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徐敬南出了公寓，發現李穆還沒有離開。
他倚在車邊,手中夾着煙蒂，口中吞吐着缭繞的薄薄煙霧，迷霧般浮在眼前。他的神情看不清晰,而眼神卻是極其挑釁,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徐敬南并沒有多驚訝,像是早就料到他還沒走，淡淡地看他一眼，便走向自己的車。
“你什麽意思？”李穆的語氣是鮮有的嚴肅，像是質問，帶着明顯的情緒，他不爽。
徐敬南收回本欲打開車門的手,側身看向他，卻是規勸，“別再玩了,該收收心了。”
他口中的玩是什麽意思,李穆聽懂了,無非是玩感情。可是……他現在不玩，何談以後？
“徐敬南，你可以不顧及徐家，但是我和你終究不一樣。”他的婚姻早就被安排好了，最近家裏催得越來越緊，恨不得将那些名媛的模樣刻進他的心裏。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聲音也更無奈，“更何況，周凝就是個小女孩，我對她沒有別的心思。”
“是嗎？”徐敬南的語氣看似随意，視線卻陡然變得銳利，反問道：“普通的女孩，你會護送她回家，甚至進入她的家裏？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麽體貼，這麽随便。”
他點到為止，并不多言。李穆說的也沒有錯，李家那樣的家庭，不會接受一個普通家世的女孩子作為兒媳婦。徐家也不會，然而，慶幸的是，他可以自己選擇，也必須自己選擇。
徐敬南離開後，李穆仍舊站在公寓樓下，仰頭擡了擡，視線逐漸幽深，終是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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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南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看着屋內單調灰白的色調，略顯空蕩的家居布置，總覺得不如姜微的公寓那麽溫馨。
他的心情極好，但是一個人又不能與誰分享，何況他第一次有這種心情，勾着唇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紅酒。他現在很想喝酒，因為他很高興，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正經地談戀愛，而這個女孩又是他心心念念了這麽久的。
将紅酒緩緩倒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徐敬南晃了晃杯身，輕輕抿了一口。寂靜的氣氛中，他随性地坐在沙發上，品嘗着紅酒的清冽，雖然只有一只酒杯，但是他卻不覺得孤單。
“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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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微收到徐敬南發來的短信，只是對着手機屏幕，臉就微燙了，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但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
她還沒睡，她怎麽睡得着？滿腦子都是晚餐時她大方表白的場景，現在想想好傻氣，簡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還沒睡。”
“在想我嗎？”
徐敬南勾着嘴角将這條短信發出去，幾乎可以想象她收到這條短信的模樣，一定是雙頰微紅，眸色羞澀，潔白的牙輕咬着唇，欲笑含羞的嬌憨。他忽然就好想見她，才分開了這麽一會兒時間，他就已經在想念她。
果然……姜微連手機都握不穩了，垂眸笑了笑，眼波都帶着亮光，羞怯得不能自已。這句話怎麽回複都不對，她确實是在想他，可是要她肯定地回複，她……不好意思。
不一會兒，手機又響了一聲，他的信息又跳進了她的眼眸中——“我在想你。”
如果可以，姜微真的好想捶着被子吼幾聲，他怎麽這麽老練？而她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了，臉紅的不成樣子，心跳快得要心悸。原來戀愛也可以是這樣的，一句話就能讓人如泡入蜜糖裏一樣，甜得膩人，卻覺得還可以承受更多，想要更多。
她與韓敘戀愛時，道一聲“晚安”似乎是功課，心情也沒有多大的起伏，也不會膩歪。她以為她就是這樣的性格，談戀愛也就是這樣的，可是她現在才發現，不是的。
徐敬南只需要說幾個字，就讓她慌亂的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應對，卻又抑不住揚起的嘴角，好像很傻，卻又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傻下去。
許久沒有得到回複的某人，對着手機屏幕笑了笑。她一定害羞了，可是他還沒見過她在他面前不掩飾害羞的樣子。
好想見她，好想親口對她說一句：“我在想你。”
她不回複，徐敬南也不急，手指輕輕滑動，就打開了相冊。仍是那張照片，背景是W市的主題游樂園。她的長發被冷風吹亂，別有一番迷亂的美。
他的手指輕輕撫上照片中她光潔的額頭，想起方才在她家門口輕吻她額頭的觸感。如果牽手不算，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很短暫卻很溫暖。他第一次這麽小心翼翼地願意去呵護一個人，不緊不慢，一切按照她能接受的流程走。
徐敬南進了書房，打開電腦，再次看起姜微演的微電影。一颦一笑，此刻落在他的眼中，又與之前有了不同的視覺感受。她，已經是他的了。
就在他看得入神之際，姜微發來了一條短信。徐敬南劃開手機屏幕，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情緒外露得十分明顯。若論滿足，也不過如此。
姜微将“我也想你”四個字輸入好，再按了發送鍵，覺得她整個人都要自燃了，遇上徐敬南，就不可控制的發生了化學反應。
這太不像她了，鎮定自若，波瀾不驚，這樣的形容詞都去哪裏了？姜微打開相機，切換到自拍鏡頭，果然，整張臉上都泛着紅光，就像是犯花癡一樣。
天哪……
來電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吓了她一跳，來電人——徐敬南。
姜微深呼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情，盡量讓自己顯得鎮靜淡定。
“喂。”
輕輕的一聲，掃過徐敬南的耳膜，癢癢的、軟軟的，在他心上滑過。
“我還以為你會害羞的不接電話。”
“……我哪有害羞？”姜微下意識地否認。殊不知她這一句話，就像撒嬌般的嬌嗔，險些讓徐敬南起了反應。
徐敬南抵住雜念，問：“睡不着？”
“嗯。”姜微低低地應了一聲。
徐敬南在看微電影的時候，曾經幻想着姜微用各種語氣對他說話的樣子，他很期待也很興奮。然而，兩人确定關系之後，她言語間不經意的撒嬌與柔軟，竟像是在挑戰他的自控力，他幾乎要承受不住。可是他很喜歡，喜歡她面對他的時候，失去平日裏的冷靜，露出她真正的心思。
她睡不着的話，他要怎麽哄她呢？
“微微，我給你講個小故事。”
“好啊。”
“有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動了心，但是那個女孩由于各方面的原因一直抗拒他。他們分隔兩地後，某一年的大年三十，那個男孩開車去了女孩所在的城市，到了她家公寓樓下，卻又不想驚擾她。”
“也許是上天眷顧他，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竟然看到她和她的弟弟從公寓裏走出來，手上拿着很多煙花棒。他坐在車裏靜靜地看着，看着她笑，看着她舞着煙花棒，笑得那麽燦爛。”
“那個男孩不禁也跟着笑起來，大年三十，全國都浸在合家團圓的幸福和樂之中，只有他，在異地他鄉，看着他喜歡的女孩，卻覺得他不孤獨、不冷清。”
“女孩從頭至尾都不知道這個男孩的存在，只是開心得和弟弟一起放煙花。男孩第一次希望煙花可以一直絢爛，沒有盡頭，那麽女孩就不會回家，那麽他就可以再多看她幾眼。”
徐敬南溫厚的嗓音緩緩傳來，姜微本來靜下來的心又忽然提了起來，眼眶也慢慢濕潤。
原來，大年三十那晚，他在W市，就在她家樓下。他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發送那條“微微，新年快樂”的短信，卻被她刻意無視了。
姜微鼻尖一陣泛酸，抿起嘴唇，克制自己的情緒。她以為他對她是一時起意，卻不想他已然喜歡了她這麽久，并且是認真的喜歡，用心的喜歡。驚訝與感動，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情緒，姜微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語去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她猶豫了這麽久，徘徊不定，之于他，是否是一種傷害？
“徐敬南，你都三十二了，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男孩子。”姜微努力讓自己顯得輕松一些，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将憂傷通通抛開，只留歡笑。
徐敬南笑了出來，李穆問過他大年三十去哪兒了，他去了W市。也不是有計劃有目的的，只是突發奇想，他很想見她一面，在那個特殊的日子裏，在那個熱鬧的日子裏。
“不把自己說得年輕一點，怎麽配得上你？”他開玩笑似的說。
姜微意識到自己的某些話還是傷害到了他，急忙反駁道：“我不嫌你老的，真的。”為表堅定，她還握着拳，生怕他不相信。
“嗯，我知道。”
時間也不早了，即使徐敬南仍不想挂斷電話，卻也不想打擾她休息，晚睡對女孩子始終不好。可是，想是一碼事，做到又是另一碼事，簡單的一句“早點休息吧，晚安”，他舍不得說出口。
這才只是第一天，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必急于一時。徐敬南醞釀了很久，才道：“微微，睡前小故事聽完了，該好好睡覺了。”
他的口氣好像長輩哄小孩兒睡覺……姜微一聽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徐敬南的心弦又被撥動了，他擡手捏了捏眉心，無奈地笑了。看來以後，他還要再學會一件事情——自控力。他一向認為他的自控力已經算是很好，卻不想只是沒有遇到真正讓他失控的人而已。
“徐叔叔，晚安。”姜微是故意這麽稱呼的，她調皮了。為了防止還會出現戀人間經常會發生的誰會先挂電話的情景，她說完就挂斷了，因為夠膩歪了，她的心髒承受能力都快撐不住了。
徐敬南聽着電話裏的忙音，低嘆一聲，她還真是果斷。視線回到電腦屏幕上，他的表情柔軟的不可思議，他和微微談戀愛了。
将微微的照片同時設為手機鎖定屏幕與主屏幕，徐敬南的嘴角又上升了一個弧度。
這是他的女人，不必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陪伴着他，時時刻刻低頭就可以見到她的笑顏。青春洋氣，靈氣逼人的姜微，是他徐敬南的女人。
而姜微呢……挂斷電話後，她臉紅了一會兒，又心思一動，點進通訊錄，在背徐敬南的手機號碼。到現在為止，她能記得的只有家人與她自己的號碼，甚至連周凝的號碼她也不能準确無誤地背出。
但是她想記住他的，才不至于在手機沒電後就與他失了聯系。那十一位號碼，很好記，瞬間就刻在了她的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