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習武
詩集傳出月餘, 依舊沒有任何關于這位詩人的消息,他出生于何地, 生平如何, 無人可知。
林彥弘一度懷疑,這是位隐士, 而且與林家先祖有舊, 否則古玉中不會遺存他的詩作。
但他試探過叔叔林隽,也去信過父親林豐, 甚至在與林穹德的家信中提過最近青桐書院發生的“奇事”,都沒有得到任何特別的回應。
所以對自己的這個猜測,他并沒能十分肯定。
雖然有諸多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但林彥弘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他不願這些詩詞蒙塵, 不希望它們被欺世盜名之輩奪取盜用, 如今能令它們見于陽光之下, 讓林彥弘感到十分榮幸。
料想林彥興看到這本詩集之後,一定會大吃一驚, 而且短期內勢必不敢輕舉妄動,林彥弘終于不用不像之前那般緊張行事, 而是放慢了腳步, 慢慢将古玉中用雍國古文字記載的古卷對譯過來。
李景承見他有心思在睡前給自己念書,就知道他的心情不錯, 果斷披了被子,扒在他的腿上,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嘴巴看。
這本是小狼崽慣用的姿勢, 但現在被這麽個大活人做出來,且先不說奇不奇怪,光是位置都顯得有些擠了。
之前,林彥弘因為要譯制古卷裏的東西,有段時間心思緊繃,整個人都沉浸其中,連致學堂的課業都不可避免有些懈怠,自然沒有閑心和小狼崽繼續往常的睡前互動。
如今他拿起書給李景承念書,原本是想補償他一下,結果被某人這樣一弄,感覺又別扭又有些莫名的慌張。
林彥弘輕輕地坐起,試圖挪動自己的腿,卻被人牢牢壓住,根本抽不開來,他低頭就見李景承盯着自己的嘴巴,好像十分認真地在聽(看)他念書,英俊的臉龐帶着少年的天真無邪。
“你起來……讀書就要有個讀書的樣子,這樣趴着,成何體統。”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推了推李景承蓋在身上的被子。
可惜某人根本不為所動,反而将自己整個人都壓在了林彥弘的腿上,還能理直氣壯地反駁道:“要睡覺。”
林彥弘這才想起來,他們現在又不是真的在過讀書時間。
——只是睡前念一小段書而已,好像确實沒必要像在禦書樓裏一樣,坐得筆筆直直,規規矩矩……
林彥弘沒轍了,想來想去只能道:“那你坐起來些……這樣……這樣有些熱。”
這時候已經是八月,青桐書院雖然位于青桐山中,旁邊又有鳳栖湖,但到底是到了夏季正炎熱的時候,夜晚也說不上有多涼快。
書院給學生備的冰都用在館房和講堂等處,許多家境殷實的學生忍受不了炎熱,就令仆從買冰來用,書院倒也不阻他們這般行事。
所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也”,卻不是人人都如此,時時都這般。
林彥弘的屋子裏住着一位世子殿下,就算他自己因為體質和古玉的原因不畏熱,但也不能熱着李景承,尤其是渾身毛茸茸的小狼崽更怕熱,所以林彥弘的屋子用冰不少。
林彥弘找了個不太說得過去的“借口”,李景承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耳朵紅起來,才“老實聽話”。
恢複人身的時候沒來得及穿衣服,李景承到底坐了起來,他把薄被裹在身上,胸前□□了些皮膚出來,在昏黃的燭光下若隐若現。
“這幾日你沒有跟我出去,是念北在教你習武嗎?”林彥弘抱着非禮勿視的心态,眼神微移,看着手中的書本,随意找了個話題。
化名為念北的王府影衛廿七随他們來到雲桐,一方面是要就近保護裕王世子,另一方面也是要教殿下習武。
作為鎮守北境的裕王獨子,李景承總有一天是要帶領将士面對梁雍邊境的妖魔,之前他年幼的時候不能恢複人形,習武之事無法進行,但如今他已經可以控制先祖返魂的狀态,所以很多事情已經可以開始。
林彥弘聽李景承說過一次,但沒有太過注意,如今有了時間精力,就想問問他們的進度。
還沒等得到對方的回答,林彥弘眼前就忽而伸過了一只胳膊。
他不解地順着李景承的手看過去,目光不自覺地就留在對方已經略顯鼓起的臂膀上,然後再往那邊看去,看到對方深邃中充滿期待的眼眸,就好像在邀請林彥弘來捏一捏,看看到底有沒有成效。
大概是常常捏小狼崽的小爪爪,已經捏出了習慣,林彥弘看到這個眼神,竟然鬼使神差地就這樣伸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捏了捏。
因着手臂的主人用了勁兒,那裏摸上去果然已經有些硬硬的,好像蘊藏了生機勃勃的力量,還在逐漸增長。
林彥弘可以想見,不知道十年還是二十年,李景承就會像林彥弘看到的裕王一樣,變得高大威猛,勢不可擋。
林彥弘想,那時候,李景承會是叱咤北境的皇族悍将,鎮守邊境,而他自己應該也已經得了一官半職,到不知何處去參理政務,他們會天各一方。
他也許會想起這段兩人情同手足、親密無間的歲月,卻不知道李景承長大以後,是否還記得這段緣不知何起的時光。
內心裏那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既讓人感到喜悅,卻也略帶點酸澀,好像眼看雛鳥展翅,一去不回,成鳥又欣慰又失落似的。
李景承見林彥弘捏着自己的手臂竟然發起呆來,十分不滿,他捉住了林彥弘的手,往自己胸前帶,頓時驚醒了思緒飄遠的某人。
“做……做什麽?!”
“受傷了。”
林彥弘聞言立刻把剛剛的驚訝和窘迫抛在腦後,着急地問:“受傷?你受傷了?傷在哪裏?”
李景承把被子往旁邊拉開了些,露出自己的胸膛,語氣裏帶了點委屈:“念北打我。”
林彥弘看到他小麥色的胸膛上确實有些淤青,頓時心疼了起來:“不是說才剛開始習武嗎?怎得就會有這麽多傷?”
他雖然不懂這些,但也知道習武之人難免會有傷痛——也只有受傷了,知道什麽是痛了,才會真正成長,學會想辦法讓自己不再受傷受痛。
但他怎麽也想不到,念北竟然一點不顧及李景承的身份,難道他們裕王府的操練,都是這般嚴格殘酷,連世子都躲不過嗎?
林彥弘焦急和心疼的目光讓李景承嘴角牽起了一點弧度,但很快就又變得面無表情起來,跟他父王越來越像。
林彥弘專注看他胸前的淤青,根本沒注意到某人臉上的變化,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上了當”。
李景承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摁:“揉才不痛。”
林彥弘知道這是要把淤傷揉散,就真的幫他揉起來,小心翼翼地動作之餘還溫聲問:“念北應該給你準備了藥油,在哪裏?咱們拿出來搽上,好得快些。”
其實,這點淤青在習武之人眼裏根本不算什麽,即便裕王在這裏,都不會心疼兒子,這些也就只能騙騙林彥弘這個“門外漢”罷了,念北又怎麽會給少主用藥油。
“味道大。”李景承一邊享受着林彥弘的手觸摸自己身體的感覺,一邊言之鑿鑿地回答。
林彥弘不贊同地怪道:“那味道能有多大?聽話,快拿出來,我給你擦。”
他見李景承不說話了,幹脆對外間道:“念北,念北……”這家夥不聽話沒關系,他可以直接問念北。
可惜還沒等他把人叫過來,就被某人撲倒在床上,那少年還把頭埋在林彥弘懷裏,低聲道:“睡覺,早起。”
然後他就把被子往上一扯,蓋過了自己的頭,等林彥弘再掀開,他已經變成小狼崽子,正四肢岔開,扒在林彥弘胸口,一動不動地裝睡。
他變成這個樣子,就是藥酒來了也擦不了了,林彥弘只能作罷,無奈地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好吧,早點休息也好。”
小家夥掃動了一下尾巴,算作回應,然後就再不動彈。
林彥弘把它抱在懷裏,捏了捏它的小爪子,那裏毛茸茸的、軟軟的,跟捏某人的肩膀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在心裏想,自己可真是杞人憂天,林彥弘不再去管那些不知何時會來的離愁別緒,兜着圓滾滾的小毛球,陷入夢想。
外間裏,念北躺在架起的簡易木榻上,籠罩在窗紙透過的月光下,眼神閃過一絲複雜。
但很快的,他翻了個身對着牆面,慢慢閉上了眼睛。
……
青桐書院每五日會休館一日,每月末時還會多休一天,因為許多人在雲桐城有備居所,這時候就會回去住上一晚,放松放松。
又到了休館的日子,這一次林彥弘婉拒了林隽的邀請,帶着小狼崽和念北徑直回到雲桐城中自己的院子。
每到這時,春嬸都要使出渾身解數,誓要将林彥弘“瘦”下去的肉給補回來,于是把琥珀也給拉走了,好幫她打下手。
小彥思在午睡,見院子裏只有少爺和愛犬在院中,沒有旁人,何昌面帶喜意地跟林彥弘道:“少爺,那邊有消息了。”
林彥弘聞言,有些訝異:“這麽快就有消息了……是哪裏?”
“是升平巷的一處院子,不大,但有兩進,還有井,剛剛空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萌萌八月桂花香的□□投喂,萌萌竹攸、Gia的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