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Almost
試衣間昏暗狹窄,一場兩人的慶祝正在隐秘地進行。
秀場裏的音樂聲成為模糊的背景音,若隐若現,很快消失……不知道是被喘息掩蓋,還是真的已經停止。腳步在隔間門外來回碾過,笑意輕呼被拉長,衣料摩擦窸窣作響,電話在誰口袋裏震動……
都不管了。
他們無意把慶祝變成偷歡,但四目相對的瞬間四片唇瓣又黏在一起,越發焦灼,越發迷離。親吻這件事他們從一無所知開始,一切經驗技巧都是同對方練就的,自然而然他們也走到現在這步,心如響鼓,皮膚滾燙,用肢體貼合來滿足靈魂共振。
情變成欲,我多想要你。
思萊感覺全身血液都要沸騰,而經他觸碰發現,那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熱量。肩骨撞上牆,在感覺到痛之前他竟已被摁死在角落,溫情演變成侵略前他早就服軟,他很快樂。
——我知道你也想要我。
這才是一對共犯。
感覺到他嗓子裏滾動的笑意,周南俞退開了些,呼吸交融在一起。
“周南。”思萊小聲地叫他,“周南。”
“周南……”
“周南俞。”
周南俞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這麽甜膩……還有虔誠。思萊還在喚他,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聲音裏“周南俞”和“周南”這兩瓣碎片終于拼接在一起,不再排斥彼此,不再排斥自己。
下一秒,燈亮了。
亮黃色的燈照上試衣鏡,光線充盈在小小的隔間裏,唇舌間的細胞交易被迫停止。水色塗在唇上漫出眼尾,缱绻紅潮染遍白瓷,思萊這副樣子第一次被人看見,連他自己都沒見過。
兩個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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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嘶!”
周南俞低下頭,猛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被挑起的火委委屈屈地發洩在了這一口上。思萊攀着周南俞的肩,回想剛才的亮堂裏看見的對方,困獸也通紅着眼,正在吞食他這個獵物的時候突然被打斷,有些迷茫,有些惱火。
現在又怎麽都不擡頭,一定是害羞了。
真是……無敵性感,又萬分可愛。
思萊更加用力把人束緊,兩人擠在一起平複呼吸。
過了半晌周南俞低聲開口:“笑什麽?”
“我在想……這是不是你這輩子活到現在做的最出格的事?”
“你很有成就感嗎。”
“那當然。”
思萊揚起臉笑,眯着眼睛看試衣鏡上角的燈泡。這樣不行。雖然心跳慢下來,但是那股火還在。
“晚上要去跟Coral喝酒嗎?”
“可以不是今晚。”
“那我想回家。”
周南俞松開思萊,目光掃過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的淺淺牙印,又迅速移開。
“好,回家吧。”
收場後MAY PARK的團隊确實有飯局,但是周南俞跟陳簡打了個招呼就帶着思萊走了,陳簡笑得一臉暧昧,直接放行,約了他們兩日後的晚上。
走到停車場思萊才想起來忘了一個人。
“唉,楚笑飛呢?”
“我跟他說太累了先走。不用管他,他跟秀場上碰見的人去吃飯了。”
坐上車松懈下來,思萊發覺自己也真的很累了。身體疲倦而精神亢奮帶來強烈的不協調感,可惜了剛才那麽好的氣氛,等他們到家還能繼續嗎……
想到這思萊勾了勾周南俞的衣擺,“太遠了……回去還要開一個小時,睡酒店算了?”
“不是你要回家的嗎?”
“……那還是回家吧,我昨天沒換衣服。”
忙起來的時候顧不得太多,大功告成後思萊就不能允許自己再不顧形象。他把頭發散下來甩了甩,染發膏掉了一點顏色,他的頭發現在在光下呈現深褐。
“我要去弄頭發了,你喜歡什麽顏色?”
“都好。”
又來了。思萊哼了一聲,“那我去染個彩虹頭。”
車停在紅燈前,周南俞偏過臉看了看他,似乎有在認真想象這個畫面。思萊有些無語,剛想說句我是開玩笑的,就聽見周南俞平淡地給出結論:
“你染什麽都好看。”
雖然這是事實……思萊覺得臉又要燒起來,他必須承認自己遇上對手了。
糖衣炮彈的學問對周南俞這種從不多說的人來講太難了,而他自成一套蠱惑人的辦法,就用那低沉的嗓音,平平淡淡幾個字,不帶任何修飾,最真切最致命。
這樣的周南俞,他太喜歡了。
但仔細想想,他們之間還從沒有人說過喜歡二字。這段戀情的開始不是告白,而是直接約定到結束。反常規開端,逐步進入正規的發展,結局會跟他預計的有所不同嗎。
思萊側着臉凝視他。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車開進小區時已臨近十一點。思萊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太提得起親昵的勁了,只想回家沖個熱水澡然後躺進周南俞的臂彎裏睡覺,單純補眠的那種睡。
還有十幾米一轉彎就到家,他從收納槽裏拿過車庫門的遙控器,解開安全帶。再一擡眼,家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幻影,他們的車前燈掃過去,照亮了對方的黑色牌照和上面的字母A。
思萊一愣,周南俞已經壓下剎車,于五米之外停住。
周南俞目不轉睛地看着那輛車,思萊轉臉想跟他說話的時候直接被他的眼神吓到。
明明這個人不久前還對他露出無比溫柔的眼神,現在立刻被打回原形,那目光不能說鋒利,只是單純讓人覺得冷。
思萊張了張嘴,半天沒想到要說什麽。沉默中周南俞坐着沒動,不知道是在思索對策,還是在逃避接下來要面對的人。
僵持了片刻,前車上下來了一位穿着西裝的男人,他穩步走到周南俞這一側,輕輕扣了下車窗。
周南俞架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攥緊又松開,他拉開車門走了下去。車燈白晃晃的光柱裏有飛蟲和灰塵在起舞,蟬鳴聲把夏末的悶熱擴散,被冷氣吹涼的皮膚回到自然風裏也不再熱得起來。
“什麽事。”
“周先生。您父親讓我給您帶句話。”
“說吧。”
“他說,‘你該回家了。’”
“知道了,有勞。”
周南俞看着他父親的司機,不想再多講半個字。男人禮貌地點頭,話說完了就走。
待轎車駛離,周南俞坐回車裏,把車開進車庫。
“……周南?”
沉默延續到他們踏入家門,不速之客的到來剝奪了周南俞的所有語言。思萊沒有追問,但不問他也知道,能使周南俞氣壓驟降的原因無非就那一個。近段時間他們要麽是在過兩人世界要麽是在忙碌工作,沒太多合适條件觸發這個問題,但思萊從沒忘記,周南俞也肯定沒忘,他們只是閉口不談。
現在也要閉口不談嗎?
就試一次吧。
思萊想了想,從後拉住了周南俞的手。
也是在一樓玄關前,也是輕而又輕的牽制,周南俞上次為他停了下來,這次也一樣。
在牆上威尼斯的注視下,思萊捏了捏他的手心。
“要聊聊嗎?”
周南俞不是不想聊,他是不知道怎麽說。
為什麽從意大利回來不回自己家,為什麽不怎麽提及家人,這些問題追溯起來如同八點檔家庭倫理劇,展開來講又臭又長,概括來說又等于沒說,幾句話聊表不了劇中人真正經歷感受過的一切。
對于那段牢籠般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從威尼斯到眼下,思萊拉着他在樓梯上坐下來,這幾十天過得猶如一場美夢,在他徹底對什麽都不管不顧完全随心之前,敲警鐘的人出現,一句話就把他帶回現實,讓他清醒一點——
他這輩子活到現在做的最出格的事,不是跟人擠在舞臺後面的試衣間裏偷歡,而是這整個夏天,從他跑去威尼斯開始,從他答應和思萊交往開始,一直到現在。出入這個小區他沒有瞞得太死,他父親能查到并且派個人在門口等他的意思是:別人也可以。下一次可能就是娛記的長/槍短炮,或者……已經有人跟到了也說不定,周修誠可以一只手掐死那些聲音,但這不代表未來他也會護着他——如果他還是這麽“不聽話”。
跟同□□往的問題他弟弟已經開了先例。但齊辰終究是被虧欠了太多的那一方,周修誠不會為難他,不代表允許周南俞也這麽做。畢竟他是長子,又是公衆人物……
那周修誠對他就沒有不忍嗎。或許也是有的,所以這次預警就只是一句話的預警,男人沒有親自出現,留足了空間和面子,提醒之後更多的是讓他自己反思。
就像現在他正在做的這樣。
這還真是周家的風格……低調,有分寸,又針針見血。
“如果你不想聊的話,我先……”
“思萊。”
剛要站起身的思萊被用力拉了回去,以一個有些別扭的姿勢半跪在樓梯上,被周南俞攔腰抱住。
“抱歉。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說,等我想清楚了之後……”
“不需要跟我道歉啊。”
思萊放松下來,慢慢挪動,貼合這個擁抱。
“你跟我道什麽歉。”
周南俞嗯了一聲,收緊了手臂。
這畢竟是他現在唯一能抓牢的東西了。
最昂貴最漂亮的,最珍惜他的琥珀。
“別走。”
細如蚊蚋的一聲,聽得思萊內心翻江倒海。
“嗯……我不走。”
我不會離開你。
對嗎?Kingsley.
思萊又問自己。
你別離開他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