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遠芝全身的血液幾乎在剎那間沸騰起來。路堯的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 像小貓一樣,唇舌并用,輕輕咬着他的喉結。
林遠芝喉頭一陣發緊, 心髒不可抑制的戰栗着。他用力握住路堯的肩膀, 垂眼看他。
“堯堯,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路堯眨了眨水氣迷蒙的眼睛, 微微歪頭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我做什麽了?”
林遠芝看着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 他伸手捧住路堯的下巴, 大拇指緩緩摩挲過他的嘴角。
“還想喝水嗎?”
路堯搖了搖頭,他脖子往後縮了縮,想避開林遠芝的手指, 卻被那人摟住腰,抱得更緊。
林遠芝目光暗沉的看着他, 手指輕撫過他的唇瓣。
“不喝水,那喝點別的東西,可以嗎?”
“什麽……”
路堯那兩個字剛出口,就被人掐住下巴,狠狠吻了上來。
路堯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遠芝近在咫尺的臉。兩人的呼吸都亂了, 林遠芝的眼鏡撞到他的鼻梁上,下一刻, 那副礙事的眼鏡就被摘下,扔到了茶幾上。
路堯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裏, 被迫揚起頭, 承受着狂風暴雨般的親吻。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 今天的林遠芝失控得有些厲害。明明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為什麽親他的時候,卻像兇猛的豺狼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路堯聽到自己發出了某種甜/膩的鼻音,那簡直不像他的聲音。這樣深的吻幾乎讓他窒息,他喘不過氣來,不得不用手揪住林遠芝的領口,發出微弱的聲音,“你別親了……”
也許過了五分鐘,或是更久,林遠芝才離開他的唇。路堯嘴裏淡淡的酒味在他的舌尖萦繞,還有一種別的說不出來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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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芝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明明剛剛才肆意的品嘗過那人的唇舌,他依然覺得喉嚨異常的幹/渴。
終于得到自由,路堯大口喘着氣。嘴角有些痛,估計是哪裏被咬破了。他腦袋還是懵的,只是下意識覺得委屈。
“你這人……怎麽這麽煩……”
他嘴裏嘟囔着,從沙發上下了地。不戴眼鏡的林遠芝讓他莫名覺得危險。
只是沒走兩步,就被茶幾絆了一下。
林遠芝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啞聲道:堯堯,剛才那樣,你不讨厭,是嗎?
路堯根本不想理他,雖然他腦袋暈乎乎的,但嘴上的刺痛感不停的在提醒他,他跟林遠芝的關系越界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拍開林遠芝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自己的卧室,直接把門反鎖。
林遠芝不放心的等在門外,見裏面半晌沒有動靜,忍不住敲了敲門。
“堯堯,你睡了嗎?”
“早睡了,你這人煩不煩?”
林遠芝勾了勾嘴角,又低聲道,“剛才……我沒控制住,把你的嘴咬破了,對不起。”
路堯聽得羞憤欲死,直接扔了個枕頭砸在門上。
“給我閉嘴!”
世界徹底安靜,路堯也折騰累了,強烈的困意像潮水一波波湧來。
他趴在枕頭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晚,他做了一個非常真實的夢。
夢裏他回到了初中的校園,似乎是盛夏時分,長廊外陽光熱烈耀眼。他背着書包,略顯不耐的站在教室外,喊了聲老師好。
“好,大家歡迎我們這個學期轉來的新同學,路堯。”
班主任是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挺着微微發福的啤酒肚,語調倒是慷慨激昂。
在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中,路堯波瀾不驚的走了進去。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刻,那些女同學的掌聲明顯變得熱烈起來。
“路堯,你就跟學委坐吧,有什麽事都可以問他。”
班主任指了個後排的座位給他。
因為他爸工作的原因,從小到大路堯不知道轉了多少次學,面對新同學和新環境,他并沒有半點緊張的心态,反而顯得十分從容。
把背包的帶子往上扯了扯,路堯在後排唯一的那個空座位上坐下。
“這是新書,你自己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缺的課本或者練習冊。”
路堯正擺弄着自己的文具盒,聽到身旁的男生不冷不熱的聲音,敷衍地嗯了聲。
“謝了,回頭請你喝可樂。”
夢境裏的時間過得很快,他是個愛熱鬧的性格,人又大方開朗,很快就跟班上的同學打成一片。只除了一個人,他的同桌。
夢境裏學委的臉像被一層霧籠罩着,始終看不清晰,他戴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清瘦蒼白,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時,彎起的脊背像一把拉到極致的弓。
路堯也不是沒試過賄賂他,不過他買的那些零食和水果,對方好像不怎麽買賬,大部分時候都冷冷拒絕。
時間一長,路堯也懶得費心思了。反正學委除了每次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有些存在感,其他時候都像個透明人。他跟這種書呆子本來就無話可說,沒必要浪費時間去結交。
夢裏的時間混亂而無序,轉眼間就到了期中考結束的時候。他正帶着幾個狐朋狗友走進教室門,剛進去就聽到一陣哄笑聲。
“快看快看,新鮮出爐的學委的情書!親愛的ly,快想想,咱們班上哪個女生的縮寫是ly?”
“不會是李瑤吧?我天,學委還真不挑,那種滿臉青春痘的飛機場也喜歡!”
幾個平時就愛在班裏捉弄人的男生手裏拿着一張淡藍色的信紙,眉飛色舞的聚集在一起,大聲讨論着這封情書的對象。
路堯雖說跟學委不熟,但那好歹是自己的同桌。這些人平時跟學委不對付,喜歡捉弄他就罷了,把無辜的女孩也牽扯進來,未免太下作了。
他收起臉上的笑,走到那個拿着情書的男生面前。
這個男生是班裏出了名的混子,上課愛跟老師頂嘴,下了課就出去泡妞打架,在全校大會上被點名通報過好幾次,仗着家裏有些關系,依然嚣張跋扈,風頭無倆。
見路堯走近,男生有些戒備的盯着他。
“你想幹嘛?”
路堯眯了眯眼,“偷人家的東西,不太好吧?”
“誰說這是偷了,我在學委的桌子下撿到的。”
他一向看不慣學委那副清高虛僞的樣子,每次想找他要份作業抄都卑微得跟孫子似的,那家夥還不一定同意。他早就想搓一搓他的銳氣了。
路堯笑眯眯的看着他,“是嗎?那你是怎麽撿到的?要不再給我們演示一遍。”
班上不少人的視線都盯着他倆,男生的氣勢一下矮了幾分,他做賊心虛,想到馬上要上課,迅速把那封信塞進了學委的抽屜。
“我現在還給他總行了吧?真tmd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他罵完髒話還嫌不夠,又往地上呸了一聲。
路堯他從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什麽時候被人這麽罵過,熱血上頭,當下就一腳踹了過去。
後面的場景一片混亂,兩人打了起來,各自的小弟也加入了混戰,直到上課鈴響,班主任和科任老師聽到風聲,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才把纏鬥在一起的衆人分開。
剩下的兩節課路堯都在辦公室寫檢讨。班主任詢問完前因後果後,也沒有太苛責他,檢查完他的檢讨便放他回去了。
已經過了放學的點,教室裏空空蕩蕩,大部分人都回了宿舍洗澡或者去食堂吃飯。路堯按了按有些淤青的臉頰,龇牙咧嘴的在座位上坐上。
他剛想喝口水,一個瘦削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學委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只是手上拎着一個藥袋,經過路堯身邊時,把那袋藥放在他桌上。
路堯覺得挺稀奇,他打開袋子,裏面碘伏,棉簽,還有創可貼,一應俱全。估計是學委特地去醫務室給他拿的。
“謝了啊。”
身旁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伴随着一個清朗的聲音。
“不用謝。”
路堯沒什麽胃口,暫時不想去食堂吃飯,他掃了一眼黑板上右下角的作業,正打算做一下英語練習冊,剛翻開,就聽到身旁那道清冷的嗓音。
“你今天打架,跟我有關嗎?”
路堯幹笑兩聲,“也算不上,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難得學委主動找他搭話。路堯着實有些受寵若驚。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善意的提醒一下他。
“你那些信什麽的,還是好好收起來,別被別人給看到了。”
“嗯,我會注意。”
路堯以為他們的尬聊應該就這麽結束了,沒想到他剛拿起筆,又聽到學委的聲音。
“你不好奇,我這封情書是寫給誰的嗎?”
教室裏安靜無比,遠處的走廊上傳來笑鬧聲,路堯翻了一頁練習冊,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男生。
好奇是沒錯,可這是人家的隐私,他也不可能當面問吧。
“其實,這封情書是寫給……”
路堯只看到他微微張合的唇,厚厚的鏡片後那雙黑眼睛模糊不清,眼前的畫面突然開始扭曲,變換成各種形狀。
某種墜落般的失重感讓路堯心中一驚,猛的睜開了眼睛。
窗外明亮的晨光灑進來,太陽穴深處隐隐傳來拉扯般的疼痛,路堯在恍惚中慢慢回過神,才發現剛剛自己是在做夢。
可這個夢也太真實了,根本不像原主的記憶,就像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樣。
那個跟他同桌的學委,到底是誰呢?
路堯按了按太陽穴,翻身下床。他走到落地窗邊,正要把窗簾拉上換衣服,昨晚的某些畫面忽然湧入腦海。
兩分鐘後,路堯抓了抓自己那頭睡得亂糟糟的黑發,痛苦地嗷了一聲。
他昨晚經歷的都是些什麽破事,在酒吧倒黴催的跟顧柏關在一間房就算了,後面竟然還跟林遠芝在沙發上……一想到那個狂風驟雨般的吻,路堯就一陣臉熱。
他飛快的進了浴室,想洗把臉,一擡眼,就看到鏡子中自己破皮的唇角。
救命!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他喝了酒,加上聞到那個熏香後意識不清,非要纏着林遠芝,要是他當時不作死的去親林遠芝的喉結,後面的一切也不會發生。
歸根究底,都怪劉明凱那個傻逼!
路堯又氣又窘,他在洗手間裏咬牙切齒的時候,外面忽地響起敲門聲。
“堯堯,你醒了嗎?”
聽到林遠芝溫潤的嗓音,路堯全身一僵,他現在根本不想看到林遠芝的臉,只恨不得從這個房間原地消失。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林遠芝也不惱。他站在門後,微微提高音量,“我煮了八寶粥,鍋裏有水煮蛋,你餓的話可以吃一點。”
他頓了頓,又道,”我買了下午的車票回老家。等年後才會回宛城。”
房間裏依然一片安靜。林遠芝已經聽到了答案,他苦笑了聲,眸中的落寞一閃而逝。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我先回學校了。堯堯,再見。”
路堯站在洗手間門口,聽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大門咔噠鎖上的聲音傳來,他心裏忽然空了一下。
路堯打開卧室門,看着空蕩蕩的客廳,一時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
因為嘴上有傷,當晚路堯也沒敢回家,他媽打電話來問他只說自己在朋友家玩,要過兩天再回去。
這晚,路堯一個人窩在公寓裏看電影,忽然接到了韓陽的電話。他看到來電顯示,本來想直接把電話掐了,但一想韓陽也不是有意的,勉為其難的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學弟,那晚的事真的對不住。你放心,劉明凱現在已經進局子了,那個叫什麽貝貝的也逃不掉。”
以顧家的權勢,想整治劉明凱自然是輕而易舉,對這個結果路堯半點都不意外。
“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韓陽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輕輕咳嗽了兩聲,“那個……學弟,老顧也在我旁邊,他想跟你道個歉。你看……要不你們聊兩句?”
路堯一點都不想回憶那晚根顧柏共處一世的場景,他翻了個白眼,“道歉我心領了,聊天就不用了,再見。”
啪的挂了電話。
等外賣差不多吃膩味了,路堯掐着飯點,回了半山別墅。
新年将近,別墅裏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到處都挂上了紅燈籠和彩燈。路堯走進去,發現院子裏停着他爸的車。難得路宇峰工作日的時候會這麽早回家吃飯。
路堯心底生出一絲納悶,剛走進玄關,就聽到陳香梅和路宇峰在談笑,兩人顯然都心情頗佳。
路堯把車鑰匙扔在鞋櫃上,換了拖鞋走進去。
“爸,媽,你們幹嘛呢?這麽高興。”
陳香梅看到他,立刻喜笑顏開的朝他招了招手。路堯乖乖的在她跟前坐下,陳香梅順了一把他的頭毛,笑着道,“你還不知道吧,那個小顧總昨天跟你爸簽了一筆大單子。你爸公司接下來兩年的銷售額都不用愁了。”
路堯心中一震,面上還是裝作驚喜的樣子。
“是嗎?爸,該不會裏面也有我的功勞吧。咱們是不是得好好慶祝一下?”
“就你會邀功。”
路宇峰笑呵呵的挽起袖子,“行,那我今晚就幫你媽打下手,做道剁椒魚頭,好好慶祝一下。”
小年一過,沒兩天就是春節了。路家的親戚大都不在本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在老家的農村裏。陳香梅便打算年前先帶路堯回娘家看他外公外婆。
路堯長得好看,嘴又甜,特別讨長輩的歡心,在老家就算睡到十一點才起床,他外公外婆也不說他。
路堯的性子也是越發懶散,在老家什麽都不幹,每天就捉貓逗狗。路宇峰看不過去,提前一天把人拎回了宛城。
看着賓利後備箱裏一大堆的禮品,路堯有些納悶。
“爸,咱們不是年後才去走親戚嗎?你今天這是?”
“今天去你顧爺爺家。和光醫療跟咱們簽了那麽大的單子,我們不去顧家拜訪一下怎麽行。”
陳香梅今天也打扮得格外明豔,頭發燙了時下流行的大波浪,白色羊毛裙打底,藕粉色羊絨大衣,臉上妝容精致。
她挽着路堯的胳膊,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是啊,堯堯。顧柏是你的學長,你以後也可以邀請他來咱們家玩嘛。年輕人就該多交際。”
路堯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沒反駁他們。
顧家老宅坐落在清溪山下一棟白牆黑瓦的別墅中,庭院的設計是傳統的蘇式園林的風格,長廊被竹林環繞,兩邊小橋流水,風景雅致。
穿過長廊,繞過一道影壁,才到了會客的花廳。
顧老爺子坐在一把梨花木椅子上,他年過八十,精神依然矍铄,穿着深色的唐裝,一雙鷹眼清澈銳利。
幾人一番寒暄,路宇峰送了禮品後,顧老爺子含笑打量了路堯一眼。
“這是小堯吧,你也別在這拘着了。去院子裏玩兒去吧,還可以喂喂魚。”
“是,顧爺爺。”
路堯正嫌呆在花廳裏悶,他出了門,走上長廊,想去看看池塘裏的金魚。怎料剛繞過假山,就看到了一道不想看見的身影。
他轉頭想走,其中一人眼疾手快,飛快的丢了手裏的魚食,兩步上來喊住他。
“學弟,別走啊。來都來了,坐下聊聊天呗。”
韓陽說着話,又給身旁的顧柏使了個眼色。顧柏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他看了眼路堯,“上次的事……把你牽扯了進去,對不起。”
這還是第一次顧柏一臉誠懇的跟他道歉。
路堯冷哼了聲,他也沒多恨顧柏,只是看到這張臉就覺得別扭。可現在畢竟是在別人家裏,反正躲不過,還不如硬着頭皮把這一頁翻過去。
“你們說酒吧那晚啊,我那天喝多了酒,沒什麽印象了。”
路堯不露痕跡的轉移話題,他瞟了眼附近的八角亭,發現裏面有釣魚的工具,頓時來了興趣。
“這塘裏可以釣魚啊?”
顧柏微一點頭,“後面那片湖可以釣,你想去嗎?”
“算了,天太冷,我還是坐着喂喂金魚吧。”
路堯進了八角亭坐下,朝韓陽一伸手。
“剛才你手上那包魚食呢?”
“他扔地上了,用不了。我讓陳伯再拿兩包新的過來。”
陳伯是家裏的管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操持。顧柏撥了個電話,很快一個頭發花白,長相精明的中年人就送了一盒新鮮的魚食過來。
韓陽看路堯盯着那些花色不一的金魚,似乎挺有興趣的樣子,忍不住就想賣弄一下。
“他們家這些金魚跟市面上賣的那些可不一樣,那條金色的是龍種金魚……”
路堯點點頭,從果盤裏拿了一顆車厘子丢進嘴裏。進口的車厘子個大又甜,一口咬下去汁水十足。路堯連着吃了七八顆,嘴巴都紅了。
顧柏看他一臉敷衍的嗯嗯的樣子,嘴角忍不住翹起。敢情這家夥忙着吃東西,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二夫人,您小心點,可別摔着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顧柏看到來人,立刻站起身,禮貌的喊了一聲二嬸。
一個穿着旗袍,裹着羊羔毛披肩的女人袅袅娜娜地走了過來。她面容清麗,柳葉眉仿佛工筆勾勒,眉眼中帶着一股淡淡的憂郁。
“小柏,今天家裏來客人了?”
路堯見到那道身影,也趕緊站起身,甜甜一笑,“阿姨好。”
女人朝他微微晗首,視線落在他沾了污漬的嘴角。
“你這孩子,吃東西吃得滿嘴都是。”
她拿起桌上的濕紙巾,想要幫路堯擦拭,不知想到什麽,眼眶忽然微微一紅,一滴淚水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
顧柏眉心微皺,看了她身後的保姆一眼。
“王姐,今天風大,你還是趕緊把二嬸帶回去吧,別着涼感冒了。”
“二夫人,咱們還是回屋吧。”保姆輕嘆一聲,上前挽住女人的手臂。
“阿姨,您沒事吧?”路堯有些不懂眼前的女人看他的眼神為何如此傷感。
“阿姨沒事,你們好好玩。”
女人裹緊身上的披肩,轉身走進長廊裏,背影蕭索而凄涼。
回去的路上,路堯想到那個身影,心底也跟堵着什麽一樣,忍不住開口問他媽。
“媽,顧柏他還有個二嬸,對嗎?”
陳香梅聽到這話,眉頭一擰,轉頭看他。
“你今天見到她了?”
“嗯,我在池塘那兒喂金魚的時候見到了。我總覺得……那位阿姨的狀态好像不太好。”
陳香梅不知想到什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也唏噓,顧柏本來有個哥哥,也就是他二嬸的兒子,只不過很小的時候被人販子拐了,一直沒找到,從那之後,他二嬸精神就不太正常。聽說這些年到處在吃藥治療,也不知道好點沒有,唉,也是個苦命人。”
“怪只能怪他們家當時請的那個保姆太不負責了。帶小孩去公園玩卻沒有把小孩看住。當然,最可恨的還是人販子,那些殺千刀的。”
路宇峰坐在副駕駛,忍不住接道,“要我說,他二叔跟二嬸應該再要一個,一直沉浸在過去的傷心事中,又何必呢?”
陳香梅冷哼了聲,“你們男人就是這樣,一點同理心都沒有。他二嬸都成那樣了,怎麽再要一個?”
兩人拌起嘴來,又扯到了別的話題上。路堯聽得心煩意亂,幹脆把耳塞帶上,開始聽歌。
轉眼就到了年三十的日子。一家三口開車回了老家過年,雖然在農村,但路宇峰前幾年就給爸媽換上了洋氣的歐式別墅,院子和花園比在宛城的還大,路堯住在這兒跟住在自己家一樣舒坦。
老家親戚多,過年也熱鬧。吃完年夜飯後,路堯剛收了幾個大紅包,就被隔壁的姑媽家喊去打麻将。
電視裏放着春晚充當背景音樂,小孩在外面放煙花,時不時響起清脆的爆竹聲。
路堯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個不停。估計都是狐朋狗友們發來的新年短信,他忙着算牌,也沒空回,等從牌桌上下來,都快到零點了。
“堯堯,你爸喊你放出行鞭呢。”
路堯應了一聲,兩手插在口袋裏,往自家的別墅走。路上,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王慶國給他發了一堆春晚吐槽視頻,阮清和胖子都給他發了短信祝他新年快樂,連之前在樂隊合作過的Kevin和Tony,也都群發了新年短信給他。
路堯一一回複,最後手指不小心滑到了林遠芝的頭像上。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一個星期前,林遠芝去酒吧找他的那晚。林遠芝撥了語音電話給他,他當時手機屏幕摔壞了,沒接到。
路堯站在冬夜的冷風中,不遠處傳來春晚零點倒計時的聲音,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該把這個一周都沒聯系的人拉黑時,對話框裏忽然彈出來一條新消息:
林遠芝:堯堯,新年快樂。希望你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路堯也說不出為什麽嘴角就翹了一下。他切了一聲,在心底吐槽這祝福的老套,把手機揣進兜裏,大步往院子裏走去。
“爸,你把鞭炮放哪兒了?”
初五,路堯才跟着家人回到宛城。鄉下雖然民風淳樸,但娛樂活動也有限,每天除了走親戚就是打牌。路堯牌藝不精,每次被人拉過去湊人頭總是輸錢。久而久之,他也不樂意打牌了,寧願一個人窩在家玩游戲。
總算回了城裏,他約了王慶國,打算去附近商圈逛逛。他在家裏實在是窩的都快發黴了。
說好在新開的那家奶茶店碰面,只是路堯人都到了,卻沒發現王慶國的身影。
他點開微信正要罵人,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轉過身,視野裏出現一張清俊的臉。
林遠芝今天沒戴眼鏡,頭發也剪短了些,整個人的氣質都跟之前不太一樣。加上快一周沒見,路堯差點沒認出他來。
“堯堯,春節快樂!”
林遠芝微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