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娜伯爵有些感激的望着面前的年輕人。說到底,再怎麽說狠話,也不會真的想要對自己的女兒怎麽樣。而伊波利特寬容的給予了他們臺階。可惜啊,他的女兒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書房裏。伊波利特望着面前的姑娘。
誠然,卡拉金娜小姐的年紀已經不再那麽年輕,但她姣好的面容讓她看上去依舊充滿生氣。盡管這段時間也許她過的很糟,但那暈紅的雙頰分明是屬于陷入愛河中少女才擁有的。
“您想和我說些什麽?”在伊波利特開口之前,朱麗葉顯然想要先發制人,畢竟,她從小瞧見的就是,女人如果不強硬一些,總是會吃虧的。但這位卡拉金娜小姐顯然錯了,錯的離譜。如果她不是那麽輕率的就答應了這一門婚事,而後又率性的毀約,那麽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
“我來,并不是想挽回什麽,也并不是想苛責您什麽。”伊波利特平靜的開口說道。當這位朱麗葉決定為了維護她的愛情而傷害兩個家庭,甚至為此絲毫不覺得應當有所歉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只是,難道您不認為自己還欠了什麽嗎?”
“什麽?”
朱麗葉愣了一下,爾後有些漲紅了臉低低地叫道:“我并沒有拿屬于您家的任何東西,所有的,我都退了,而且我有給您适當的補償。”她擡起頭望着對方,看着原本會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那種平和的樣子令他大為惱火,因為看得出來,他甚至真的不怎麽在乎她。
“我沒欠您什麽!先生!要說欠了什麽的,也是您虧欠我的!”
這下子輪到伊波利特發愣了,而朱麗葉顯然決定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她的語氣是憤恨的,又是羞惱的,到最後甚至又紅了眼眶。
“您又不在乎我,這場婚姻完全是一個錯誤。您在乎自己的家人,在乎您的朋友,當然,在外人看來,我甚至不能挑剔您的毛病,除了過于溫和之外,您會按時和我見面,和我聊天,并且紳士的送我回來。瞧啊,您這樣做可真是僞善!僞善!您知道嗎?”
藍眼睛的姑娘嘴唇有些顫抖,但還是決定把它們繼續說完。
“多可笑啊,您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呢?我難道是一個任務嗎?您身為長子的責任?您又不愛我,就算不是我,只要是卡拉金娜伯爵的女兒就可以了是吧。您陪着我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麽呢?什麽都沒有,您的人在這裏,可心卻從來沒有。我真怕這種地獄一樣的日子會成為後半生都存在的狀态,我怕啊,先生,既然您不愛我,為什麽我不能夠找一個愛我的人呢?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在指責我呢?就因為看上去我才是一個dang婦嗎?可您呢,您甚至在知曉這些後哪怕有一絲的憤怒,想要把我奪回來,或者,只是打死我的想法也沒有!您才是虧欠我的那個人!”
她現在整個人看上去都在細細的顫抖了,到最後,像是精疲力竭一般,哀怨的說着。
“哪怕只有那麽一刻的時間,您那麽想了,那樣做了,我也會對您覺得歉疚。”
朱麗葉的眼神,令伊波利特僵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起來,似乎還無法反應過來。面對這些指責,他的心裏開始翻騰着,好像世界都被颠倒了起來。而正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被用力的推開,那個穿着藍色長裙的姑娘帶着滿臉的愠怒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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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又一個耳光的聲音,伴随着它的,是海倫咬牙切齒的聲音。
“您怎麽敢,如此自私的推卸責任!”
海倫憤怒的望着面前捂着臉頰的朱麗葉。不等她尖叫或者說些什麽之前,她已經提高了嗓音,微微顫抖的喊道。
“您又不是一個孩子了!犯了錯難道還指望別人去寬容你嗎?理所當然的那種。您把自己的人生和別人的人生都當成了笑話嗎?在您答應這件婚事的時候,您就是個大人了,您需要做的事情是為兩個家庭負責,而您呢,您在做些什麽呢?像孩子一樣因為得不到心中想要的東西而憤恨惱怒,甚至遷怒別人,盡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傷害了所有愛您的人就那麽的不為所動嗎?連最起碼的歉疚都沒有?”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深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想要再做出任何粗魯的舉動。
“您是誰呢?您憑什麽打我!您的兄長都沒有說話,您又憑什麽指責我呢?”
“憑什麽?”海倫深呼吸了一下,有濕潤的東西潤濕了她的眼睛,。
“就憑他是我的兄長,我的親人,而我愛他,而您,您的所作所為都令我覺得羞恥。您自以為是的愛情卻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産生的,那不是愛情,那是掠奪,依靠着掠奪別人的幸福,傷害別人的愛而建立起來的像毒瘤一樣的東西,因為你根本不懂的什麽叫做責任,甚至不懂的什麽叫做愛。不是只有你知道的,那種男人和女人之間,膚淺的關乎欲望的東西才叫做愛的。”
“海倫……”伊波利特輕輕的喚着對方的名字,而後者只是扭過身子仰頭瞧着她,在訓斥別人的時候自己卻哭了起來。
“她怎麽敢這樣傷害你!”
明明你是我的哥哥。是我關愛和在乎的人。你那麽好,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還如此的對你。
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只是在心裏想着都覺得非常的難過。對她那麽好的伊波利特,即使自己不夠強大,也努力承擔着所有人的責任的伊波利特,這樣的人,怎麽有人可以這麽輕易的把他貶低到塵埃裏。
伊波利特擡起手,輕柔的撫摸着對方的頭發,安撫着她,而海倫,則是低着頭在小聲的啜泣着。她不想這樣的,可她就是舍不得看着他佯作無謂的承擔起一切。
朱麗葉看着這一切,這一瞬間,她感受到了絕望,甚至覺得自己變得可憐起來了。瞧啊,他不是真的不在乎人,他只是,不在乎你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原着裏其實是海倫與多羅霍夫勾搭,皮埃爾被戴了綠帽子。對于朱麗葉,她這種行為的确太差勁了,可是我也同情她。站在她的角度,她是個高傲的姑娘,她享受着寵愛,并且也強烈的渴望愛情,但伊波利特不是她的良配,他甚至對她木有一點點的愛情。這對高傲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過侮辱人的事情了。當然,她這種做法絕對是非常的自私和不值得提倡的。只是,莫名的還是有一小丢丢同情她。
對于大哥,他絕對木有錯啊。可能唯一的錯就是這場婚姻不是基于愛情吧,而女方又是個愛情至上的姑娘。
而海倫那一耳光,我覺得還是打得好的。愛情是神聖的,甚至讓人熱血沸騰,但別忘了,除了愛情,神聖的,以及需要人們承擔的可不只是愛情這一種。
=v=
☆、第 139 章
十分鐘後,書房裏再一次的只剩下他們兩個。朱麗葉坐在軟椅上,伊波利特也坐在她的對面。這一切都像他們平日裏相處的模樣啊,明明隔得很近,卻又很遠,好像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眼底的笑都不能完全的舒展開來。
“我們談一談好嗎?”
她望着對方。對男人來說,過于纖細的五官,不像他的弟弟阿納托利那樣光彩照人,但笑起來的時候,卻真的是溫柔的令人也情不自禁微笑起來。這樣的人,卻從不屬于她。
“我得說,您先前的話語,我真的從未想過。但我認為,您說得對,我的确也欠您一聲抱歉……”
“不,別說,”她的嘴唇顫抖着,竭力讓自己依舊維持着那種盛氣淩人的模樣。
“您要是說了,我才覺得難堪呢。”
她看到對方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的,那種情緒又被撫平了,而這更是刺痛了她。
“也許我并沒有虧欠任何人,但對您,我是有的。我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什麽?”
伊波利特平靜的注視着面前的姑娘,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完全認真的去細瞧她的樣子,爾後,他的眼底浮現了一層歉疚。
“我忘了告訴您了,我曾經是真的,十分誠心的想要和您組成一個家庭。”他停頓了一下,一個小小的笑容,有些羞愧的在他眼神中出現。
“也許不會那麽轟轟烈烈,就像小說中一樣,但我想過的,在我們結婚後,我可以牽着您的手去花園裏散步,或者,在我們都時間充裕的時候,一起看書和享用下午茶。我真的很抱歉讓您總是充斥在這種距離感裏面,那是我的失誤,是我沒有盡到的責任……”
“您說這些是想怎麽樣呢?”她打斷了他,眼中有淚花閃現。
“是想讓我羞愧嗎?繼續用這種話語羞辱我?那一巴掌還不夠嗎?”
“不,請別這樣說。”他的話語變得有些迫切起來,但稍後又放軟了,“關于我的妹妹,我為她對您帶來的傷害感到抱歉,但她說的,我并不打算說那是錯誤的。”
“哈!所以現在又開始了,您最擅長的大道理?那些正确與錯誤的觀點?”女孩兒的聲音顫抖着,她的面色變得嚴厲,但這嚴厲又是如此的脆弱,好像輕輕的一個觸碰就會破碎一樣。
伊波利特看着對方,神情變得認真,“我得說,在情感上,您完全沒有錯,可在責任和做法上,您錯得離譜。”
朱麗葉咬着嘴唇沒有作聲,她的手指一直處于一種保護着的姿态。
“您完全可以選擇對我說明,我會……”
“祝我幸福是嗎?”她高聲打斷了他,情緒異常的激動。
“那麽,您将我的自尊置于了什麽地方呢?”她知道的。她這樣的做法顯然愚蠢至極,但她明明一直堅信的,至少在愛情上,她贏了,可這個男人幾句話就讓她明白,她早就敗的徹徹底底的了。
“您不懂嗎?”
她聽到對方嘆了口氣,然後她笑了,顯得有些狼狽。
“我應該懂的什麽呢?公爵。就因為你是那種把家人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就因為這樣,我就得委屈自己?”
“我從未這樣想過。”
“當然了,您怎麽會有如此卑鄙可恥的想法呢。”她用手絹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鼻子,聲音哽咽,像是喉嚨裏長了一個無法消除的囊腫。她用最惡毒的想法揣測着對方,并且用最蠻不講理的話語諷刺他。
“畢竟,您又不是我,哈,彼得堡最新的妓女。”她諷刺的笑着,而原本一直坐在沙發上,表情柔和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高聲的可以說是在呵斥她。
“請您別說這種話!”
她被吓了一跳,到最後只能愣愣的仰頭望着他。
“抱歉。”伊波利特歉疚的說着,他坐了下來,按了按眉心,然後望着對方的眼睛。
“您如此的貶低自己,傷害自己,可曾想過那些愛你的人?”
她沉默不語,低垂着頭,睫毛顫抖,而後她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嘆氣聲,仿佛無奈,又像是,完全明白。
“您欠我的,不是對我自己所造成的影響,而是我的親人,還有您的親人。婚姻,不應該那麽輕率的,比愛情更重要的,是責任,不是嗎?朱麗葉。”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後來,那也成為了唯一的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朱麗葉并不愛大哥,或許只是一種不甘心。那個時代的姑娘,被寵愛着長大的姑娘太過驕傲,但時代的關系又太過卑微。在愛情上,也許她很勇敢,但遠遠不夠成熟。因為她考慮的,從來都只有她自己。
大哥是那種把家人和責任看的很重的人。他的人生,對于這兩點是完全明白的,并且對于他自身來說,家人和責任從來都不會是勉強的。
=v=其實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一段關系中,太好的人與太糟糕的人都是少數,最多的,還是适不适合的關系。
☆、第 140 章
距離伊波利特和朱麗葉·卡拉金娜解除婚約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初冬來臨了。
朱麗葉的愛情并沒有開花結果。孩子的父親始終沒有出現,彼得堡對于那個孩子的父親有很多的猜測,更多的人傾向于相信那個孩子有可能是那位風頭正勁的鮑裏斯的,而海倫并不這樣認為。
“他是個聰明人,怎麽會允許自己被愛情牽絆住呢?”當阿琳娜在海倫身邊唠唠叨叨的絮語着時,她這樣淡淡的回答着。
孩子的父親成為了一個謎。雖然沒有結婚,但朱麗葉還是決定把那孩子生下來,只是全家人也不再出現在上流社會,後來開春的時候,卡拉金娜一家也搬到了鄉下,慢慢的,淡出了大家的視野。
海倫并不刻意去打探他們的消息,因為伊波利特說可以了,所以她就不再多說什麽了。日子照舊的過着,在冬天的雪花中,那些東西也随之飄落到了地上,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霜花,只等太陽一出來就煙消雲散了。
聖誕節的前三天。本應該是萬人慶賀的時候,但今年,即使是在舞會上,大家也是一臉的嚴肅,因為前方的戰事正在吃緊,俄國的守衛正在搖搖欲墜。當然,除了上流社會的圈子以外,當地的一些官兵更是人心惶惶,因為有幾個流竄的法軍正在城裏穿行,而誰也沒那個膽子向上頭承認是自己看手不力。
“總之,給我不計一切代價的迅速抓捕他們!”胖胖的官員漲紅着臉憤怒地喊道。
老百姓什麽都不知道,似乎還想要在這種時刻,多少從節日的氣氛中找到一些慰藉,而庫爾布斯基公爵家裏卻正鬧得不可開交。
“你就如此的窩囊嗎?連庫拉金家裏的混小子都比不上!”暴怒的聲音像是正在吼叫的獅子一樣。
高個的年輕人收斂了往日的笑臉,變得憤怒。
“我不像您,可以丢下一切,甚至連母親死的時候您都不在身邊!您得到了榮譽,但我呢?我從沒擁有過父親還失去了唯一的母親!”
“啪!”
過于用力的耳光使得安東希直接摔倒在地上,露易絲被吓壞了,但還是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把安東希扶起來。盡管安東希和他父親的感情并不親密,但兩人都如此盛怒的狀态下,露易絲也是第一次見到。
“你他媽的就這樣和自己的老子說話嗎?”
庫爾布斯基公爵暴躁的叱罵道,而安東希僅僅是站直了身體,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冷笑了一聲。
“如果,哪怕有一天,您盡到了做父親的責任再和我說這句話吧。”
“你他媽的給我滾出去!滾出老子的家!”
安東希望着自己的父親,他攥緊了拳頭,深呼吸一口氣,低聲說着。
“如你所願。”
安東希離開了,一開始是大步的走着,但後來,在聽到身後露易絲的呼喚和小跑聲後,幹脆跑了起來。他去馬房把自己的馬匹牽了出來,而露易絲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
“安東……”她小聲的呼喚着,咬了咬嘴唇,斑比一樣的大眼睛裏已經湧現了淚水。她很難過,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安東。她知道安東的過去,盡管他很少主動說,但每一次她都耐心的傾聽着,一點點的拼湊起來,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麽的愛着這個男人。愛到即使自己沒有,即使自己最為渴望,也想毫不猶豫的給他一個家。有時候,她甚至會笑着說道。
“安東,我可能生下來就是注定要愛你的,我是為了完全愛你才來到你身邊的。”
他說這是傻話。但露易絲知道,他是那麽高興她說了那些傻話,并且,幸福的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但是現在,他的安東,他是那麽難過,難過的她也跟着難過起來了。
“管家,請給我準備一輛馬車,我想去找他!”露易絲沖着管家懇求道,而後者有些為難,但老爺的話語聲響起來了。
“給她一輛馬車,也只有她能把那個臭小子勸回來。”庫爾布斯基公爵冷冷的說着,眼角邊上的大疤看上去顯得猙獰,但露易絲完全不在乎,她跑過去,沖着他微笑,然後踮腳吻了吻對方的面頰,她愛人的父親。
“我會把他找回來的,爸爸。”
待露易絲離開後,管家發現自家老爺依舊站在院子裏,雙手放在身後,眼睛盯着空氣中不知名的小點。也只有當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別人才會發現,這位曾經赫赫有名的将軍現在也只是一個老人了。
“老爺,這裏風大……”話還沒說完,就被強硬的打斷了。
“備馬。”
“可是老爺!”
“把馬給我牽過來。”老人不耐煩的揮着手,管家只好遵從。去馬廄牽馬的時候,管家搖了搖頭,心裏也嘟囔着這世界上父子間哪有隔夜仇呢。而那位露易絲小姐,還真是可愛,不然老爺也不會親自跟去照顧她的安全。
露易絲坐在馬車上思索着,但她對彼得堡并不是很熟悉,不過,有個地方應該試試看。想到這裏,她對車夫說了地址。
大約二十分鐘後,露易絲來到了庫拉金公爵家。
露易絲過來的時候,海倫正在給安德烈寫信。近來戰事吃緊,他的回信越來越少了,最近幾天更是沒有消息,可是,在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
“怎麽了?露易絲,你看起來急匆匆的。”海倫奇怪地問道,後者稍微喘了口氣就問她安東希有沒有來。
“有的,不過他和伊波利特出去喝酒了,出什麽事了嗎?”
“他,”露易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老實的說,“安東和爸爸吵架了。”
“原來是這樣。”海倫松了口氣,“你也別擔心了,他們兩個在一起呢,伊波利特會照顧好他的,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不,我不是當心伊波利特不能照顧好安東,而是,”露易絲說到這裏的時候露出了一個腼腆的微笑。
“我希望他們早點和好,他們畢竟是父子不是嗎?”
海倫笑了一下,“你可真是個好心的姑娘,心就像金子一樣會發光。”
“噢!別取笑我了,海倫,那我得去找他了,明天見,海倫!”露易絲羞紅了臉提着裙擺快速跑了出去。
“诶,等……”等字還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海倫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讓管家派幾個人跟着露易絲的馬車。只是露易絲的心太急切了,庫拉金公爵家裏的仆人牽出馬匹的時候,庫爾布斯基家的馬車已經不見了。
只是,很久以後。當海倫開始喜歡懷念往事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再快一點,如果,再細心一點,那麽,那個有着斑比眼睛的姑娘是不是也能永遠的那麽歡笑下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後爹模式開啓,2333
☆、第 141 章
酒館裏,伊波利特試圖阻止好友再一次把酒精不加節制的灌進自己的咽喉裏,但沒有成功。
“求你,伊波利特,我只有它了。”
“你還有朋友,有家,有父親,有未婚妻。”伊波利特好心的勸慰對方,卻聽到了一聲無奈的自嘲。
“沒有,父親,那是什麽。”男人半睜着眼睛,一只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良久的,讓自己的頭靠在那裏。
“我沒有父親,伊波利特,從來都沒有。”
“你有。”伊波利特輕柔的說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知道安東希怨恨自己父親的理由,換做是他,也許也會吧,可親人就是親人,再多的怨恨也不會是一輩子的。更何況,那位庫爾布斯基不見的真的不愛他唯一的獨子。他只是因為太愛了,這份愛中甚至夾雜着沉重的愧疚,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做而已。
“他只是不會表達而已,安東,你的父親很愛你。”理所當然的換來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相信我,安東,他愛你,這毋庸置疑。”
安東希擡起頭,迷蒙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好友,咧嘴一笑,“親愛的伊波利特,我可以相信你任何話,甚至你從小就愛上了我,但絕對不會相信你剛剛說的。”
伊波利特無奈的搖了搖頭,高個的男人已經站了起來。他其實并沒有像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醉,畢竟,他已經不是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走吧,伊波利特,太晚了。”
他們都有屬于自己的責任,即使依舊難過,也要讓自己站起來勇敢面對。
伊波利特跟上了對方,并不需要攙扶,在夜風中,安東希看起來清醒多了。
“走吧,該回家了。”安東希說完這句就準備離開了,但伊波利特阻止了他。
“至少讓我送你回家。”
安東希挑了挑眉毛,一手握着馬鞭,一手磨砂着,然後說:“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你是我兄弟。”伊波利特利落的上了馬,然後拍了拍安東希的馬兒的屁股,示意它可以走了。夜風下,傳來了安東希不正經的嘟囔聲。
“兄弟之間也可以有超越友誼的感情啊,畢竟,你那個時候可是主動親……”
“羅嗦!”
難得的,庫拉金公爵的大少爺呵斥了對方,而後者在安靜了一會兒後又傳來了嘻嘻哈哈的笑聲。
“你跟那個時候一樣,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閉嘴!”
庫爾布斯基公爵家的門口,管家正在那裏張望。安東希翻身下馬,擰了擰眉毛。
“出什麽事兒了?”
“少爺,你沒有看到露易絲小姐和老爺嗎?”管家瞪大了眼睛。
“他們不在家裏嗎?”
“露易絲小姐坐着馬車出去找您了,老爺不放心,後來就騎馬跟着露易絲小姐了,我以為你們會一起回來呢!”
安東希愣了一下,伊波利特拍了拍他的手臂說:“是不是在我家,也許海倫留下了露易絲和你的父親。”
伊波利特問着管家,“你打電話問過了嗎?”
“電話線前線日子壞了,沒法聯系。”
“伊波利特,我們先去你家看一下。”安東希皺着眉毛說道,伊波利特點了點頭。兩個人又快速翻身上馬向瓦西裏公爵的府邸趕去,只是,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不過是再一次确認了心中不安的猜想。
“他們不見了!”海倫瞪圓了眼睛,這大晚上的,一個年輕的姑娘和一個老人也不可能去酒吧或者賭場啊。
“我再去找找。”
“我讓家裏的人都一起去吧,順便派一個人去你家裏讓管家也派更多的人出來找找。”伊波利特沉聲說道,安東希點了點頭。
“至于你,海倫,待在這兒,如果他們回來了,就讓他們留在這兒,哪裏也別去,我們兩個小時後會回來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
馬背上,伊波利特看着焦慮的好友,只能安慰幾聲,後者應了一下,但看上去也沒什麽效果。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們差不多找了一個小時候,從遠處傳來了皮埃爾的聲音。
“找到了嗎?”安東希的聲音有些發緊,而從遠處騎馬跑來的皮埃爾則臉色煞白。
“怎麽……”伊波利特的話還沒說完,安東希就已經狠狠地在馬兒身上抽了一鞭子。
待安東希已經離開後,皮埃爾從牙齒縫裏擠出了一句破碎的句子。
“死了……”
轟的一聲,像是白日裏從空中打下的閃雷一樣在伊波利特的腦子裏響起。他揚起馬鞭,同樣的,狠狠地揮舞着馬鞭,跟随着安東希的身影。
“啊——”
他站在巷子面前,月光慘白慘白的,但總不及他臉上的膚色。
鮮血,亂鬥的痕跡,淩亂的衣服,在空氣中曝露的肉體,在它們依舊在呼吸的時候,總是那麽的白嫩美好,像是春天一樣富有生命力,而現在,它們是青紫的,髒污的,充滿血漬的,毫無生氣的。
死了,死了,一切都沒有了。
家,父親,露易絲,屬于安東的東西上帝殘忍的收走了。
伊波利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步伐原來可以這麽沉重,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除了美好之外,還有如此殘忍的一面。
明明都是人,就因為,一個是俄國人,一個是法國人,所以,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殘忍殺害?
明明只是個可愛的姑娘,就因為美麗,所以無情的強奸了她?
明明是犧牲了一切保衛了衆人的英雄,就因為年老,因為無法反抗,所以就忽視了他看上去和父親一樣的容顏?
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呢?
伊波利特跪倒在地上。半空中,手指都在顫抖,但還是抱住了自己的兄弟。
他從未見過安東如此多的眼淚,如此的狼狽,嚎啕大哭的大男人,抱着兩具逐漸冰冷的屍體,像是失去整個世界的孩子一樣,而這一刻,他什麽安慰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伊波利特,說點什麽,讓我相信他們還活着……
抱歉,安東,抱歉,安東……
老庫爾布斯基死了,他兒子的未婚妻也死了,
沒了,什麽都沒了……
安東希跪在墓碑前,潔白的花朵落在晶瑩的墓碑上,亦如他們來時的模樣。
他的淚流幹了,他心裏的血也流幹了,現在,他真的一無所有了。
年輕的男人将臉頰貼在墓碑上面,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低喃着,“你明明說過的,你是為了愛我還存在,安東還活着,你怎麽能跟他們一樣抛棄我離開呢,你怎麽忍心呢……”
海倫握緊了伊波利特的手,忍耐着哽咽。她看着這一切,卻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她害怕極了,迫切的想要扭過頭,從伊波利特那裏得到一絲真實的安慰。但後者,卻沒有望向自己的好友,而是微微仰起頭,望着天上飄散下來的雪花出神。
所謂的潔淨到底是什麽呢?原本潔白的雪花一旦落到了人世間就不免會沾染上污穢,但若是不敢落下,世人又怎麽才能知曉它的美麗呢。
一個禮拜後,彼得堡再一次的有了一件新聞。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安東,相信我,我也不想的【擤鼻涕中】
☆、第 142 章
瓦西裏公爵審視着自己的長子,而後者,面容平和,即使臉色憔悴,眼底還有着青影,但眼神卻是堅定的。
“你考慮好了?”
“是的,爸爸。”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嘀嗒走過良久,書房裏響起了瓦西裏公爵有些沙啞的聲音。
“那就去吧。”
伊波利特站直了身體,凝視着父親的容顏。那些白發,那些眼尾的紋路,那些褐色的斑點,無疑都在宣告着父親的老去。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濕潤,卻依舊緩慢地開口。
“請您,原諒我的任性。”
瓦西裏公爵擡頭望着自己的兒子,他甚至需要略微仰起頭部,而他從前卻從來沒注意到,因為伊波利特總是柔順的答應着他想要他做的一切。無論他是六歲,還是二十六歲。
“你是我的兒子啊……”他微微嘆了口氣,望着兒子灰綠色的雙眸,挺拔的身影,望着他轉身離去,望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要平安啊,兒子……”在門關上後,他低喃着。做父親的心,在這一刻,真的老去了。
他知道,只要他開口要求,那孩子一定會留下。平安健康的呆在自己身邊,可做父親的,卻不能真的拒絕他啊!
雛鷹需要成長,而他身為父親,除了答應和祝福以外,大概就只有等待了吧。
“等吧,等吧,兩個兒子,不,是三個兒子了啊……”
軟椅上的老人慢慢的抽着自己的小煙鬥,神情憂傷的仿佛是一個迷茫的孩子一樣。
海倫的卧室。壁爐旁邊,燃燒的爐火哔哔啵啵的作響。
她圍着毛毯,坐在地毯上,眼圈微紅,卻依舊固執的讓視線落在那一叢藍色上。
“我可以走嗎?”他開口了,聲音柔和卻難以遮掩其中的一絲顫抖。
“可以。”
“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
“現在,是三個人了,會哭的更多嗎?”
“不會……不會的……”
“會怎麽做呢?”
“會……會堅強……”嗚咽的聲音,牙齒都在微微的哆嗦着,想要狠狠地咬着什麽,難過的心幾乎要爆裂開來了。
“海倫,是堅強的姑娘對吧。”
“恩……”
“那麽,代替哥哥照顧好他們,你可以做到的,對嗎?”
“可以……”
“自己呢?”
她終于忍不住了,擡起頭望着對方,狼狽的,布滿淚水的,鼻尖也紅通通的,聲音沙啞的可怕。
“會很幸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也會勇敢,會微笑,會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
“所以,我答應了。我答應你,那麽也請你,答應我,活着回來,平安的回來……”
“當然,我會答應你的。就像每一次一樣,海倫,我從沒騙過你。”
“恩!”她用力的點點頭,視線模糊,想要微笑,卻無法微笑,想要哭泣,卻不敢哭泣,她只是用力的睜大眼睛,想要再看清楚,記清楚伊波利特的樣子。因為,現在,她也是一個人了,她要等的人又增加了一個,她要思念的人又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