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講真,我非常懷疑陳美麗女士可能是在久遠的曾經被男人傷害過,甚至還曾經在她不算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好吧,雖然說這種話有點大逆不道,不過只是心裏活動一下,應該呆膠布吧?
我從懂事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陳美麗女士對男人有着非常明顯的抵觸情緒,從我上幼兒園開始,她就十分刻意地避免讓我跟男生有着過多的接觸,上了小學以後更是如此,在以我為中心的九宮格裏,坐的永遠都是女生,為此陳美麗女士不惜承包我過往的所有班主任全家的早餐。
我實在是難以理解,她為什麽對男人這麽深惡痛疾。
除了“曾經被男人傷害過”以外,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什麽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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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你現在是大姑娘了,想談戀愛無可厚非。”見我認罪态度良好,吃軟不吃硬的陳美麗女士也換做了一副語重心長的慈祥模樣。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不待我一口大氣喘完,陳美麗女士的聲音又倏然變得淩厲:“但是!你要是敢給我偷着搞異性戀,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我連忙挺直腰杆,把胸脯子拍得嘭嘭作響,向陳美麗女士表着決心:“媽,你放心,我絕對不搞同——”
我頭皮一硬,瞬間住了嘴。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內容……
我大喘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向陳美麗女士确認了一下:“媽,你剛才說的是……什麽來着?”
“我說,你要是敢搞異性戀,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陳美麗女士示威似的杵了杵她手裏那條八二年的法國長棍。
“媽……你确定你不是口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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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探着問。
至少在我的認知裏面,一般而言,被家長打斷腿的應該是離經叛道的同性戀,而不是循規蹈矩的異性戀。
除非那對異性戀是親兄妹或者親姐弟那樣的,比如之前真的被打斷腿,去德國看了骨科的某位字幕組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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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陳美麗女士笑得一臉春暖花開,像極了草長莺飛的二月天。她鄭而重之地重申立場,“我的意思就是說,你談戀愛可以,但是你如果敢跟男人談戀愛,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我虎軀一震,生生地炸起了一身白毛汗,仿佛身臨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的寒冬臘月,不一會兒,那些白毛汗就凍成了冰溜子,毫不留情地從我身上攫取着熱量。
我好像有點明白陳美麗女士一直以來的反常舉動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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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該不會是——”
糟糕!
我這嘴比腦子快的毛病又犯了!
一個沒留神的,我竟然把心裏想的事都給禿嚕出來了。
“嗯,”意料之外的,陳美麗女士并沒有否認,她笑嘻嘻的說,“你老娘我的确是彎的。”
我後脊梁一軟,爛泥似的委頓在地上,驚恐地看着陳美麗女士,手腳并用地向着遠離她的方向挪動:“媽……我……我還是個孩子……”
陳美麗女士反手又給了我一棒槌,一臉嫌棄:“你們異性戀怎麽都有這種毛病?你小丫頭這是跟誰學的?——拜托,我們找女朋友也是看人的好麽?你以為我們只要是個女的就想上?你好不好換位思考一下,你現在是異性戀是吧,那我随便給你領個男人過來你就發情?”
“呃……”
我木怔怔地搖了搖頭。
話糙理不糙。
的确不會。
我多少有點放心了,并對我剛才以惡意揣測陳美麗女士的用心産生了非常大的內疚。
雖然我跟她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對我的撫養卻非常盡心盡力,一直以來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我提供最好的條件,從來沒有虧短過我,結果我剛才卻腦子一抽,覺得她是別有用心,之所以把我撿回來是想着養大了當童養媳什麽的……
我真是……
太差勁了……
我想擡手抽我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的心思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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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說了——”
陳美麗女士清了清嗓子,“你小時候的尿布都是我給你換的,我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給拉扯到這麽大,你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哪裏我沒看過?實不相瞞,哈,在我眼裏,你就跟個禿嚕毛的豬一樣。你上市場上賣肉的那裏去看看,難不成你還能對着挂在鐵鈎子上的那半扇豬發情?”
我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差點兩眼一黑,就這麽嘎的一下厥過去。
太過分了!
陳美麗這個老虔婆竟然用這麽粗鄙的比喻來形容我!
我還是個不到二八年華的含苞欲放的少女啊!
怎麽可以這麽毫不留情地傷人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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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地冷靜下來以後,我忽然意識到,我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跟陳美麗女士分辯傷我自尊的問題,而是關乎我終身大事的性取向。
我的确是不歧視同性戀啦,我們生物老師曾經說過,性取向是天生的,哺乳動物的種群裏面,一般而言都會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同性戀,這是非常正常的。我們生物老師還說了,在世界上的所有哺乳動物裏面,只有人類這一種動物覺得同性戀是不正常的,其實這種态度才是不正常的。正常的做法是,我們應該尊重他們,對他們一視同仁。
但是……
“媽……我喜歡男的……”
我斟字酌句地開口,時刻注意着陳美麗女士表情上的微妙變化,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又要挨揍,“喜歡誰這種事情是強求不來的。你看,人家明明是同性戀,你不能強行把人家給掰成異性戀對吧?同理,人家明明是異性戀,你也不能強行把人家給掰成同性戀不是?咱們應該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體諒,求同存異,共建和諧家庭……”
說完,我戰戰兢兢地看着陳美麗女士。
陳美麗女士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
就在我仿佛覺得自己又要挨揍的時候,就看見陳美麗女士痛心疾首地掩面,沉重的嘆息了一聲:“失策啊!我就該着從小告訴你,性別不同不能談戀愛了,早告訴你也就沒現在這麽多麻煩事了……”
——幸好你失策了。
我只覺得渾身冷汗直冒,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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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不過好在我還有一招殺手锏。”
陳美麗女士笑得成竹在胸,這讓我的心裏很沒底。
她……
她該不會像我在微博裏看來的那樣,對我進行什麽矯正性治療吧……
比如強。奸我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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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
陳美麗女士把家法往沙發上一撂,走過來踹了我一腳。
我戰戰兢兢地跟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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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這好像是大卧室的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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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一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着陳美麗女士的大腿幹打雷不下雨的哀嚎起來:“媽!媽呀!你不能這樣對我!強扭的瓜不甜啊!你要是這樣對我,我以後就沒法做人了!”
“我哪樣對你了?”
陳美麗女士居高臨下,像一個高傲的女神看着一個卑微到塵土裏的地精似的看着我。
“你……你這不是準備對我進行什麽矯正性治療麽……”
我極力地使我這張因為驚恐而變得煞白的小臉顯得可憐兮兮,以期能夠融化陳美麗女士她那冷硬的心腸。
“什麽矯正性治療?你腦袋瓜子轉筋了?”
“那……那你拖着我去大卧室幹嘛……”
“孽障!”
陳美麗女士一彈腿把我給甩了開去,“你這狗腦子裏都塞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老娘是準備帶你去書房!”
“噢……”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是去書房啊……吓死我了……”
警報解除,我這才老老實實地跟着陳美麗女士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