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歸無期(三)
一頓飯吃完,方俣有種自己被篩選的感覺,而且有過濾掉的可能,他被自己的猜測給吓到了。付簡兮的話,明明是在說自己是被他篩選到的那個,因為類似他曾經在某一個人身上,心動過的某一點。
這種感覺也有點像在隐晦的問:你愛我像誰!
他隐約感覺到,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拿着他在付簡兮面前做了文章。
而且,現在,坐在對面的人,似信非信的正在思考。
這就非常不妙了!
原本計劃陪方秦出國治療,不出意外這也是最後一次長期分開,具體多長時間,他還沒從醫生那得到回複。
兩個人到家,意外的是大建竟然也在家。周三沒有活動,工作的時候,他通常會在學校宿舍住。
“沒去學校?”付簡兮邊換鞋邊問。
“等你,怎麽樣順利嗎?”大建從沙發上起身,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問。
“嗯,過兩天片子傳回來,李哥那能看。”付簡兮說着走到廚房倒水喝。
“喲!大爺行啊,還能接到人。”大建看見方俣從付簡兮身後進屋,瞪大眼睛打趣道。
“比你待遇高吧?”方俣略顯得意的說。
“嗯,弄不好,只是運氣好。”大建沖方俣皺着鼻子癟了癟嘴,轉身回了卧室,剛打開卧室門,又轉回頭看着往樓上走的付簡兮喊:“睡覺,別畫畫了,再特麽畫,明天都給你藏起來。”
“嗯,知道了,別嘚啵,煩!”付簡兮拎着包上樓,邊走邊敷衍。心想,不畫畫還能幹什麽,事逼!但是心理卻暖,跟地板上傳來的暖氣溫度一樣暖,最近他熬夜,大建一直念念叨叨的啰嗦他,親兄弟都不見得能這麽不厭其煩的念叨。
方俣跟在後面聽着兩人說話,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淩晨一點半。
畫畫?不會困的把臉拍在調色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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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簡兮拎着包進屋,打開包把衣服一件件都撇進了衣櫃邊上的髒衣簍裏,又打開衣櫃,拿了套幹淨的睡衣去洗澡。
方俣換了衣服,拎着一個手提袋去了付簡兮的卧室。
十分鐘後,付簡兮也回來了,進門看見方俣站在書架前翻書,床尾有一個手提袋。
“什麽?”付簡兮擦着頭發,輕踢了一下袋子。
方俣走過去,彎腰把袋子裏的紅毛衣拿了出來,抖開,順手麻利的套在付簡兮頭上。
“等,現在穿?剛洗完澡,哎~,白洗了。”付簡兮被抻着胳膊往毛衣袖子裏送,方俣三兩下就給他穿好,最後扯了幾下底邊,板正後,方俣退後兩步,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打量他。
“嗯,果然,你穿紅色更好看。”方俣越看臉上的笑意越明顯,“天天黑白灰,浪費你這張臉蛋了。”說着上手掐了一下。
“再掐,抽你了。”付簡兮推開掐他的手,拽出衣櫃內的穿衣鏡照了照,吓死他了!“奶奶級別的審美,簡直了!”他沒說謊,奶奶在世的時候,每到過年就會給他買一件顏色鮮亮的衣服褲子或者鞋,別看他奶奶從小在國外生活,但是骨子裏還就是一個傳統中國女人。
方俣笑着,上前,從身後抱住他,偏頭在側臉上親了一下,“你白,穿紅色的,挺好看。”
“好看,怎麽不見你穿?”付簡兮也轉過頭瞪着壓在他肩上的臉,“你有嗎?”
“我就算了吧!”方俣想不出來自己穿一件大紅衣服是什麽感覺,六歲前的事,他記得的不多。七歲以後在方博群家,那個家沒有女主人,加上方祁四個男的,逢年過節除了必要的部分,其它都是多餘,更別提會有人張羅穿衣打扮。方博群最忙的那幾年,都是他和方秦兩個人過年,一切能習慣不能習慣的,其實早就習慣了。
所以有了現在掙紮不動的狀态!
“什麽就算了,明天買件給你,紅秋褲,紅秋衣。”付簡兮說了兩件最致命的,“隔壁一個嬸兒,秋天那會兒,早上我上學走,經常能看見她老人家穿着一條大紅的不知道是褲子還是秋褲的,反正紅彤彤的,走起路來特別拉風。簡直就是行走的交通警示燈!”
方俣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了,這真是他将近兩個月來,最開心的時候。
懷裏的人,耳邊的話,皮膚的味道,腳下的屋子,周圍的空氣,都讓他舒服的不行不行的,好像身體裏每個細胞都在歡呼!
方俣從身後掀起毛衣底邊,兩手一揚把紅毛衣又給他脫了下來,紅毛衣被放到衣櫃裏。
付簡兮轉身,擡手捏着方俣的臉往兩邊扯,嘴巴被扯得細長像兩根香腸,鼻孔都給扯大了。他揉搓了兩下,笑夠了說:“睡吧,明早我得上學。”
方俣老實的被他折磨,嘆了口氣,明早上學那就是什麽都做不了。兩只手推着付簡兮退到床邊,抱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方俣盯着人看,付簡兮也在看他,兩個人什麽話都沒說。房間裏,只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
“閉眼,再看,我不睡了。”方俣出言警告他,又擡手捂住付簡兮的臉,他已經再忍了,這麽看下去不出事,才怪。
付簡兮沒說話,勾起嘴角,笑容很淺,卻是從心底發出的。眼睛眨了兩下,能感覺到睫毛掃到方俣手心,有阻力。
方俣拿開手,手遞到臉前瞪眼睛盯着手心看,又擡起另一只手撓了撓手心,“癢死了!”說完食指伸過去,在付簡兮的睫毛上碰了碰。
這一碰,付簡兮眼睛不适應的頻繁眨個不停,眨的眼裏都積了淚水。“別碰,啪!”他打了方俣的胳膊一下,也伸出食指去觸碰方俣的眼皮。
方俣突然半垂下眼皮,不要臉的把臉往他面前湊個沒完,直到鼻尖貼着鼻尖才停下,“給,随便摸,随便看。”說着一手撩起付簡兮的睡衣,手在他小腹上摸着。
付簡兮蜷縮了一下,觸電了一樣急忙往後退了退。
方俣整個身體又往他的面前湊了湊,付簡兮再退,方俣再湊上前,下一秒,“噗通!”
付簡兮從地板上爬起來,擡腳踹了方俣的大腿一下,“滾書房睡去!”
方俣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順勢把人拽倒在床上,“1米5的床,你還想躲哪去?”
“咚!”付簡兮一個膝蓋猛地跪在床上,同側的手按在方俣耳旁,低頭垂眸,伏在方俣身上看着他。
他的眼底映着方俣的臉,方俣的眼底卻跳動着灼熱的欲望。
方俣兩只手已經伸進付簡兮衣服裏,在他腰上、背上游移,慢慢擡起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付簡兮,我想!”
……***……
方俣轉過臉跟付簡兮唇貼着唇,他們倆累的誰也沒有力氣張嘴接吻。只想這樣貼着,緊緊抱着。好似這樣才形成一個完整的人,其它時候,他們都只是兩個不完整的一半!
接下來兩天,付簡兮白天上學,方俣白天上班。下班,放學後,兩個人才有見面的時間。
方俣終于知道大建為什麽會唠叨着督促付簡兮去睡覺,因為之後的兩個晚上,付簡兮都在畫室待到兩三點,更甚的時候天亮了才睡覺。
他并沒有急着勸說,一般這種時候,通常都表明這個人某一方面出了問題。
他以為是貸款的壓力,讓付簡兮徹夜難眠。後來問過丁樂寧,才知道年底的貸款付簡兮已經還上了,餘下的三分之二和利息就是明年中旬和下旬的任務,不涉及到現在。
方俣找不出問題所在,但是也猜了個大概,或許跟他這次回來,他們在餐館談論的問題有關。
但是沒等他深究,方秦在國外的醫生給了回複。治療過程被分為兩個階段,複蘇和下支架分別是兩次手術,兩次手術期間間隔至少要三個月,需要良好的恢複後,才能定下一次手術時間。
方俣粗略算了一下,最快要六個月,最慢簡直不敢想象。
他需要離開付簡兮六個月,甚至更長時間。
一時間,他都不敢跟付簡兮開口。一拖再拖,直到年底最後一天他也沒找到機會說出口。一方面他不敢面對付簡兮的反應,一方面他陪着的人是方秦,他也拿不準付簡兮會給怎樣的結論。
他愛的是一個不會宣洩和表達感情的大男孩,很多時候這個人都是一種猶豫、遲疑、不解和躲避的狀态。
他敢大膽的猜測,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往這個人面前湊,三番五次不要臉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表白自己的決心,一次一次艱難的從這個男孩嘴裏要出一丁點的承諾。他敢說,他們根本不會在一起。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希望對面站着的人,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也許他們就能走的容易很多。
這麽久的離開時間,他怕觸底反彈,一時間一切都坍塌傾覆,回到原點,并且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方俣這兩天在辦公室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憂郁困惑的神情。整的幾個助理都不敢上前,有什麽事都要推三阻四,下了必死的決心才敢去領死。
好在,方俣也沒讓他們失望,一言不合就開罵,一點不對就重來,嚴格程度堪比嬰兒用品檢驗。
最後,終于有一件事能讓氣氛緩和下來。
品宣部,遞上了明年海購網站宣傳計劃。并且根據戰略合作的建議,戰略合作方星傳媒公司,給了一張明年可以參加廣告宣傳模特的名單。
方俣,想都不想,眼睛都不眨的劃掉一堆人,只留了,新晉模特:簡兮。
周六,12月31號,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李榮天叫了手下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模特來開會。
付簡兮很好奇,幾次碰見方秦,都巧合的讓他想去買彩票。
那個暗中給予助力的人,他首先想到的是李榮天,再就是雲歌,更甚的是,這裏除了大建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是有可能的。
方秦雖然一直病恹恹,看上去毫無殺傷力。但是不能忽略這人的背景,這也是一根很粗很大金光閃閃的大腿!
“付簡兮。”錯身而過,方秦突然叫住他。
付簡兮轉回頭,看着面前清瘦,高挑的男人,站在那兒,漂亮優雅的瓷具一樣,風大點,就會吹倒,然後砰的一聲碎一地。“請說!”
方秦開口就沒帶着客套的語氣,但是付簡兮一出口語氣漠然卻禮貌,讓他不禁皺了皺眉,想了想才開口問:“你不介意,……是因為你不喜歡他?”
付簡兮嘴角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很快又平複下去。他的感情什麽時候需要一個不相幹的人來置喙,真是越活躍回旋。他心裏不悅,面上神色卻足夠鎮定。
“你想說你喜歡他?還是想說你們互相喜歡?”他問完,方秦只是皺着眉心看着他,不說話,于是他接着說:“其實,你,只是享受他的陪伴和保護,沒遇見比他對你更好的人,所以你想回頭。……但是,大可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你能帶走,我就留不下,他想留下,誰都帶不走。”付簡兮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最後又補充了一句:“祝,早日康複!”
“你沒留,怎麽知道留不下。”
“因為,我知道,這種事沒道理攔着。”付簡兮說完,面上開始變得陰翳,銳利如刀的眼神在方秦身上刮了一遍,想了想還是沒能對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把狠話說出口。
他很想告訴方秦,你壓的是命,我賭的是時間。命你只有這一條,僅限這一次,如果有下次,方俣應該不會再就範。但是時間,他有很多,他才二十,如果能活到六十,他還有兩個二十年,如果能活到八十,他還有三個二十年。
畢竟,礙于兩人種種狀況,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不想,以後再見到這個人,所以,話不必多說一句。
可是,仔細一想,方秦最珍貴的莫過于生命,他最多的莫過于時間。
兩相對比,他的籌碼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輸了就輸了,輸了他還是付簡兮。他不是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準備着又一個人從身邊離開,跟之前每一個離開的人一樣,沒區別,走了才是結果。
贏了,他沒想過會贏。畢竟要走了,方俣到現在都沒告訴他,他已經猜的差不多了,何必為難!
不是好聚,談什麽好散!
作者有話要說:
為最近更新不定時,道個歉!
對不起,寶寶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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