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契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半夜來訪究竟為了何事?”夏夜白看着身下的女子輕輕問着。
魄心看着男子,她沉默着,眼睛裏毫無情緒,只是靜靜地看着男子,幾日不見能在她面前隐藏住氣息,看來他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呢。
夏夜白見她不答,也不反抗,便松了力氣,摟着她的腰,一齊躺在床上。他自顧自講道:“無論你是誰,我都不許你傷害心兒。”
魄心眸光暗了暗,剛想動身,腰間的手就加重了力氣。頭上傳來男子好聽聲音:“你不回答我你是誰,休想逃走。”
魄心見他此次倒是鐵了心了,也不打算過多掙紮,便閉上眼了。男子半響不見女子回答。側過頭看去,才知道女子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似是喃喃自語一般道:“你是誰呢?為什麽這樣熟悉?”
敲門聲突然響起,夏夜白竟然有幾分的惱意,但當聶寸心的聲音傳進房內時,他有些意外,他看了看自己懷中的人,仍舊閉着眼睛,便輕輕抽離手,輕輕起身,慢慢退出房內。到了室口打開房門,看見聶寸心和她的貼身侍女紅兒時,才問道:“夜深如此,心兒有事?”
聶寸心笑笑,從紅兒手中接過食盒道:“聽廚房的小厮說今晚三哥哥未曾進食,所以我親自去弄了些點心帶了過來。”
夏夜白點點頭:“難得心兒親自下廚,點心便留在此處吧,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
聶寸心将食盒交給夏夜白,眼神輕輕往房中瞟了瞟,臉上扯出幾絲淡笑:“好。”
夏夜白關上門後,也顧不得放食盒便走進裏間,果然床上空空如也,果然那個青衣女子走了。他走到桌旁放下食盒,閉上眼輕輕吸了口氣,猛然睜開眼轉過身看着窗邊,那個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窗邊,安靜站在月光下看着他,她的肩上還有一只小巧的鳥兒,仔細一看,真的是縮小版的青衣鷟!夏夜白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他想說話,卻忘了應該說什麽。
魄心朝他走近,道:“前幾日是你傷了青衣?為什麽?”
夏夜白愣了愣:“你是它的主子?”
魄心看了看在自己肩上乖乖站着的青衣說道:“說不上是主子,只是她的命暫時是我的而已。”
“我需要它的血。”夏夜白這麽回答着。
魄心笑了笑:“是為了聶寸心的噬心蠱麽?”
夏夜白明顯的震驚,心兒的病根,她是怎麽知道的?夏夜白冷下臉防備起來:“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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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心淡淡講道:“她中噬心蠱有十五年了吧,算算,今年再無解藥,也該蠱發致死了。”
“你是魔炎谷的人?”夏夜白冷冷道。
噬心蠱是聖古大陸的第一絕蠱,足以讓聖古大陸所有的人聞風喪膽,幼蠱以人心為食,直至成年後,啃完人心,出自聞名大陸的魔炎谷。魔炎谷據說是百年前由魔界中人創建的,專門養蠱禍害百姓。幾十年前,夏夜白的父親聯合衆将得以攻破魔炎谷為世人除一大害。想不到竟有魔炎谷的殘餘流浪匿跡在聖古大陸。十五年前,魔炎谷的餘黨殘害了聶宰相一家,徒留年僅五歲中了噬心蠱的聶寸心。還記得當年的魔炎谷谷長被六歲的夏夜白刺死時說的話,他說,此蠱唯有種蠱之人的血才可解蠱,因為種蠱之人不知所蹤,所以曾詛咒着聶寸心飽受噬心之痛直至死去。此後,夏父為祭奠死去的聶宰相一家人,便把聶寸心接進了宮中撫養。而身為兒時玩伴的夏夜白一直守護着聶寸心,幫她尋找種蠱之人,另一方面,也在尋找解藥。聶寸心種蠱之事,極少人得知,如今魄心這般直白,不得不讓夏夜白防備。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魔炎谷的人麽?”魄心直視着夏夜白淡淡講道,頓了頓又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如果我說我可以幫她解蠱,但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會怎麽做?”
“你可以解心兒身上的蠱毒?”夏夜白盯着女子問道。
魄心走到桌旁,拿了兩個茶杯,微微挽起左手的衣袖,右手食中兩指并攏,一道青色的光出現在指上。本是站在魄心肩上的青衣在看見魄心想割脈放血時,早就跳到桌旁叽叽喳喳地鬧了。
魄心對着青衣道:“別鬧,要聽話,不然我可是不會理你了。”青衣聽了氣餒,乖乖站在一旁盯着茶杯,仙人放血,自毀修為和命數,越是上仙,一滴血都越極為珍貴,她是何其幸運遇見魄心?
夏夜白看着女子輕輕朝她自己左手肘處一劃,血順着青光緩緩流入杯中,似乎察覺不到疼痛。魄心看着夏夜白道:“青衣鷟一族如今只剩青衣了,它年紀尚小,鮮血是無法滿足蠱毒所需的藥引量的,你得答應我,以後不準傷害青衣,碰見她有危險時,記得保護好她。我的血可以代替青衣的血做蠱毒的藥引。”
“為什麽?”夏夜白問,“為什麽你的血可以解心兒的蠱毒?”
魄心看着夏夜白的樣子,仍舊淡然回答:“如果我要殺了聶寸心,我不會讓她活這麽久,十五年的生不如死雖然很好折磨人,但如果是我,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呆在你身邊。”
“你……”夏夜白看着女子漸漸蒼白的臉,腦子裏似乎閃過什麽東西,心也揪着,他看着茶杯裝滿了血,看着女子蒼白着臉卻一副淡然樣放下衣袖。他聽着女子說:“将從南域摘來的冰蓮配上去骨草和着一杯血煎成湯藥分兩次喝,蠱毒就解了。不過解蠱過程也不一定好受,為了确保能讓她活着,在她受不了的時候,你想辦法讓她喝掉另一杯血。”
他突然覺得特別生氣,不由自主朝女子走去,伸手想拉女子的左手,不料女子閃身出現在了窗邊。他看着她問:“你的手……”
魄心看了看窗外:“夏夜白,這也是我還你的,只要還給你了,我們就可兩不相欠了。”然後消失不見。
房內,只有男子呆站的樣子,和空氣中殘留的蓮香味。
她,就為了給那只鳥保護,就不愛護自己嗎?夏夜白那麽想着。
安林城城南的風之谷,魄心走進自己設了結界暫時居住的地方時,便暈倒了。青衣一時之間,只能拍着翅膀打轉。飛了飛,她突然看見許多熒光從山野那邊飛來,圍繞在魄心身邊。她飛到魄心肩上,用鳥喙輕輕啄着魄心的脖子。良久待熒光散去後,她才見魄心睜開眼睛。
魄心伸出手接住青衣,蒼白的面容洋溢着微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放心吧,這些日子我們一起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便陪我到人間各處玩玩好不好。”
青衣一個勁地點頭,用鳥語叫着魄心“姐姐”,逗得魄心笑得特別美。
很久以後,青衣每每想起這個場景,她都會感到魄心還在她身邊一樣。她總覺得,她的魄心姐姐,用血跟夏夜白定了一個契約,也用血和她定了一個契約,這個契約,鎖住了魄心和夏夜白,她和魄心,也鎖住了她和夏夜白。
青衣并不知曉,為何魄心會如此甘願用自己的血救一個凡人。她在走前對夏夜白說,‘只要還給你了,我們就可兩不相欠’,這話,很像很久以前,他們就有過糾葛一樣。盡管如此,青衣還是很感動,她現在有了一個姐姐,這個姐姐,就是她在人世中的依靠。
聖千三年六月十日,安林城城南被下了結界與外界相隔的風之谷處。
魄心安躺在藤椅上,側耳聽着站在自己肩上的青衣的話,她說:“姐姐,前兩日青衣偷偷出去了。去了三王府。”
“嗯?”魄心示意青衣說下去,她早知這妮子閑不住的。
“聶寸心的病好了,那天晚上,三王爺親自給她喂藥。被蠱毒折磨的她倒是難受至極,見到些血忙嚷嚷着惡心……哼,她可知道姐姐為了她放了多少血麽!”
魄心笑了笑:“青衣莫要如此,她會那般抗拒,我早已料到,只是……”,魄心看着隔着輕紗衣袖隐隐還見着的痂口道:“用自己的血,去救自己的仇人,夏夜白,這樣算來好像是我虧了呢。”
擡眸看着那棵只開了一朵花的大古木,魄心站起身來,掐指算算,喃喃道:“過陣子又要發生些事了,看來,這天下也不見得有多麽地平靜,呵呵。”
魄心看着青衣道:“青衣,下個月我們再出去吧,那時,我帶你去南域逛逛,聽說那裏有很多藥材,很漂亮的。”
青衣拍拍翅膀,在魄心眼前飛着,表示着自己願意跟随魄心。這幾日魄心養傷,順便幫着青衣調好了傷勢。如今,青衣已經開始修煉了。她不知道魄心究竟下凡間是為了什麽事,但是,趁着魄心還在凡間的日子,青衣真的很想很想化成人形,讓魄心看看自己的樣子呢。這幾日的相處,她真心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個青衣女子。
風之谷處,風景雅致,一人一鳥,皆是渾然天成的絕美風景。
那一襲青衣倩影,印在風中,印在了別人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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