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每一吻
戀愛要怎麽談?
思萊在傳聞裏身經百戰,但其實他的感情經歷還是一張白紙。從前送到他面前的人他都看不上,有過驚鴻一瞥的對象但奈何轉過身就沒有了後文。既讓他第一眼就在意,後續還總有契機送他到身邊的人,周南俞是第一個。
周南俞鐵定也是第一次戀愛,碰上他這種觀念和做法都比較非常規的人,也不知道算倒黴還是幸運。思萊想來想去,別人三個月熱戀期裏會做的事,他得壓縮到三十天,盡可能給對方留下美好的回憶。如果同樣是新手,他應該不會在他面前顯得太笨拙……
可是等思萊在困頓中迎來破曉,他才發現自己在周南俞的那兩句話中度過了一整夜。
我希望陪我嘗試的那個人是你。
在嘴裏默念一遍,每個字都是甜的。
惜字如金的人說了超過五十個字,殺傷力翻倍,誰更技高一籌還說不定呢。思萊的勝負欲被勾了起來,想要在這段關系中從頭至尾占據主動,他就得盡快做好計劃。
所以,周南俞幾點會來呢?
思萊在晨光裏伸了個懶腰,發覺戀愛進行中的日子确實跟往常不同。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等待着去見一個人的心情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
Lexi只是看着他那偷笑的模樣就了然,“行啊,你真的做到了。”
“哼,當然。”
“可是他不是要走了嗎,你打算怎麽辦?”
“我跟他回國,然後十月再回來。只有一個月,很快。”
思萊輕飄飄地說,好像開始和結束都會如此輕松——Lexi最擔心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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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只約定了三十天?你真是……”
“我從來都沒有跟你開玩笑啊,我一直是那麽想的。”思萊的目光垂下來,看向她和Rose交握的手,“我可沒有自信把感情維持得同你們一樣。”
“為什麽不呢?思萊,你應該要嘗試。”
“不,我賭不起。”
把愛情完整地交給誰,等同于交上身家性命生殺大權。
Kingsley永遠不會這樣任人宰割。
“——可是,這種交付真心的關系同樣不是開玩笑的,你很喜歡他,我看得出來。而他應該也不是那種随便就會……”
“Lexi.”
“Sley.”
“OKOK.”思萊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分手之前我會來找你的,行嗎?”
“但願你那時候就不會想要分開了。”
“單看他那張冷冰冰的臉你也會有信心?”
“我看人很準的。”Lexi篤定地笑,“他最早來找你那晚,我就有預感你們會有故事。就像……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我們會是不錯的朋友。”
Lexi凝視着她的睡美人,“我第一次見到Rose,就知道她是我的公主。”
“我們都不是活在花園裏的女孩了,但我可以為她種下玫瑰,種在我心裏,種在我的皮膚上。”
也嵌在生命紋理裏。
思萊沒有再說話。他是由衷祝福且羨慕她們的。但是不是上帝也羨慕,所以要急着收回這花束?
周南俞來的時候Rose已經醒了。醫護人員進進出出,他在走廊上停住腳步,過了好一會兒思萊才看見他,還有他手上拎着的早餐。
太及時了。
昨晚還在糾結形象問題的思萊咬了一大口漢堡,去他媽的形象,既然在一起了周南俞遲早看見他的所有模樣,比如他鬼一樣的作息帶來的後遺症。
周南俞見他鼓着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牽了牽嘴角,給他遞上紙巾和咖啡。等他吃差不多了再問,“情況還好嗎?”
“嗯,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能醒。雖然還有些虛弱,但起碼……”
兩人站在門口,蘇醒的睡美人看見探望者,緩緩地朝他們彎起眼睛。
醫生檢查完畢确認情況良好,Lexi心裏的大石落地。她接過周南俞帶來的早餐,既感激又抱歉地看着這一對人。恢複精神狀态的她和思萊會不約而同地省略矯情的對話,于是她直接對思萊說,“好了,現在立刻跟你的周先生回去睡覺。”
YOUR Mr. Zhou. 思萊心裏一軟,居然這麽輕易地就被一個稱呼取悅了。再看周南俞,對方沒什麽排斥的反應。如果喊得再直白一點呢?
比如……男朋友?
“別忘了你的東西。”Lexi提醒道,“是畫?”
“啊,是。”
思萊回房間拿他的畫報筒,而Lexi站着沒動,她早就在等這樣一個單獨面對周南俞的時間。不需要很長,她只是想說——
“周。”
聞聲周南俞看向她,她回應給了一個微笑。
“我嘗試過了,嘗試了很久。”
“但是我沒有辦法做到,任何不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都不可以……直到你出現。”
“我希望你可以治好他。”
走出醫院,周南俞握着那個幾乎沒重量的畫報筒,再看看思萊随身的背包,“你只帶了這些?”
“行李嗎?不需要帶很多,家裏什麽都有。”說到這個,“你改簽到什麽時候了?”
“明天上午十點二十,漢莎那班。”
“好,我也改一下……你遲回去兩天沒關系嗎?”
“沒事,我本來就留了幾天時間,以防萬一。”
而我就是那個萬一。思萊笑了,“今晚我想再去看望一下Rose,明早直接從這裏去機場?”
“好。”
思萊不知道他們當紅藝人忙起來到底會誇張到什麽程度,這麽一說,周南俞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寶貴了,說是三十天,除去吃飯睡覺可能就不剩多少空餘。
周南俞花了兩天來等他。如果不是困得不行,思萊真的不想讓第一天就這麽過去。抵達酒店乘電梯的時候,他極力控制着自己不把腦袋砸向周南俞的背。周南俞比他稍微高一點,他若站在他的側後方,看着那寬闊的肩就特別有想靠上去的欲望。
現在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靠向他了才對。
可惜等他想要賦予行動的時候,樓層已經到了。思萊把一直在往上翹的嘴角壓了壓,跟着周南俞走進房間。他疲倦到極致的身體已經禁不起折騰了,原本他的行動軌跡就是房門到床,但是當他看見酒店房間牆上的花卉裝飾,他立刻跳了起來。
“啊!我要去花店!等我晚上睡醒花店肯定關門了,我得買些花送給Rose,之前說好的。”
周南俞無奈地看向他,“你真的不睡覺?”
“我……”思萊話沒說完先打了個哈欠,“……買完回來就睡。”
他要去包裏翻錢夾,被周南俞擡手攔了一下。
“你睡覺,我去買。”
思萊頓住,周南俞已經往外走了。
“——記得改簽。”
房門打開又關上,房間靜谧下來。思萊呆坐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從包裏拿出平板改機票。
他眼皮酸重,但之前再多通宵達旦,都沒有出現現在這樣心跳過速的感覺。
頭等艙只剩最後一個空位,思萊利索地簽下它,然後就蹬掉鞋和褲子。寬敞的套間還有另一張床在隔壁,他就當沒看見。被保潔收拾得平平整整的床被看不出人躺過的痕跡,他把自己裹進被子裏,仿佛還能察覺到周南俞留存的氣息。
然後他就被奇妙的安全感包圍了。
思萊閉上眼睛,身體越來越沉,仿佛陷入深海。他殘留最後一絲意識,在想他從病房出來時聽見的那句,周南俞跟Lexi說的“I’ll try.”是什麽意思。他在想周南俞會買哪一種花,還會是雛菊嗎……
周南俞回來的時候将動作放得很輕,但是思萊還是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還沒聚焦就看見大片鮮明的顏色。
周南俞喜歡黑色的衣服,黑色襯衫,黑色褲子,黑色皮鞋,和他本人一樣,黑色頭發,黑色眼瞳,黑色的沉默。恰巧黑色是思萊脆弱的時候喜歡躲進的地方,黑色最幹淨的夜空和月下的海水,黑色是銀河中央隐秘的黑洞。
而這個黑色的身影,此刻握着一捧盛放的紅玫瑰。雖然看望病人時常帶的不是這種花,但這是最恰好的禮物。紅色是朱砂痣,是賴以生存的血液,是琥珀裏掙脫出來的飛蛾穿過的第一層焰火。
周南俞只是捧着花就讓思萊舍不得移開眼,更別說他停頓片刻,從花束中抽了一朵,然後走到床邊,放在了他的枕邊。
放下花他才發現思萊睜着眼睛。
“怎麽沒睡?”
思萊坐起身,看着他,困頓又着迷。
“你放在我餐桌上的雛菊謝了。”
“花都會謝。”
“對……但是,我還是很喜歡花。”
也喜歡你帶來的新生和希望。
思萊發覺自己早晨的時候想錯了。
戀愛是計劃不來的,至少真心不能被設計,心動無法預測。他根本不知道哪一秒鐘就會更喜歡他,哪一秒鐘就想要去吻他。
比如現在。
“周南。”
“嗯?”
周南俞靠過來的時候思萊就拉住他的手臂,像一只溫順的貓一樣慢慢靠過去,抱住他,吻住他的唇角,一點一點舔舐,然後再深入進去,觸碰,貼合,緊密纏繞。
我也喜歡我們的第一個吻,又一吻,未來的每一個吻。
周南俞從僵硬到放松,順應着思萊引導他親吻,這感覺很陌生,從來沒有誰和他共享過這種距離。他在茫然中倏地想起Lexi的話:
任何不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都不可以——
直到你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