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半學
讓念北把行李放下, 林彥弘環視了一下屋內的環境,發現這裏的格局倒是有些像巫山華音寺的禪房。
都是四方通直的屋子, 若不是有中間的屏風遮擋一下視線, 就能一眼望到頭。
不過也正因為這古樸簡單的竹屏風,把一個通間一分為二, 有了內外之別。
靠近門的是書桌和一個放書的木架子,大概有一人來高, 總共有四層, 而房間的最裏面擺得則是床榻。
半學齋為學生配備的床榻顯然比華音寺的石榻要好多了, 起碼是帶着床帏的架子床,雖不及拔步床考究, 但也多少有些“家裏”的味道。
林彥弘聽林隽他們說起床鋪的事情,不以為然——他連巫山的石榻都睡了月餘,沒有任何問題和不适應, 所以還會怕這種嗎?
林彥弘的行李不多, 還多是些自己做過注解的書卷, 沒有讓念北幫手, 林彥弘自己把書都放在了架子上, 很快就占了一整層的位置, 還有多幾本被林彥弘順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沒有把自己的“寶貝”都拿出來, 一部分還放在古玉的須彌芥子裏, 複制出的那一套則還是留在了雲桐城,讓琥珀給收好。
這裏面也有要給李景承臨的字帖,林彥弘自己雖不用, 但也給帶上了。
畢竟對于一個學子來說,衣服可以不帶,銀子可以不帶,但書卻是要帶……
當然,還有些林彥弘必須要帶在身邊的,現在已經開始不遺餘力地彰顯着它自己的存在感了。
“嗷嗚嗷嗚~”小狼崽從念北背着的書籃裏爬出來,撒開小肥腿就在屋子轉悠了一圈,好像在熟悉自己的新地盤。
大概是覺得這個房間的布置還算差強人意,小家夥撇撇嘴,勉為其難地叫了兩聲,算是表示了一下滿意。
它的聲音不大,而且有念北在旁邊,林彥弘并不擔心隔牆有耳,于是由得它到處跑,只不讓它跑出去了就好。
小狼崽“巡視”了內間的床榻,然後繞過屏風來到了外間,它停住腳步,昂起小腦袋看了看林彥弘剛剛擺好的書,然後才跑到房門口,用小爪爪扒拉了一下放在房門旁一角放的木架和木板,仿佛在問這是幹什麽的。
林彥弘見狀,沒有立刻回答它的問題,而是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念北:“以後就辛苦念北要在這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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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木架和木板正是新半學齋的房間裏給書童和仆從留的搭床構件。
念北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默默回憶着琥珀說的話,将林彥弘和世子的東西放進“內間”的小櫃子裏去。
——這一位恐怕是餐風露宿,幕天席地都習以為常的主兒,所以一點也沒把這種搭起的小榻放在眼裏……
林彥弘知道這一點,所以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他走過去把正用木架子腿磨爪子的小狼崽抱起來,用手揉了揉,正準備說話,卻被念北打斷了。
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林彥弘沒有開口說話。
而仿佛是在證明什麽似的,沒過一會兒,房門就被敲響了,外間傳來林彥弘最近很熟悉的聲音。
張劍儀在外面,聲音洪亮:“彥弘,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來看看你。”
林彥弘讓念北把小狼崽抱到內間去,然後一邊回應一邊整了整自己的衣帽:“快好了,稍等。”
他回頭見念北走出來微微點頭,才徑直來到房門口,親自給林隽和張劍儀他們開門。
張劍儀與他見禮後,得到了林彥弘的邀請,率先邁入房間。
他看了以後笑道:“少山他們都說什麽新不如舊,我看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這裏明明就要比咱們那邊好嘛。”
他往書架那邊走,用手稍微丈量了一番,回頭看向林彥弘和林隽他們:“光是這書架,怕是都寬了半尺!能多裝多少書卷啊……我的架子都快擺滿了,每次想借點新書,都跟割我肉一樣,心疼。”
張劍儀原本長得有些老成,偏生說起話來表情特別豐富,有時候他那皺在一起的五官,讓林彥弘看着都不禁心中可樂。
依着林隽自己的性格,其實不太喜歡張劍儀這般跳脫無狀,但因為廖思洋與張劍儀乃同鄉、走得近,所以三人一直都在一塊兒。
此時見張劍儀和林彥弘說話的時候沒大沒小,一點都沒有作為前輩的樣子,林隽不禁微微皺眉。
他的動靜很小,但還是被眼觀四路的廖思洋給捕捉到了,某人心中冷笑了一聲,表面卻當作沒有看到,只是笑意斂了些。
張劍儀自己顯然沒有注意到兩位同窗的異樣,他好像又想到什麽,繼續道:“不過,這屏風倒是跟我們那邊的一模一樣,好像也沒有加寬?”
他還伸出手疑惑地摸了摸竹面:“書院該不會取了昔年的舊物來給你們用吧。”
“舊物怎麽用不得?”廖思洋笑道:“這竹子是後山取材,連岑夫子都道前幾年的竹子更好呢,用好竹子做的屏風,自然也是好的……不是說要帶彥弘在書院裏走走嗎?再繼續聊着,不出發,恐怕天都要黑了。”
這時候其實才剛午後,廖思洋略顯誇張的說法引得幾人會心一笑。
于是三個師兄就帶着新晉的師弟離開了半學齋,往外走去。
“書院的兩道山門,你應該已經見過了,正門為集賢門,二門為讷言門,大門門額上的青桐書院是由睿宗所題,二門門額上的學達性天則是光宗所賜。”
由于青桐書院依山而建,從半學齋出來,依稀可以看到錯落的兩道山門。
和硬山的大門不同,二門乃單檐懸山,中間開三門,左右各辟過道通往南北,其中一條正好直通半學齋。
“雖然有些許偏差,但書院整體布局是以軸為序的,而與咱們所在的半學齋相對的那邊,是山長和夫子、教習所居的傳道齋,還有致學堂和四館的館房,我們平日裏自修,就是在崇文館中進行的……新進來的學生會在致學堂讀書半年,你看,就在那裏。”
張劍儀指向那邊,示意給林彥弘看。
因為這個話題可能引起林隽的不适,所以廖思洋和林彥弘很默契地不希望張劍儀繼續說四館的事情。
“再之後就是大講堂,思哲臺,明倫堂,禦書樓和東面的幾座公祠。”
廖思洋介紹起接下來的行程比張劍儀有分寸,他不帶任何個人的偏向,也不會在期間穿插一些聽上去明顯就是杜撰的“小道消息”,所以林彥弘很快就能抓住他的重點。
不知不覺中,他們就走到了深處,眼看着禦書樓的建築就在眼前。
“這裏就是書院最引以為傲的禦書樓。”
青桐書院是九州大陸上的九大書院之一,這禦書樓更是天下聞名,每年光是慕名前來的游客就能圍繞禦書樓裏外幾圈。
聽廖思洋提起禦書樓來的語氣,再看看他們的臉,林彥弘明顯看到三位師兄臉上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表情。
這裏是整個書院唯一的二層式建築,底層前檐當中間凸出龜須座一站,後部則有抱廈三間。
二樓圍廊環繞,可供師生于樓中讀書時登臨遠眺。其檐下有牌匾一方,上書“禦書樓”三字,也是睿宗之筆,而樓下橫匾上的“萬代瞻仰”,則是盧文略所作,充分展現了君臣相得的情誼。
雖然林彥弘初來乍到,但禦書樓的第一層卻是不受限制的,人們可以在這裏借閱圖書。
還有書院專門供給的紙筆,供學生抄錄所用。
等林彥弘他們走進禦書樓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面,有些來去匆匆,有些卻是在書架邊的案幾上埋頭抄寫。
期間還碰到了林隽他們在崇文館相熟的同窗,對方對林彥弘顯然是存在好奇的,但卻并沒有留下來寒暄,而是各自點頭就又各自出離開。
若不是還有些許抄書的動靜,整個禦書樓簡直安靜得吓人。
林彥弘一開始以為這是學風使然,但等他們離開了禦書樓,林彥弘聽了廖思洋的“解惑”,他才明白,原來這是有其它原因的。
“平日裏禦書樓就有四位教習維持紀律,但也比不上禦書樓的總管事夏夫子來得震懾人。”
“夏夫子?這位也是四館中教授課程的先生嗎?”
廖思洋搖了搖頭,這時候張劍儀抓過話題道:“夏夫子可沒有擔任四館教授……他只待在這裏。”
“那這位夏夫子有何特別呢?”
張劍儀壓低了聲音道:“你以後自然就會知道……”
等林彥弘陸續聽到了關于禦書樓這位夏夫子的消息之後,才知道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萌萌竹攸、剛剛弄人弄人、笑面厄影的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