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孕吐
“這……”杏林君猶豫再三, 期期艾艾開口道:“王上,殿下身有病而無邪脈,心髒處憑空出現了一道并不屬于殿下的陌生氣息……”
“這是何意?還請杏林君明言。”
瀾澈心中咯噔一聲, 暗道杏林君果然見多識廣,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身為男子卻懷有身孕這種事情被外人道出着實有些難為情,瀾澈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趁杏林君還沒有挑明之前主動和聆淵坦白……
剛想裝作悠悠醒來的模樣,杏林君卻在此時出聲,慚愧道:“王上, 老夫無能,殿下脈象特殊, 老夫實在診不出是何病症, 不敢斷言……”
聆淵:……
瀾澈:……
聆淵頓在原地, 一動不動, 臉色有些焦躁:“你糾結了這麽久,結果就告訴本王你不知道?”
瀾澈則暗自松了一口氣, 杏林君醫術高超, 和九幽城的針絕君并稱魔域魔域醫道雙聖,如果連他都沒能看出自己的異狀, 想必城中其他醫者也沒有能耐診出他身懷有孕了吧。想來也是,心髒受孕生子乃九州四海聞所未聞的奇事, 杏林君再是醫術高明見多識廣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即便是想到了,如此駭人聽聞之事他又如何可能當真?只怕會以為自己看走了眼……想到這裏,瀾澈心中五味雜陳, 松了一口氣之餘又隐隐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不能馬上看到聆淵知道他有一個孩子的時候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 那副模樣一定有趣極了。
聆淵因母妃常年卧病的緣故, 經常醫道中人打交道, 心中一向對妙手丹心救死扶傷的醫修敬重有加,此刻雖然憂心瀾澈的病情卻也沒對杏林君發怒,只是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其實……”杏林君擰着兩條白眉略一思索,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麽,剛一擡頭就看見王上臉上陰沉不悅的神色,驚得他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其實據老夫觀察,那道刺激殿下的氣息雖然來勢洶洶,卻力量有限,如今已經安定下來,大概率不會再作亂,老夫再開一些安神的方子,殿下服了好好休息幾天再看吧。”
杏林君顫顫巍巍地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心中忐忑又驚駭。其實瀾澈殿下的脈象十分容易,他的靈絲剛搭上對方的手腕沒多久便看得清楚明白:尺中之脈,按之不絕,乃真滑脈也,得此脈必有胎……
雖說是看明白了,可是讓他如何開口對王上說、說男子也能懷胎産子?他縱橫醫道千百年都不曾見過如此殊異現象,甚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去和王上解釋?
大概是自己看錯了吧……
寝殿裏一時沒有人說話,安靜得可怕。瀾澈眼見危機解除,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下來。他如今的身體多承載了一條小生命,體力難支,心神放松下來後很容易困倦,加上聆淵的懷抱溫暖而寬厚,雖然胸膛前緊實的肌肉略微有些堅硬,但很容易讓人覺得安心。瀾澈被他擁外懷中覺得舒服極了,意識逐漸開始模糊,就要再次睡過去的時候忽然聽見聆淵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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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君沒有頭緒,可是本王卻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還請杏林君一聽,為本王分析分析有無這種可能?”
杏林君本準備回府翻閱典籍,好好了解一下世上到底有沒有男性鲛人懷孕的先例,還沒來得及告退就被聆淵留下,膽戰心驚道:“王上請說。”
聆淵的目光落在瀾澈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眼中滿滿都是憐惜,可他說話的口吻卻有一些陰郁不悅的意味:“瀾澈曾與九幽城的君宸玄締結血契,後來血契被本王強行解除,不知是否還會因此産生共鳴。”
杏林君試圖理解聆淵話中含義,沉默了許久都沒能弄懂聆淵的意思,疑惑道:“老夫愚鈍,不明白王上的意思,心痛之症和血契能有什麽關系?”
聆淵喜怒難辨:“結契雙方能夠感應到對方的危險。本王方才得到密報,君宸玄今夜恐有性命之危,會不會是因為瀾澈之前與他結過血契,受其影響,這才忽生心痛之症……”
宸玄有生命危險?
瀾澈本來昏昏欲睡,朦胧中聽到聆淵的話,心中一驚,差點亂了氣息。
“這斷不可能,”杏林君斬釘截鐵道:“王上的血脈之力霸道強橫,足以吞噬血契,既然血契已經解除,絕對不可能再對結契之人産生任何影響。”
“原來如此,本王知道了。”
之後他們又說了什麽瀾澈無心再聽,他記挂着宸玄卻又不敢開口問聆淵。
該想個辦法和劍藏鋒見面,問一問宸玄的情況。
宸玄遇到的危險到底是什麽……
瀾澈腦子裏思緒萬千,一團亂麻。他的身體本就虛弱,如今又孕育着一個小生命,耗費心力甚巨,根本再無力思考其他,強撐着精神想了一會兒就又沉沉睡去,只是這一次,聆淵的氣息始終萦繞在他身邊,讓他格外安心,睡得也異常安穩,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時才醒來。
心口的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覺醒來後已經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卻有一種酸脹、沉悶的垂墜感。瀾澈年紀輕輕沒有懷孕生子的經驗,又自小離家,從未有人教過他這些,卻本能地知道這是因為那個小生命已經安安穩穩地鑽入他的心髒,在裏面安頓下來,靜靜長大。
他情不自禁撫上心口,感受着心髒在胸腔裏一下一下跳動,強有力的心跳聲昭示着那裏面有一個稚弱卻又頑強的小小生命與他血脈同源、呼吸與共。這樣想着,他的心底不禁湧上一陣融融暖意。
正在這時,層層床幔被人從外面輕輕掀開,柔暖的天光照進隐秘的床帷,聆淵逆着光站在床前,先是垂眸看了他片刻,然後坐在床沿,溫暖的手掌覆上瀾澈的臉,輕聲問:“還難受嗎?”
或許是因為身體裏的那個小東西也有着聆淵的血脈,瀾澈已經不再排斥聆淵的觸碰,甚至還會本能地産生親近之意。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急切地偏開頭不讓摸,甚至還輕輕地往聆淵溫暖的掌心裏蹭了蹭,像一只疲倦而慵懶的小貓,懶洋洋道:“不疼了,我餓,有吃的嗎?”
雖然嫡脈鲛人懷孕生子的方式和女子不同,但有了身孕後的症狀還是和女子懷孕有些許共同之處。譬如說身體一下子負擔起一大一小兩個生命,需要的能量增多,不由自主地貪吃嗜睡。瀾澈如今修為全無,症狀尤其明顯,剛醒來就急着找吃的。
這是一個很小的請求,瀾澈本以為聆淵會馬上行動起來給他叫吃的來,誰知閉着眼睛等了片刻,身旁之人卻呆若木雞不為所動,瀾澈略有不滿地睜開眼,卻看到聆淵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的震撼神色都快溢了出來。
聆淵抽回被瀾澈蹭過的手,舉到眼前看了又看,不可置信道:“澈兒你最近好奇怪,你怎麽不躲我了?”
……以前你都不讓碰的。
懷上寶寶的鲛人是這樣的,柔軟且溫和,脾氣變得極好。這其實是一種身體本能的保護機制,畢竟寶寶孕育在他們的心髒裏,若是動不動就發怒,心髒負荷不了,母體也會很痛苦。
瀾澈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怪?我還覺得你怪呢……原來你就喜歡我躲着你不給你好臉色看的模樣?那我明白——”
“明什麽白,不許瞎明白!這樣就很好……”聆淵大喜過望,對瀾澈提出的要求沒有不滿足的,當即就傳人擺膳。
期間侍奉瀾澈的大宮女容慧帶着人進來伺候瀾澈梳洗更衣。瀾澈動都不想動,慵懶地坐在床沿,雙手撐在身後,閉着眼睛微微仰頭由侍女們為他整理衣襟。
墨色的長發被撩至身後,瀾澈裏衣沒有穿好,衣襟開得大大的,露出微微凸起的鎖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膚。聆淵在一旁看得心癢極了,擺擺手示意容慧等人退下,自己親自上手為他掩好前襟。
“王上,午膳已經擺好了。”
瀾澈懶懶地睜開眼,有些訝異:“都已經中午了嗎?那我豈不是錯過了早飯?”
聆淵忍不住笑了:“那可不是,誰讓你這只小懶魚這麽能睡。不過說起來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一醒來就念叨着吃東西,就這麽餓嗎?”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仙裔、大魔,不吃不喝也不會怎麽樣,瀾澈平時也不見得對吃喝特別感興趣,連應龍城裏的水都嫌棄味道不好,一口都不願多喝,今日不知怎的竟主動提出想吃東西,着實令人訝異。
瀾澈沒有理他,徑直來到外殿。宮中廚子聽聞王上要陪王妃用餐,不過短短片刻就殷勤備好了一桌珍馐美食擺了上來。
瀾澈本就餓極,那桌禦膳色香味俱全,勾人得很,不待聆淵招呼就坐了下來,自己動手盛了一碗瑤草雪蛤湯,迫不及待就往嘴裏送。誰知一口湯剛入肚,一股忽如其來的不适從胃部蹿起,一路直沖咽喉,瀾澈頓了短短一瞬,然後猛地偏頭俯下身去,按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嘔吐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淵哥因為對待醫生不夠和顏悅色而痛失知情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