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探問
林彥弘自己經歷過“一世”, 才發現當年看林彥興,為何總覺得違和。
那時候的林彥興明明也是個少年,但行動舉止之間卻帶着成人的世故圓滑……
林彥弘甚至一度懷疑, 林彥興和自己一樣,是重新活過的人。
可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仔細觀察, 林彥弘逐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這個庶弟是又重活了一次的人,為何會屢屢做出種種“蠢事”而不自知, 而且除“詩詞天賦”之外, 于學問上一點長進都沒有……要知道“上輩子”的時候,他可是在青桐書院得到過最好的老師教導,再不濟也不至于連林穹德的考校都應付不來。
不過,林彥弘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這個庶弟一定也有某些特別的“奇遇”,要不然也不會跟“上輩子”一樣,能夠年紀輕輕就默出《愛蓮說》。
他心中存疑,卻找不到任何線索, 更不可能質問林彥興來獲得答案, 只有小心謹慎, 步步為營。
好在這一次, 林彥弘同樣掌握先機, 所以面對林彥興和臻夫人, 再不像過去那般無從防備,毫無招架之力。
臻夫人私下盤鋪子的事情,做的極其隐蔽, 府裏的人一無所知,林彥弘卻能猜到一二。
他大概知道臻夫人手上有哪些人,所以吩咐石青專門盯着這些人的行動,好過遍地撒網,因此很快就知道了一些情況。
與“上輩子”能夠靠林彥弘的鋪子來省去大筆成本不同,這一次臻夫人也得從零開始。
雖然雲陽城不比京城那般遍地是權貴,鋪鋪有後臺,但到底是郡府,光那些和哲郡王府、刺史府、将軍府和一些長官府有關的鋪子,就已經掌控了不少街面和行當。
當初林彥弘的鋪子能夠在好地段存活下來,也是因着林氏和齊氏的雙重“庇護”,換了臻夫人這個貴妾到外面,還得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當然是吃不開的。
就算她再有能耐,面對這種困境一時也顯無力,那吸了臻夫人一半私産的鋪子,如今剛剛起步,能不虧賠,就謝天謝地了。
林彥弘現在不慌着揭發,是在等這鋪子慢慢發展起來,成了臻夫人和林彥興生錢的寶貝之後,再想辦法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佟氏。
借自己這位心胸狹窄的祖母之手,讓臻夫人和林彥興體驗一下,時時刻刻被長輩“記挂”的美妙感覺。
林彥弘在雲桐城買了宅子的事情,他對林府這邊沒有“隐瞞”,甚至還讓紫槐事先給林佟氏送了信。
他要讓林佟氏先竊喜一下,以為自己在林彥弘身邊安了得力的“眼線”。
紫槐乖覺又機靈,把這件事做得極其“隐蔽”而順利,事後果然得到了林佟氏大力稱贊,以及一個銀簪子的獎賞。
雖然在知道了這是齊氏給林彥弘置辦的産業後有些失望,但林佟氏還是鼓勵了紫槐,讓她多多替自己“照顧”弘哥兒。
“弘哥兒獨自在外,齊氏除了能給些銀子,什麽事都幫不上忙,還得我們為他盯着才是,免得弘哥兒被人欺瞞,上了當。”
林佟氏讓紫鵑把簪子給紫槐,見她滿臉感激地雙手接過,和藹地笑着道:“你是我這邊出去的,在弘哥兒身邊伺候,要多多用心。”
紫槐低着頭,連連保證:“老夫人放心,婢子一定好好服侍大少爺,讓大少爺知道老夫人對他的關心。”雖然大少爺已經知道老夫人對他的“關心”,她回去還是會把這邊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都告訴大少爺的……
林佟氏聞言,滿意地點點頭,但當她看到紫槐的少女髻,不禁眉頭微皺,于是轉而道:“現在琥珀要照顧彥思,弘哥兒身邊只有你一個伺候,你雖不是他身邊長大的,但他應該親近你才是,這是你的福分,切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紫槐明白她在說什麽,立刻紅了臉頰,答話變得羞澀而踟蹰:“大少爺他……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書院裏……有時候,休館也不回宅子……婢子……婢子倒是難得見大少爺一面的……”
就算大少爺回來,她也根本不敢主動湊上去,即便少爺讓她進書房,她都只敢低頭回話……
當然這些是不能告訴老夫人的。
林佟氏聞言,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但她想了想,也知道林彥弘不回宅子,紫槐想親近他,也無計可施。
“我會讓弘哥兒注意着勞逸結合,別總待在書院裏死讀書,但你們身邊的人也得警醒些,莫讓弘哥兒任性。”
紫槐想也不想,立刻應道:“是,老夫人。”反正大少爺說了,老夫人讓她幹什麽都可以先應下來,至于回去以後該怎麽做,全看少爺的安排就好。
紫鵑帶着紫槐出去的時候,望着她尚還稚嫩的側臉,想到沒能好好休養而不幸落了殘疾的紫芙,心裏莫名有些不忍。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暗暗提醒道:“我聽說,你哥哥如今在郭管事手下辦差挺順利的,将來多少是個依靠……”所以你也不用什麽事都自己擔着。
紫槐看了一眼紫鵑,算是記住了對方這份難得的善意,微微笑道:“姐姐說的是。”若真是依靠就好了……可惜,根本靠不住!
等她回到家裏,被嫂子“關心”了幾句,然後手裏還沒捂熱的簪子被兄長找借口拿走的時候,紫槐心中已經一點波瀾都不起了。
——反正在雲桐,大少爺給的金镯子被她好好收在房裏,用琥珀給的木盒子裝着,自己的嫁妝自己攢着,不差這麽個破玩意!
……
紫槐一回林府就以“回家看看兄嫂”為由去了曉福居,林彥弘這邊則跟着林隽一起,在林穹德的賀安堂見到了林彥興。
三人像過去一樣,跟林穹德彙報了今日進學的情況。
林穹德聽過之後,捋了捋胡須:“在書院讀書,不比在家中,讀得不好,還有先生幫你們兜着,一定要勤學不怠,莫要給府裏丢臉。”
他想了想,重點“教導”了林彥興幾句,才轉而對林彥弘道:“你也是,莫要有些成績就沾沾自喜起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少花點時間在雜學上,多花點時間于經史策論,方是正途。”
他聽林隽信中說,林彥弘前段時間“癡迷”古卷,而且還是記載着雍國古文字的古卷,感到十分生氣。
偏偏林彥弘在致學堂的兩次小考都取了第一,沒有絲毫因為看這種“雜書”而耽誤學業的跡象,就算想發脾氣,也沒有理由,所以只能淺淺提到。
雖然知道林隽告訴林穹德這件事,未必是出于壞心,但林彥弘不喜這種被林穹德管教的感覺,答話的時候并不積極:“孫兒謹記祖父教誨。”
林穹德哪裏聽不出來他語氣中的生硬,頓時覺得威嚴被挑釁,正準備再教訓他幾句。
站在旁邊的林隽見父親有些動怒的意思,原本就因為“告狀”被提及而有些臉熱的他連忙開口道:“父親,我們回來,還沒來得及給母親請安。”
林穹德被兒子打斷了話茬,總不能說“先等會兒,等我教訓這小子一頓你們再去請安”,只能揮手道:“那你們趕快去……你母親這次生辰,家中會有不少客人,仲嘉明年就要行冠,這次你要帶着弘哥兒和興哥兒,也該學學行事處世了。”
“是,父親。”聽到父親提及冠禮,林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有些微紅,忙拱手應道。
林彥弘餘光瞟到他神态,心裏頓悟。
——看來,林隽的婚事定下來的事,他自己已經有所耳聞。
待給林佟氏請了安,林隽被林佟氏留在曉福居說貼心話,兄弟二人則被她打發回去。
在離開曉福居返回各自院子的路上,林彥興按捺不住,問林彥弘道:“兄長,我在府學看到了從青桐書院傳出的詩集。”
林彥弘早就料到林彥興會問及此事,他停住腳步,一臉“所以呢”的表情看向林彥興。
對方繼續道:“我們看到這本詩集,都驚嘆不已,争相傳抄,只是……只是不知這李白先生是何許人也,若這些真是他所作,為何此人毫無名氣,怪哉怪哉。”
林彥弘笑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世上才華橫溢的隐士有幾許,無人可知,如今明珠見于月下,也算一件幸事。”
——這算什麽幸事!
林彥興在心中腹诽,但也沒忘記自己要問的問題:“兄長在青桐書院,可知這詩集是何人傳出?”
他在府學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就等着見了林隽和林彥弘,好好打聽一下。
若是能知道,那個跟自己一樣“故鄉”的人是何方神聖,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可惜,林彥弘并沒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個嘛,還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傳出來的,”林彥弘笑着道:“總之,我們都得感謝他,若非是他,又怎麽能讓大家看到這等文豪之作呢?你說,是也不是?”
林彥興嘴角抽搐,暗地裏咬牙切齒,表面上卻還得附和:“兄長說的是……”
林彥弘想了想,笑道:“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傳出來的,不過咱們書院裏的人都道,能得到這等寶物,此人怕非一般家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萌萌竹攸、不吃貓の魚的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