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美麗女士在商業街開了一家四十來個平方的西點屋,名字很簡單粗暴,就叫“陳記西點屋”。
這個名字是我姥姥起的,為了營造出一種傳世老字號的感覺,陳美麗女士就直接把它拿來用了。
雖然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她懶得浪費腦細胞來想名字才這麽做的。
事實上,陳美麗女士是個起名廢,從我的名字裏面就可以窺見端倪——
我是她某天清晨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撿回來的,那個時候早上的太陽剛升起來,所以她就給我起名叫“陳曦”了。
我懂事以後偶然跟她問起過這事,還開玩笑說,如果我是半夜的時候被她撿回來的,她是不是得給我起名叫“陳夜”。
她說不是。如果她是半夜的時候把我給撿回來的,就給我起名叫“陳星”。
理由是,女孩子家家的,叫陳夜不好聽。
我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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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美麗女士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她也沒有結婚。我雖然管她叫媽,但是她卻只比我大了十五歲。
我今年十五,陳美麗女士今年三十。
自然,我的姥姥、姥爺現在身體也都特別硬朗,兩個人現在都不到六十,他們在老市區的家門口開着一家只有十來個平方的小型夫妻店,把攢了一輩子的錢都投給了陳美麗女士,讓她在開發區這裏開起了自己的西點屋,還給她買了一套四十來個平方的小房子。
幸而陳美麗女士不敗家,還頗有一些商業頭腦,再加上大學城正好坐落在開發區,離我們這裏還挺近的,消費能力十分可觀,所以短短幾年,陳美麗女士就鳥槍換炮,把原先那個坐落在集貿市場裏面的門頭房搬到了大學城附近的商業街,把四十來個平方的蝸居換成了九十多個平方的大房子,我自然也跟着她沾了光,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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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美麗女士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去店裏開工,還雇了三個小姐姐當幫手,做出來了面包和蛋糕以後,就用機器封裝好了,一部分放在店裏銷售,另一部分由她親自開車送到向我們訂貨的那些早餐點以及小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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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之所以被陳美麗女士抓了個現行,就是因為她剛從公園附近的早餐點送完貨,這才正好被她給撞見了。
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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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了最後五筐面包,陳美麗女士就一腳油門把我帶回了家。
開車的時候,她抽空給我們體育老師打了個電話,胡謅了一下我來了大姨媽疼痛難忍的凄慘形狀,向我們體育老師告了個假。
挂了電話以後,她又給店長姐姐打了個電話,告訴店長姐姐說她今天上午就不過去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地在我的心中發酵。
我怕不是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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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押送進門以後,陳美麗女士就照着我的屁股上卷了一腳,讓我去客廳裏跪着面壁思過。
牆壁上挂了一張裱框精美的S.H.E的藝術照,足足有四十八寸。
由于心情的沉重,她們那在我平常看來甜美溫和的微笑,現在怎麽看怎麽像是十足的嘲諷。
不一會兒,換了一身居家的寬松衣服,陳美麗女士夾着那條八二年的法國長棍,手裏捉了一罐旺仔牛奶,一邊施施然地喝着,一邊施施然地踱着步子來到我的面前。
把鼻孔沖着我冷冷地哼了一聲以作威吓,跟着,她就像皇帝登基似的,身子一轉,威武霸氣地叉着雙腿坐在了我面前的茶幾上面,把被她喝空了的那個旺仔牛奶的牛奶罐往茶幾上面狠狠地一墩,就像拍驚堂木似的。
我的腦袋裏适時地冒出了一句:“升——堂——”緊接着又是一句,“威——武——”
我有點想笑。
但是我不敢。
我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旺仔牛奶的旺仔上。
從我跪着的這個角度看去,它的模樣有點像doge,也是一張似笑非笑的嘲諷臉。
我開始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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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孽障,你可知罪?!”
陳美麗女士把那條八二年的法國長棍“篤”地一聲往地板上一杵,然後兩只手掌交疊,蓋着法國長棍的另一端,看起來有點像抗戰劇裏面那些拄着□□張嘴閉嘴“八格牙路”的鬼子太君。
只不過她言行舉止中雜糅的形象太多,使得她的威武之中帶着些許不可名狀的微妙,畫風着實詭谲。
我想笑又不敢笑,無奈只得耷拉下了腦袋,做認罪伏法狀低眉順眼地垂首聽訓。
“陳曦!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竟然膽敢背着老娘跟那不知道是從哪個石頭旮旯裏蹦出來的野男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簡直豈有此理?!”
氣急敗壞的陳美麗女士又把那條八二年的法國長棍往地上一杵。
不可否認,陳美麗女士的确是個很好的母親,唯一讓人哭笑不得的一點就是,她的戲太多,分分鐘就能開演,嬉笑怒罵信手拈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中央戲精學院畢業的,而且弄不好還是個博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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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那是我們籃球隊的甄英俊學長,高三的。他人不錯,學習也好,現在已經是國家二級運動員了——”
我斟字酌句地跟陳美麗女士回話。
“放肆!還敢給他說好話?!”
陳美麗女士怒目圓睜,緊接着我的腦袋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打得我眼前一黑,險些就此撒手人寰。
無奈我只得繼續低眉順眼地垂首聽訓,決定随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堅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萬事等她消了氣以後再做打算。
只是……
我覺得在這種狀态下,我的春心萌動怕是要就此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沙揚娜拉,我那尚未開始就終結的初戀……
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