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到林連嫖娼的新聞時,方嶼剛剛結束一個時尚雜志封面的拍攝。
因為是他頭一次拍一線男刊的封面,經紀人秦娅也陪着在現場折騰了一下午,這會兒他坐着卸妝,秦娅坐在一邊跟他确認下面的行程。方嶼上一部戲就快開播了,現下正是宣傳期,他作為男一號,配合跑宣傳的行程排了一串。
方嶼心不在焉的聽着,眼睛盯着手機等信息,因為着急,攥着手機的手心裏都出了汗,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秦娅看他從剛剛起就有點不對勁,還以為他最近行程太趕累着了,便停下話來問他:“你怎麽了?最近确實有點太趕了,不然我給你推幾個通告?本來配合宣傳倒也是應該的,這部劇收視好看了後頭你挑喜歡的戲接也方便些。不過這次有點太過分了。那寧慧,戀愛了要躲媒體,分手了也要躲媒體,什麽破事都非得這會兒拿出來說?偏你是個脾氣好的,還一直幫她擋。要我說她躲可以啊,那就少開些發布會,少跑着綜藝,片方既然要寵着她,那就犧牲些宣傳啊,都讓你頂着算怎麽回事!”
方嶼敷衍的點頭:“姐你別氣了,她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我一個大男人累點也沒什麽……”話沒說完手機震了一下,是項辛。
方嶼低頭,手機屏幕上是項辛的回複,只有一個“是”字。上頭兩個綠氣泡是方嶼自己發的,一句是“林連的事是真的麽?” 另一句是“那曲總生氣了麽?那他身邊是不是沒人了?”
方嶼盯着這個“是”字看了一分鐘,也不确定項辛到底是回答的他哪個問題,是林連确實招妓了?還是曲總生氣了?
他皺着眉打字“是哪個啊是”,還沒來得及發送,項辛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不過曲總就不會為這種事生氣,他就不在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林連敢跟個野模過夜,曲總是肯定不會留他在身邊了。但是,你,真的想好了?”
方嶼豁然起身,把旁邊給他卸妝的化妝師吓了一跳,“嶼哥?”方嶼被這一聲叫的回了神,深吸了一口氣坐下,示意她繼續。轉頭打斷了還在念行程的秦娅,“姐,”方嶼聲音打着顫,“你幫我推幾個行程吧,我明天想休息一下。”
秦娅被他的顫音吓到了,心疼的不行:“怎麽回事?剛才說話還好好的呢!還說不累你就不知道心疼自己身體!我就說你不能這麽拼偏你自己還不在意!”一邊罵他一邊翻了翻手裏的行程表,“16號去C市錄節目是早定好的,不好推,但這幾天的商業活動我都給你推了,給你三天假,你給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兒讓小祁送你回去,你在家給我睡足三天好好養養精神聽到沒!要是明天還難受就去看個醫生,記住沒?”
方嶼深吸了一口氣,穩着聲音道:“我知道了謝謝秦姐,不用小齊送我,朋友來接我,正好有點私事。”
秦娅一聽他還有事就瞪他,想了想又道:“也行吧,你說私事我也不好說你,但你自己有點分寸,反正早點完事回去睡覺,給你放假是讓你休息的不是讓你放風的知道沒!”
方嶼無奈的點頭,跟雜志社的人告別,又打發助理去送秦娅,行事禮貌周到。
都完事了才又拿出了手機看了看,他二十分鐘前給項辛發消息說想好了讓來接他,項辛沒回複。
方嶼深呼吸了好幾次,想把腎上腺素狂飙帶來的興奮感壓下去,不過一分鐘後他放棄了。
去見曲恕,甚至能在他身邊待一晚,甚至如果順利,他可以在他身邊挺長一段時間,還能跟他有親密的行為……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無法平靜下來。
項辛的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正好走到門口,一接起來就聽到項辛熟悉的腔調:“祖宗,還出不出來了你,等你半小時了啊!”
“我到門口了,你停哪兒了?”要擱平時方嶼肯定是一句“你車停穩沒呢”給怼回去,不過今天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話音未落就看到路邊一輛Q7對他打雙閃,方嶼走過去坐進副駕駛。不過一看到項辛的臉,還是沒忍住,呲了他一句:“您老人家就在哪兒等了我半小時啊?那我明兒得去投訴這片兒交警不敬業了,禁停的地兒停半小時都沒貼罰單?”
項辛沒跟他計較:“你明兒能起來再說吧。”
方嶼一下子啞了火,好半天才誠心誠意道:“幸虧咱倆見面少,不然我恐怕早忍不住揭你幾層臉皮給我楊叔叔糊牆用了。”
項辛不屑道,“那你先問問你楊叔叔舍不舍得吧。”
方嶼:“……”
車廂內一片沉默,過了好一會兒,項辛趁着等紅燈的間隙轉頭看方嶼,語氣嚴肅:“小嶼,我知道你脾氣,所以從來不勸你。但這個事,我必須再問一句,你真的想好了麽?曲總這個人,我當他特助也快九年了,從來就沒見過他對誰另眼相看過。不可否認,無論外貌還是權勢,曲總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以往那些人,仰慕他也好,巴結他也罷,無論是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麽,只要真有本事能上了曲總的床,都能如願,曲總不是吝啬的人——除了感情。但你不一樣,你喜歡他,可他這個人,我總覺得他是沒心的。你早知注定求而不得,現在又何必呢?”
60秒的紅燈進入倒計時,方嶼的側臉被街邊的霓虹燈映的模糊不清,一雙眼睛隐在車頂的陰影裏卻亮得發光:“項辛,我不會求而不得—我根本不求他的愛他的心,我只求在他身邊,哪怕一天。
“愛他不過是我對他感情的一部分罷了。你其實最清楚的,我七歲時遇到他,他重塑我的世界觀,也給了我方法論,這十七年裏,他是我的信仰。”
項辛重新啓動車子彙入車流,身邊方嶼的聲音随着輕柔的音樂入耳,“以前我懦弱膽小怕自己傷不起這一回,怕自己一旦理他近了更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難以自禁,怕他煩怕他嫌……這麽多年,我怕太多東西了,所以只敢遠遠的喜歡。
“可今天看到林連招妓的新聞,你說他沒生氣,我信,可我不願意看到我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人被欺騙乃至背叛。我想通了,他那麽好,我就是能在他身邊待一天也值了吧。
“你說過的,他潔癖愛幹淨,只要身邊有人,他絕對不會再有其他人。所以如果順利,我能跟他一周一月一年甚至更久,而且是唯一一個。不管是什麽身份吧,總是唯一的啊。
“他已經三十六歲了,可能再過一兩年就會結婚了,如果我夠幸運,說不定能陪着他一直到那一天呢對不對?
“哪怕他就不稀罕不需要有人陪,哪怕他就是找個人偶爾解決生理需求,甚至不在意那人是誰,我也不願意是別人了。
“我就是,不願意再看到有人有一丁點兒對不起他了。
“你說得對,以前我想的太多,注定求而不得。不過沒關系,現在我就想不讓別人沾他,他既然不在乎床伴是誰只是要一個漂亮的沒心的做個人肉充氣娃娃,那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只要我有,他要什麽我就願意給他什麽。他要這個,我就給他送上門去呗。正好,別的他什麽也不缺,別的我也都沒有,只有一副皮囊受之父母,也幹淨。”
說完這一大段剖心挖肺的自白,他似乎有點難受,便笑了笑,故作輕松道:“其實這會兒我只要一想到我有可能陪他很久,還會跟他有親密的關系,就覺得我要幸福的冒泡了。”
項辛把車停在曲恕家門前,終于騰出空來側頭去看方嶼,這一路上他聽着方嶼輕碎的聲音,總覺得他快要哭出來了,可這會兒看過去,他低垂的眼角眉梢只有缱绻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