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一相逢

第31章

從前有一個人，他喜歡一個人喜歡了許多年，才終于表白；有一個人，認識沒多久就喜歡，喜歡沒幾天就戀愛，戀愛第一天就見了家長。

他們兩個是一對兒。

是不是很奇幻？

方嶼表示，他現在的心情大概比這還要奇幻。

他想，我和曲恕，竟然也會有“見家長？”這一個場景？還是在戀愛第一天？

“說起來，有一次我問項辛，你們倆為什麽這麽熟，他跟我說，你管他男朋友叫叔叔。”去項辛和楊柏家的路上，曲恕膩着方嶼坐在後座，把玩着方嶼的手指，跟他聊天。

“不過沒想到他男朋友就是楊叔叔吧？”方嶼跟曲恕靠在一起，任曲恕揉着他的手指頭玩，有點心不在焉。

曲恕握緊一點他的手，喚回他的注意力，笑他：“是我主動要去跟男朋友去見家長，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麽？”

方嶼下意識辯解，“我沒有緊張呀？”說完一擡頭，正好撞進曲恕沉靜的眼底，仿佛溪流彙入江海，被包容被呵護，終于尋得歸宿。他縮進曲恕懷裏，“我不知道叔叔怎麽突然叫我回去——我還沒告訴他呢。”

“不用多想，”曲恕低頭蹭蹭他的鼻尖，“可能他就是想你了。”

方嶼還不太适應在別人面前有這種過分親昵的動作，有點臉紅，“哥……” 還有司機在呢。

曲恕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揉揉他的頭發，暫時放過了他。

到了項辛和楊柏家，曲恕無比自然的牽過方嶼一只手，另一只手拎着禮物，示意方嶼敲門。

方嶼偷偷吸了一口氣，擡手按響門鈴，“叔叔，我回來啦！”

門內響起項辛的聲音：“你是智障麽？不然叫我，不然自己開門不會麽？”

曲恕側目望向方嶼，以目光詢問。方嶼小聲解釋，“楊叔叔小時候生病，耳朵聽不到了。”

話音剛落，門就被打開了，項辛臭着一張臉，“也不知道早點回來幫忙，就知道讓你叔叔忙活……”

話沒說完看到了曲恕，頓時打了個磕絆，“曲總？”

曲恕不動聲色的把禮物替過去，“是我。”

楊柏從廚房轉了出來，穿一身修身家居服，頭發散在額頭上，有幾根長的落在眉角，系着一條素色圍裙，逆光而來，一下子竟看不出年紀，從容溫和的姿态也看不出是聽不到聲音的。

他笑着走過來，“小嶼回來啦。”

方嶼有人撐腰，頓時有了底氣，偷偷對項辛做了個鬼臉，松開曲恕的手蹦着跑到楊柏面前，笑着讨好大靠山:“叔叔，我回來啦。”楊柏嗔他：“還知道回來。”

轉頭看到曲恕，有點意外他也來了，沖他點點頭權作招呼，又喊項辛，“快來幫忙，再加兩個菜吧。”

曲恕也沖他點點頭，“随意就好，也沒有外人。”

楊柏家的餐桌上奉行食不言，四個人都沒說話，只偶爾有餐具相碰的輕響，楊柏給方嶼夾菜，讓他多吃點，曲恕不動聲色把方嶼不喜歡的香菜替他挑掉。

無聲倒也和諧。

吃完飯，方嶼和項辛被打發去洗碗，楊柏沖曲恕做了個“請”的手勢，“家裏有罐茶還不錯，來試試？”

曲恕替方嶼整理好袖口，放他去洗碗，“好。”

“請坐，”楊柏在茶桌前坐下，按開小爐子燒水，燙壺洗杯，問曲恕，“紅茶還是烏龍？”

曲恕在對面坐下，“叔叔決定就好。”

楊柏為這個稱呼無奈的笑了一下，“我只比你大了那麽幾歲。”

曲恕把茶罐推過去，“我總得跟着方嶼叫。”

楊柏伸手接過，又笑了一下，眼角有一點溫柔的笑紋，“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繃着，我看的出來，你确實喜歡他。”

曲恕也跟着露出一點笑意，解釋道：“在他這裏，我總是不能免俗——第一次去男朋友家裏，應該表現好一點吧？”

楊柏低頭煮茶，他的動作很優美熟練，第一遍水倒掉，溫好的杯子注入滾燙的茶湯，然後推給曲恕，沉默半晌後開口，“盡管不放心，但喜歡的人眼睛會說話，我雖然聾也聽的到。 ”

曲恕人生中第一次和除了方嶼之外的人讨論“喜歡一個人”這個命題，那一瞬間，沉穩如他都幾乎有點害羞。他把茶盅放在面前，深嗅一下，然後抿了一口，“很香，果然是好茶。”

楊柏把目光移到晶瑩的茶湯上，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看着方嶼長大的，最明白他對你的執念，所以才最不敢想，萬一……”

“您這裏的茶很好，”曲恕站起身來，“下次再陪您喝，以後都陪您喝。”——我明白您的意思，請您放心。沒有萬一，我确定。

客廳傳來方嶼和項辛的鬥嘴聲，兩人洗完碗，開始争電視遙控器了。楊柏在這樣幼稚的背景音裏，低頭笑了一下，然後起身，像所有婚禮上，父親牽着女兒的手交到新郎手裏一樣鄭重的握了一下曲恕的手，“好，我等着。”

說完轉身往外走，邊跟曲恕笑到：“你對他很好。”

本是一句閑談感慨，誰知曲恕卻斂了眉目，認真又無奈道：“這就叫好了？方小嶼在我面前總是太傻太乖，我帶他看一顆流星，他就覺得幸福滿足，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我恨不得給他摘星星夠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