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五人,那束金冠的男人豈不就是福王爺?!不由得心下大驚,暗叫不好,剛才房月與他說話那般無禮,這皇親國戚的,豈是平常百姓得罪得起的?!
那邊柳公子向寒江行了一禮,問道:“聽聞貴齋有奇硯,觸之柔軟,撫之如嬰孩肌膚,久墨不腐,冬墨不冰,不知能否取來一觀?”
寒江見此人也覺親近,便回了禮應承下來。房月的不悅更是漲了幾分。
小七怕房月再跟他們沖突,趁寒江去內院取那奇硯,趕緊附在房月耳邊與他說了福王的身份。房月并未驚慌,只微微點頭示意他明白了。
少時,寒江取了硯臺與柳公子及那紫衣男子觀賞,果真軟如肌膚,磨墨時沾水既硬去水複軟,發墨極好,兩人皆是啧啧稱奇。
福王不怎麽感興趣的打量着店內,黃衣的少年依舊盯着那副桃花,青袖頗倒是感興趣的側着身子看他們試硯。
看完硯,那紫衣男子便與裘房月商量起想開采這奇硯之事。
開口便是在下江南裴家,倒像是早知道房月會對上“原來是江南總商裴家,在下蘇州裘房月”,不愧是福王府拿庫房鑰匙的,一眼就看出誰是管得這事的。
可惜房月道他們也是別人相贈了幾方,并不知道産處。
“可曾利誘?”
紫衣人問得自然之極,房月也答得自然之極:“當然,只是他絕口不提。”
“那……真是可惜了。”
紫衣人面帶遺憾,福王拍拍他肩膀:“難得回趟家,就該游覽江南美景,好好放松放松身心,別整天想着生意。”
柳公子聽聞不只一方,便問寒江能否割愛,寒江正要答應,卻被房月搶了先,道:
“只要答應在下一事,一方硯臺又算得什麽?”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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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月突的跪了下來:“戶部員外郎蘇正善十年前蒙冤枉死,請永福王為之昭雪。”
紫衣人水波潋滟的目光頓時淩厲,一眼掃到小七身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寒江衣衫顫了一顫,但很快恢複平靜:“硯贈雅士,我本就是答應的,這等陳年舊案便不必翻了。”他心中感激房月所為,但卻不想再為前塵舊事是傷懷,伸了手想将房月拉起,無奈房月執意不起。
“居然被揭穿了?”福王奇道。房月等得福王發話,卻不是他等待的回答:“揭穿了也不用跪嘛,快起來起來!”說着真上前扶房月起來,态度誠懇不像作戲。又與紫衣男子、柳公子低聲商議了幾句才道:“蘇正善是你什麽人,你為何要為他翻案?”
“他是在下岳丈大人。”
寒江聽得這句,不再阻止。
紫衣的點點頭,福王道:“此事事關重大,本王還需回京調查才可斷定。若真是蒙冤,自然會還他清白。”
房月拜謝。
這一來硯自不用說,黃衣少年窺視已久的那幅桃花也叫他得了逞。
那少年一時高興,等不及房月給他取,徑自抓着下幅想撩下來,跳了好幾下,畫是撩下來了,沉木的畫軸卻也順勢砸了下來。
說是遲那是快,福王還在半路,大公子已從門簾後掠到那少年身後,一把抓住了畫軸。
福王爺當場變卦,道:“一方硯臺換這麽大樁差事,怎麽想都是我們吃虧。”
衆人默然。王府衆人對福王行事見怪不怪,這邊幾人卻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
福王轉向大公子,繼續說:“我也要提條件。我要請你做我的武術教練,幫我恢複武功!”
大公子道:“這…習武之事并非一日可成……”
“沒關系,一年不成兩年,兩年不成三年!再苦再累也沒問題!而且我這底子還在,只是忘了怎麽發揮,應該問題不大。”福王說起武功來有些興奮,甚至有些喋喋不休:“我老哥也說是能恢複的,叫他教我呢他又總是沒有時間。哈!這下遇到你了可好,江湖騙子多了,難得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嗯,我們先去杭州,路上就可以練了,回了京城在咱們府裏專門給你騰個院子出來,怎麽樣?”
大公子待他說完,抱了拳道:“在下還有事在身,恐怕不能陪同福王前往杭州。”
“這樣啊……”福王露出個為難的表情,不過立刻有轉為笑臉:“那我等你辦完事!這樣也好,反正我也想再多放松幾天。”
大公子還想推辭,小七與他說:“左右回去也沒什麽事,二公子也會高興的。”既有福王,又有江南總商,結交起來自然對林家的生意大有裨益。
大公子想想,這趟茶葉運回後倒是沒什麽事可做。又想到自己二十多年來,除了數次因為路途險峻或盜匪猖獗而押運過貨物,也沒為家裏的生意做過些什麽,反而都落在二弟身上。若真如小七說的,能讓二弟高興,在商場做事方便些,去趟福王府也不是什麽大事,日後與小七大江南北游歷也少些愧疚。況且這些人看來也不像倚權霸勢之輩,便再對福王抱了拳:
“在下洛陽林方土,三月之後定當到府上拜訪。”頓了一頓,又道:“不知可否攜家眷?”
福王大笑。
皆大歡喜。
出了門,回過頭去,寒江與房月仍在門前遠遠相送,桃花後隐隐可見匾額,上書三字,“寒月齋”。
尾聲
船頭,林七一身天青,迎風而立。
清晨的風還有些微寒,心緒尚未平靜。
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寒江公子,卻突然見了,他過得好好的,平靜悠然不問世事。甚至還有青袖,也是滿臉幸福模樣。
又想起這幾年曾探望過的故人。
張小山與譚阿良早出了師,兩人在京城開了間藥鋪;路小三也在兩年前成了雲來客棧的掌櫃,李飽兒還是常被他家掌櫃打屁股,路小三私下說,其實那兩人好得如膠似漆;就連之前被打斷了腿的溫玉公子,也曾在路上見着他與那紅衣少年策馬揚鞭笑鬧不休……
只是少年已長成了青年,如同自己一樣。
他記起四年前,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清晨、第一次那麽清醒的呼吸到清晨寒冷空氣時的感受。
“不比誰低一等!”
身側那人這次總算明白他心中所想:“你知道我不會說話,只好拿前人的話來講,”那聲音頓了頓,竟憋出幾分深情,在他耳邊道: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原來他也是說這個
對啊,不應自輕自賤……
就算過去的自己再不堪,沒有春晴,也不會有林七。現在的一點一滴光鮮,都曾滲進過以往的黑夜,從那些努力和堅持裏漲起來的。
林七仰頭使勁吸了口氣,微寒的空氣漲滿心胸,頓然開闊起來。
埋在心底多年的自卑感亦就此一掃而光,頓覺自己一生何其幸運,竟沒見着一件慘劇。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真情實意的笑着,哪怕曾經身處寒冰冷雪。
林七往旁邊斜了斜身子,便感到一片溫熱包圍着。他側頭看着那人笑,故意說:
“大公子,你忘了兩句。”
這人……別說愛字,或許這一輩子都聽不到他說句喜歡,但能明了心思,也就一樣了。
那人道:“沒忘。你看那邊。”
林七順着他指向望去。
遠遠的,春江碧水之上,一輪紅日正從暗青色的天際徐徐升起。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