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男友
當威尼斯的小王子不見蹤影,他法律上的哥哥和他的前男友見了面,會是什麽樣?
不比Gavin思索他是誰費勁,周南俞一秒就認出了面前這張臉。從前他兩次見過他的場合都跟愉快不沾邊,第一次是在警局鐵欄前,第二次是在思萊家的鐵欄後。Gavin看上去就是個狠角色,狂妄又邪惡的笑容還被他自己演繹得很誇張,這使得周南俞的回憶跳到了白皙皮膚上出現新鮮傷口的畫面。
如果可以,他不會與他握手。
但是對方确實比他離思萊更近,他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周南俞停頓了兩秒,朝他伸出了手。
“Hi.”
Gavin也知道,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不可能看得慣彼此。但是周南俞剛剛明明想走,現在卻又坐住了,不寒暄甚至不說話,像在比誰的耐心更好。
顯然Gavin對于沉默的耐受度沒有周南俞高。
他有些意外,沒想到思萊喜歡的是這麽悶的類型。他不由得一直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又覺得,好像這種類型确實能治得住思萊。
“你在找Sley?”Gavin笑了一聲,“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已經分手了吧?”
Gavin的嗓音不小,吧臺零星的客人和調酒師小姐都看向他們。而這種故意讓人惱羞成怒的做法并不能激怒周南俞,要說唯一增加的不悅,那就是Gavin叫的是Sley而不是Kingsley。
周南俞冷淡地看着他,然後嗯了一聲。
Gavin的挑釁打在了棉花上。他挑了挑眉,繼續。
“怎麽,又後悔了?”
“是啊。”
周南俞把最後一點點葡萄酒倒進口中,低聲應道。這沒什麽不敢承認的,他本來就後悔。換句話說,他本來就不想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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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愛那個人。
周南俞回答得這麽果斷,對着他那張無情又顯得深情的臉,Gavin居然半點嘲諷都輸出不了了。但除了嘲諷,他還可以責怪。
收斂了些許笑容,陰霾就走入了Gavin的鷹眼裏。別的他不敢說,這件事他确實有資格責怪他:
“現在後悔有什麽用。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為我他可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周南俞愣住了。
似乎得花時間來确認他沒聽錯,以及理解他的意思,周南俞頓了半晌才擠出聲音。
“……什麽?”
“他喝醉了,酒精中毒。我正好有事找他所以發現他一個人倒在家裏,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他一個人住。”
“……”
瞳孔地震。周南俞張了張嘴,沒能回應這句話。Gavin看上去不在說謊,但是……酒精中毒?那個千杯不倒的Kingsley會酒精中毒?
那他是喝了多少。
他是在什麽樣的狀态下,如此把控不了自己,作出無異于自殺的舉動,不言而喻。
周南俞覺得剛才喝下去的酒也瞬間變成了毒藥,火辣辣的,從喉嚨到胃部,灼燒得他全身都疼。他從這一秒開始後怕,如果Gavin沒有發現思萊,現在他被告知的是另一種結局……
他不敢想。
“當然,出院之後他就又活蹦亂跳了。”見周南俞好像真的被吓到了,雖然不爽,Gavin又補了一句,“還跟我說什麽人生新體驗,哈,他是真的不怕死。”
周南俞咽了咽嗓子。
“謝謝。”
“啊?”
“謝謝你救了他。”
“你倒不必……”
“等于說也是救了我。所以,謝謝。”
周南俞的眼睛是——黑色的。據Gavin對于中國人的了解,他們的眼睛其實應該是深棕色的才對,但是這裏光線不亮,周南俞的眼睛看起來那麽黑,他整個人都帶着一種這樣的氣場,就像……
就像夜晚的大海。
Gavin突然明白思萊為什麽會愛上這個人了。
明白意味着某種程度上的認可。Gavin還是很不爽,但不得否認他确實被周南俞的反應搞得沒話說了。
“幹什麽,現在說得這麽漂亮,早為什麽要分手啊?”Gavin哼了一聲,悻悻道,“不過我知道Sley很難搞就是了。”
周南俞默了半晌,又問,“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兩年前,水災之前。十一月初吧?”
“十一月……六號?”
“差不多?我怎麽可能記得那麽清楚。”
沒想到這個信息對周南俞來說又是一根針,正中紅心,帶來細細密密令人麻痹的痛。
Gavin看着周南俞越發難受的表情,翻了個白眼。
“算了。你這次來威尼斯是來找他的嗎?”
“嗯。”
“那你白跑一趟了。直接告訴你吧,他不在威尼斯,不在意大利,不在歐洲……”
Gavin撐着下巴,故意拖長語調。
可越說他也覺得,命運的确捉弄有情人。
他最終吐出宣判:
“他在中國呀,老兄。”
“訪客嗎?去哪一戶?”
“我是住戶。”
金發青年把墨鏡摘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卡。門衛大叔對着他愣了一下,翻開住戶表,青年輕嘆,“北三棟,王思萊。”
“哦,好,請進。”
思萊拖着箱子走進鐵門,能聽見門衛大叔對着另一人嘆道,“怎麽沒見過他啊?”
沒見過我不是很正常嗎。
思萊把墨鏡戴回去,落葉在他的鞋底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晴陽下滿目金黃,這麽一看,兩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季節。
走進他的房子,時隔兩年,他還是不能簡單地以他“名下的一個房産”來看待它。這裏承載的東西分量太重,如今他只是學會了接受,而接受完全不等于遺忘看淡。
走進玄關,滿室陳舊的空氣,卻又是最熟悉的味道。門窗緊閉,他的畫靜谧不動,在這裏沉睡了兩年。思萊将窗戶大開,打開電閘水閘,從機場回來的路上他已經交了錢并且預訂了保潔。現在才上午十點,保潔下午來,他上下轉了一圈,想了想決定出門轉轉。
把同樣在車庫裏冬眠許久的布加迪威龍開出去,思萊一點也不低調地壓下油門,在馬路上呼嘯而過。
回到這裏後他第一個願意回憶起的,居然是那個很饞他的車,很想跟他上玉山跑兩圈的人。雖然再也沒聯絡過,但思萊其實知道對方的近況。楚笑飛的ins定期更新,五顏六色的頭發和張揚自戀的自拍,個人風格明顯,讓他看了會微笑。
他知道他過得挺好。
然後他願意理解為,“他們”都過得都挺好。
去洗了車之後,思萊一路往市中心開。周六有點堵車,他也不着急,他本來就是想看看這座城市的變化。從五環開到二環,他又發現,眼前其實也沒什麽值得一說的變化。
兩年的時間對于這座古城,這國的文化來說,實在顯得太短。
可他為什麽覺得兩年那麽長呢。
自上次離開,他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路過三裏街,新建的一個商場看上去挺亮眼。思萊承認自己俗氣,他會被那些亮晶晶的裝飾吸引。正好開到停車場入口,思萊打了個方向,把車開下去。
負一層是小吃街加一個大型超市,一二層全是奢侈品,三層到五層是普通衣裝服飾,六七層餐飲,八層電影院——這裏商場的構造真是多少年都不會變。思萊看着指示牌,确定先去超市采購一些日用品再放回車裏。在逛那些昂貴又沒什麽用的店之前,他得先解決生活所需。
畢竟,這次他估計要呆很久呢。
洗衣液,洗漱用品,紙巾,飲料,垃圾食品……思萊轉了小半場就丢了一堆東西到推車裏,就算是一個人生活他也不會委屈自己。在走到酒精飲品的貨架前,他停住腳步,細細看過那些瓶瓶罐罐的液體。
不過如果是酒的話……說起來可能沒人相信:
他戒了。
原來千杯不倒的Kingsley,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過酒精了。倒不是因為曾經酒精中毒過所以PTSD,而是他後來發現,酒精非但不能緩解他的疼痛,反而會加重他的痛覺。
去年某次喝完酒他話說一半突然崩潰大哭,他在場所有的朋友都被他吓到了。第二天醒來他都不記得是哪句話突然戳到他的淚點,但是這件事使他羞憤的想死。
所以他戒了。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喝了,他不想發瘋。
即使那痛覺一直在,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也不想它失去控制。
可是,酒好像并不打算放過他。
另外在看酒的顧客從他身邊走過,一男一女,站在了離他不足三米的地方。青年背對着他,露出不到四分之一的側臉,他出現得毫無預兆,思萊是那麽的毫無防備,以至于他在看到他的瞬間渾身血液倒流,整個人被釘死在原地。
他的身體凝固,思維滞住,忘記呼吸,心髒都要不會跳了。
不知道哪一方面沖擊更大:是心底鎖住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還是對方身邊站着一個挽着他胳膊的女孩?
思萊往後撤了一步。
而就是這一步,他撞到了身後別人的推車,婦人驚呼了一聲,“啊呀,抱歉。”
“沒,沒事。”
面前的人聞聲,偏頭看了一眼。
思萊再一次頓住,大腦開始重啓。他松了口氣,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說兩年真的很久了,久到他居然會認錯人。
這麽一想他又對自己有些惱火。
就算再久你怎麽能把別人認錯成他?
可是,這并不是單純的,別人。思萊回過神來之後腦子轉的很快,他立刻對對方的身份有了個猜測,但是現在的他并沒有任何立場上前打招呼。他這麽想着,轉身要走。
“請問。”
“……”
思萊往前走了兩步,身後那句請問再也沒有後文。
他緩緩轉了回來。
女孩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望向自己的哥哥,“怎麽啦?”
青年輕聲開口:
“你是,周南的……”
“的”拖長了尾調,半天沒說出那個詞。女孩瞪大了眼,而思萊拿出了已經準備好的,無懈可擊的笑容。
“……嗨,齊辰?”
他站穩,大大方方地給出回應。
“好巧。是我,周南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