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風寒冷,黑夜寂靜, 穆秀冬坐在孟家的堂屋裏, 手裏捧着一盞熱姜湯,臉色慘白, 身體住不住的顫抖。
縱然她有諸多金手指,到底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面對差點被強的事情,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麽, 過後才感覺到害怕。
尤其是左胸被咬的地方, 更讓她覺得惡心不已, 忍不住拿手去v搓皮,想把那惡心的感覺去掉。
齊雅茹瞧見她的動作, 滿眼的心疼,過去拉住她的手道:“招娣, 別搓了, 湛兒在給你燒熱水。一會兒水熱了, 嬸子幫你好好的洗個澡, 然後你在我的屋裏好好的睡一會兒,等天亮了, 棕兒也該回來了。”
由于尖頭大隊沒有電話,電報、信件要好幾天才能發到縣城,無法直接到尖頭第一大隊。
孟九棕得知穆秀冬即将嫁人的消息後,立馬給縣裏的315軍團兄弟連打了個軍用電話,請求他們快馬加鞭的給齊雅茹母子通個信兒, 告訴他們自己還活着,并且阻攔穆秀冬嫁人。
齊雅茹母子得知孟九棕還活着時,各種激動哭泣後,兩人馬不停蹄地去穆家找穆秀冬。
穆老三沒好氣的告訴他們,穆秀冬早上已經出嫁,而且李學民正在隊委會擺喜酒,叫他們不要去打擾新婚夫婦。
當時齊雅茹以為穆秀冬是心甘情願地嫁給李學民,猶豫了許久,決定不去打擾人家的好事。
孟景湛從小跟穆秀冬一起長大,撇去他大哥的事情不說,他從心底裏,其實把穆秀冬當成半個姐姐來對待。
穆秀冬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人,之前說了要跟李學民分手,不可能轉身就嫁給李學民,孟景湛覺得事情不大對勁,特意去隊委會轉了一圈。
因為是饑、荒年,又是特殊時期,國家明文規定不能大辦宴席,李家的宴席就十分簡陋。
他們在隊委會安排了十來桌走得近的親朋入座,每桌上面就一籃子白面馍馍,三兩盤帶點肉葷的葷菜,一大盆子寡淡的蔬菜湯,幾顆花生、喜糖,雖然簡陋,但在這個時代已然算是大辦,大家都吃得高高興興,李學民也被灌了不少酒,跟一幫狐朋狗友嘻嘻哈哈說個不停。
孟景湛站在隊委會的後門往裏望了望,居然在酒席裏看到了穆銅花姐妹,心裏就猜測到了穆秀冬可能不是自願嫁給李學民。
當年穆秀冬父女從穆老二家搬出去後,穆銅花姐妹便一直跟穆秀冬作對,即便這十年在她身上栽了無數個跟頭,她們依然死不悔改,能踩則踩。
其實穆銅花姐妹早已嫁人,孩子都有好幾個了,但是三年前,有人發現穆銅花姐妹和李學民私底下有來往,還有人傳穆銅花紅杏出牆,勾”引李學民,兩人狼狽為奸,偷了無數次情。
但是這兩人死不承認,穆銅花的丈夫還出來佐證,他們之間是清白,大家也就沒再提這件事。
只有孟景湛覺着事情不對勁,明裏暗裏跟蹤了兩人許多次,總算在去年的時候,逮着兩人在大隊一處偏僻的苞谷地裏野戰,彼時穆秀冬已經和李學民處了兩個月的對象。
孟景湛原本打算把這事情告訴穆秀冬,但看她跟李學民在一起後,笑容明顯比以前多了不少,到嘴的話便吞回了嘴裏,只能暫且壓下,等她自己發覺最好,哪成想,她竟然答應要嫁給李學民......
意識到結婚這事有貓膩,孟景湛找遍了整個尖頭大隊,都沒找到穆秀冬。
不得已之下,只能等着李學民辦完酒席,然後跟着醉醺醺的李學民,一路往尖頭山外的紅旗公社走,原來他把穆秀冬藏在紅旗公社一處廢棄的屋子裏。
後來的事情不必多提,孟九棕正在連夜趕回來的路上,預計明天白天就會到家。
事情已經敗露,李建設為保全自己的地位和老父親,主動找來民兵,把已經被孟景湛打得半死的李學民綁了,連夜送去紅旗公社,交由公安處理。
至于幫兇穆老三、穆銅花姐妹都被強制呆在家裏,等穆秀冬回過神來,再看怎麽處置。
熱水已經燒好,孟景湛幫着齊雅茹打好熱水放在東屋裏,識趣的退了出去。
齊雅茹扶着神色不大正常的穆秀冬進屋,屋裏放了一個大木盆子,裏面倒了大半盆熱氣騰騰的熱水。成人坐進去,水能淹沒大半個身子,用來泡浴還挺舒适。
穆秀冬從被救回來以後,就一直用手在撓左胸,齊雅茹幫她脫掉衣服後,看到左胸已經被她撓掉一層皮,整個胸脯通紅一片,隐隐滲出血跡來,頓時心疼的抓住她的手道:“招娣,嬸嬸給你洗澡昂,你別再撓了,你看看你都撓破皮了,疼不疼啊。”
“我沒事。”穆秀冬任由齊雅茹給她擦洗着身子,勉強地笑了笑:“我就是覺得那塊地方有點髒,忍不住想去撓。”
齊雅茹手一頓,小心翼翼地安慰她說:“沒事兒的招娣,嬸嬸給你洗,洗幹淨就沒事了。早前縣城來的那個軍人同志帶話回來,說棕兒特地囑咐,讓我和湛兒阻攔你結婚。想來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惦記着你,這些事情他不會在意的,你別往心裏去。”
“嗯,我知道。”穆秀冬垂下眼簾,安靜的洗完澡,穿上幹淨的衣服,躺在齊雅茹的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穩,李尋民那張扭曲的臉,胸口上被襲擊的惡心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也許是受到了驚吓,她半夜發起了高燒,整個人一會兒如行走在冰雪之上,冷得渾身發抖,一會兒又如火烤,熱得全身是汗。
她難受得要命,想喊,喊不出聲,想睜開眼睛,眼皮又如千金壓着,怎麽也睜不開眼睛,只能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低聲啜泣了一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只溫暖厚實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額頭,很快有一張冰涼涼的帕子孵在了她的額頭上,讓她忍不住舒服的嘆了口氣。
“秀冬,你受苦了。”有人将她緊緊摟在懷裏,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聲音低沉沙啞,帶着顫抖到心疼的感覺。
穆秀冬仔細的聽着那個聲音,總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人,很快她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的輕聲換道:“孟、孟九棕?”
眼前的孟九棕經過連續幾天不停歇地趕路,臉上帶着些許疲倦滄桑感,狹長的雙眸也充滿血絲,看起來累得不輕。
不過他依舊帥氣逼人,曾經青澀的少年已經蛻變成一個神情穩重,體型相貌都十分成熟的英俊男人,跟穆秀冬記憶裏的人很像,又有幾分陌生。
“秀冬,是我。”孟九棕把她緊緊抱在懷裏,聲音帶着些許激動顫抖道:“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害你吃了那麽多的苦。現在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結束了,我會保護你,沒人再傷害你。”
孟九棕不敢想象,如果他沒給縣裏兄弟連打電話,如果景湛沒有多長個心眼跟着李學民,穆秀冬會遭遇什麽。
她半敞的寬松棉衣領,露出被齊雅茹包紮的布條,孟九棕幽深的雙眼燃燒着熊熊怒火,這個李學民,膽大包天,竟然敢這麽對秀冬!不把他往死裏整,難消自己心頭之恨!
原本以為死了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穆秀冬呆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滿腔的情緒和話語都化成了委屈,眼淚如泉湧,止不住的往下掉:“你怎麽才回來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等的心都快死了......我昨天,我昨天還差點被......嗚嗚嗚......”
嬌嬌俏俏的姑娘,哭得雙眼通紅,美麗的面龐帶着無盡的委屈,眼淚像珍珠似的一串串滴在孟九棕的手背上,燙得他心都疼了起來,手忙腳亂的用粗粝的手指小心擦拭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哄道:“是我的錯,秀冬別哭,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離開你。那個欺負你的人,我會讓他受盡折磨,生不如死,以此洩你之恨。”
他的目光森冷無比,臉上的狠戾之色,比十年前更加濃烈陰郁,那是一種久經戰場,浴血奮戰後自帶的殺伐感覺,給人一種,只要他想,他殺個人,就如捏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
穆秀冬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竟然被吓得忘記了哭泣,呆愣愣的看着他。
孟九棕似乎察覺到自己吓到了心上人,冰冷的面容頓時柔和下來,也不敢再拿手去擦她的臉。
這姑娘較之十年前,出落的亭亭玉立,肌膚似雪,他粗粝的手指輕輕擦拭一下,她的臉上就磨出了一個小紅印,嫩得跟塊豆腐似的,嬌嫩的讓他不敢造次,只能低聲哄道:“最近幾天你就住在我家,別的事情不用操心,不要多想。一切由我來處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穆秀冬紅着眼眶擡頭看他,眼神柔弱無助,“你要走嗎?”
這樣嬌柔的模樣是孟九棕以前從未見過的,一顆心頓時化成了水,輕輕揉着她的腦袋道:“我暫時不走,你高燒了兩天,需要吃點東西墊肚子,我給你端完熱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