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插翅難飛
瀾澈被氣瘋了的聆淵按在寝殿裏整整三天。
盛怒的聆淵像一頭發了狂的野獸, 雙目通紅,完全不顧瀾澈的哀求叫罵。直到最後,他抱着渾身虛軟無力、連睜開眼睛的氣力都沒有的瀾澈低語道:“……我真後悔, 不該帶你出去,不該讓你見到他……差一點就讓他搶走你了。”
瀾澈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昏了過去。聆淵把手指插入他的發間,把他的頭顱緊緊按進自己懷裏,心中說不出的後怕。
“你知道嗎?那天宸玄問你願不願意留在他身邊的時候我害怕極了, 我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對你很不好,我也知道你喜歡自由自在, 最厭惡被人拘着, 我知道你心裏其實是想要離開的, 我好害怕你當時就答應了他……”
聆淵一下一下輕撫着瀾澈微微汗濕的長發, 也不管對方是否清醒,自言自語般小聲說着:“他很強, 強到連我都無法估量他如今的力量。我心裏明白, 只要你當時一點頭同意,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把你從他身邊搶來。我害怕你答應他, 在心底卑微地乞求所有我能想到的神明……所以當你告訴他你想留在我身邊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欣喜若狂, 同時又有多後怕自己像一個垃圾一樣被你棄之不顧。我告訴自己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二次了,那種忐忑不安、擔心害怕的感覺,我不想在經歷第二次。這次只要你能安然随我回來,我必定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從我身邊逃開……”
我要在王城中築起最堅不可摧的宮殿, 布下最嚴厲殘酷的禁锢法陣, 把你囚在其中, 你厭惡也好, 憤怒也好,都再也無法離開我半分。
我知道自己自私又陰暗,遠不如光風霁月的君宸玄讨你歡心,可是那又怎樣,今日的果都來自于百年前你招惹我時親自種下的因,既然是你先開啓的這段孽緣,那往後種種便也只能由你自己咬着牙受下了。
聆淵輕柔地拂開瀾澈額頭上細碎的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昏沉的睡顏。
瀾澈睡着的時候看上去既安靜又乖順,形狀極美的雙眼緊閉,鴉羽似的纖長睫垂了下來,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因他粗殘的親吻而變得紅腫的雙唇泛着水光,微微張開,墨雪一樣的長發淩亂地鋪展開來,輕輕搭在胸前,掩去一片星星點點的殷紅。
“你若是醒着的時候也像現在一樣乖巧聽話該有多好。”聆淵輕嘆着,随即自嘲似地一笑,“可是那樣的你又無端讓我害怕。我怕你是不是又在暗地裏打什麽壞主意,想要趁我不注意再一次悄悄從我身邊逃開,或是像當年一樣,一個理由都不給就狠狠刺我一劍……”
當年,若沒有當年那些事,我們之間是不是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深思無果,心緒混亂。聆淵先是忍不住在懷中之人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随即翻身下床,穿戴整齊推開宮門,同時掌心一翻,毫不猶豫地收起瀛洲地脈。
“地脈可不能留給你。”聆淵目光莫測地看向掌心金色的地脈,輕聲道:“若你有了靈力,怕不是第一時間就要離我而去了吧。”
低頭沉思間,眼角餘光忽然瞟見一道人影急急閃過。
聆淵容色一凜,喝道:“什麽人在那裏,給我出來!”
空氣中沉寂片刻,一道紅色身影從樹後走出,一步一步走到聆淵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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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聆淵看見眼前之人,不由放緩了口氣。
梅疏影身穿一襲紅色宮裝,像一片拂蕩在夜中的魅影,倏然而至,她走至聆淵面前,掩衣垂眸下拜:“王上。”
“疏影。”聆淵臉色緩和不少,擺擺手示意她起身:“這幾天你一直在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聆淵抓着瀾澈在寝宮翻雲覆雨的這三天裏,曾不止一次接到梅疏影傳進來的傳信術法請求拜見。
聆淵當時正在氣頭上,整顆心都放在瀾澈身上,根本無暇理會旁人,毫不猶豫地駁回了梅疏影的請求。誰知今日剛走出房門就撞見對方,看起來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殿外不曾離開。
聆淵心中猶疑:梅疏影一向照料霜靖河盡心盡責無微不至,輕易不會離開王太後身邊,如今是何要事竟讓她滞留此地多日只為見自己一面?
梅疏影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她求見聆淵已經整整三日卻始終不得聆淵理會,事關王太後娘娘,她不敢假借傳音術法,只得守在聆淵寝宮前,一等便是一整天,然而直到月影西移也不見對方出現,後來她輾轉得知王上這些日子并不在宮內,昨日剛剛回宮便留在瀾澈殿下宮中再未出現。
梅疏影心中一驚,當即起身直奔宮殿山頂瀾澈的住處。
王上怎麽能、怎麽還能再和那個人在一起?他分明就是刺殺王太後娘娘的兇手啊……是了,王上他還不知道,還被對方美麗無害的模樣騙得團團轉,就連她自己也是那日接到王上的指令後費了一番功夫才查出了當年瀛洲仙島的舊事,因此推斷出瀾澈待在王上身邊竟是別有所圖!
梅疏影在宮道上急奔,華麗的輕紗宮裝下擺卷起陣陣煙塵。
王太後霜靖河未嫁九幽城主君震鱗前乃是瀛洲王妃慕雲柯的嫡親妹妹,後來也正是她勾結君震鱗洩露了瀛洲護島大陣的陣心,導致九幽魔兵長驅直入一舉覆滅仙島。
梅疏影年紀輕出生晚,對瀛洲故土已無多少思鄉之情,可初知這些舊事時心中不免還是産生了些許複雜的想法——作為鲛族之人,她本該和瀾澈一憎惡她、唾棄她,如果不是她,鲛族何以會直到現在還流亡魔域不得歸家?
可是霜靖河畢竟對她有再造之恩,梅疏影很快就強迫自己從怨憤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順着既得的線索繼續往下查,這一查便查出了不得了的事實。
梅疏影自幼被當作暗探培養,鲛族在應龍城的地位比在九幽城時高上許多,她查起舊事來從未沒有遇上什麽阻礙,竟直接查到了如今應龍城的準王妃瀾澈就是瀛洲仙島曾經最小的皇子,也正是與霜靖河有些不共戴天之仇的慕雲柯之子!
所有線索動機連接起來之後并不難看出那日刺殺霜靖河的就是那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瀾澈。
……不行,必須讓王上知道此事,若王上還被蒙在鼓裏,那麽王太後娘娘必定還有災劫!
可惜,她在殿外等了兩天兩夜,始終沒有得到聆淵的召見。
梅疏影越等心就越涼,最後,她手握無數舊事卷軸,忍不住胡思亂想:真的有必要把這些事情都告知王上嗎?王上他如此喜愛瀾澈,真的會相信他就是刺殺王太後娘娘的兇手嗎?還有王上他……知道王太後之前的所作所為嗎?如果知道一切後的王上非但沒有責罰瀾澈,反而怪罪王太後又該如何是好?
王太後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難道還要讓她的形象在王上心中崩塌嗎?
不,不可以發生這種事,現在還不是将這一切告知王上的時候,必須先探一探王上的态度……
梅疏影擡起頭來,鎮定自若道:“沒什麽,太後娘娘許久不見王上,甚是挂心想念。疏影這才鬥膽來請,還請王上移步煙波浩渺殿,看一看太後娘娘吧。”
“哦?母妃還想得起本王嗎?”聆淵自嘲似地一笑,道:“我還以為她如今只記得你了。”
“王上,您與太後娘娘血脈相連,娘娘怎會忘記您。”
聆淵擺擺手道:“好了,本王近日公務繁忙,得空了自會前去看望。之前讓你探查的瀛洲舊事可有頭緒?”
梅疏影心中一寒,随即垂下眼眸淡淡道:“暫時還沒有。”
“罷了,不着急。”聆淵漫不經心道:“瀛洲覆滅數百年,查不到什麽也正常。疏影,你這些天再為本王安排一些事情吧。”
梅疏影的心早已涼了一半,過了良久才應道:“王上請說。”
“本王的大婚事宜需要盡快安排,其他瑣碎流程倒也罷了,但是務必昭告魔域七十二城,本王要娶瀾澈為妻。”
梅疏影閉了閉眼,強忍心中怒意:“王上,這……是否還要再作考慮?”
聆淵理所當然道:“迎娶心愛之人為妻,何須反複思量?”
“可是——”
“好了,此事就這麽定了,無需再議。”聆淵越過梅疏影緩緩走至殿前的空地上,俯首望向山下燈火璀璨的王城,眸中閃着冰冷凜冽的光芒,讓人心底發寒。
“告訴劍藏鋒他們,九幽王君宸玄開啓逆轉大陣,城中魔族俱已異變,實力暴增,喪失人性,随時都有可能攻來,特別是君宸玄,實力幾無上限,危險異常,令他速速領兵布防做好應戰準備!”
“什麽?”梅疏影失口驚叫:“君宸玄才将半身修為填了地脈,短短百年竟能恢複至此?”
聆淵搖搖頭,冷淡道:“逆天而行,終會反噬其身,他這一步走錯了——”
“王上!”倏然,一名侍女從寝殿中急急奔出,跪倒在聆淵面前。
聆淵認出那是照料瀾澈的宮女,當即臉色一沉,低聲問道:“出了什麽事?是他醒來又不安分了嗎?”
他這幾日把人欺負得狠了,閉着眼睛想也知道瀾澈醒來必定會鬧得不可開交,因此早在出門前就施了禁術把人困在床帷間,瀾澈生平最恨被人拘禁束縛,醒來只怕不會太高興。
誰知那宮女擡起頭來,一臉蒼白地點了點頭,又搖頭道,急道:“殿下、殿下是醒來了,可是不知為何一醒來就吐血不止,如今又失去知覺昏迷過去了。王上,可要請杏林君前來一看……”
“什麽!”聆淵心膽俱裂,還沒來得及聽完便撇下梅疏影等人,身形化光急急回轉殿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就是喜歡囚禁pl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