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若是讓我來處理這事兒,那麽,我的意思是,必須把這個混蛋趕出去!”
“請您別這樣做啊!”
原本還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管家立即爬了起來,抱着尼古拉的馬靴,哭喊着求他發發善心,不過尼古拉沒搭理。米堅卡又去求老伯爵,但羅斯托夫也很為難,見兒子态度堅決,這位伯爵大人也只能同意了兒子的要求。
米堅卡見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縱使他再懇求也無濟于事,于是整個人又躺在地上了。
尼古拉看向管家妻子,那個婦人從剛開始就一直煞白着臉,嘴唇抖動着,現在,見尼古拉瞧着她,她就撲通一聲跪下來,哽咽着說。
“求您,收留我的妹妹達麗雅吧,我只能把她交給您們家了。”
尼古拉沉默了,他明白管家妻子的意思。自己一時氣憤把米堅卡趕出去,作為他的妻子,她一定也要跟着,但說出去的話,尼古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收回來了,所以他答應了,因為很顯然,如果帶着達麗雅,米堅卡一定不會善待這個姑娘。
米堅卡被趕出去了,他的妻子始終陪着他。這讓尼古拉的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似乎是第一次意識到,在這個社會上,男人和女人身份上的差距。不管這個男人有多壞,但女人從不反抗,只是認命。
“你怎麽了?尼古連卡。”
尼古拉回過頭來,這輕柔的聲音是羅斯托夫伯爵的外甥女,尼古拉的表妹索尼娅發出來的。
“索尼娅。”他喚着對方的名字,忍住了親吻對方的沖動。在他參軍之前,偶爾,他們會有幾個甜蜜的吻,但從他回來後,索尼娅很明顯的就回避了他。倒不是說索尼娅不愛他了,而是她明白了,那不夠體面。
“你看起來不怎麽開心,是因為米堅卡那件事嗎?”索尼娅關心地問道。
“是的。”
“為什麽呢?”
“因為不平等。”尼古拉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很明顯,兩個人都被震驚了一下。
尼古拉并不後悔,他想着,是啊,就是這樣,我早該想到的,所以他看着對方,眼神灼灼地問道:“如果是你的話,索尼娅,你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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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做什麽?”索尼娅看上去有些被吓到了。
“我是說米堅卡的妻子,她為什麽在明知道對方是個混蛋的情況下還要跟着她呢?”
“不然她能怎麽做呢?那是她的丈夫啊!”盡管這個漂亮的姑娘同情管家妻子和她的妹妹,但在這一個問題上,她無疑跟她們是一樣的。
尼古拉有些失望了,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者說,他頭一次發現,索尼娅想的那些,竟然是愚蠢的和落後的,她是麻木的,從來不去思考。也許她愛着自己,但她從未有屬于自己的想法。
“我說錯什麽了嗎?”索尼娅敏感的感覺到尼古拉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沒有,索尼娅,我只是還沒從宿醉中醒過來。”尼古拉扯了個笑臉,他撒謊了,生平第一次沖着他心愛的女孩兒撒謊了,而索尼娅從不懷疑他,即使她并不愚蠢,因為他在她心裏是神聖的,連她自己的質疑都像是亵渎了他一樣。
尼古拉又在家裏呆了三天,然後他就離開了,或者說,因為受不了而逃離了。
等回到軍營的時候,尼古拉才大聲地舒了口氣,這裏多好啊,多自由啊,完全沒有那些糟心事。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一趟回家,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把那個甜蜜的女孩兒也歸為了糟心事中的一件。
☆、第 48 章
瓦西裏公爵家接到這個邀請後,又是一陣忙碌,因為那位大紅人沙拉波夫也會前往。
“若是能和那位伯爵攀上關系,那你哥哥們的職位就不用發愁了。”瓦西裏公爵眯起眼睛笑着,仿佛看見了庫拉金家族走上紅地毯接受衆人的矚目和稱贊。
是的,總有那麽一天的。庫拉金家族會成為一種輝煌的存在,而他,将會是這一切的開創者,比祖輩更加厲害。
瓦西裏公爵抽了口小煙鬥,輕輕地笑了起來,而海倫,則是抿了抿嘴唇。因為,就算她不會嫁給皮埃爾或者鮑裏斯,但總有一天,她會嫁人的,而如果瓦西裏公爵執意如此,她是無法反抗的。
他們在第二天離開了彼得堡,前往莫斯科,這一次海倫沒有想什麽,只是斜靠在軟椅上。她這種有些憂愁的心思被伊波利特發現了。
“怎麽了?”他問道。
海倫放下右手,她看着對方,抿了抿嘴唇,然後問:“為什麽女人非要嫁人呢?”
伊波利特愣了愣,雖然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海倫那些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問題,但這一個,他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麽解答,所以,他決定從另一個思路來問。
“那麽,海倫,你為什麽不想嫁人呢?”
“那多無聊啊。”海倫撅了撅嘴,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嘟哝着,然後她看到伊波利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後,笑了起來。
“哦,上帝!我只是開個玩笑,親愛的伊波利特!”
伊波利特微笑了起來,他總是縱容着對方。海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眼睛彎了起來,其實這笑話并不好笑,可看到對方毫不掩飾的反應後,她真的感覺到了幸福。
“伊波利特,謝謝你。”她真誠地說着,眼睛因為淚水看上去顯得亮晶晶的,就像窗外的星空一樣,因為火車快速的運動,星星變成了一種銀色的軌跡。
“你真好。”她低喃着,像個小孩子一樣吸了吸鼻子。
“傻姑娘。”他輕聲說,起身将手裏幹淨的帕子為女孩兒擦了擦眼淚。
“你是我的妹妹,海倫,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你想做的一切。”
“我明明已經不是孩子了,但你這樣說的話,哥哥,你會把我寵壞的。”她重重地說着,為了掩飾有些顫抖的嗓音。
“那就做個任性的姑娘吧,至少,在你出嫁之前,別去思索那些會令你難過的事情。我和阿納托利,我們都是你的哥哥。”
年輕的男人微笑着給予了自己的承諾,他一點都不高大,也不健壯,被曬傷的皮膚也能很快的白回來,羸弱的,蒼白的,當阿納托利有時候嘲諷他這一點的時候,只有海倫看到了他偶爾投向對方的,羨慕的眼神。
如果他不是長子,如果他不是庫拉金的兒子,如果,他是在她的那個時代,那他才一定是那個被寵愛的人。
從男孩兒到男人,他的一生不會有羨慕別人的機會,不會有隐忍的時候,可這一切都是如果,也許,她想着,低喃着,也許沒有這些,他也不會是伊波利特·庫拉金。
“我,我好像想明白了。”
“什麽?”
男人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在燭光下,眉目間有一種玉石一般溫潤的感覺。
海倫微笑了起來,微微仰着臉頰,看着對方。
“就是幸福,伊波利特,就是幸福的感覺!”
伊波利特笑了起來,擡起手碰了碰女孩兒的頭發,兩個人都笑着,好像現在是一種叫做幸福的時刻。
羅斯托夫伯爵家裏的宴會舉辦的十分盛大,雖然在這之後,這位胖胖的伯爵将要唉聲嘆氣,但是現在,他開心着呢。
海倫和母親坐在軟椅上,昨晚的感覺依舊令她愉快兒,所以,就算是一直保持微笑,聆聽着這些婦女們那些無趣又不新鮮的瑣事,海倫也不覺得難受。
而這一切都被鮑裏斯看在眼裏了。
鮑裏斯在這個大圈子裏,周圍都是些伯爵和公爵,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中尉,可沒人敢輕視他,因為他深受沙拉波夫的喜愛。
瞧啊,這就是現實。鮑裏斯漫不經心地想着,不管他的出身是怎麽樣的,只要贏得了某位重要人物的喜愛,那麽,他就是高人一等。
正當他把這些想法在腦子裏過濾一遍的時候,鮑裏斯瞧見了那位海倫·庫拉金小姐,她笑的那麽幸福。金色的長發被優雅的盤起來,露出細膩的脖頸,她的眼睛十分的漂亮,笑起來就像全天下的事兒都沒有她心裏想的那件事重要。
“她為什麽那麽笑呢?誰讓她這麽幸福的呢?”鮑裏斯凝視着對方,甚至有些着迷了,而這一切都被那位沙拉波夫瞧見了。
這位年紀不大的伯爵微笑了起來,他喜愛這個小夥子,英俊,聰明,那麽短的時間就想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真谛,如果他不提拔他,那麽他又該提拔誰呢?
“去替我向庫拉金公爵夫人和她的女兒問個好,鮑裏斯。”
年輕的中尉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微笑着,端着酒杯暫時離開了這個圈子。
鮑裏斯面向自己的目标,他的身姿非常的挺拔,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金色的,這身制服幾乎花光了他一個月的俸祿,可那是值得的。
他擡起頭,向着那位庫拉金小姐的位置走去。
海倫原本一直沉浸在那種愉快的氣氛中,直到有一雙锃亮的馬靴出現在她面前。
“您好,公爵夫人,公爵小姐。”
這位英俊的軍官沖着在坐的女士們都打了聲招呼,他的嘴角始終挂着一絲謙遜的笑容,而女士們更是用一種喜愛的表情瞧着他,除了一個人——娜塔莎的母親羅斯托娃。
她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瞧着這位幾乎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夥子,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呢?不過她很快又釋然了,顯而易見,這就是男孩兒和男人的區別。
“您好,羅斯托夫伯爵夫人。”
鮑裏斯用一種更加謙遜和真誠的語氣喚着羅斯托娃,後者笑了一下,但并不是那種,長者給予小輩的笑容,而是疏離的,伯爵夫人給一位年輕有為的中尉的禮儀。
男人棕色的眼睛似乎閃了閃,但很快的,那裏面又有了笑意。
得到和失去,這位年輕的男人在扔掉廉價的衣物時已經清楚的明白了,而現在,他以前所設想的,不過是一步步的變成了事實罷了。
鮑裏斯微微鞠躬,然後走向了海倫那邊。他伸出手,微笑着詢問着這位年輕的小姐。
“我有榮幸邀請您跳一支舞嗎?”
随着這句詢問,是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第 49 章
“媽媽!”
多麽清脆和活潑的聲音啊,衆人循着聲音看過去,而海倫,卻注意到男人一瞬間僵硬的身體。
“媽媽,我找了您好久呢!”
穿着鵝黃色裙子的小姑娘輕快的小跑了過來,她笑的太燦爛了,好像瞧見了世界上最美的花兒,所以也跟着它們笑起來一樣。
“沒點姑娘家的樣子。”羅斯托娃輕聲訓斥着,娜塔莎嬌憨的在她懷裏撒嬌,然後她轉過頭,瞧見了鮑裏斯,她臉上的表情更加驚喜了。
她松開抱住羅斯托夫伯爵夫人的手,像一只小燕子一樣飛到男人的面前,那亮閃閃的藍眼睛眨動着,仰頭瞧着對方。
“鮑裏斯!天吶,你終于來了!”
這位年輕的中尉在瞧見女孩兒的身影後,他的視線裏就再也沒有別人了,他記憶裏熟悉的笑容,那種好像全天下都在自己手心裏的幸福感覺,是的,娜塔莎,除了她沒有別人。
鮑裏斯·德魯別茨卡亞一直是個很有毅力的年輕人,面對他深愛的姑娘,他從未像別的小夥子一樣失禮,他愛着她呢,一點都不希望在這之前讓她的名節受到一丁點的損害。但是現在,瞧見對方的眼睛和笑容後,他原本說服自己的那些理由,似乎動搖了起來。
“您過的怎麽樣?”他克制着自己,這才沒有把那種親昵的“你”說出來。
“挺好的。”
娜塔莎眨了眨眼睛,她覺得有些失落,因為鮑裏斯竟然這樣同她說話,那樣子,好像他們之間一點都不熟悉。
“你們不去跳舞嗎?”有位伯爵夫人問道。
“跳舞!”娜塔莎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熱愛舞蹈就像熱愛生命一樣。
“是的,不過你得等下一支了,娜塔莎。”
“為什麽?”娜塔莎有些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剛剛邀請了海倫·庫拉金公爵小姐。”鮑裏斯微笑着說道。他僞裝的很好,至少沒有人能夠發現他剛剛的失态。
娜塔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扭頭看了一眼海倫,那雙大眼睛似乎在問:“這是真的嗎?”
海倫覺得尴尬極了,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覺得這氣氛不對嗎?還是說,那些伯爵夫人們都選擇性忽略了。
“快去吧,海倫。”阿琳娜推了推女兒的手臂,使得海倫那還在嘴巴裏轉圈的拒絕的話語終于咽了下去。她起身,在經過娜塔莎身邊的時候,幾乎要臉紅了。
音樂響起來了,并不是什麽快節奏的舞蹈,而是舒華的節奏。
“您為什麽要把我攪合進去呢?”海倫悶悶地問道。
“什麽?”
顯然,鮑裏斯也在走神,而且還很厲害。
“您明明還喜歡她,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呢?”海倫有些糾結地想着,她望着對方,如果說沒有剛剛那一出,沒有瞧見對方身體僵硬的樣子,海倫完全不會幹涉這件事,但她就是沒法忍耐。
鮑裏斯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試圖用一種輕松并且溫和的語氣讓對方相信。
“我和您說過的,那只是一些孩子之間的不成熟的感情。”他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種親昵,仿佛是在無形間想要拉攏兩個人的距離,如果這是一個生長在宴會和莊園裏的小姐來說,是非常迷人的,但海倫不一樣。
“您別這樣說,鮑裏斯先生,您對我沒那樣的感情,而我同樣是這樣,那麽,兩個對彼此都無這個意思的年輕人,還是不要‘特意’讓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綁在一起比較好。”
海倫咬了一下“特意”這個單詞,然後坦然的看着對方。
鮑裏斯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他說:“您不了解,公爵小姐,事情總不會像您想的那麽簡單。”
“什麽?”海倫疑惑地問道,但鮑裏斯似乎并不想回答了。
年輕的軍官嘆了口氣。從這位公爵小姐的表現上,他已經明白了,再耗時間也沒有用,不過,他還是希望聽聽她的想法,也許是因為她那和尋常小姐不一樣的舉止,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睛,或者,只是單純的,他希望在這個時候聽到別人的話語。不是那種政治和交際的,只是單純的,可以諷刺,可以批評可以毫無邏輯的,但絕不存在欺騙的語言。
“您為什麽就不考慮一下和我結婚呢?”
海倫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吃驚的瞧着對方,為什麽他們現在突然會談論到這件事?
看到女孩兒的表情,鮑裏斯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他繼續說:“我自認為自己本身的條件并不算差,而您也不是那種普通的小姐,我有能力,您有身份和財産,我不要求您什麽,也不限制您什麽,而我看得出來,您需要的就是它們,與其和一個以後将會限制您的人結婚,不如考慮我。”
海倫眨了眨眼睛,上帝啊,她第一次看到這種不現實的,上門推銷自己的男人,而且還是用結婚。
在一陣緊張過後,海倫也笑了起來,她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您又不愛我,我為什麽要守着這樣一份婚姻呢?”
“愛?”鮑裏斯咀嚼着這個詞,然後微笑了起來。
“您覺得這宴會裏面有多少人是因為這個詞結婚的呢?”
“那不代表我要和他們一樣。”
“如果您不再這樣認為的話,請來找我,不過,公爵小姐,我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所以,可能等您明白的什麽,我已經向前走了。”
年輕的軍官微微彎腰吻了吻對方的手背,他紳士的把海倫送回庫拉金公爵夫人旁邊,然後欠了欠身子,向着沙拉波夫伯爵那裏走去。
“他和你說了什麽呢?親愛的。”阿琳娜微笑着問道,她看到女兒和那位英俊的軍官聊天,就難免以為她對他是有好感的。
“媽媽,沒什麽。”海倫搖了搖頭,她阻止母親繼續問下去,眼神在人群中搜索,她在找娜塔莎,但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那個精靈一樣的小姑娘這會兒正和一個中等個子的男士跳舞呢,她看上去是那麽的快樂,好像剛剛那個疑惑的人不是她一樣。
舞池中,傑尼索夫低頭詢問着這個靈巧的姑娘。
“那位庫拉金公爵小姐和鮑裏斯跳舞了,您不說點什麽嗎?”
“說什麽?我需要說什麽嗎?”娜塔莎眨了眨眼睛,若她剛剛心裏會有些不快,那也絕不會是因為海倫,而是對一種新的關系的認知,鮑裏斯變了,他看上去不再是那種鵝黃色了,而現在,她已經适應了,或者說,跳舞讓她總是沒時間去煩惱。
傑尼索夫聳了聳肩膀,牽着女孩兒的小手讓她轉圈,他喜愛這個姑娘,原先因為鮑裏斯和尼古拉是從小長大的朋友,娜塔莎和鮑裏斯也互相喜歡,所以他從沒開口,但是現在,既然那位中尉已經決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日子了,那麽他也可以行動了。
☆、第 50 章
“娜塔莎。”
“恩?”
娜塔莎微微仰着臉頰看着對方,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因為跳舞所以雙頰有着好看的紅暈。
“若我向您求婚的話,您答應嗎?”
娜塔莎有些吃驚的瞧着對方,她的臉紅了起來,不止是羞澀,更多的是一種興奮,從未有人和她求過婚呢!這個年輕的小姑娘高興的時候壓根兒沒考慮過這意味着什麽,而傑尼索夫也覺得這話似乎有些過于唐突了,所以希望娜塔莎再好好想想。
“是的,我會考慮一下的。”
娜塔莎從未被求過婚,所以她也不懂正确的方式該怎麽做,所以她只能假裝自己明白,然後矜持的先點點頭,等舞會結束的時候,她會去告訴媽媽的!她知道一切!一定能告訴自己該不該答應。
到了傍晚的時候,娜塔莎那種激動的心情冷靜下來了,她站在陽臺那裏,她的心又變得平靜起來了,因為她那種被求婚這件事所帶來的喜悅的感情,現在又煙消雲散了,她意識到就算不是傑尼索夫,而是另一個她不讨厭的人和她求婚,那她也會覺得高興并且激動的。
“我并不愛他啊。”娜塔莎皺着眉毛想着,然後很快的,她又變的輕快起來了。在她看來,求婚這件事除了讓她覺得喜悅以外,并沒有什麽別的作用,她哼着歌,在心裏思索着,明天該怎麽回絕對方。
“我得表現得冷靜和成熟,不能讓他看出來,我被這件事給弄昏了頭。”
娜塔莎心裏有個小人在這樣告訴她,而她自己也站在一邊點頭,附和着,是的,就是這樣,做得很好,伯爵小姐。
“娜塔莎,莉薩說你有事兒找我。”羅斯托娃從門外走進去。
“媽媽,您過來,我得問問您。”娜塔莎親昵的招了招手,這母女倆相處的就像一對姐妹一樣。
“怎麽了,寶貝?”
“您就一點都沒看出來嗎?”娜塔莎眨了眨眼睛。
“看出什麽呢?”羅斯托娃微笑着問道,她的小女兒總是這樣的古靈精怪。她擡起手替女兒攏了攏頭發。
“就是傑尼索夫和我啊,他剛剛向我求婚了!”娜塔莎用一種略帶驕傲又甜蜜的嗓音說着。
羅斯托娃吃驚的看着女孩兒,然後她很快意識到了這不是開玩笑,她有些急切地詢問着娜塔莎有沒有答應。
“沒有。”娜塔莎誠實地搖搖頭。
“他是個好人,很好的朋友,可我沒有愛上他,媽媽。”
“那你就該拒絕他。”
“可是,媽媽,我若說是因為我不愛他,這太殘忍了,他跟我求婚的時候,看起來是那麽的鄭重。”
“可你說的是事實,寶貝,如果你不愛一個人,就得告訴對方,別讓人家有了希望,而你自己又為難。”
“好,好吧,媽媽。”娜塔莎擰着眉毛應了一聲,她希望母親能教給她更好的方法,但看起來她只堅持這一種。
娜塔莎在心裏嘆了口氣,就這樣吧,她想,拒絕那個可憐的瓦西裏·德米特裏奇。
“好啦,娜塔莎,現在去招待一下瓦西裏公爵的女兒,今晚他們會住在家裏,還有沙拉波夫伯爵和鮑裏斯,你爸爸要和他們談點事情。”
“好的,媽媽。”娜塔莎吻了吻母親的面頰,然後離開了房間。
她直接去了客房,海倫就在裏面。下午的時候她似乎不舒服,所以一直呆在客房裏面。
“海倫,我能進來嗎?”娜塔莎一邊敲門一邊問道,聽到允許的聲音後才進去。
但娜塔莎沒有立即走向海倫那裏,而是歪這頭,凝神打量不遠處的姑娘。她原本應該是在軟椅上看書,現在站了起來面向自己。
她真漂亮啊!娜塔莎贊美道,瞧她的頭發,就像金子一般閃亮,而她的嘴唇,真迷人的樣子。
“你怎麽了?”海倫問道,因為那個小姑娘一直呆呆的倚在門框那裏,她看上去好像陷入了某種奇妙的想法中。
“哦,沒什麽,我只是想,你可真漂亮啊,海倫。”
娜塔莎像一頭輕盈的小馬駒一樣走過去,她親昵的靠着海倫,一點都沒有把鮑裏斯那件事放在心上,而這也令海倫有些詫異。
娜塔莎眨着她那雙大眼睛,“媽媽說您不舒服,我來陪陪您。”
“謝謝你,娜塔莎,我沒事。”
娜塔莎點了點頭,她又瞧了瞧海倫正在看的書籍,她讀過的,但現在已經忘了上面是講什麽的了。
娜塔莎不喜歡讀書,因為文字不會微笑,不會說話,她更喜歡和別人交流,那才是真實的。
“你喜歡鮑裏斯嗎?”她突然問道,而海倫,差不多又被吓了一跳。
“不,不喜歡。”她搖了搖頭。
“可他似乎很喜歡你。”娜塔莎眨了眨眼睛,她看上去并沒有生氣,也不是說故意試探什麽,只是單純的,詢問這件事情。
“你誤會了,娜塔莎。”海倫解釋着。
“我們只是認識而已,甚至還不算是朋友。”
“哦。”娜塔莎又點了點頭,然後她用手摳了摳坐墊,雙腳悠閑的伸直,歪頭說:“其實你要是喜歡的話,海倫,不需要顧及我。”
海倫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難道她臉上寫了幾個我愛鮑裏斯的大字嗎?
小姑娘撅了撅嘴巴瞅着她,“你們都以為我不懂,其實我知道,就算我喜歡鮑裏斯,到現在還愛着他,可他不會娶我。”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在以前就是,他對不相幹的人有時候并不是很好。”娜塔莎換了個姿勢,将雙手放在沙發背上,而她自己則将下巴枕在手臂上。
“我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這個不相幹的人中的一個。”她嘆了口氣,有點不像個孩子了。
“為什麽你們非要弄得這麽複雜呢?”她瞅了海倫一眼,好像在埋怨她,因為她也是其中的一個。
“我不愛他了,他也不愛我了,正好啊。”
“他還愛着你!”海倫說了出來,然後看到那個小姑娘微微瞪起來的眼睛,她放柔了聲音重複了一遍。
“是的,他還愛着你,我看得出來。”
“可我不愛他了。”娜塔莎幹巴巴地說着,與其說是吃驚,不如說是一種為難。
“你确定嗎?海倫。”娜塔莎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問這話并不是說希望增加鮑裏斯還愛着她的幾率,反倒是更希望他沒有。
海倫的眼前似乎浮現了那會兒鮑裏斯說的那句含糊不清的話語,難道,她想着,在她繼續思考之前,娜塔莎晃了晃她的手臂。
“你怎麽了?”
“沒事。”她輕輕地說着。
☆、第 51 章
就在這時,房門又被敲響了,一個有些胖乎乎的男孩兒探頭進來,瞧見娜塔莎的時候似乎有些高興,但在看到海倫之後,又有點臉紅,在海倫開口之前,那個男孩兒就一直維持着卡在門邊的姿勢。
海倫忍着笑意問道:“您不進來嗎?彼得·伊裏奇?”
海倫知道這個男孩兒是誰,她見過他一次,不過那會兒他還矮一點。
“過來吧,彼佳,海倫,你叫他彼佳就好了。”娜塔莎招呼着她的小弟弟過來,吻了吻他的臉說:“你怎麽過來了?”
“我沒看見你,所以就問媽媽了,媽媽說你在這兒,我就來了。”男孩兒先是紳士的稱呼了海倫的名字,這才坐下來,他現在沒有那麽拘謹了,也許是因為在姐姐的身邊。
“你找我幹嘛呢?”娜塔莎故意逗着自己的小弟弟,做出一個你還真是一個甜蜜的小寶貝的表情。
彼佳鼓了鼓臉蛋瞪着娜塔莎,故意說:“大家都有事兒,就你閑着,所以我來讓你不那麽閑。”
海倫和娜塔莎都被逗笑了,特別是娜塔莎,她又親了親男孩兒的臉蛋,捏捏他胖乎乎的臉頰,直到男孩兒害臊了起來。
“我走了!”彼佳站起來幾乎想要跑出去,不過他還是又轉過身子跟海倫得體的告別了。
“再見,公爵小姐。”說完又鞠了一躬才離開。
“你瞧見了嗎?海倫,彼佳還以為他已經是個男人了呢!”娜塔莎笑着說道,她這會兒又完全沉浸在小弟弟帶來的歡笑中了,而她的笑聲也感染了海倫。
“笑什麽呢?”
索尼娅進來了,海倫發現這個姑娘比上一次瞧見的時候更漂亮了,她的眼神溫柔并且專注,就好像她已經習慣這麽做了一樣。
“我跟你講啊,索尼娅。”娜塔莎歡快的起身,挽着索尼娅的手把她帶到沙發那兒。她開始把剛剛的事情又說一遍,這把索尼娅也逗笑了。
“他是個大孩子了,娜塔莎,不用很久就會變成像尼古拉一樣的。”她在說到尼古拉的時候,雙頰微微泛紅,看上去十分羞怯。
“哦,尼古連卡,這樣你就不用那麽想念他了,因為你可以把彼佳當作尼古連卡。”
“天吶,你怎麽能那麽說,娜塔莎,我要生氣了。”索尼娅捂着臉頰,嬌嗔了對方一眼。
娜塔莎咯咯的笑着,沖着海倫說:“每一次我提起尼古連卡的時候,索尼娅的反應總是那麽有趣。”
“你不能總是用這個來嘲笑我。”索尼娅站起來,沖着娜塔莎撅了撅嘴,然後離開了。
“她害羞了。”娜塔莎依舊笑着,她總是這麽充滿活力。
是夜,當人們都睡着了的時候,海倫卻還睜着眼睛。在這種安靜的時候,沒有了娜塔莎的笑聲,她就重新回憶起了鮑裏斯說過的那句話,她擰着眉頭,到最後已經不想再想下去了。
“睡覺。”她低聲咕哝了一下,枕着手臂艱難的入睡。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羅斯托夫伯爵家裏迎來了一個人。
安德烈在二月的時候,接到了遠在南方鄉下的皮埃爾的信。他看上去非常激動,像是要幹一番大事業一樣,他說他準備着手解放農奴的事情,并且列了很多的計劃,只是,那些計劃在安德烈看來,未免空洞了一些。
願望是美好的,但現實,它是不會那麽容易的。
皮埃爾并未被安德烈的話語打擊到,正相反,他更想把這事兒做成了。他們之間的通信在那一個月的時間盡然都是圍繞着農奴解放的問題來的,而在月末的時候,安德烈表示,他已經被皮埃爾說動了,他也準備這樣做。
皮埃爾高興極了,他表示這樣他們就可以有更多的交流機會了。
安德烈決定做這件事情後,他并未先設想這事兒做成了以後屬于他的榮譽會有多少,而是冷靜的将解放農奴的利弊分析了一下。
這位年輕的公爵大人并不吝啬于向他睿智又有些苛刻的父親請教。
當安德烈将那份報告書遞交給博爾孔斯基公爵批閱的時候,後者在兩天後給了他答複。
顯然,當安德烈看見那份回饋的紙張時,他明白自己和父親之間還有着很大的差距。他的閱歷始終是年輕的自己比不上的,他的見識也非常獨到,雖然和自己的很契合,但父親總是能夠挖掘到更深的層面。
“幹成了的話別忘了通知我。”老公爵擡眼看着自己的兒子。
“屬于你的榮耀就不要給我虛僞,博爾孔斯基受得起它們。”
“是的,爸爸。”
安德烈在四月的時候着手解決這件事兒,在忙碌的時候,他人變得更加消瘦了,但他的眼神,那種晶亮的,充滿希望和熱切的眼神似乎又慢慢地回來了。
瑪利亞看到這一切是那麽的高興,她總是相信自己的兄長。他那麽完美,他總會把自己拯救回來的。
安德烈只花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解放了一批農奴,讓他們成為自由人,這在當地産生了不小的轟動,有很多的宴會向安德烈發出了邀請函,不過他并不想要參加。
農奴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安德烈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現實,只是這現實,沒有原先那麽可怕罷了。為了讓自己不斷轉動的腦子有些事情做,空閑的時候,安德烈就去梁贊視察田莊。這田莊未來是屬于他的兒子的,而現在,安德烈在他成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