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關系
「今天我們來到的是MAY PARK的評審現場[鮮花],來猜猜坐在小編前面的小哥哥畫的是哪位男神呢?還有更多神秘嘉賓會在9月9日Iridescent活動現場一同亮相,敬請期待吧~
[圖片][圖片]」
「小哥哥也是模特嗎?皮膚好白腿好長手好好看,求正臉」
「看他畫得那麽投入小編就沒有打擾他啦。本來想散場的時候去要個合影,但是他一結束就消失了[哭]」
「我尋思畫的是誰不重要吧,這是哪個要出道的小鮮肉在發預告啊快gwkk」
「好優越的氣質我可以」
「就露了沒到1/3張臉你們怎麽看出來優越的……[笑哭]」
「評論全歪了哈哈哈哈沒人猜畫的是誰嗎」
「有點像hst?」
「不是hst吧,他不是在歐洲拍戲嗎?」
「h哥正在國外拍戲勿cue謝謝」
「我看是cjk吧,眉眼更冷一點。」
「我也覺得」
「不是黑但是MAY PARK不會請cjk吧……」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是zn嗎」
「姐妹你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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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個人+2」
「終于看到說是zn的了,你不是一個人+1106」
「我第一反應也是zny,越看越像,好神似啊沒人誇他畫得好嗎?眉眼間的感覺簡單幾筆就勾出來了」
「我學美術的,此人大神無疑。」
「真的是zn嗎啊啊啊啊啊我最喜歡的牌子和我哥555555555」
「聽說xf也去了,我好了[OK]」
「嗑藥雞不帶我哥出場會死?你聽你媽說的?」
「bh去拍戲了,zny來走秀,lqa要出solo,某團咋回事要解散了嗎?」
「節奏狗今晚biss嗷[心]」
「是zny錘了,我閨蜜剛在後臺要到了cxf的簽名」
「???如果是zn那這個小哥哥是不是他啊?[圖片]」
「我操」
「[吃瓜][吃瓜][吃瓜]」
「5妹人均fbi」
「我就說怎麽感覺莫名眼熟……zn回國那天同一班飛機的,好幾個站姐拍到了,說真人特好看來着,yl小號發了,但我剛看已經删了」
「yl哪個站子求解碼」
「@ 俞浪_Remaining_Waves」
「????」
「?有啥好驚訝的,帶個朋友來秀場怎麽了[疑問][疑問]」
「朋友機場一前一後隔着兩米走?」
「看這張,出關的時候兩個人是一起出來的[圖片]」
「看到這層我服了,飯圈女孩太瘋比了吧,這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啊,發色也不一樣,這都能猜?」
「[圖片]」
「!!!這張」
「[吃瓜][吃瓜][吃瓜][吃瓜][吃瓜]」
「這耳釘對比鐵錘了……」
「其實認識但是不一起走也沒啥吧,不想被拍呗(雖然還是被拍了」
……
像是——被人一拳從臺風眼推到了雲牆裏,耳朵,大腦,心髒,全都嗡嗡作響。楚笑飛屏息在原地僵了片刻,立刻撒腿跑向停車場,一路飛奔到電梯間。
熟悉的兩個身影一閃而過,電梯門正要閉合,他猛地伸出手。
咣一聲,周南俞擡起了頭。
“南哥,看手機。”
楚笑飛擠進電梯,對着關門鍵一陣猛按。周南俞掏出手機看見了一排未接來電,他點開他們發來的鏈接,但是電梯裏網絡太差,遲遲加載不出來。
思萊看看楚笑飛又看看周南俞,完全猜不到發生了什麽。倒是楚笑飛回應了他的目光,他神情複雜,眼神慢慢探向他手上捏着的紙。
“那是什麽?”
“嗯?就,畫……”
思萊把速寫遞給他,白紙上拿鉛筆勾畫着穿着風衣的周南俞,穿着襯衫西褲的周南俞,穿着針織衫戴圍巾的周南俞。第一眼會覺得好看,第二眼細品就覺得神似到了骨子裏。
是用心拿愛在畫的。
楚笑飛什麽都沒說,把速寫遞了回去。
電梯門開了,周南俞掃了一眼那幾張畫,然後率先走出去,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了幾下。他步子很快,徑直走到了車前,解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轉頭看向思萊。
“上車。”
思萊張了張嘴,看着他嚴肅着的一張臉,把疑問咽了回去,乖乖坐進車裏。
周南俞砰地把車門關上,把楚笑飛拉到了牆角。
“別急,讓删了嗎。”
“聯系上了,但是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話其實沒必要删,問題是他不是。”楚笑飛将氣喘勻,壓低聲音道,“你想好怎麽跟翔叔解釋。”
“嗯。”
“哎我靠你們怎麽老是這樣……我真是服了,翔叔知道實情估計得氣出心髒病。去年北河那次鬧得多吓人你忘了嗎?你到底為什麽出來工作也帶着他啊?”
“你回去吧,我來解釋。”
“你——行吧,行吧,你自己看着辦。”
周南俞回到車裏,楚笑飛朝另個方向走,思萊知道原定三個人的火鍋也不用吃了。他攥緊了手中的畫,剛剛楚笑飛面對他時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多多少少傳遞到了警示。
“發生什麽事了?”
周南俞抿了抿唇,沒有回答。他将車開上去,一到路面上他的手機就開始震。
“喂。”
“嗯,看到了。”
“朋友,設計師。”
“對。”
“沒事,我知道。”
“删了吧。”
“嗯,删了。”
“好。”
周南俞沉聲講着電話,語态平穩,好似又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思萊能夠感覺到氣壓降低,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他拿出手機上微博搜索,可無論是輸入周南還是周南俞都只能看到整齊劃一的安利,他們從威尼斯回來那天的機場圖被頂在熱門。他滑到角落出現自己模糊身影的某張照片,突然心裏一悸,轉而去搜MAY PARK.
然後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臉。
照片是在秀場從他身後的角度拍的,他的臉只露出一點點,鏡頭對準的是他墊在腿上畫的速寫。看完配詞再點開已經上千的評論,越往下翻指尖越抖。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不及一個小時的時間裏,他一時興起畫的畫,別人一時興起拍的照,居然将輿論發酵到這種地步。
「[圖片]」
「這耳釘對比鐵錘了……」
「耳釘不夠信的話還有尾戒[圖片]」
「@XE-Entertainment @About-Five 出來解釋」
「艾特官博的有毛病嗎?需要跟你解釋什麽?你誰啊?」
「@About-Five @About-Five」
「拿悲狗急了拿悲狗急了拿悲狗急了」
「害,怎麽還有人在嗑過世cp,南北都be八百年了,北河不是去年就被拍到了嗎?」
「??抱走我家小北,那是普通朋友,怎麽還有人無中生有?」
「哈哈哈普通朋友xswl,北河今年五月就跟人定下來了,基本上半個業內都知道」
「這瓜的展開讓我目瞪口呆……」
一只手伸過來按住他的手機。
“別看了。”
暮色四合,車流堵在主幹道上緩慢前行,亮起的指示燈成為夜幕下的猩紅眼睛,注視着每一段飛馳而過的荒唐故事。思萊吞咽着嗓子,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
“對不起。”
“不用道歉。”周南俞立刻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可是……”
“沒有可是。”
他轉向他,漆黑的眼瞳試圖吸走他的不安。
“沒關系。”
“……”
“不是什麽大事,網上鬧兩天就結束了。”
“……嗯。”
一路無言到回家,周南俞的電話響了又響,思萊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轉身輕輕把門關上落鎖。手中的畫掉落在地板上,他徑直倒上床,僵硬地躺了一會兒,翻開手機繼續看。
受到評論提醒,他換了名字縮寫來搜,從zn到zny再到bh和cxf,越翻越心驚膽戰。飯圈的重點已經從猜他是誰轉移成周南唯飯和南北cp飯的罵戰,主戰場之外多得是不嫌事大的瞎猜。
有路人笑說,這家粉絲實慘,去年北河被拍到在大學城跟人背後抱,今年周南俞失蹤一個月還被粉絲炒上了熱搜,結果人家跑到國外呆了好久可能就是為了這個小哥。
當然也有很多人說她們太小題大做,完全可能就是普通朋友,也許是在意大利認識的,也可能是一起去玩的,這都不是問題。機場分開走是因為人家低調不想被拍,出現在秀場是因為本身就有行業交集——完全解釋得通。
但是,理智的聲音看起來那麽無聊,一點就着的是狂熱的好奇,是空虛的精神,它們不允許讓這難得的爆點失去樂趣。要知道周南俞出道至今除了隊內CP操作外沒有任何緋聞,對一衆女星男星敬而遠之的做派讓人抓不到半點野料。無數人都下意識地想撥開他那冷淡的外殼,看看裏頭到底是一無所有還是将滾燙愛欲深藏不露,網絡将這暗湧彙聚起來發展成幾近病态的力量,它們确實快拼湊出真相。
而真相裏的人做錯了嗎?他只是心血來潮就畫了他,哪怕他離開米蘭後決定過他再也不碰T臺和設計。
他只是喜歡周南俞。
可是他的喜歡卻讓周南俞陷入這境地……還有北河。
思萊回憶起咖啡店裏的那個少年,對他笑的明亮又坦然,他真心實意祝福過他,也認真隐晦地提醒過他:跟周南在一起,你要小心啊。
他畢竟是公衆人物,很多時候一不留神就會出事。
哈哈,我不是吓唬你,只是以前我和齊辰也……
有時候的确情難自禁,兩個人都是。如果很喜歡的話,會容易忘了自己是誰,忘了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
喜歡讓人想要自由。
思萊當時理解了北河大概是在說什麽樣的事。但直到現在,他才切身體會自己不夠了解周南俞所在的生存環境。
他是很喜歡,而且只有三十天來喜歡,所以他更加是把漫長時光可以鋪開的感情全部濃縮,加倍投入到這時限裏。
一想到這份喜歡可能已經變成了負擔,他就痛到喘不過氣。
不知在混沌裏懸浮了多久,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一聲一聲敲在他心上,一下一悸動。
“思萊。”
“思萊,開門。”
周南俞的聲音隔着門,但也清晰地灌入水中,又沉又悶。思萊慢吞吞地爬起來,走到門前,卻始終壓不下門把。
沉默被拉得好長,他不開門,周南俞也沒走。再過了半晌他确信,他要是不開門周南俞就會一直在門外站着。他知道自己不會讓他這麽幹等着的,所以肯定會開門。
好,你是對的。思萊木着一張臉,拉開了門,客廳橙黃色的光撲向他,都讓他覺得刺眼。
而周南俞逆光的輪廓很溫柔,表情也軟化,他動了動嘴唇,先伸手把他從沒開燈的房間裏拉了出來,然後開始說話:
“不要看網上那些東西,每天都有人在吵。”
“那條微博已經删了。MAY PARK不會介意這種程度的事,活動也不受影響。Iridescent主辦發這個就是為了拉流量,她們現在如願以償,還得感謝我。”
“你不要覺得愧疚,對我,對任何人……我本來就回應不了她們同等的感情。”
“也不要覺得對不起北河,我聯系過他了,他沒關系的,他讓我轉告你:不要被這種事情擊潰。”
“你要把,那些輿論中央的名字看作符號,那不是我,不是北河,更不是你。”
“言語傷害沒有成本,不要被這種事情傷害。”
“思萊,看着我。”
思萊的臉頰上落下滾燙的雨,然後再被周南俞用拇指擦掉。
這是不是他們認識以來,周南俞一口氣對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上一次是他突然出現在醫院裏,也把他從躲藏着的黑暗裏拉出來,不算告白但比告白更讓他心動萬分。
他擡起紅通通的眼睛,聽話地看着他,然後繼續聽見他說:
“我說沒關系就是真的沒關系,你忘了嗎?”
“嗯……沒忘。”
周南俞長長地吐了口氣,思萊把臉埋進他肩窩。自己的心髒跳得很快,他也能通過這個擁抱感受到對方的心髒在咚咚作響。周南俞有在着急,不為別的,只是擔心他而已。
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小小器官,輕而易舉撼動他。
思萊從未有過可比拟此時的觸動:
他感覺到自己确實是被愛着的。
思萊吸了吸鼻子,再貪戀這個擁抱半分鐘就松開,然後擡起頭來對周南俞展顏一笑。
“晚餐想吃什麽?我來做。”
總覺得這一晚上過得很長,臨近入睡的時候思萊看了一眼挂鐘,居然才十一點。時差倒過來了,但他現在有種夜裏三點的疲憊感,感覺沾了枕頭就要睡。
拿吹風機随便吹了一會兒頭發就放下,思萊走出浴室,發現周南俞靠在門邊等他。
“怎麽啦?”
“你還要半夜跑過來嗎?”
“呃……”
“要的話不如現在就過來。”
于是他像流浪貓一樣地被主人牽回卧室。
關了燈躺在一起,沒有欲念,也不再有焦慮,思萊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側躺着把額頭抵上周南俞的肩。
“不用擔心。”他輕緩地說,“我只是突然有點被吓到……但我沒有那麽脆弱。”
我沒有那麽易碎。
“好。”
周南俞也側躺過來,将他虛攬住。
不是覺得他易碎,只是想要去擁護。
“睡吧。”
MAY PARK的活動模特終選評審在九月二日上午進行,周南俞一起身思萊就醒了,他半閉着眼睛走下床,拿出一套他早就給他搭配好的服飾,跟上次一樣,有周南俞自己的衣服,也有來自他的贊助。
早起永遠是噩夢,但是此時噩夢中央有光落下,他的完美模特好看得讓他移不開眼。思萊看着周南俞将一切穿戴好,随即又想起了什麽,翻箱倒櫃找出卷發棒和定型啫喱,拉他坐下給他弄了個逗號劉海。
“好了,完美。”
思萊撥了撥他的頭發,露出滿足的笑臉。
“加油啊,男神。“
暖金色的晨光裏,思萊坐在床上,仰着臉跟他告別,臉上寫滿了困倦,眼睛卻是亮的。周南俞的目光走過黑發,白瓷和琥珀,最終遵循本能,彎腰湊近他,蜻蜓點水般吻了下他的額頭。
“別睡太晚,記得吃飯。”
周南俞走了,思萊又呆坐了一會兒,然後帶着這個吻的溫度重回好眠。這兩天他睡得意外的踏實,甚至比之前還要好。
因為不安襲來後,周南俞張開雙臂,給了他鋪天蓋地的安全感。
可是要說完全沒關系,也并不是百分之一百沒有影響。
思萊吃完中飯後閑來無事,習慣性地下到一樓。以前他沒有事情做的時候都是在畫畫,永遠在畫畫,可是現在他在畫架前坐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了想畫的東西。
走神的時候筆掉在地上,啪嗒一聲清晰可聞,沒有周南俞的房子空曠到可怕。他撿起筆,環顧四周,他和父親一起完成的威尼斯壁畫環繞着他,他閉上眼就能聽見兒時父親在他耳邊念過的詩:
很多很多年之後,當我變得很老很老,說不動話,也走不動路時,
我會讓我的兒孫們把我送回威尼斯。
在聖馬可廣場的某個角落裏擺一把搖搖椅,身邊是溫暖的,如水一樣透明的陽光,
頭頂上空有淡彩色羽毛的鴿群飛過。
我微笑,我沉睡。
在我永不醒來的夢中,我會回到那些輝煌的年代,看到那些金子一般的人群。
先是提香、貝利尼和喬爾喬涅,接着是維瓦爾第和瓦格納,狄更斯、海明威,
還有透納和羅斯金,他們像我一樣,只是威尼斯的路人。
來了,又去了。
一如聖馬可廣場上空終年飛過的鴿群。
而思萊現在也不想再回威尼斯了。
他不屬于威尼斯,也不屬于這裏。
他只想将時間定格在今早的晨光中,定格在那個吻将要落下的前一瞬。
周南俞通過了MAY PARK的終審。開會,走臺,量體裁衣,忙到傍晚,他又被電話叫回公司。
網上的罵戰已經消停,公關處理下“業內普通朋友”的說法被大衆認可。事情的确不嚴重,比去年北河和齊辰那次好解釋得多,宋以翔也信了他“意大利認識的設計師朋友”這個說法,沒有再多問。
倒是一旁知道真相的楚笑飛全程聽得心驚肉跳。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吧……”脫離別人的視聽範圍之後,楚笑飛忍不住哀嘆,“這段時間你別跟他一起出去了。”
周南俞不以為然,“MAY PARK我會繼續帶他去。”
“啊?為什麽?”
脫口而出疑問後楚笑飛又愣住,無論答案是什麽,更重要的是——
“……你是不是,徹底愛上他了?”
這兩個問題周南俞都沒有回答他。
第一個問題,他想用未來可能存在的,更顯而易見的結論來向所有人說明。
第二個問題他不知道答案。
愛上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周南俞直到晚上很晚才回來,一進門他就察覺到違和。
一樓一片漆黑,所有燈都沒開,往常思萊是會留下壁燈不關的。他找到開關把燈打開,發現整個堆放畫作的空間都被整理過。地上的顏料痕跡淡了一些,散落在各處的筆和調色板都被洗幹淨按照大小放好。顏料罐依色號排列堆成一道新牆,原來擺放雜亂的畫架倒是沒怎麽被移動,只不過大多都被蓋上了防塵布,只留了幾幅明顯沒畫完的放在窗邊被月光籠罩。
樓上,思萊躺在沙發裏,肚子上蓋着一本厚重的外文畫冊,聽到腳步聲便睜開眼。他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時,周南俞感覺心髒深處傳來一陣突兀的疼痛。
愛上一個人是這個感覺嗎?會很着急,會想擁護,會疼,會在思萊自然而然地朝他伸出手時,想都沒想就握住那指尖。
“終審怎麽樣?”
“過了。”
“嘿,我就知道……”
“思萊。”
“嗯?”
思萊望着他,目光很軟,聲音很輕,周南俞坐到他身邊。
“接下來每天都要去MAY PARK報道,直到9號活動結束。”
“哇哦,不愧是MP,對待那種魚龍混雜的活動還這麽上心。”
“所以,一起嗎?”
“什麽?”
“一起去嗎?”
思萊試圖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他不明白……“我還可以去嗎?”
“可以,我跟總監提過,她很歡迎。”
“但是——”
“沒有但是,只是看你想不想。”
周南俞的話一如既往的簡短有力,而思萊卻從這句想不想中突然發現了之前他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是你希望我去,對嗎?”
從一開始就是。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喜歡那種氛圍。”周南俞坦然道。
而且依事實來看,你确實喜歡。
“當時那幾張畫,不全是因為我,也是因為你想畫。”
——所以我希望你能得到靈感和鼓勵。
就算周南俞不把話說完,思萊也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還是第一次在縱容以外,他對他傾注了格外有指向性的感情。
如果是你希望。
思萊又覺得鼻酸。
“讓我想想……明天再說,好嗎?”
“好。”
第二日,周南俞依舊早起。訓練下午才開始,而他沒有賴床的習慣,注視了一會兒身邊還在熟睡的人後,他輕手輕腳起身,洗漱,出去慢跑三圈,回來做早餐,開電腦檢查郵件,回複消息,然後看看新聞。
這樣規律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從前他沒有對比不知道這可以算無趣,直到現在。
臨近中午,小懶貓終于舍得起床,身上還裹着水汽就來書房找他。因為前兩天試衣服的關系,他倆的東西越發混在一起,現在他随手拿了件襯衫來穿,是不是故意拿錯也無跡可尋,但他只扣了兩個扣子就衣不蔽體來勾他的脖子,一定是故意的。
“周南。”他拿濕漉漉的發梢蹭他的臉頰,“周——南——”
“怎麽了?”
“沒事,就想叫一下你。”
網頁上剛看完的上一行字講了什麽周南俞已經忘了,認識到現在思萊其實并不怎麽黏他,但一旦黏起來就非常要命。
思萊個頭不矮更不贏弱,他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寬大的總裁椅咯吱一聲。周南俞下意識環住他,他之前養過一陣貓,但從沒抱過這麽有份量的人,一時有些無措,但也沒有想要推開他,這就讓思萊得逞了。
貓粘人的時候會格外粘人。
思萊低下頭,湊近他,黏黏糊糊地去吻。他吻他的額頭,眉心,眼睛,鼻梁,臉頰,下巴,就是不碰嘴唇,邊吻邊笑,像是在進行什麽惱人的游戲。
半晌後周南俞确實被鬧得有些莫名惱火。思萊怕是對他的力氣沒什麽概念,以至于他握住他的腰一下子就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放到桌上,他吓了一跳,輕呼聲被淹沒在了貼合的唇瓣間。
思萊很快抱住他的肩,加深這個吻。留存的理智告訴他們下午還有正事要做,于是這親昵的觸碰也就只停留在接吻。
可這已經足夠神奇。周南俞直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會喜歡耀眼又甜膩的東西,像是在威尼斯嘗過的橘子汽水和甜甜圈,像是鐳射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糖。而思萊就像它們,閃閃發亮,越深吻越甜,越嘗到甜越覺得上瘾。
甜味漫入他的皮肉骨髓,深入進血液裏,叫他開始想偷懶,想打破從前的規律,想要……什麽都不再想。
這是什麽預兆?
“我跟你一起去。”
思萊貼着他的嘴唇小聲地說。
“不管我有沒有勇氣重拾……”
“只要你希望,我願意去嘗試。”
ON THE WAY...
再次走在這條走廊上,周圍人對他們共同出入的矚目度明顯比上次要高。話題已經降熱,但畢竟是發生在這個秀場裏的事情,大家可能都沒想到周南俞還會大大方方地帶他過來。
待會兒周南俞會換MAY PARK的衣服,所以沒有特別打扮。倒是思萊的T恤和鞋都帶着反光面料,褲子也被他自己用顏料畫了幾筆,整個人一到光下面就閃瞎人眼,要多騷包有多騷包。
而只有周南俞知道,從車庫走上來的一路,到現在再次抵達這扇門前,思萊每一秒都在顫栗,他再驕傲也是個沒有經歷過那種口誅筆伐的普通人。但等他一走到光下,走到人群的視線裏,他會立刻擡起頭,挺直了背。
只要站在周南俞身邊,思萊就不會允許自己露出狼狽,不會讓人看低。
他們一起推開那扇門。大燈點亮,美人就位,風尚等待開場,T臺盡頭醒目的幾個大字印入眼簾:
——TO UR DREAM.
“歡迎。”
迎面走來一位高挑明豔的女士,一身立體剪裁的西裝,穩步踩着8cm的高跟鞋,長發盤起,妝容精致,鑲鑽的蝴蝶吊墜耳飾和思萊的衣服一樣閃。她對周南俞禮貌地點了點頭,立刻将目光轉向思萊,顯然對後者的興趣更大。
“我是陳簡,MAY PARK出席Iridescent活動的項目總監,叫我Coral。”她朝思萊伸出手,“你的畫令人印象深刻,怎麽稱呼?”
“Kingsley.”思萊跟她握了手,笑道,“謬贊了。”
而陳簡并沒有在說客氣話的意思,她認真道,“确實印象深刻,你的水平如何,懂的人自然看一眼就有數。恕我冒昧,你從事設計多久了?”
“啊,我……”
思萊望向周南俞,周南俞示意他可以說。
陳簡挑了挑眉。
“我學的是油畫,只不過中學是在米蘭上的,有挺多業內的朋友,所以有過一些了解。那幾張圖……真的是随手畫的。”
陳簡不掩驚訝,“那更令人驚嘆了。你有天賦,考慮轉行嗎?”
思萊狡黠地眨了眨眼,“轉行的話,MAY PARK收我嗎?”
陳簡咯咯笑了起來。
“你的小朋友很可愛。”陳簡對周南俞說,“但還是要先辛苦你,這邊請。”
陳簡帶着周南俞去忙活了,思萊得到了一張萬能通行卡,可以随便逛。陳簡的友好讓他比來時輕松了很多,但是讓他一個人瞎跑他也不樂意。
思萊找了個T臺邊緣的角落位置,遠遠地看着大家工作。他在心裏重複着“你的小朋友”,這五個字自帶甜味,思萊覺得開心,又不住疑惑,他已經二十三了,不算小了,等他畢業以後……
未來。
這兩年他很少去想未來了。因為他少年時期決定的未來輪廓一直放在那裏,沒有變過。他不會成為父親一樣的流浪畫家,但他也想環游世界,畫很多很多風景,而不只是一遍一遍再畫威尼斯那一座水城。
然後旅行累了他就停下來,辦幾個畫展,讓人買走他們喜歡的畫。成不成名無所謂,價格更無所謂,反正他自己留那麽多畫作也只是堆着積灰,還不如讓它們挂在別人家裏,替他見證其他不一樣的人生。
但是當周南俞反複提到,“選你更喜歡的” “後悔子承父業了嗎?” “我覺得你喜歡那種氛圍”,他想了想才發現,其實這麽選只是因為他膽小。
繼續畫下去而不想別的可能,因為這條路對他來說最輕松,最沒有風險。
如果變軌,去畫別的,去設計現實中沒有的風景,或者走上T臺變成風景——他能做到嗎?
聽見有人在叫周南俞的名字,思萊擡起眼,T臺那頭,他的完美模特換上一件風衣,站在數人中間,依舊是他眼中最耀眼。
思萊笑了笑。
——應該做不到吧。
因為我只想畫你呀,也只想和你一起走。
陳簡再次來找思萊的時候手上多了紙筆,紙下還有墊板,思萊愣了一下,她直白道,“我看你眼巴巴地看這麽久,搞不好又想畫了呢?”
“謝謝。”他接過,還真有點手癢。
陳簡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順着他的視線果然看到了周南俞。
“男朋友?”她冷不丁地問。
“啊?……不是。”
“可是我昨天問周南,他說是啊。”
“……”
“他問我能不能帶你過來,我問他為什麽,他就很淡定地承認了。我就說一般朋友怎麽會做到這份上。放心我不會多說,你們很登對。”
“謝謝。”思萊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走的怎麽樣?算是業餘裏還湊合的吧。”
“哈哈,嗯,還湊合。”
陳簡大大方方地打量他,湊近了看更加驚喜,“你是……混血兒嗎?”
“嗯,對。”
“真漂亮。”
“Coral,別再誇我了。”
“上天真的給了你很多東西,我甚至覺得你就算走上去也不會比他們差。”
思萊頓了頓,輕聲笑道,“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這也是你們MAY PARK的官方臺詞嗎?”
陳簡捕捉到了重點,“我們MAY PARK?”
思萊并沒有把那位老先生的名字報出來,他怕他說了陳簡就真不讓他走了。
他轉移話題道,“如果轉行,我也不會投入哪家旗下,我想了想……還是自己做個牌子比較有趣。”
“年輕人都有野心。”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自己的牌子,我就可以自己設計,自己穿,自己走,像你說的,我不小心是個全能啊?”
陳簡一直笑,也不覺得他自傲,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欣賞。
但她很快發現,當他眼裏的光最亮,一定是印着周南俞的時候。
“那周南呢?不把他挖過來做你的模特嗎?”
“哈哈,我倒是想啊。”
“但是?”
“Lady Coral,別再八卦了。”
舞臺導師剛好帶着周南俞走到他們面前,周南俞似乎對思萊和陳簡的友好相處很是放心,沒有多給注視就回身,再度走遠。
思萊的目光追了過去。
我倒是想啊。
只想畫你,只想和你一起走。
想你一直做我的缪斯,我的獨家模特。
但你不會是永遠屬于我的。
多可惜。
作者有話要說:*詩歌credit:拜倫《搖曳在水上的浪漫》
入V了謝謝大家w
《他唱》裏探讨了很多原生家庭的內容,而《他愛》中除了父母的影響還加入了夢想的成分。
希望我想表達的東西有多多少少傳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