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戰神。”謝奪垂眸低聲道:“沒錯, 無論如何, 沒人能抹除我的戰功。”
“那當然!”韓皎快步跑到大boss面前吹彩虹屁:“殿下是扶危救國的戰神,會名垂千古!”
謝奪一挑眼,輕笑一聲,問他:“韓小白,你想要什麽?”
韓皎一愣,這也太客氣了, 吹個彩虹屁而已,他沒想索要報酬啊。
“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謝奪說。
韓皎狐疑地看他:“您又想什麽心思捉弄臣了?”
“真的, 你說。”
韓皎想不出謝奪要使什麽壞,就昂首道:“那臣許願要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可以嗎?”
“可以,但我只帶了銀票, 你自己去票號換銀子。”
韓皎眼看boss低頭掏荷包,趕忙擡手制止:“別!臣跟您說笑呢!”
謝奪轉頭看他:“你沒有願望?”
“不是……”韓皎一頭霧水。
大boss這是怎麽了?居然心情這麽好?
難道他其實挺想當太子,從前的鹹魚志向都是裝出來的?
韓皎疑惑地開口:“您今兒個怎麽心情這麽好?”
“有你在身邊的時候, 我心情都很好。”
韓皎:“……”
糟了, 僞裝成耳朵的信號燈又亮了起來。
“你很古怪, 跟其他人不一樣。”謝奪淺淡的雙瞳裏映着韓皎驚訝地臉容:“旁人挖空心思接近我,只是為了攀附我,你揣着發黴的草藥粉找我, 只是為歸還欠我的恩情。”
謝奪忽然哼笑一聲,眼神超壞地鎖定他:“韓小白,我救過你不止一次, 我不會讓你跟我兩清。”
韓皎一下子從耳根紅到脖子,為什麽這臭弟弟使壞也能讓他心跳加速?
不服氣地擡眼瞪謝奪:“可是臣幫殿下治好了端王的病,這樣的情分還不夠跟殿下兩清嗎?”
“不能。”謝奪無情反駁:“七哥欠你的人情,輪不着我還。”
“那殿下要臣怎麽還?”韓皎都已經把自己抵給大boss王府當會計了,這小子究竟還想要什麽?
“我不知道。”謝奪挑眼盯着他:“在我想到之前,你得随時待在我身邊。”
韓皎納悶道:“殿下究竟為什麽喜歡跟我待在一起?是因為我從不給殿下布置策論嗎?”
“因為你不一樣。”謝奪嚴肅看着他:“你從不會拐彎抹角地阻止我不務正業,也不會挖空心思勸我以那些古聖賢為榜樣。我愛踢球,你就一心一意給我改球改規則,還嫉妒我踢得比你好。”
韓皎急忙小聲嘟囔:“我才沒嫉妒……只是有一點羨慕。”
謝奪抿嘴哼笑一聲,注視着他繼續道:“你會認真聽我為什麽不愛寫策論,還相信我不是在找借口。你會把我紙上談兵的戰略理論奉為圭臬,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立下這次戰功。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完全接受我本來的面目,你好像從來都沒想過改變我,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自在,不用在意自己像個貪玩任性的混蛋。”
韓皎:“……”
這就是你在我面前顯示臭弟弟本色的理由嗎!
可是,為什麽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排山倒海的襲來?
韓皎擡眼看向大boss,氣嘟嘟地回應:“為什麽要改變你?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優秀的人。”
謝奪眸光一亮,突然笑出兩顆小虎牙尖尖,彎身一把牽起他的手,拉他去集市閑逛。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仿佛籠罩了全身,韓皎感覺腳下的路都在飄,大腦失去了思考功能,一路上,大boss拿起任何東西問他喜不喜歡,他都點頭。
所以,回到家門口的時候,韓皎懷裏已經抱了一座小山般的逛街戰利品。
“我要回宮了。”謝奪告別。
韓皎莫名心慌,眼前的謝奪美好得像一場夢,卻給他一種煙火綻放轉瞬将熄的不安感。
可他總不能讓太子殿下留在自己家過夜。
“明天見,殿下。”韓皎歪頭越過懷裏的雜貨看向謝奪,用眼神要求他也給自己一個回應。
然而謝奪只是勾唇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殿下!”韓皎喊了聲。
謝奪轉身看他。
韓皎厚着臉皮道:“您說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謝奪點頭:“是。”
韓皎盯着他認真地開口:“我希望您每天都這麽快樂,長命百歲。”
謝奪失落的垂眸,沒有回應。
韓皎心中那股惶恐感驟然瘋長,急切地追問:“可以嗎?殿下。”
“你怎麽才回來?”偏廳裏傳來母後帶着點愠怒地焦急嗓音:“今天這日子怎能溜出宮去!真是胡鬧!”
頂着龍鳳珠翠冠的女人,身穿一襲杏色常服,快步繞過帷幔走出來。
她身量比身旁跟着的兩個侍女高了大半頭,走到正殿站直了,發髻幾乎與謝奪眉峰齊平。
“兒臣這幾日在屋裏悶久了,出宮透透氣。”謝奪嗓音很輕,他自幼習慣了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對皇後說話,且只對皇後。
多數時候他不會反抗母後的命令,即使反抗也不會在言語和舉止上表達出來,因為那樣會讓皇後崩潰大哭,甚至罵他跟老七一樣沒良心。
小的時候,皇後甚至不允許宮女和嬷嬷抱謝奪,不論是去花園散步還是在戲園看戲,皇後都是親手把兒子抱在懷裏,似乎生怕兒子被旁人沾一下,就不認她了。
自謝奪出生後,從前幾月見一次面的皇帝,忽然對她關懷備至,就仿佛她失去的一切都随着這個孩子的降臨,回到她的生命裏。
她對這個孩子有種病态的依賴,一直到謝奪會走路之前,她每晚都會驚醒三五次,慌張地察看襁褓中的孩子還在不在。
這些事,謝奪自然毫無記憶,可他早已習慣了母後對他的依賴,即使此時此刻,他還是不相信母後會對自己下毒手。
所以他拒絕了李閣老的計劃。
不論如何,他不想先對母後和六哥出手。
皇後繞到謝奪身後輕輕按了按他後腰,擡頭關切道:“疼嗎?今兒乖乖擦藥沒有?”
謝奪沒了平日不耐的神色,而是認真側眸觀察母後神色,輕聲回答:“只挨了兩下板子,母後就到了,根本沒受傷。”
皇後厲聲道:“太醫讓你上藥半個月就得半個月,一日不許少!”
謝奪點頭。
皇後轉身領他去軟墊上坐下,才問起正事:“今兒一早怎麽突然乖乖奉诏了?在你父皇面前那股倔勁兒呢?”
謝奪有種古怪的感覺,他似乎從沒如此認真注視過母後,明明還是那樣熟悉的眉眼,此刻竟然有一種可怕的陌生感。
她的眼瞳很黑,跟六哥七哥一樣,看人時漆亮亮的,特別有神,鼻梁又高又寬,這讓六哥看起來十分英氣可靠,在母後的臉上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甚至有兇惡之相。
這威嚴面相,謝奪直至今日、此時此刻才陡然察覺,從前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麽後宮妃嫔和兄弟姊妹,都很畏懼母後。
她的下巴中央有道淡淡的豎溝,六哥的下巴也是這樣。
謝奪才發現眼前這張臉容中,能看出多少六哥七哥的影子,唯獨沒有自己的。
“怎麽了?”皇後見謝奪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裏似乎帶着委屈,便笑道:“一早剛奉诏,現在又想反悔了?”
謝奪垂下眼眸,低聲回答:“沒有。”
皇後深吸一口氣,安慰道:“立太子是大事,你父皇也是一時沖動,你不能在他面前耍橫,得慢慢兒勸着,往後還有轉圜的餘地。”
“父皇讓我暫時代理政務。”謝奪擡眼看她。
“我聽說了。”皇後不悅道:“一定是內閣那些大臣的主意,我已經派人去讓你六哥進宮住一陣,政務他會替你處理好。”
“兒臣可以自己處理。”
皇後一愣,擡眼看向謝奪,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謝奪注視着她,鄭重道:“六哥能做的事,兒臣都可以做,六哥做不了的事,兒臣也可以替他達成。”
皇後笑道:“這麽大了,還總愛跟哥哥們較勁。”
“不是較勁,”謝奪眼神一厲:“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皇後神色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吩咐侍女把藥湯端來,遞到謝奪面前。
“這是外邦新進貢的野山參煲燕窩,母後給你溫着大半日了。”
謝奪垂眸看了眼湯碗,沒有動手,擡眼看向母後,低聲道:“母後很久沒唱那首小曲給我聽了。”
“哪首小曲?”
“什麽‘芙蓉一笑開’。”
皇後詫異道:“怎麽忽然想起這茬了?都多大了,還要母後哄你入睡不成?”
“多大我也不會忘。”謝奪站起身,上前兩步,單膝跪到皇後膝前,仰頭望着她,低聲開口:“小時候,每次打雷,兒臣都纏着母後要聽小曲兒,兒臣其實不是想聽曲兒,是不想看見母後把自己悶在被子裏發抖。”
皇後愣住了,垂眸呆呆注視着謝奪。
謝奪仰頭看着她,堅定地開口:“兒臣那時候就暗暗發誓,長大後,一定帶兵去把天上的雷公電母都抓起來,再也不許他們吓唬母後。”
皇後噗嗤一笑,眼眶卻微微泛紅,微笑注視着謝奪。
“兒臣現在長大了,還是抓不了雷公電母。”謝奪承諾般鄭重道:“但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母後。”
“你這傻小子。”皇後別過頭,擡手迅速擦去眼角的淚光,垂眸看向那碗湯,低聲道:“快把湯喝了,都要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求生欲逼出了臭弟弟的口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