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困了
“傅總……”
何珏想說些什麽,傅司衍輕一擡手,阻止了他後面的話。
“出去吧。”
“是…”
何珏轉身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一件事。
“傅總,A大校方發來一份邀請函,希望您能抽空出席他們的百年校慶。要替您回絕掉嗎?”
傅司衍對這些事一向沒什麽興趣,有許多企業重金想請他參加剪彩。他也一律回絕了。這回應該……
“不用,”傅司衍淡聲道,“告訴他們。我會按時出席。”
何珏眼裏掠過一絲訝異,但他很快想起A大正是蘇南在讀的大學,傅司衍會破天荒的接受邀請。恐怕也是為了她吧。
傅總為這個女人所開的特例未免太多了。
他心裏雖然這樣想。臉上卻照舊端着平日裏的恭敬神色,應了聲:“是。”
退出辦公室。
蘇南此刻卻并不好受。
她已經換上了舒适的睡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身體蜷縮成一團。額頭上冷汗直冒。
她月事來了。每個月的這幾天都會将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這是許多年前烙下的病根,當時冬天。父母都出門做事,只有她跟弟弟在家。遠遠她聽見要債人的聲音,當時她只有十三歲,被吓得不輕。抱起弟弟躲進後院的地下水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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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約莫一米左右,漫上她腰際,零下的天,極冷,她幾乎被凍僵,只是咬牙忍着,兩手托着剛會走路的弟弟,低低哄着,不讓他哭鬧。
就這樣撐了個把小時,她整個下半身被凍得失去了知覺……
從那以後,每次月事于她而言都是一場折磨。
傅司衍回到家的時候是淩晨一點。
他像平日一樣,走進房間,并不開燈,換上衣服,掀開被子一角……下面卻只有冰涼的床單。
……她不在?
傅司衍打開燈,一室明亮,床上被收拾得很整齊,像從沒有人睡過一樣。
他神色驟然一沉。
轉身走進隔壁房間。
床頭櫃上那盞燈亮着,光線暖黃,靜靜照着床上的人,她臉色蒼白,嘴唇幾乎脫了血色,一雙眼睛帶着歉意看向他。
“不好意思傅先生……我,我今天有點不舒服,就睡在這邊了,沒有提前告訴您……”
傅司衍沉默地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很涼。
盛夏的天,她蓋着兩床棉被縮成一團,竟然還冷成這個樣子。
“起來,”傅司衍沉聲說,“我帶你去醫院。”
“沒事的…”蘇南緩慢地搖了一下頭,這麽輕微地動作,卻牽動小腹一陣絞痛,她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她勉強對傅司衍解釋,“…我這個是一直就有的毛病,忍一忍就過去了。”
傅司衍眉心一皺:“誰準你忍了?”
蘇南苦笑,這個男人,又不講理了。
“傅先生,女孩子來月事…多多少少都會痛的,我習慣了,沒關系的…明天我去抓副中藥……”
“不能動是嗎?”傅司衍問。
“嗯…會痛。”
傅司衍轉身出去,回來時,手上多了杯熱水。
他蹲*,将水杯喂到蘇南嘴邊。
蘇南喝了兩口,暖熱的液體從喉嚨裏流下去,身體也随之舒服了一點,一雙眼睛沾染上熱水的霧氣,氤氤氲氲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油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果然身體虛弱的時候,連精神也會跟着犯錯。
她勉力朝傅司衍笑了笑:“謝謝傅先生…你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傅司衍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眼眸深幽,如同無底的黑洞,對望久了,很容易将人吞噬。
蘇南還留着幾縷魂,兩手拉起擱在下巴上的被子遮住臉。
她想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憔悴損,瘦燈花的,肯定比不上晚宴時候精心一番收拾來得光彩照人。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裏,耳邊變得很靜很靜,床忽然朝一角陷下去——傅司衍坐在了床沿。
蘇南聽見自己的心跳,雜亂無章,像是也病了一樣。
明明是團迷霧一樣的男人,清冷淡漠,偏生靠近了,總讓人錯覺能觸摸到一點溫馨。
她心裏埋怨,随即反應過來自己這小女兒心态,不免臉上發燥,腦子一亂,更疼得厲害,忍不住低吟出聲。
這時候外面卻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聽聲音,就停在別墅門口。
床忽然一輕,傅司衍站起來将蘇南蓋住臉的被子一把扯下來,直拉到下半身,看見她身上那套保守的睡衣,才将被子重新掖在她脖子下面,邊往外走邊淡淡通知她:“我叫了最好的婦科醫生過來。”
……
蘇南原以為,A市最好的婦科醫生至少也有一定年紀,卻沒想到是個年輕男人,不過年輕兩個字用得也不妥,至少站在傅司衍旁邊,無論外形氣質,前者都優于他不少。只是比起蘇南心裏根深蒂固的專家形象,這個男人的确太年輕了,應該在三十五歲左右,帶着金絲框眼鏡,有股斯文儒雅的學究氣派,但臉上帶着倦容,顯然是被傅司衍一通電話從被窩裏拉起來的。
“這位是莫廷均。”傅司衍淡淡介紹了一聲。
“莫醫生,”蘇南朝他點頭示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擾您……”
“沒關系。”
莫廷均扶了扶眼鏡,露出個體貼的笑容,八顆白牙很顯眼。
他問了蘇南症狀和開始痛的時間,開始替她檢查身體,不過是很簡單的幾個步驟,冰冷的儀器隔着單薄的衣料貼上她的皮膚,她被凍得心顫了顫。
傅司衍靜默地站在旁邊,一身睡衣竟也讓他穿出玉樹臨風的感覺,倒真是不容易。
莫廷均說:“你身體狀況還不錯,按道理來說不應該會疼得這麽厲害,你有經歷過別的什麽事嗎?”
“啊…”蘇南盯着身上的被褥,微笑了笑,不經意地道,“小時候比較貪玩,可能大冬天泡冷水弄壞身體了。”
“能具體說一下嗎?”
“…不好意思,具體的我記不太清楚了。”她歉疚地看一眼莫廷均,餘光卻能感覺到傅司衍的視線正看着她。
她莫名心虛起來。
“沒關系,我先給你開點藥,你現在吃應該可以止痛,等過兩天有時間了,你還是去醫院做個細致的檢查。”
“謝謝您。”蘇南就着傅司衍之前給她倒的水把藥吃下去。
“沒關系,救死扶傷,是醫生的職責,”莫廷均扶了扶眼鏡,露出個體貼的笑容,眼角餘光卻死死盯着他斜後方的傅司衍,微笑念叨,“你不要因為大半夜的把我叫來就感到抱歉,也不用因為這大半夜的,把我怕黑的新婚嬌妻一個人扔在家裏有什麽過意不去,也不要覺得我在路上差點出了車禍跟你有什麽關系…沒事的,救死扶傷,是一個醫生的職責,這都不是你的錯。”
他吐字清晰語速又極快,蘇南剛吃完藥,又處于失血過多的狀态,只覺得聽得腦子發懵,隐隐得出個結論:這個莫廷均醫生,起床氣不輕……
傅司衍拉開房門送客:“好了,事情辦完你可以走了。”
莫廷均轉過身幽怨地看着傅司衍。
“真是無情的男人,這大晚上,把人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句溫暖的話都沒有……”
傅司衍淡淡道:“給你一分鐘時間離開,不然我就讓你被擡着回去。”
“薄情寡性!這麽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莫廷均嘴上哀嚎,動作卻不含糊,麻利地收拾好醫藥箱站到了門口,擺出一副專家的姿态,嚴肅叮囑傅司衍,“吶,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接下來半個月,最好不要進行劇烈的房事,不然……”
‘砰——’
高檔的紅木房門在莫廷均眼前重重甩上。
傅司衍看一眼床上的蘇南。
“好點了嗎?”
“嗯…”她點頭,莫廷均開得藥很管用。
傅司衍掀開被角,在她旁邊躺下。
蘇南被吓了一跳。
“傅先生……”
“別說話,”傅司衍關掉臺燈,如同往常一樣将她抱在懷裏,閉着眼睛輕聲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