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許有個在喻宸看來極不好的毛病——早飯随意解決。
喻宸不止一次看到夏許叼着一個幹饅頭啃,啃完後灌一口白水了事,要麽就是油膩膩的大包子,看着就與健康不沾邊兒。
高中那會兒男孩子們都在長身體的關鍵階段,實驗班學業負擔重,消耗特別大。喻宸知道夏許打算上高三後暫停打工,專心備考,現在才盡力節省,能少花就少花。
也許是過慣了窮日子,夏許自己倒不覺得早飯啃饅頭有什麽不好,但喻宸老覺得心痛,又不能正大光明地請夏許吃飯。琢磨了挺久,才靈光一現,找到校工楊叔的傻兒子楊科,請這老實巴交的呆子吃大餐、玩游戲,然後給了一筆錢,讓楊科每天早上趕在大家都沒到學校之前,去附近一家酒店取餐,悄悄放在夏許的抽屜裏。
之所以拜托楊科做這種事,是因為楊科嘴巴特別嚴,人也單純,智商雖然比較低,但做簡單的事沒有問題,很可靠。高一剛入學時,一幫富家子瞧楊科傻,父親又只是個校工,時常欺負他。辱罵或者讓跑腿都算輕的,有的富二代尤其惡劣,為了在女朋友面前耍帥,堵着他不讓走,扇他耳光,不準他反抗,逼他跪在地上,讓女朋友騎在他背上……
楊科個子高,但膽子小,早就被欺負怕了,不敢告狀,也不敢反抗。若不是被迫當馬那天喻宸破天荒跑來學校上課,他也許就這麽被欺負下去了。
喻宸幫了他,他比喻宸大幾歲,卻傻乎乎地叫“喻大哥”,要給喻宸當小弟,還說以後喻宸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盡管找他,他一定做好。
喻宸根本沒當回事,收拾那些虛張聲勢的富二代也不費吹灰之力,轉頭就忘了,直到焦慮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夏許送頓像樣的早餐,才想起自己還有楊科這個嘴嚴的小弟。
楊科小學都沒讀完,卻有點好學的精神,問夏許兩個字怎麽寫,他想學。喻宸拿了個小石子在沙地上一邊寫一邊說:“夏天的夏,許諾的許,記住了?”
楊科沒讓他失望,照他的意思給早餐弄了個粉紅色的包裝袋,像女孩子送的。夏許剛開始時不吃,喻宸就一本正經地勸說,專往夏許心軟的地方戳。夏許後來就信了,經常早自習時偷偷摸摸吃早餐。喻宸去看過幾次,每次看到夏許做賊似的躲老師,心裏就癢得不行。
想立即告白,将這個可愛又優秀的人占為己有。
夏許人緣太好,喻宸偶爾也會吃醋,抓心撓肺的,又不能抓着人家親,只好訴諸拳頭,以打架的名義求得親密接觸的機會。
他很有分寸,拿了1班的課表,只在夏許打瞌睡的語文或者英語課約夏許出來。相處的時間越長,他越能感到夏許對他的沖動——如同他自己想要占有夏許的心情。
打架的時候,夏許會硬。喻宸發現了,但從來不戳破,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不讓夏許難堪。
夏許不如他細心,大咧咧的,不知道自己遮遮掩掩的心思早就被看穿。
有次打完架,喻宸随口說了句“許哥兒女人緣真好,每次從你們班外面經過,都看到一群女孩兒圍着你”。
夏許愣了一下,抓着頭發解釋道:“我給她們講題呢。”
喻宸脫口而出:“那你也給我講講?”
夏許毫不猶豫:“行啊。”
喻宸其實說了就後悔了——讓夏許給他講題,純屬耽誤夏許的時間。
但對給他講題這件事,夏許顯然十分樂意,當即問他哪裏不懂。
喻宸不怎麽聽課,自然是哪裏都不懂,随便一說,夏許聽了撿起小石子就在地上演示解題思路,完了還問:“懂了嗎?”
喻宸昧着良心說“懂了”,回去老老實實聽了兩節課,聽不懂就問“貴族班”裏成績最好的常念,引得一幫兄弟笑他吃錯了藥。
冷靜下來後他也覺得自己挺二的,居然為了下次聽懂夏許的講解而認真學習,簡直是那什麽……
中了愛情的毒,要命。
17歲的生日宴,喻宸沒邀請夏許。夏許是他放在心頭的人,他無意介紹給親朋好友認識。而且夏許與他那個圈子裏的二代朋友也不是一路人,邀請夏許只會讓夏許尴尬。
不過這次生日宴倒給了他一個送禮的契機。
挺久以前,喻宸就想将自己的生肖玉墜送給夏許,但實在找不到理由。生日宴上,母親将十來份紀念玉墜送給張旭、常念等人。喻宸回房後拿出自己高一就摘下來的生肖玉墜,端詳半天,編出一個借口——這是我生日宴的贈玉,只剩最後一塊了,邊角料磨的,給你玩玩。
反正夏許也沒見過好玉,根本分辨不出邊角料磨的玉與上等白玉的區別。
送玉墜之前,喻宸戴了幾天,貼在心口上,直到它被心髒的溫度漸漸焐熱。然後摘下來,閉眼親吻。
那時他想,高考之後,一定要壓着夏許,親到夠本兒。
夏許收了玉,裝作不怎麽在意,但喻宸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星星一般的光芒。
夏許是高興的。
高三學業負擔越來越重,喻宸盡量克制,極少去打攪夏許,卻時常騎着自行車跑去夏許家附近,遠遠地看着夏許陽臺上光,然後告訴自己,再忍忍,反正離高考也就小半年的事了。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最好的兄弟會在一次月考後忽然來個告白。
常念坦蕩地說出喜歡,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懵,半天沒反應。
常念問:“宸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他抿着唇,沒有回答。
常念笑了笑,嘆氣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喜歡夏許,對吧?”
“小念……”
“你把你的生肖玉墜給他,我看到了。”常念說得很平靜,“今天跟你表白,其實是想看看我還有沒有機會。”
喻宸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
常念眼中有淚,低頭緩了幾秒,才笑起來,“沒事,說出來我也輕松了。”
喻宸沒少被人告白,但常念和其他人不一樣,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無法心無波瀾。
兩人沿着河岸走了十來分鐘,常念忽然說:“宸哥,你以後還能把我當兄弟嗎?”
喻宸停下腳步,認真地說:“我們一直是兄弟。”
“那就好。”常念伸了個懶腰,“走吧,回去了。宸哥,你就當我考試考暈了胡說八道,以後咱們該怎麽相處,還怎麽相處。”
“嗯。”喻宸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考得怎樣?”
常念也不再說,“還行,肯定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