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這一句話把上官天賞給憋住了,說實在話他确實有點這樣的小心思。看到上官天賞一直沉默着,顏權輿竟然也有些郁悶了,她披起批風,準備出門,卻被上官天賞叫住了:“你不覺得在這裏很危險嗎?”
“危險?再危險我也得走下去!”顏權輿說的鄭重其事,把上官天賞晾在那兒一愣一愣的。
顏權輿去了建章宮。許久沒有關心衛子夫了,今兒個總得過去表示表示,要不然一朝“衛子夫霸天下”的時候,皇後娘娘把她忘記了怎麽辦。
建章宮是新落成的宮殿,格局裝飾一點也不輸未央宮和長樂宮,然而顏權輿畢竟是第一次來,便由着衛子夫身邊的小宦官邱林帶着路。邱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話卻很多,一路上給顏權輿講皇上怎樣怎樣重視他家主子,顏權輿聽着,知道衛子夫現在雖只是個家人子,日子卻過得很是滋潤——畢竟深受皇帝寵愛。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十四)
顏權輿心中略略寬慰了些,從袖中掏出一塊金子遞到邱林的手上,道:“邱林,以後煩勞你仔細照看她!”邱林高興地接過金子,道:“您放心吧!主子的命也就是我的命,不勞您費心!”顏權輿點點頭,繼續和邱林聊着最近朝裏朝外發生的一些事情。
說着說着就到了衛子夫住的地方,一進門就看見韓嫣正在斜點着皇帝的賞賜。韓嫣一見顏權輿進來,滿臉堆笑道:“哎呦!那陣風把您給吹來了!”一邊急忙将顏權輿讓到座上。
顏權輿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眼睛略略瞄了瞄皇帝的賞賜,道:“韓大夫別來無恙啊!”
“哦……好說好說……神君此來是為何啊?”韓嫣一臉讨好地望着顏權輿。
“沒什麽,就是來……看看衛夫人的。”顏權輿的聲音裏聽不出一點感情,“咦?衛夫人呢?”
“衛……衛……家人子……最近身子有點不舒服……剛剛從宮裏請來太醫,正在裏頭診治着呢!”韓嫣的笑容有些僵了。
“哦……”顏權輿端起一碗茶來,“大概是懷孕了吧!”
韓嫣這下有些吓住了,湊到顏權輿身邊,細聲道:“您剛才說‘衛夫人’難道是……”
“怎麽?她離夫人之位不遠了。”顏權輿盯着韓嫣有些驚詫的眼睛說道。
韓嫣一聽此言,呆坐在地上,又拂拂胸口,自言自語:“還好我沒惹着她……”
“沒惹着?什麽意思?”顏權輿這會子開始鑽牛角尖了。
“哦!我……我以後一定盡心盡力地伺候衛娘娘!”韓嫣又滿臉堆笑。
顏權輿冷笑一聲,說:“你明白就好!本神君雖然以前诳過人,但是诳你韓大夫,還從沒有過!”說罷就起身向後頭走去。
顏權輿剛要進內室的門,就見一太醫從裏頭走出來,到韓嫣身邊附耳說了些悄悄話,韓嫣聽後,詫異地望着顏權輿,沖到她腳下跪了下來,難以相信地望着她,自言自語着:“真是神了。”
顏權輿起先還愣了愣,然後反應出是剛才那句:“懷孕了。”讓韓嫣做出如此表态。嘴角勾起一彎微笑,轉身走進內室,甩下一句:“未到三個月你敢把消息透給椒房殿,我就讓皇上取了你的腦袋!”一句話說的韓嫣愣愣的。
衛子夫斜躺在床上,肚子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一見顏權輿進來,馬上就露出了高興的笑容,正想撐起身子卻被顏權輿攔住了。
衛子夫高興道:“姐姐,我懷孕了!”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顏權輿微笑着點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一邊輕輕撫着衛子夫的肚子。
兩人手拉着手,對視着,千言萬語在相見之時卻無從言起,看着看着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早說過,你是有福之人!”顏權輿笑着拍拍衛子夫的手。
“唉……”衛子夫幽怨的輕聲嘆了口氣,“不過陛下都有一個多月沒來過了……”
顏權輿一聽到這句,到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好,雖說自己現在也在戀愛中,然而上官天賜卻是随叫随到從不遲到早退。這時候韓嫣恰好進來,聽到此言,低頭道:“皇上……現在正為匈奴的事情,忙着呢!”
顏權輿頓時就明白了,大概壯志在胸的皇帝就要發動第一場對匈戰争了吧,不過“馬邑之謀”的結局并不是很好的樣子,然而失敗乃成功之母,無論失敗與否都是一場創舉。但是如此一來,皇帝必有大半年沒法顧着後宮的事情,一來是準備,二來打完了還得用點時間傷心傷心,倘若如此……衛子夫可怎麽辦?
衛子夫見顏權輿不知道想什麽事情呆在那裏,輕聲地叫:“姐姐?”顏權輿反應過來,自嘲的笑笑,揮揮手讓韓嫣走進些,道:“先前我讓你別把衛……娘娘懷孕的事情透給椒房殿,然而,長樂宮的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可是要知曉這件事的。”
韓嫣一聽此話,眼珠子轉了轉,随即便笑了,道:“那時自然,這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然後就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只是交代了邱林把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該擺的擺起來,該用的用起來。
他現在心裏對這位神君越來越敬佩,只道是自己的那點子厄運,只要好好聽神君的話,自然能化險為夷,況且這些事情,都必然正中皇上下懷,一旦太皇太後歸天,皇帝親政,自己的好日子,還會少嗎?說實在話,太皇太後雖說現在和皇帝陛下有點矛盾,然而畢竟是親孫子,有了曾孫,以常理也是該高興的。
韓嫣走後,顏權輿和衛子夫略略寒暄幾句,便擺駕去了平陽長公主府。
自從衛子夫進宮之後,鄭青就改姓了衛。平陽長公主也立刻幫衛家人在長安置辦了一套房産和一些田産,又向皇帝推薦了衛青到期門軍。後來平陽侯曹時順着皇上的意思在列諸侯中做了個表率返回封地——雖然主要是由于他身體不太好,總而言之,曹時回封地了。平陽長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不能跟随丈夫到那窮鄉僻壤之地,于是便帶着孩子留在長安。
平陽長公主自知衛家的出頭之日就要到了,并且顏權輿曾經說過的事情,平陽長公主嘴上說不信,然而心裏卻是半信半疑的,衛子夫懷孕的消息雖說沒傳到她耳朵裏,但是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這一天一定會來的。給衛家分了田産倒是小事,重要的是這禮物送沒送到點子上,恰巧衛青喜歡讀兵書,而平陽公主一向喜愛讀書,這類書籍完全不缺,于是便送了些給衛青。
衛青自然是個知道報恩的主,并且他也清楚,和皇帝的大姐搞好關系一定是一件投一得十對的好買賣,他自然是不會錯過的。這一天恰值期門營休沐,他便急匆匆趕來答謝原先的主子了。
平陽長公主和衛青聊得正歡,顏權輿也在這時候進來了。一見衛青和長公主坐在一塊兒,臉上立即浮起暧昧的笑容,只道是好事天成是需要時日的。衛青被盯得發毛,平陽長公主卻是坦蕩的很,擺擺手讓權輿坐下了,權輿也是不客氣,坐下操起案上的橘子剝了就吃。
平陽長公主一見顏權輿神清氣爽腳步輕快,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好事情,笑問道:“怎麽?又有什麽事情讓你樂成這樣?”
“自然是好事情。”顏權輿故作神秘地頓了頓,道,“你猜?”
“得了吧!我可不喜歡被人在我面前賣關子,快說!”
“好好好,我說……皇帝的受精卵已經發育成胚胎了!”顏權輿調皮地眨眨眼。
平陽長公主撇撇嘴,翻了翻白眼道:“請說人話!”
“就是皇帝和衛子夫的孩子已經一個月了!”顏權輿把整個橘子一起吞了下去。
平陽長公主這下坐不住了,驚訝又高興地站起,自是有些發愣,湊近了顏權輿道:“什麽?”
“好事我就不說第二遍了!”顏權輿把第二個橘子包進嘴裏。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平陽長公主硬是高興地過了頭,衛青也坐在一旁一愣一愣的。
“诶诶诶……好了好了,這事情先瞞住吧!要不然椒房殿該怎麽找我們算賬啊!”
“這倒是,瞧我,高興過了頭!”平陽公主恢複了往日高冷的常态,只是眼裏的笑意,怎麽都瞞不住。
衛青也是忍不住高興,但是畢竟是不喜說話有些羞澀的人,只是低着頭自顧自地高興。
顏權輿陪着樂了一會兒,見天色也不早了,便告辭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她光顧着高興了,走到半路,突然不想去見那個傻逼的上官天賞,這傻子,之前在柏梁臺竟然慫恿她回三十世紀,簡直到了沒法溝通的地步了,诶,本來回到柏梁臺就想自己浪幾天,奈何有個上官天賞讓人不得安生。一想到這兒,她就煩了,半路上叫住趕車的,掉頭到了東市旁邊的一葉樓。
一進門就見上官天賜站在櫃臺前播着他的算盤,保持着他标志性的微笑。這個月的進項說實在話真的不少,但是他實在是不滿足的,他身後的平陽長公主不滿足,平陽長公主身後的皇帝更不滿足。
錢,就是一切的根本。
皇帝的雄心壯志需要錢來實現,四夷來朝的霸氣需要錢來支撐。裝模作樣地賞達官貴人錢財,又用這種方式把他們的銀子又從手裏掏出來,這一葉樓,神不知鬼不覺就完成了國庫資産的回融,真是奇妙呵!
離月末結賬的時間還有些日子,上官天賜需要想想怎樣提高一葉樓的收益率來更好的從那些帝國的贅肉中榨取油脂。其實,他自己也是需要錢的,在這個生産水平極度低下的漢代,他不得不用錢購買足夠的粗制金屬,然後再提純,毫無疑問,這花的錢還不少。
他正想的出神呢,結果眼睛突然從後面被人蒙上了。
“猜猜我是誰?”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上官天賜笑笑。
“你幾歲了還玩這種無聊的游戲!把手拿開!”上官天賜責怪的語氣中帶着小小的寵溺。
顏權輿聽話地把手拿開了,又迅速摟住他的腰,臉靠着上官天賜的肩膀,微微搖晃着道:“在幹嘛呢?”
“算賬啊!”
“算賬?找誰算賬?”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十五)
“切……”上官天賜伸出手刮刮顏權輿的鼻子,又抓着顏權輿的手想要把自己解放出來,“好了好了,別鬧了,先上樓歇着去!”
“好好好……待會記得帶上好吃的過來找我!”顏權輿回眸一笑輕快的跳上了樓。
上官天賜将這一個月來發明的諸多好吃的全部奉上才算滿足了顏權輿的需求。當她滿意地擦擦嘴角表示自己已經沒有肚子再來容納更多的美食的時候上官天賜終于松了口氣,一邊腦補着要是這時候的顏權輿是某位太尉大将軍什麽的就好了,這樣自己又可以大賺一筆,而不會被某位不要身材不要臉蛋的姑娘白吃白喝了。
顏權輿打了幾個飽嗝,道:“我跟你說一件好事情。”顏權輿的眼睛閃閃發亮。
“什麽好事情?讓你這麽高興?”上官天賜也忍不住好奇。
“就是……衛子夫懷孕了!”顏權輿撚起一根肉絲,放進嘴裏。然而上官天賞的臉一下子黑掉了。
“這有什麽啊……”
“怎麽沒什麽啊?她是我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好吧……”上官天賜撇撇嘴。
顏權輿心裏卻有點不高興了,臉上的笑容立馬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原本膩歪在案上的,現在坐直了,質問道:“你怎麽說話跟你哥一個模子啊?”
“我哥?你是說上官天賞嗎?兄弟嘛!有什麽可奇怪的?”上官天賜不以為然。
顏權輿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就生氣了,說:“你就不能和他不一樣嗎?”
“……嗯?”上官天賜無語了,他那個存儲了幾億人情感的分析數據的大腦在女人的無邏輯面前徹底崩潰。顏權輿一躍而起,從新回到柏梁臺去做她孤獨而又自由的美夢。
上官天賞看見顏權輿一臉不高興地回來的時候,沒有表示驚訝也沒有安慰,只是自顧自地扒着碗裏的飯,和顏權輿相處了這麽久,他知道這家夥的心情就像臺風徘徊着的海岸,說變臉就變臉,他已經習慣了。
顏權輿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上官天賞頭也不回的問了句:“吃了飯沒?”
“關你什麽事?”顏權輿一臉沒好氣。
“你這是什麽意思?”上官天賞回過頭,冷冷道。
“你管我做什麽?”顏權輿不甘落後。
“我是說你什麽時候能改改你的性子?這樣對你自己不好對旁邊的人也不好……”
“我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嗎?”顏權輿一句話把上官天賞的話堵了回去。
上官天賞頓時就無語了,臉色非常的不好看,然而在夕陽的映襯下卻非常的紅潤。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在顏權輿的“切”字中繼續他的吃飯。
顏權輿“哼”了一聲回房去了,又立馬小碎步溜了回來,湊到上官天賞的耳邊,問道:“你對漢代的醫術研究的怎麽樣了?”
上官天賞剛才受了顏權輿的一通冷遇,然而卻也不和她置氣,望着她的眼睛道:“你怎麽知道我在研究漢代的醫術?”
“關你什麽事?我知道就是知道!”顏權輿眼珠子一轉。
“切!”上官天賞學着顏權輿的樣子一翻白眼,繼續淡定地挑着碗裏的牛肉。然而顏權輿卻不買他的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臉對着自己,說:“我問你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既不傷天害理,又不涉及個人隐私,你回避什麽呢?”
“我沒回避什麽啊?我不過是學學你的樣子。”上官天賞聳聳肩,一臉無辜。
“呵……你最近怎麽回事?”顏權輿托着下巴仔細思索,總感覺這個上官天賞最近怎麽喜歡和她逗起趣來了?
“什麽怎麽回事?”上官天賞一臉茫然。
“诶……沒什麽沒什麽……那你現在對醫術掌握如何?”
“半斤八兩吧……只能說對一些草藥的活性成分及其作用有些研究,除此之外……沒什麽了,像把脈什麽的……還沒概念。不過現在也在看,理論上有點成果了,但到目前為止……還沒人……敢給我實踐一下吧!”上官天賞眨眨眼。
顏權輿托着下巴點點頭,道:“也差不多了……嗯,謝謝啊!”說罷朝着上官天賞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回房間去了。上官天賞搖着頭小小,繼續吃着他已經有些涼了的飯菜。
過了幾天衛子夫懷上龍裔的消息突然傳遍了長安城,顏權輿出門時聽到街坊裏都傳者這件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不是吩咐了要低調行事的嗎?怎麽這麽快就傳遍了京城。再一打聽才知道是太皇太後高興于是便傳了出來,還說太皇太後已經下了旨意說要冊衛子夫為衛夫人。
顏權輿聽到這些傳聞心中不由一動,衛子夫懷了孕,太皇太後反倒高興成這樣,難道一直以來皇帝和她都看錯了?顏權輿眉頭一皺,吩咐車夫改道去平陽公主府。
到了平陽府卻發現長公主府已是人滿為患,一問下來才知都是前來道賀的人。顏權輿下了車剛想走進去卻被守門的侍衛攔住了。今兒個守門的異常趾高氣揚,昂着頭,伸出手來在顏權輿面前晃了幾下,意思是得給個紅包孝敬孝敬他。
顏權輿一見這樣子立馬怒火中燒,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道:“我要和長公主談談。”
“哎呦!瞧你說的,長公主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嗎?”守門的侍衛也沒個好氣。
“哼!今天怎麽回事?人這麽多……你們這幫奴才,也裝腔作勢了!”
“呵……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宮裏衛夫人懷了皇上第一個孩子你知道嗎?衛娘娘就是咱們府上出去的!要是将來生了個男孩……那可就……啧啧!”
“這我知道!”顏權輿眼裏的光都冷成寒冰了。
“切……既然知道,那怎麽不……”那侍衛笑眯眯地,伸出手,兩指摸了摸。
“他媽的又是要錢,漢代這麽淳樸的民風還是有這麽多腐敗現象,真他媽惡心……”顏權輿心想着,冷笑一聲,朝門裏大聲喊:“周管家——”
那侍衛愣住了,看到周愚滿臉堆笑跑到顏權輿跟前的時候更是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尴尬地看着顏權輿得意洋洋的笑,只得灰溜溜地滾了,栽在周愚手上可不是好玩的。
“神君此來是為何啊?”周愚問道。
“哦,就是為了衛夫人的事情,想和長公主聊聊。”
“嘿,長公主剛想讓我到柏梁臺找神君一敘,沒想到神君就已經來了,但是……”周愚頓了頓,道,“今日來賀喜的人太多了,長公主現下怕是抽不開身來……神君要麽……”
“只要有好吃的!”顏權輿眨了眨眼。
“好嘞!”周愚一見顏權輿這麽好說話,高興壞了,連忙吩咐廚子做吃的,又讓一個小厮到庫裏去拿些零嘴,自己就領着顏權輿到了一處偏僻但環境優雅的書房。
剛走進去便發現上官天賜也在這兒,一邊磕着瓜子,一邊翻看着什麽東西。顏權輿高興壞了,正想湊上去表示:“咱兩多麽有緣分。”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正在和上官天賜鬧矛盾呢!還是保持高冷狀态比較好,于是也沒和上官天賜打招呼,沉默着坐在他旁邊。
上官天賜非常認真地看着手裏的賬本,就連顏權輿坐在他旁邊都沒有發現。顏權輿坐在那兒幾分鐘,發現上官天賜還沒發現自己,按捺不住,幹咳了兩聲。
上官天賜終于發現了顏權輿的存在,笑意頓時盈滿了整張臉,他放下手中的賬本,問道:“你怎麽來了?”
顏權輿聽到他的聲音別提有多高興了,然而表面上卻不肯露出來,抓起一把瓜子,頭別了過去。
上官天賜一見她那模樣,不由得搖頭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你別裝了。”
顏權輿一看被發現了,也就正常起來,問:“你是來幹什麽的?”
上官天賜搖了搖手中的賬本,道:“長公主問我要錢。”
“要錢?她還會缺錢?”
“她自己是不缺錢,但她弟弟缺錢啊!”
“皇上?皇帝要錢幹什麽?”顏權輿保持了她刨根問底的優良傳統。
“訓練兵馬,準備打仗啊!”上官天賜頓了頓,又附在顏權輿耳邊道,“你別說出去,這是秘密的。”
顏權輿張大了嘴,點點頭,之後便轉移了話題。
未央宮,椒房殿。
第N個茶杯摔在地上的時候,整個椒房殿的奴才們只知道跪在地上磕頭了。大殿上悲憤的陳阿嬌咬牙切齒的重複着:“為什麽!她懷孕了!她懷上了……你們這些個廢物!她竟然懷上了!”
殿下跪着的一衆奴才各個噤若寒蟬,生怕主子一個扛不住把他們都殺了。
陳阿嬌終于結束了喃喃自語,大吼一聲:“蘇喜!”
跪在最前面的那個宦官回了一聲:“奴才在!”之後又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十六)
“就是你,就是你!當初你要不是對本宮說讓她進宮,如今……如今她怎麽會懷上皇帝的孩子?!”
“娘娘息怒……老奴只是……沒料到皇帝陛下會為她專門修繕了建章宮,還讓她弟弟看着……”
“沒料到?一句沒料到這責任就推給別人了?難不成還是本宮的錯?!”
“哎呦,娘娘……瞧您說的……哪會是您的錯啊!然而現在,也不失為好時機啊……”蘇喜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陳阿嬌眉頭一皺,道:“怎麽說?”
蘇喜兩眼望了望左右,陳阿嬌廣袖一揮,衆人皆諾諾退了下去,蘇喜見殿內沒人,湊上前去:“娘娘可知,婦人懷孕,九死一生?”
“聽過,你是說……”
“娘娘聖明!衛夫人懷孕,只要我們找對了時機,那就是……一屍兩命!”
陳阿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道:“要是被發現了如何是好?!”
蘇喜胸有成竹地點點頭道:“所以咱們不能自己做這事。反正後宮的嫔妃……還是有那麽幾個的!”
陳阿嬌點點頭,笑了笑。蘇喜一見皇後已經認可了他的建議,便告了退。
出了殿門,一個小厮溜到蘇喜的身邊,把一個裹緊的包袱遞給他又悄悄溜走了。蘇喜回到自己的屋子,打開來看,見是一封書信,寫道:“一葉樓的恩人已經給家裏千金,又找了好的郎中給祖母治病,祖母的病已經好了,孩兒也有了錢置辦田産。”落款是蘇文。蘇喜哽咽不已,自己三年前犯了事被迫受了宮刑,妻子改嫁,家裏只剩一個老母親和八歲的兒子蘇文。雖然在宮裏當差,也深得主子賞識,然而卻完全幫不到家裏。然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見到了上官天賜,他所有牽挂的問題,在那一瞬間全都解決了。
然後他又從神君口中知曉陳皇後不得善終,而衛子夫最後将母儀天下,這麽好一個拍馬屁又毫無風險的機會怎麽能放過呢?于是一個個塗滿了蜜糖的刀,就一個個遞到了陳皇後手中,表面來看是讓她殺盡敵人,而事實上,這未嘗不是一把用來自盡的刀!
蘇喜自嘲的笑笑,把包袱扔進了火裏。火苗遇到上好的絹帛,一下子蹿起幾尺,在蘇喜的手臂上灼了一下。
那信件一下子就被火苗吞噬,霎時灰飛煙滅。
已近黃昏,平陽長公主招待了諸位過來賀喜的賓客之後就急忙趕過來見上官天賜和顏權輿。他二人行過禮之後就在客位上攜手坐了。
平陽長公主賜了些茶點,上官天賜呈上一葉樓的賬目,平陽公主略略翻了翻道:“這些賬目對我來說沒什麽用,本宮只關心……”
“長公主放心,公主要的黃金我已經備好了,公主随時可以道一葉樓後院來取。”上官天賜拱拱手道。
平陽長公主點點頭,滿意地笑笑。頓了頓,又接道:“然後,宮裏的事情……”
“我已經和皇後身邊的宦官蘇喜串通好了。他老母身體羸弱,又有一個兒子,我已經幫他把他們都安頓好了,蘇喜會按照我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的!”上官天賜眼中精光一閃。
“嗯……之後,太皇太後估計也會……不過那都是後面的事情了。”平陽長公主淡淡道。
顏權輿在一旁聽得愕然,原來她自以為很不得了的發現原來早在上官天賜和平陽長公主的掌控之中。顏權輿神色暗淡起來,默默地吃着瓜子。
平陽長公主喝了一口湯,望着顏權輿道:“神君此來,是為何呀!?”
顏權輿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叫她,“嗯?”了一聲,接口道:“哦……沒什麽沒什麽……”她已經不好意思說自己此來只是想讓平陽長公主改變一下對太皇太後的看法了。
“沒什麽?”平陽公主故意問道。
“真……真的沒什麽……就是過來……看看他……”顏權輿眼珠子瞥向上官天賜,握住他的手緊了緊。
平陽長公主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小謊言,但也不願意點破,只是吩咐周愚呈上膳食款待顏權輿和上官天賜。顏權輿的臉都漲的通紅,只好用猛吃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吃完飯,平陽長公主和上官天賜又聊了些之後怎麽應對之類的東西,而顏權輿只是在一旁默默聽着,不搭話。
漸漸夜已深了,平陽長公主見大概要宵禁,便留顏權輿和上官天賜住下,顏權輿也是個不客氣的人,想都沒想便答應了。而上官天賜笑笑,也答應了。
上官天賞這一天在柏梁臺什麽都沒做,不停地徘徊着怎麽向顏權輿解釋他們二人待在漢代的危險。他想了很久,最後長嘆一聲——再怎麽解釋危險顏權輿只會想着如何挑戰,而壓根不會想到離開。前幾天,顏權輿突然找他,請他配置一種可以使人上瘾的烈性春藥,然而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要幹什麽,雖說自己最後還是配給了顏權輿……可是自此之後,他自己也被她拉下水了,這往後的路一步步可都是危險重重啊!上官天賞搖搖頭,心想:“要麽讓她在這裏待會兒吃點苦頭,或許最後自己就請求他帶她走了呢?”上官天賞覺得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了,而且,自己和三十世紀取得聯系還需要一段時間,張教授準備通道也需要一段時間,那就順着顏權輿的意思再在這裏玩一會兒吧!
顏權輿這一天都不知道去哪裏了,直到宵禁的時候,上官天賞才知道她不會回來了,望着冷清的殿門口,傷感的笑笑,搖搖頭,回房去了。
冬天漸漸來臨,枯黃的葉子都在北風的席卷之下不見了蹤影,未留光禿禿的枝幹直刺蒼穹,好像這片土地上萬千人民的呼號。
許是以前是南方人,在這大西北的土地上過冬反而不覺得冷。但是衛子夫飲食裏被人下了藥的事情卻傳的很是火熱。
顏權輿一聽到這個消息真的很想笑,這麽傻逼的宮鬥方式太容易被抓現行吧!況且當事人衛子夫完全沒有受到傷害。可還是有人用了,這不用說一定是陳阿嬌那個家夥。但是宮裏頭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這下顏權輿就納悶了,這麽好的機會,傷害皇嗣,鐵定了是死罪,皇帝應該不會想錯失這個機會呀!怎麽現在卻一點風聲都沒有了?
顏權輿越想越不明白,然而卻不想找人商量問問,自從上次在平陽長公主府聽到上官天賜和平陽長公主的言論之後她發現自己太弱了,真的太弱了!她感覺自己要是一問別人,一定被嘲笑。為避免掉面子,顏權輿決定把疑問忍在心裏。後來,她自己也漸漸忘記了這事情。
而長樂宮長信殿卻是另一派風景。
陳阿嬌抽泣着跪在地上,上座的太皇太後一臉憤怒。
“你老老實實告訴哀家,為什麽要做這件事?!”太皇太後震怒道。
“皇祖母……孫兒真的只是……一時糊塗呀!”陳阿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時糊塗?你當哀家是三歲小孩如此好哄騙嗎!?”
“可是皇上……皇上自從有了衛子夫那個賤婢……就……就……再也沒來過我宮裏了……”
“皇帝的事咱們待會兒再論,然而你身為國母,竟然不知為國家大事着想!你……你還當得起這枚皇後印绶嗎?!”
陳阿嬌面對太皇太後的嚴厲漸漸有點不知所措,只是一個勁的跪在地上哭。為免事态擴大,這事情太皇太後鐵了心要把事情壓下來,于是這是殿內其實只有太皇太後和陳阿嬌兩個人。
太皇太後怒火漸漸平息,也似乎有些疲累,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幸好這件事情沒有釀成什麽大禍,這回,我放過你……也不責罰你嗎。這事……就讓它這麽過去吧!你……走吧!”
陳阿嬌一聽此言,如釋重負,急忙抹幹了臉上的淚水,告退了。
回到椒房殿,陳阿嬌喝了一盅菊英酒平定了一下心緒,喚來蘇喜:“你,去大長公主府把本宮的母親請來。”
建章宮裏太醫們進進出出,很是煩亂,而皇帝坐在正殿的案前,暴怒不已。
“怎麽回事?!到底是誰幹的?!”皇帝的拳頭狠狠砸在案上,殿上跪着的一衆人等顫栗不已。
一個中尉跑進來跪下道:“皇上,臣等剛剛已查明,那個下毒的宦官已經……已經……自殺了!”
“自殺?誰會相信?給朕查出幕後主謀來!快去!”皇帝吼着。
那個中尉依舊跪着,眼神有些猶疑的看着皇帝,卻招來皇帝的一陣怒吼:“還愣着幹什麽!快給朕去查啊!”
“皇上!”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只見衛子夫捧着肚子娉婷而至。皇帝的怒火在霎時就熄滅了,急忙把衛子夫摟到身邊。
“陛下……這事就別再查了,臣妾……不還是好好的嗎?”衛子夫溫柔似水的笑容有些慘淡。
作者有話要說:
☆、柏梁風雲(十七)
“為什麽?”皇帝握着衛子夫有些冰冷的手,很是疑惑。
“陛下其實知道要害咱們的孩子的人是誰,可是這樣追查下去……對陛下還有陛下的親人,其實都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的眉頭緊緊皺着,似乎在仔細思考衛子夫的話。建章宮的大殿上,靜得有些可怕。
“報——太皇太後請皇上去長信殿。”突然,一個軍士的聲音打破了皇帝的沉思。
皇帝漸漸擡起頭,神色很是不耐煩,道:“你去回禀太皇太後……說朕……待會兒再過去。”
奈何那軍士依舊不依不饒,堅持道:“太皇太後請皇上立刻就到長信殿。”
皇帝這才疲憊的起身,閉着眼嘆了口氣:“好吧……”又回過頭來拍拍衛子夫的手,輕聲道:“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衛子夫輕撫着有些隆起的肚子,微笑地“嗯”了一聲。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