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賜宴
賜宴
到底是去宮中赴宴,敷衍不得,沈玉盡管不願意,也還是起身去沐浴更衣,期間眉頭一直緊蹙,如臨大敵般。經過蒼玉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回頭瞧了眼身後跟着的管家:“給侯爺灌茶。”
全天下沒人不知蒼玉骨骼清奇,實乃個別難以琢磨的人中的翹楚,若說用灌,管家自然是不敢的,畏畏縮縮躲在沈玉身後不敢有所舉動。
蒼玉笑的淡然,絲毫不以為忤,慵懶的靠在座椅上,把玩着白釉茶杯:“天色不早,你怕是要快些。”
從将軍府出來,一路上沈玉的面色都不算好,躺在她對面的蒼玉倒一直怡然自得,躺累了不忘換個姿勢,左手撐頭,右膝曲起,風情無限的瞧着對面目不斜視的沈玉:“瘦了。”
沈玉向來不把胖瘦這種小事放在眼裏,亦沒有好奇心,不想得知他為何知道她近日瘦了,但兩人算不得熟,不回話總覺唐突,只好垂眸瞟了他一眼,不鹹不淡:“舟車勞頓,瘦了也屬正常。”
“哦不是,我是說你這身衣裳瘦了。”蒼玉慢條斯理的解釋:“若喜服未做,記得讓宮裏換個尺寸。”
正在趕車的蒼何突覺身後一陣涼風襲過,緊接着眼前閃過一道黑影,他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伸了伸手,急匆匆問:“将軍去哪兒?”
沈玉禦風而行還不忘回頭怒吼:“去年買了個餅!幹你娘!給老子閉嘴!”
蒼何一時不知自己方才可是說錯了什麽話惹得沈玉盛怒,有些無辜的摸了摸鼻子繼續趕車,又聽得身後車廂內極靜,思索半晌開了口:“爺,一會入宮将軍若不給您面子可如何是好?”
“面子是什麽?沒聽過。莫吵,我歇息一會。”蒼玉聲音依舊波瀾不驚,車內再無聲響。
“爺……”安靜了沒一會的蒼何又低聲叫着蒼玉:“一會您……去見見她嗎?那日您報平安後,她說很挂念爺。”
車內靜極,蒼玉未曾答話。
先行一步的沈玉在一衆正掀簾下馬車又或邁步朝宮中走的大臣們眼前從天而降,帶着破空的聲響,衣袂翩翩,身姿卓然。
衆位同僚一時忘了自己正要進行的動作,維持着初始的姿勢愣在原處,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上前去行禮:“下官參見沈将軍。”
沈玉未料到有這麽些人,有些尴尬,握拳抵在唇前咳了聲:“不必多禮。”話落擡腳朝宮中走,幾年的戰場厮殺已讓她忘了該如何用殺以外的方式去同人交流,她只得盡量躲避同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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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朱明元對此次宴席很是看重,宮中三步一個大臣五步一位王爺,沈玉一路走過去不知回了多少禮,她腳步一轉拐上一條背人的小道,耳邊總算清靜不少,正欲加快腳下步子,猛然聽斜刺裏傳來交談聲。
“蒼玉他此番回來辭了官想必是料到聖上想除去他了。”一個聲音有着些許幸災樂禍。
另一道聲音緊接着響起:“他那種人,腸子繞了幾千道彎,能想到這層不是正常?我以為他這逍遙侯爺也當不長,聖上早已視他為眼中釘,你以為聖上會放過他?別日後暴病而亡才好,為王朝打了天下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死。”
“那也未必,以他眼下在朝中的權勢,日後想要謀反也不是毫無勝算,畢竟他現下既得民心,黨羽又遍布全朝。”
“噓,這話可是掉腦袋的,當心蒼玉半夜帶着人踏平你家那小院子,他那般無恥的人做出這種事來簡直是沒有壓力。”
兩道交談聲漸行漸遠,沈玉的眉頭卻一直未松開過,腸子竟然有幾千道彎?真他娘的長。
“我當你先行一步是為了什麽,原來是要偷聽旁人誇我,難不成你上陣之前都有去聽敵方自誇的癖好?”
正沉思時,聽徐徐夜風送來蒼玉風淡雲清的嗓音,沈玉回頭瞧了他一眼。
蒼玉今日穿着較為正式,若不說話也算一表人才。
面若冠玉,神态威儀卻總想說兩句的蒼玉往前走了幾步,無端讓沈玉微感壓迫:“哪日帶我去祭拜沈深,畢竟日後成了親,他也算我長輩。”說到這個層面,蒼玉有些憋屈,沈深雖年長他幾歲,但也算是同輩,現如今他娶了沈玉,輩分卻要跟着往下降一降。
沈玉一聽他提起成親一事,面無表情的轉頭向前走:“不願成親便去找聖上說,跟老子說沒用。”
蒼玉聽她一口一個老子說的起勁,笑了笑:“這輩子男人女人我都瞧過,平心而論皆不及你這時而英武時而感性的瞧着順眼,親我自然不退,當然,你若想退,我不攔着。”
沈玉不理會他,繼續朝前走,再回頭時身後早已沒了人影。
一拳打在身旁的梅樹上,沈玉咬牙切齒,老子總有一日讓你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因方才不甚聽到了那番話,席間沈玉不由多瞧了朱明元同蒼玉兩眼,見兩人的互動的的确确是有些詭異。每每趁蒼玉回敬旁人的酒,朱明元的視線總會有意無意朝他那處瞧,意味深長。沈玉覺得這事知道多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垂了眸,遮住心中萬千思緒繼續飲酒。
沈玉十一歲便随父上戰場,早已是滿手殺伐,尤記前些年鎮國公沈深未戰死沙場前帶她回京探望母親,那時她已頗負盛名,世人都道沈玉渾身肅殺之氣,雙手早已被鮮血洗禮,是頂有名的玉面修羅,那時起便鮮少有人敢近她的身。是以這次遇上蒼玉,她委實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放下酒杯,餘光見身邊有人影接近,側頭瞧了一眼,正是方才開席時來遲的蒼玉,此時他正拎着酒壺要坐在她身邊,坐穩後低頭湊到她耳邊,溫熱的呼吸噴了她一臉:“喝完了?”
沈玉絲毫沒有掩飾憤怒,騰的從桌前站起來居高臨下怒視他壓低嗓音:“你到底要幹什麽?老子敬你是條漢子,你別得寸進尺。”
蒼玉笑了笑,也放下手中酒壺,拖着沈玉便往外走。
有不少大臣偷眼瞧見這邊的情形,皆面面相觑:戍邊的人奏是想得開,這天兒剛黑,又是當着衆人的面,這倆人便如此激烈,想來日後定然是一年抱倆兩年抱仨啊。
沈玉被蒼玉拉着走,覺自己多年來的英武形象被毀,面子上也挂不住了,無奈蒼玉力氣大她一些,只得按捺住怒火,待到了人少的地方沈玉擡手便是一掌,猛然朝蒼玉背後襲去,其意在迫使蒼玉放手,倒未想真正傷他,見他從容避開一掌,沈玉怒吼:“你他娘腦袋有病!”
蒼玉輕笑一陣,又感嘆道:“你這小東西還挺激動,你不是也不願在那地方待着,來時我已同聖上禀明我們一會還有些私事,他準許我們可以先走一步。”話落見沈玉似乎是要說什麽,揚了揚嘴角:“不客氣。”
沈玉自知跟他講不出理,出了宮門便走的飛快,蒼玉卻依舊氣定神閑同她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沈玉不理會他,只顧走自己的。
此時天色已全黑,夜幕中星光微弱,将那一抹皎潔圍在其中。沈玉高挑颀長的身影似一棵蒼松,筆直挺拔,穿過幾條街,突然覺得身後似乎有些不對勁,她步子不見加快,反倒慢了一些,待轉過街角提口氣,縱身躍上身旁三人高的屋頂,冷冷垂眸俯視下面那條空蕩的街,摸出腰間玄天鞭靜候。
不多時見一位黑衣人出現在視線內。她正要揮出那由十九節玄鐵制成的銀鞭,擡頭卻見蒼玉坐在對面屋檐晃蕩着修長的雙腿,修長如玉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酒壇,他瞧了沈玉一眼,随手摸過顆石子,繼而朝街上的人投了過去,慢條斯道:“吓死爹了,你告訴爹你是不是想死了?”
黑衣人見自己行蹤被識破,心生絕望,自知無法逃出生天,只能趁還沒落到蒼玉手中,擡手自行了結。
蒼玉有些無語的瞧着地上呈大字躺着的屍體,又擡頭瞧了瞧沈玉,輕松自屋頂躍下,擡手将手中的酒倒在黑衣人的屍體上,滿眼無辜:“你瞧,一條鮮活的年輕生命這麽就消失了。”
沈玉冷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臨走前啐了蒼玉一口;“真他娘的晦氣。”
蒼玉沒有急着追上,淡淡道了一聲:“這人是宮中派來的?”
蒼何從暗處出來,畢恭畢敬的行禮:“是。”
蒼玉理了理腰間玉帶,打個響哨召來行風,翻身躍上馬背:“不用管我,你先回去。”
“主子!”蒼何見那道身影轉瞬不見,心裏有些着急,撕心裂肺沖着空氣喊:“甄柳正在府上鬧脾氣,吵着要見您啊!主子!主子!請帶我一起飛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