析見她态度軟化,心下竊喜,星目擠出點可憐的濕漉漉,“有點痛。”
“以後不要再打架了。”周思思取出袋子裏的碘伏。
盧析做出聽話狀,“嗯,不打架。”在心裏悄悄補了句:前提是別人不來挑釁、搞事情。
“臉轉過來。”周思思說。
盧析乖乖地面向周思思,一手撐着沙發。
少年皮膚偏白,臉上的傷乍一看明顯,實際不算嚴重。
取了棉簽蘸碘伏,周思思細致地給傷口消毒。
心緒些微游離,周思思不太明白,為什麽自己先前剛看到盧析的傷時,會感到生氣。
她只需要對他好、報答他就行了吧,不應該去插手他個人的事情。
……大約是最近和他接觸比較多,所以會忍不住産生擔心。
周思思給自己找到因由。
怎麽說他也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鄰居弟弟。
嘴角這道傷有淤青和血印,應該很痛吧。周思思凝神小心地處理。
即便是坐着,周思思也矮許多,盧析遷就地低頭。
暖淡的氣息輕撲在盧析精致的下巴,癢在他胸膛裏。
她黑漆的發絲間有渺清的香氣,像是撥開烏雲,經雨水滋潤的桃花香味。
角落的立式空調有規律地輸送涼氣。
盧析仍感到有些熱。從心底裏湧出來的燥渴。
撐在沙發上的手握成拳,他的目光盯着周思思緋粉的嘴唇,如一點一點降臨的夜幕般變沉。
“臉往右邊偏。”周思思全部注意力在盧析頰側的傷上。
盧析身體幾不可見地一顫,理智回籠,悶聲照做。
“用雲南白藥噴霧還是消腫止痛酊?”周思思問。
盧析:“噴霧。”他不喜歡消腫止痛酊的味兒,聞起來像腳氣混着過期的金紡。
周思思弄完他臉上的傷,往旁邊退了點位置,“好了,手上的你自己弄吧。”
“不要!咳,背上應該有傷。”盧析說,“我夠不到。”
周思思略一抿唇,又有點氣他不愛惜自己,搞出這麽多傷,“轉過去,衣服掀起來。”
“哦。”盧析迅速用長指撩起衣服下擺,一不小心蹭到傷口,“嘶——”
“不要急。”周思思添了些無奈。
記得上一世她也幫盧析擦過藥。
比現在的時間要晚。那時他高二,她處于大一大二過渡間的暑假。
某天周思思在樓道裏撞見手上有傷的盧析,本着幼時玩伴和鄰居的情分,關心了幾句。
他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摔了一跤。”
那時他們的交集其實不如這一世多。
察覺到他手臂的動作不自然,想到徐阿姨和盧叔叔出差在外,周思思在一瞬間生出同情:“我和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盧析似乎愣了一下,“哦。”
出小區,網上叫車。
進到醫院,挂號,面診,拍片……周思思以他是傷員為理由,讓他坐着,替他跑了不少流程。
醫生給出的診斷是盧析的右手有幾處擦傷劃傷,及前臂關節骨折。
“這段時間你怎麽辦?”回去的路上,周思思問,“要不你來我家吃飯吧?”
盧析看着固定在胳膊上的夾板,“不用。”
這天傍晚,周思思帶上保溫飯盒去敲他家的門。
遵循醫生的囑咐,她要先給他的傷口上藥。
“我自己來。”盧析一下拉出半米遠的距離。
結果左手不夠靈便,将右手剛凝了血痂的傷口出戳裂。
鮮紅的血小汩小汩滲出。
周思思看着都覺得疼,再次提出要幫他塗藥。
只塗了這一次,飯也只送了這一次。
第二天周思思再去敲門,盧析不在家了,門口留下張紙條說他去了外婆家。
那時的盧析不喜歡麻煩別人,性子有點犟;而現在,他會因為疼痛而倒吸氣,會主動拜托她幫忙處理傷口……
周思思纖長的眼睫扇了扇,可能是由于他現在年紀還小?
帆布包裏的手機突然發出來電鈴音。
周思思放下藥劑噴瓶,彎身取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是陳翠的來電,“媽媽。”
對面講話的卻不是陳翠,是個陌生的老人的聲音。
老人講的是花梨市衆多方言中的一種小衆語言。叽裏呱啦了一通,周思思只聽明白了兩個詞“你的”和“媽媽”。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您能說普通話嗎?”周思思秀致的眉微蹙。
旁邊的盧析投來無聲的疑問。
老人急了似的,提高音量再次呱啦。
“你試試能不能聽懂。”周思思低聲對盧析說,将聽筒模式切換成免提。
盧析努力聽了幾句,抓着後腦勺,“聽不懂。”
語言存在障礙,周思思束手無策,又不敢挂掉這通由陳翠的手機撥來的電話。
“喂!你媽媽,車撞,倒地。”
老人換成口音重的不标準的普通話,講得不連貫。
“在醫院,花梨人民醫院。”
腦袋裏轟地一聲,周思思踉跄着站起來,臉色蒼白如紙,“我馬上過去。”
提示音嘟嘟嘟。對面已經挂了電話。
“我和你去。”盧析跟着站起來。
周思思搖搖頭,“你有傷,在家好好休息。”有些抖的手拎起背包,匆匆往外走。
盧析不放心,溫熱的手扣握她細腕,“我送你到小區門口,送你上車。”難得地,在她面前顯露出些許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