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放我走吧
刀刃入體, 劇痛攻心,意識突然變得很不真切,瀾澈失明的雙目不由自主地睜大。他下手的速度既快又準, 利落無情得根本不像是在對自己動手,鮮血也似乎被他近乎殘忍的刀速吓住,頓了片刻才噴湧而來。
刀鋒觸到胸膛上的瞬間,聆淵驚詫地睜大雙眼,心魔籠罩着的神智一點一點逐漸清明回來。他大驚失色地看着鮮血經由瀾澈胸前撕裂的傷口處流出, 瞬間染紅了二人交疊在一起的雙手。
“你幹什麽!”聆淵驚慌失措地怒吼出聲,手背青筋暴起, 迅速松開骨刃刀柄, 反手扣住瀾澈雙手, 在他腕間用力一按, 迅速制住了他。其實這麽做完全沒有必要,刺心取血帶來的酷烈劇痛已經奪去瀾澈近乎全身的氣力, 他的雙手不住痙攣, 渾身感官都已麻痹,根本無力握住骨刃, 更是掙不開聆淵的困束,勉強把掌心的斑斑血跡往聆淵手上蹭了蹭, 雙目無力地半睜着,也不知在看哪個方向。
“聆淵,你要的……我都給你了。”被聆淵慌亂地摟進懷中時,瀾澈笑了笑, 聲音中竟帶着些許解脫般輕松的意味。
腥甜的鮮血湧上喉頭, 猝然沖破瀾澈的齒關噴湧而出, 他虛弱至極、傷病累累的身體終于再也支撐不住生生刺穿心髒的駭人損傷, 迅速失力衰敗。
“你別說話了!我……杏林君何在!來人,給我把杏林君找來!”聆淵大聲喝止,手忙腳亂地把意識不清的瀾澈抱回寝殿。
骨刃刺中心髒,噴湧而出的心血把瀾澈蒼白的雙手和前襟染出一片鮮紅,那畫面的視覺沖擊力過于強烈,一時震得聆淵神魂俱裂,心中暗生的魔障也被這副畫面瞬間驅散,清明的神智再次掌控了身體和意志的主導權。他仿佛從一片黑暗得令人窒息的海水中掙紮着探出頭來,驚恐又茫然地面對一望無際的絕望境況。
與此同時,被他抱在懷中的瀾澈身形忽然一顫,開始輕微地痙攣,他倒吸了幾口氣,喉嚨裏發出咯咯聲響,最後望着聆淵慌亂得近乎猙獰的臉,猛地嗆出一大口鮮血!
“咳……我、我不回去!”他大口喘息着,口中艱難地吐出不成句的細碎呢喃:“我還清了……你答應……讓我走……”
幽藍色的骨刃還深深紮在他的胸口,鮮血湧出的速度本來已經減緩,此刻卻随着他微弱不安的掙紮,緩緩滲出細細的血流。
“閉嘴!我沒答應!你欠我的早就還不清了!”聆淵根本連動都不敢動,生怕牽引到他的傷處,最後幹脆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殿內。他的聲音雖然嚴厲,手上的動作卻十分溫柔小心,把血跡斑斑的瀾澈放在床上時,那副模樣仿佛在輕輕放下一件易碎的珍寶。
“杏林君怎麽還沒有來!”聆淵一連發出四五個傳信術法去請杏林君,同時手中用力緊按着瀾澈不安分的身體。他的語氣嚴厲至極,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态度說是在告誡瀾澈,倒不如說是在說給他自己聽:“你那裏也別想去!你這輩子只能留在這裏了。活着你要陪在我身邊,就算是死也不許死在我前頭——”
眼睜睜看着瀾澈痛苦倒氣的每一秒對聆淵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事情怎麽會這樣呢?他腦子裏一片混亂。
瀾澈胸口深深紮着的那柄利刃,仿佛也深紮在聆淵心頭一般,他看着瀾澈本就蒼白的面容上此時連最後一絲血色也不見的時候,心中已是懊惱至極:他是不想傷害瀾澈的。明明只要他同意去殺了君宸玄了就好……如果他不想殺人,自己雖然心裏還是會難過,但他也絕對不忍見瀾澈受傷……不!聆淵搖了搖頭,心中忽然生出一陣怪異的感覺:他根本該會産生傷害瀾澈的想法!自己這究竟是怎麽了,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蠱惑,竟做出這種混賬事……
床榻上的瀾澈像是疼得狠了,死咬着的牙關裏不由自主瀉出幾聲微弱的低呻,在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宮殿中格外明顯,他幾次想要掙開聆淵的桎梏伸手去拔深深紮進胸口的骨刃,卻被目眦欲裂的聆淵用靈力死死拷在身旁的床柱上。
“別動……”聆淵在他床前跪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撥開他被冷汗打濕的額發,耐心安撫道:“杏林君馬上就來了,很快就不疼了,你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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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觸到瀾澈臉上卻引發對方身體一陣顫動,瀾澈心底本能地生出一陣畏懼,他不想被聆淵觸碰,便竭力扭過頭去,嘶啞着嗓音哀求:“放我走吧……”
聆淵聽而不聞,自顧自解釋着:“……我不是故意傷你的,對不起,我不該強迫你……”
話一出口,聆淵自己都覺得心虛。意識雖然詭異地模糊恍惚,他卻清醒得記得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狠下心來逼迫瀾澈二選一時的心境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因何會做出如此殘忍寡情之事,甚至在看見瀾澈舉刀的時候,第一反應竟不是上前阻止,而是讓怨恨和嫉妒填滿了他整個胸腔——瀾澈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君宸玄一些,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裝裝樣子去刺君宸玄一刀嗎?
然而瀾澈這時已經聽不見他蒼白無力地解釋了——他終于支撐不住心口劇痛昏死過去。
杏林君遲遲沒有出現,被暴怒的聆淵召來問話的侍女惶恐無措地跪地:“王上,墨雲君回話來說,杏林君回門派閉關,之前已得了您的首肯,如今不在王城。”
“那就讓墨雲君來!”聆淵長袖一拂,心中更是懊惱:他怎麽忘記了,瀾澈近日忽生心疾,心口時常絞痛不止,杏林君也是因此才回師門尋找醫典記載。
他都已經這樣難受了,自己卻還逼他自傷……
……
墨雲君來的時候,聆淵正以手按在聆瀾澈的靈脈上,浩瀚如海的靈力被源源不斷灌進他的靈脈,強硬而不計任何代價護着對方虛弱的心脈。而看清瀾澈胸口的傷勢時,墨雲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那骨刃留在外面的長短來看,刀刃已經沒入體內極長!若是正中心脈,就是醫聖醫仙親至怕是也無力回天了!
瀾澈生得昳麗貌美,此刻靜靜地躺在枕席之間,面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近乎沒有,胸口的刀紮得極深,頗有不取對方性命不罷休的意味。墨雲脾氣一向溫和,看見眼前情景都覺得殘忍可恨,過了許久才強壓下怒氣疊聲問道:“這是誰下的手,也太狠了些!”說着,他飛速上前釋出靈力凝住刀口附近的皮肉,讓血液短時間內不再流動,然後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利落地抽出骨刃扔到地上,繼而才催動術法,令瀾澈胸口的傷勢一點一點愈合……
杏林君的嫡徒頗得杏林君真傳,短短片刻便已止住了血。可瀾澈傷口雖已經不再流血,呼吸卻仍然微弱,始終沒有醒轉過來。聆淵緊緊攥着他的手,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這時,正以靈絲為瀾澈診脈的墨雲君忽然驚怒地收回靈絲,霍然站起身來。
“王上。”墨雲君是個脾氣溫柔腼腆之人,天生的好脾氣,幾乎從來不曾與人生氣,此刻臉上卻帶着難掩的怒容。
“怎麽了,是他的情況不好嗎?”
墨雲深深看了瀾澈一眼,臉上怒氣不減,甚至根本不及斟酌好詞句就開口說道:“殿下失血過多,傷了心脈。所幸王上用靈力護住了殿下的心脈,臣這才勉強來得及施為。殿下本人的傷勢暫時穩定,只是怕是需要卧床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了,日後心脈也會變得很虛弱。”
墨雲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有些晦暗難明,聲音低沉遺憾到了極點:“可是殿下心髒裏的孩子受傷極重,怕是救不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能救活,不要慌!
虐到這裏再虐就不禮貌了,後面開始追妻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