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予取予求
但直到這個時候瀾澈還在拒絕他, 盡管全身虛軟無力、盡管身體被他死死按在懷裏仍在不安地扭動。
摯愛在懷,聆淵心底深處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充實,然而瀾澈锲而不舍的抗拒卻漸漸惹動他暗藏于心的兇猛獸性。他要瀾澈, 對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他現在就要他,不容任何人拒絕,就連瀾澈自己也不行!他現在已經把這個人按倒, 然而還不夠、遠遠不夠……他還要仔細親吻他的每一寸肌膚,狠狠占有他的全副心神, 在他身體裏深深烙下獨屬于自己的印記……
可就在聆淵最後一絲理智即将斷裂的瞬間, 他隐隐聽見懷抱裏的人顫抖着發出一聲極低的哀求。
“別這樣……”瀾澈的低語近乎呢喃, 卻猶如一記重錘直擊得聆淵渾身劇震。
“停下……孕期做這種事……對寶寶不好。”瀾澈的聲音輕得幾乎微不可聞, 且在說完這句話後很快地撇過頭去,不想讓他的阿渟看見自己滾燙通紅的臉頰。
雖然天生擁有可以受孕生子的體質, 可他終究身為男子, 如此自然而然地服從他人、心甘情願用身體為他誕育子嗣仍讓他羞臊得雙頰發燙。
瀾澈長得好看,羞紅了臉的時候更加妍麗可愛, 惹人疼惜。若照着聆淵往常的脾氣,肯定會惡劣地繼續挑弄他、附在他耳邊脫口說出各種令人面紅耳赤的葷話, 繼而欣賞他手足無措、面目緋紅的羞澀窘态。但是此刻聆淵卻下意識停下了動作,看着瀾澈怔怔出神。并非是他獨處魔域百年而轉了性,甚至當他聽見瀾澈提及胸腔中的小小生命時,還不以為意地想:
意識之境罷了, 他們哪來的孩子?在他告訴談司雨的心願裏從未提及什麽孩子。瀾澈以為他懷有身孕, 不過是因為他身為境主, 自己渴求一個孩子罷了, 作為心魔之力的擁有者,他大可以——
可就在這時,聆淵頓住了,猶如一道無形驚雷降下,狠狠劈在他顱頂:
瀾澈在自己的意識之境中有了一個孩子,是因為他渴望有一個孩子。心魔的力量在任何人的意識之境中都強橫得幾乎沒有辦法抗拒,可瀾澈卻因為擔心這個孩子受到傷害,竟用自己的意志力強行拒絕了心魔對他的蠱惑、拒絕了自己的求愛……
瀾澈他……到底是有多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呢?
仿佛心髒被一只無形利爪緊緊攥住再寸寸撕裂,劇痛穿心而過淹沒他每一根神經。聆淵怔了數息,才動了動身體,把手掌輕輕貼在瀾澈的胸前。
胸口忽然被人觸碰,瀾澈心中一緊,以為聆淵還是不想放過他,可等了半晌也不見聆淵做出其他舉動,對方的動作也與先前不同,溫柔平和,絲毫沒有任何琴瑟的意味。瀾澈漸漸放下心來,歉聲道:
“對不起啊,阿渟……不是我不願意,只是——”
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瀾澈忽然覺得手腕一松,白绫被人解開,高束在頭頂的雙手被阿渟放了下來,手腕被人捉住,掌心被迫打開,阿渟以指代筆,在他手心落字:
“很疼吧?”
瀾澈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一時有些想笑,搖搖頭道:“怎麽會呢?你又沒對我做什麽,不疼的……”
他雖說着不疼,可聆淵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了暗眸光。
應龍王城的墨雲君曾告訴他,鲛人以心髒孕育子嗣,殊為不易。必須得到最妥帖周到的照顧,每一天每一刻都要保持心境平和心情愉悅,一旦情緒波動太過,甚至傷心難過都會如同割肉吞刀,痛不欲生,更不必說心髒受傷所帶來的裂心劇痛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如今想想,自己當年所作所為,何等酷烈殘忍,那是真的拿刀在割瀾澈的心啊……
悔痛、慚愧……各種情緒仿佛化成細密鋒利的針雨往聆淵的心頭刺來,痛得他幾乎沒有辦法喘息。
瀾澈久久沒有得到聆淵的回應,還以為他被自己拒絕心生不快,慌忙解釋道:“阿渟,我真不是不想……你別不開心,等孩子出生了,我們就可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唇齒就被人堵住,阿渟撲上來,不由分說地吻住了他的唇。
瀾澈身上霜雪般道氣息此刻對聆淵來說竟是無比甜美芬芳,經由皮膚沁入四肢百骸,彙入腦識,支配着他的每一個動作。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難以遏制自己的欲望,但是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預,他伸手捧着瀾澈的臉,低頭去吻他花瓣一樣的雙唇。
瀾澈一片空茫無依的眼眸頓時一震,瞳孔微微縮緊,還沒等他徹底回神,一個溫柔得近乎陌生的吻就落了下來。
在他的認知裏,阿渟和他相識相愛多年。平日裏這個不能言語的少年雖然對他很是溫和體貼、有求必應,但一到床笫間,對方便會像釋放了本性的獸類一樣,極盡兇悍之能,那副使盡渾身解數征服和占有的模樣,即便瀾澈見了也覺得害怕,這種時候無論自己如何哭着求饒也是無用。在他朦胧不清的記憶裏,對方從未如此溫柔地親吻過他。忽如其來的溫柔愛意一時之間竟讓他如墜夢中,無所适從,更不知如何回應……
聆淵不知道瀾澈心中所想,看着他發愣的神情,眸光略微一沉:
都已經放過你了,你怎麽還敢在我吻你的時候走神?
察覺到瀾澈的怔愣,聆淵心中漸生不滿,溫柔的親吻再次變得兇狠暴烈起來,他叼着瀾澈的薄唇吮吸舔舐片刻,逞對方失神之際,靈舌滑入牙關在對方唇齒間游走挑弄,手掌把他的頭狠狠按向自己,懲罰似地掠走他胸腔裏所有的氣息。
瀾澈被他牢牢制住,被迫半張着雙唇仰頭接受對方急風驟雨般的親吻,極具壓迫感的征伐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形狀極美的眼尾微微泛紅,沒有焦距的雙眼仿佛噙着一團水汽,讓人如何忍得住淩虐占有之心。
要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往下就是聖人也沒有辦法忍住!
聆淵暗罵一聲,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看身側之人桃花般奪人神智的魅惑面容,這才穩住心神,戀戀不舍地放開瀾澈,翻身躺倒在他身邊。
“對不起……”聆淵喘息片刻,勉強平複了一下心神,抓過瀾澈的手,一字一句這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瀾澈輕笑了一下,不以為意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嗎?我早就習慣了……”
“對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絕不會這樣了。”聆淵想了想,又寫道:“我就是太喜歡你、太久沒有見到你,忍不住……”
瀾澈略微有些訝異道:“阿渟,你這樣我反而不習慣了。而且什麽太久沒見?簡直胡說,你我分明日日都在一處,片刻都不曾分離。”說着,他主動拉起淩淵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溫柔道:“寶寶出生後就好了,再忍幾天,好不好?”
他說話的語氣柔和至極,仿佛哄勸小孩一樣耐心,可他越是如此,聆淵心中越是愧悔。
他不曾聽墨雲說過鲛人懷的孩子多久才會出生。瀾澈和他的第一個孩子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如今他是再不願讓瀾澈吃一丁點苦頭了,即便這只是瀾澈意識之境中幻想出、并不真正存在的孩子,但他還是想好好護着這個孩子、好好照顧瀾澈,彌補自己當年的過錯。
聆淵沉默了數息,在瀾澈手中寫道:“孩子還有多久出生?”
瀾澈以為他着急想見到自己的骨肉出世,忍不住輕聲失笑。他擡手摸索着撫上了聆淵的臉,眸底生出淺淺的笑意:“快啦,寶寶已經來了将近一年。這一年間,我每天都能感受到他在我心口呼吸,日複一日,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我和他血脈相連,如今我也能感覺得到,他很快就要出來了。”
竟然如此快!
聆淵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忽然亂哄哄地擠滿了各種複雜的念頭。他原是想着趁這一次好好照顧瀾澈、下定決心不讓他受半點委屈,彌補自己當年犯下的愚蠢錯誤……只是如今看來,這段時間并不會太長。幸運鵝是,他不會再一次錯過瀾澈的生産期,這一次,他必定會牢牢守在瀾澈身邊,再也不會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了——
可是很快,另一個念頭就毫無由來地竄上心頭,猶如一記大錘砸在聆淵天靈蓋之上,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瀾澈的意識之境中不知有沒有大夫醫者,自己從未見過他人生産,更不知道鲛人生要如何生子。到時候要怎樣做呢?瀾澈會疼嗎?他會有危險嗎?自己可以利用談司雨給予的心魔力量,祈願瀾澈和他的孩子平安無事嗎?
“在想什麽?”瀾澈靠了過來,把頭枕在聆淵平躺寬敞的胸腹上,墨雪一樣的長發鋪展開來,發稍極不安分地拂蕩在聆淵的胸膛,像是禽鳥的羽翼輕輕扇動,輕柔卻惹人心顫不止。
聆淵一手插進他的發間,一手撫上他的胸口,目光略微閃動。從他的角度看去,瀾澈的胸膛仍然平坦細膩,與平時一般無二。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之前闖入王城宮殿山、自稱是瀾澈和宸玄之子的少年。
那少年雖然面容損毀、身形猶如一幅枯骨,但他骨骼的形狀完好,幼年時也必定有正常嬰孩那麽大的身軀……聆淵實在想不明白,鲛人的身體構造和常人不同,并非通過子宮和産道生子,而那麽大一只娃兒,是怎樣從瀾澈小小的心髒裏鑽出來的呢?
越想越是好奇,聆淵也不知自己是被什麽力量所蠱惑了,想也沒想便拉起瀾澈的手,在上面寫道:“ 我在好奇,你要怎樣生寶寶呢?會不會很疼很難受……”
瀾澈下意識答道:“我哪兒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懷孕生産,沒有任何經驗……”說到這裏,瀾澈本來略帶笑意的聲音卻在聆淵的視線下越來越小、越來越猶豫,臉上漸漸露出一種做夢般朦胧無措的神色。
他忽然坐起身來,一手撐着額角,一手摁在心口,那裏忽然生出針紮般密集而狠厲的刺痛。瀾澈閉着眼睛呢喃道:“等一下,我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我記得……我曾經好像很疼、很疼……”
聆淵面色倏然一變,意識到自己問錯話了!過往的記憶開始在瀾澈身上複蘇,他就快要從意識之境中清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