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謝奪在給出從軍的建議後,就不搭理黃立青了,韓皎只好親自善後,詢問了黃立青目前的臨時住所和家中狀況,打算親自替他參軍鋪路。
此外,因為好奇這類軍事奇才的作戰思路,韓皎又不死心的采訪了黃立青,問他如何設計突圍和搶糧的作戰方略。
然而,這個男人給他的回答,同樣讓人一臉懵逼。
黃立青只說明了當時官兵把守的方位、一路上遭遇的地形條件,以及雙方對當時局勢的判斷,然後就給出結論——就該這麽幹。
這個回答思路,跟大boss的“因為附近有條河”非常相似,都是軍事菜雞們沒法參悟的腦回路,簡直讓韓皎咬牙切齒。
決定放棄軍事理想的韓皎又回到了皇子們身邊,找了把斧頭,幫忙一起砍樹。
韓皎幾十斧頭下去後,一旁用餘光盯着他的三位皇子,忽然爆發出一聲歡呼!
“終于砍破樹皮了!”八皇子激動地握住了九皇子的手。
“我真是太為先生驕傲了。”九皇子感慨道。
“這麽堅持下去,不到兩年就能砍倒這棵樹!”三皇子用鼓勵的目光對韓皎不住點頭。
“……”韓皎用死魚眼看向三位皇子:“臣這幾日一直在劈柴,已經沒力氣砍樹了!”
熊皇子們根本不聽他解釋,放下斧頭開始結賬——八皇子賭小白先生十下才能砍破樹皮,三皇子賭六下,只有九皇子準确的猜出二十斧頭的結果。
于是,八皇子把一錠銀子交到九皇子手裏,九皇子又把手伸向三皇子。
三皇子輸得很不服氣:“先生因為前幾日劈柴使不上力氣,若是沒劈柴,六斧頭下去,準能砍破樹皮。”
九皇子接過銀子,無情地打破三皇子的幻想:“想什麽呢哥?沒劈柴他也得砍十來下。”
“殿下!”韓皎揚起斧頭争辯道:“臣若是認真起來,六斧頭就能砍出一寸深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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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皇子狐疑地看向韓皎。
九皇子問:“這裏全都是殿下,你在喊誰?”
三皇子出面認領韓皎的召喚:“當然是在喊我,只有我猜先生六下就能砍破樹皮。”
八皇子大公無私:“可能是在喊我們三個人。”
謝奪上前一步,告訴小神童:“你以後只需稱呼我殿下,叫他們老三老八就好。”
韓皎:“……”真的不會被砍頭嗎?
八皇子立即跳出來反對:“我是八爺,那是三爺,至于我九弟,你可以喊他‘逃學九’。”
說完就被九皇子一腳踹開了。
在皇子們的挑釁下,韓皎使出全力砍倒一棵樹,擦了把汗,放下斧頭,去不遠處找山泉解渴。
“先生若是累了,就先騎毛驢下山歇息。”
身後傳來三皇子的嗓音。
韓皎回過頭,颔首行禮。
三皇子大步上前,捧了一手泉水灌入口中,清了清嗓子,鄭重地開口:“一直沒有正式道個歉,頭一次與先生見面那天,多有得罪。”
韓皎微笑道:“殿下不必介懷,不打不相識。”
三皇子點點頭,欲言又止,轉頭看向遠處的天際。
韓皎猜到他特意跟過來,是有私事要說,便用鼓勵的目光注視他。
三皇子回頭看向韓皎,思忖須臾,低聲開口:“我六弟也是沒辦法。”
韓皎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事,只耐心聽着。
三皇子深吸一口氣,輕聲開口:“為了募捐這些物資,老六明着把京城裏的大商賈都請進王府做客,為這事被老二他們嘲笑了半個多月。”
韓皎目光微微閃了閃,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
不論家業多大的商賈都是賤業,身為王公貴族,只能私下結交,而燕王為了展現誠意,竟然明發邀貼,請商人來王府做客,不計毀譽,用心良苦。
韓皎點頭嘆道:“燕王殿下有心了。”
三皇子看着韓皎,嚴肅道:“老六是覺得愧對這些流民,他知道徐閣老有些事辦得不地道,先生入仕之前,老六跟徐閣老就經常有争執,但是沒辦法,你懂嗎?他沒法追究徐閣老的失職,若是自斷臂膀,只能便宜了端王黨。”
韓皎正色道:“臣明白燕王殿下的苦衷,亦沒有離間閣老與殿下的想法。”
三皇子點頭道:“明白就好,鬧出這檔子事之後,老六真是日夜都怕你對他失望……”
韓皎沒想到燕王對自己重視道這個地步,心中既感激又心酸,低聲回應道:“殿下的苦衷,臣都明白。”
“你是聰明人。”三皇子挑眉感慨道:“這廟堂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我見得多了,倒是沒見過幾個像你這麽聰明,還肯豁出命為百姓謀生的人。”
“殿下過譽了。”韓皎颔首思忖片刻,擡眼看向三皇子:“臣鬥膽,有些心事想向殿下求解。”
三皇子好奇道:“什麽事盡管說你放心,私下裏說的話,我一定會爛在肚子裏。”
三皇子是個講義氣的人,他肯主動袒露心事,韓皎便也坦然說出自己糾結多日的心事:“一個多月以前,臣随友人去拜訪一位權貴,意外偶遇了端王。”
三皇子沒想到韓皎竟然透露這種事,可見當真對他毫不避嫌,便笑道:“你碰上那小子了?他跟你說話了嗎?挺古怪的是吧?”
韓皎點點頭:“端王性情确實與常人迥異,但是……”
三皇子鼓勵道:“但說無妨。”
“但是臣覺得他本性非惡,且無心參與政事。”韓皎撞着膽子捅破這層窗戶紙:“恕臣愚鈍,不知燕王為何不嘗試與端王……”
“聯絡兄弟感情?”三皇子替他說道:“你是覺得老七人不壞,想讓老六給他講講道理,沒準他就不受李閣老利用了?”
韓皎否認道:“臣沒有妄想講講道理就能讓端王擺脫對李閣老的依賴,臣清楚端王性情有多古怪,只是見端王與翎王相處不錯,或許燕王可以嘗試去了解端王?”
三皇子搖搖頭,低聲回答:“不一樣,老六跟老七之間,有些事你不知道。”
韓皎看着三皇子,不敢貿然詢問。
三皇子低頭想了許久,才下定決心,看向韓皎沉聲道:“老七在十歲出頭那年,忽然不跟旁人說話了,約莫持續了有兩三年吧,他就只跟李閣老說話。那時候李閣老還不是內閣次輔,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就只有這個老狐貍知道怎麽讓老七開口說話。”
韓皎點頭道:“此事臣有所耳聞,聽說七皇子的乳母不幸過世後,七皇子便不再開口說話了。”
“其實不止這個原因。”三皇子走近一步,低頭湊到韓皎耳邊,小聲道:“這事不要傳出去,我實話告訴你,老七小時候呢,跟皇後娘娘不太親,後來他乳母過世了,老七成天抱着乳母縫的破布偶,皇後看着心疼,為了哄老七開心,皇後親自換上老七乳母常穿的那身衣裳,端了煲湯去喂老七。沒想到,老七一看見皇後穿那身衣裳就跟瘋了一樣,死命要把乳母衣裳從皇後身上扒下來。”
三皇子深深皺起眉頭:“當時老六跟皇後娘娘一起去看望老七,邊上還站着一群宮女太監,老七當衆要扒皇後衣裳,還把滾燙的湯潑了皇後一身,旁邊老六都吓瘋了,回過神就沖過去按住老七,往死裏打了一頓,太監們都攔不住。”
韓皎驚呆了。
原著裏沒提這茬。
燕王居然動手打過端王。
三皇子無奈道:“當時老六也才十二歲,真是被吓着了,下手也沒個輕重,不知道是不是他失手撞壞了老七的腦袋,反正從那天之後,老七就不說話了。以前他雖然性情古怪,但是別人問他話,他會吱聲,那天以後就跟被打傻了一樣,誰也不搭理,老九他都不理。大概過了一年半到兩年吧,他才又跟老九說話了,也偶爾會搭理我們,但就是不理老六,怎麽哄都不理。”
三皇子沉沉嘆了口氣:“以前還住在宮裏的時候,老六不知賠罪多少回了,好話都說盡了,就差給他跪下了,老七就是不搭理他,看見老六跟看見空氣一樣,還不讓碰,老六一伸手,他就抱着腦袋大喊大叫。”
韓皎眉頭緊蹙。
原本還抱希望讓燕王跟謝奪學一學,耐心接近端王,從根源上化解燕王黨和端王黨鬥争源頭,說不定還能說服李閣老替燕王效力,聯手讓徐閣老滾蛋。
可韓皎沒想到燕王和端王這兄弟倆有這麽深的過節。
端王不搭理燕王,未必是因為記仇。
作為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端王對于一些突然的改變,很容易出現失控情緒。
燕王是個正常孩子,看見親媽被當衆扒衣服,驚恐之下,揍了弟弟,其實也能理解,畢竟他不清楚弟弟情緒與常人不同的原因,也不清楚端王其實沒有惡意。
但這次可怕的經歷,很可能讓端王遭受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乳母沒了又被親哥哥暴揍,腦病變更加嚴重,以至于一年多內完全喪失交流能力。
他對燕王采取了麻木回避的自我保護方式,無視了燕王的存在。
仔細一琢磨,這個問題既難又不難,因為端王對燕王的情感是恐懼,而不是憎恨,這屬于心理創傷範疇,萬幸,韓皎選修過這門課程。
若是能幫助端王治愈創傷,就能避免這兄弟二人未來鬥個你死我活。
倘若能改變端王的結局,說不定也能改變大boss的結局,而這些事之間說不定有未知的關聯,他必須嘗試一環一環的理清。
可這個時代既沒有藥物又沒有外科醫生,端王的心理創傷已經引發了嚴重自我孤立的症狀,失去建立新情感關系的信心與期望,只能從李閣老和九皇子那裏獲取安全感和親情。
韓皎仔細回憶自己曾經學習過的課程,對待這類患者,外部輔助治療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讓患者接受專業培訓過的寵物陪伴治療,但這顯然很難實現,韓皎不會訓狗。
另外,還可以嘗試一些簡單的互動游戲,來重新建立端王的社交安全感。
這恐怕要勞煩大boss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圍觀群衆:報告翎王殿下,你家棉花想跟你七哥玩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