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房東先生(八)
過了零點,炭火燃盡,空氣變得冰涼!
除了大建醉的比較徹底,其他四人最多稱得上微醺。
付簡兮把大建攙進一樓卧室,這人醉的連親媽都不認識了,看着付簡兮喊“大波呀,給哥叫一個,乖,來香一個,波多!”
“噗咚!”大建被甩床上,也沒喊疼,翻身抱着被子開始哼唧,沒哼唧兩聲就睡着了。
丁樂寧端着一摞盤子往廚房走,聽見大建喊什麽“大波,波多。”他跟着後面忍笑忍的快內傷了。
林不語從後面跟進來也聽見,擡腳踢了丁樂寧的小腿一下,“行呀,沒少看啊!”
“啊?啥?怎麽了?”丁樂寧的演技随時上線,裝傻充愣賣萌耍流氓無縫轉換,一看就跟方俣是兄弟。
付簡兮從大建卧室裏出來,關上門,看向廚房的丁樂寧随口說了一句,“前兩天不是你跟大建共享的資源麽,诶?記錯了?”
丁樂寧瞬間冰封,一臉懵逼,出賣來的太突然,防不勝防。
“呵呵呵!”林不語站在廚房外面,雙手抱在胸前看着丁樂寧一串冷笑。笑完沖還在冰封的人調皮的擠了下眼,“也共享給我呗?”
這話說的溫柔又甜膩,丁樂寧以為下一秒就該是無法反抗的暴揍。誰知道,林不語等不到他反應,嘁了一聲轉身往外走,邊走還邊念叨:“不給算了,我找大賤人要,姑奶奶的藏貨比你們的可精點多了!等你們跪求!”
畫風轉變太快,丁樂寧站在廚房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女朋友為啥是這種畫風,信息太勁爆,要噴鼻血!
林不語和丁樂寧幫忙收拾完前院就回隔壁睡覺去了,剩下兩個微醺的男人在廚房洗碗刷盤子。
大建睡着後,付簡兮就把他手機裏一直放歌的音樂播放器關了。這會兒音箱裏放着的是方俣手機裏的歌。
在我的懷裏在你的眼裏
那裏春風沉醉那裏綠草如茵
Advertisement
月光把愛戀 灑滿了湖面
兩個人的篝火照亮整個夜晚
多少年以後如雲般游走
……
《貝加爾湖畔》唱了三遍,他們倆才把廚房一片狼藉收拾利索。
十幾分鐘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有種眼前的日子好像重複了千百遍的感受,全部收拾妥當後,兩人一前一後回了樓上。
方俣回書房把行李收拾裝好,迫不及待拿起床頭的枕頭,夾在胳膊下面,出門去付簡兮卧室。
剛從書房出來,方俣就聽見“嘩嘩嘩”的流水聲。聲音很大,而且是那種沒有阻隔間斷直接落在地上的聲音。
靠近衛生間發現門開着,裏面燈也開着。
洗澡沒關門?
方俣走過去,站到衛生間門前停住了。
浴室裏付簡兮嘴裏叼着牙刷,嘴角有牙膏泡沫。一只手拿着淋浴噴頭正沖着敞開的窗戶噴灑,确切的說是正在洗衛生間窗戶上的紗窗。
應該是已經沖洗了一會兒,從窗臺留下的水是灰色的。拿着噴頭的人一遍一遍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劃着Z型。偶爾擡起另一只手,刷兩下牙。
沖完紗窗,又開始沖窗臺下面的馬桶。如此重複了幾分鐘,噴頭又開始沖腳下的瓷磚,積水被噴頭趕着沖進了下水口。
方俣以為終于要結束了這場長達十分鐘的沖洗,結果噴頭又向着敞開的窗戶噴去,白色的窗戶邊緣,玻璃,又開始一遍一遍的重複。
看了這麽久,方俣終于感覺出不對。這人根本不是在打掃衛生,含着牙刷十幾分鐘,窗戶、紗窗、馬桶以及地板洗了一遍,然後再重複洗一遍。
如此反複機械般的動作,這人要不是神經病,要不就是在想什麽想不通的問題。
想不通或者不明白的時候大多數人選擇思考和冷靜的行為都不一樣,有人發呆,有人會去做一道菜,有人選擇聽一首歌,還有人喜歡蹲馬桶,更甚的去尋求刺激。
眼前的人是喜歡洗東西嗎?
還是喜歡聽水聲?
方俣把枕頭放在衛生間門口的置物架上,走過去拿走付簡兮手上的噴頭,關掉。轉回身,正好對上他一雙茫然無所對的雙眼。方俣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喉嚨被塞的發不出聲。只好兩手抓着他的肩,把人推到水龍頭前,把漱口杯塞進他手裏。
方俣站在一旁看着付簡兮反應過來後,漱口、洗臉,然後雙手按在面盆邊緣低頭任由臉上的水往下低,幾秒鐘過去,才開口說話:“都是燒烤味,我洗個澡。”說完轉身去關門,另一只手推着方俣出了門。
方俣背靠在二樓欄杆上,面對着衛生間的門,聽着裏面的水聲,心理五味雜陳。
索性這次時間并不久,付簡兮出來的時候還是傍晚洗澡出來那樣,頭頂着毛巾,上身沒穿,下身圍着浴巾。但是,神色淡然的仿佛這屋子裏只有他自己一樣,看不見身邊的人,感覺不到另一道目光。
方俣從置物架上拿了枕頭,跟在他身後進了卧室。
他進去的時候,付簡兮已經穿了內褲,正在套上衣,緊接着又穿了一條長睡褲。
方俣坐在懶人沙發裏看着他,好像在看電影,這裏上演的是以前:在這裏,付簡兮一個人的生活!
方俣把手機拿出來,打開錄像,抽出沙發裏一本書擋着手機,讓手機能立着呆住。
付簡兮換好衣服,把毛巾浴巾随手搭在沙發邊上。走到書架前,抽了一本畫冊,拎着書的一角走了兩步,突然蹦起來,把自己整個人摔在床上。硬殼書拍在枕頭上,他的側臉拍在書上。“啪!”像一記清脆的耳光。
多少年以後,如雲般行走。
……
這一生一世,這時間太少。
不夠證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他很少聽這類的曲子,很容易聽着聽着就把自己聽進去了,像現在一樣。他沒有方俣那麽強大的內心,他需要防彈玻璃罩護着,才敢在這形形□□的人群裏行走自如。
他想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不是那朵随風行走的雲,雲卷雲舒,雲淡雲散,都要看風!
奶奶胃癌化療的那段時間,就常說,一生太短,根本不夠去跟心裏想的那個人相處,如果在選擇她不會追着爺爺不放,也許爺爺就不會有一個混仗兒子,也不會有一個早早撇下他的媳婦。
他們的感情算得起深情,最終也沒能融化什麽冰雪。
他該信誰,他該去學習誰?
閉着眼睛,大腦也沒能得到休息,一幀一幀的畫面,配着一句一句的歌詞,誰對誰錯?
腰被抱住,往他面向的方向帶了帶。付簡兮沒睜眼,但是能清晰的嗅到西柚的味道,苦味裏帶着甘甜。頭上一只手來回的扒拉着,他認真的感受了一下,不是毛巾,應該是抽紙,真懶!
方俣從書架上抽了四張紙巾,上床後側身躺倒,攬過趴在書上的人,開始拿紙巾給他擦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擦一邊看着那張像是真睡着了的臉,近距離仔細看,顴骨上的小雀斑顏色深深淺淺。
手指拂過兩側兩頰,指腹擦紅了皮膚,他已經盡量控制力道,可是心疼的根本控制不住。
看着堅強其實就是一個蝸牛!
反應速度慢的急死人,縮回殼裏任你做什麽都是無用功。可是讓他為你抛棄那個殼,你又怕根本給不了他另一個遮風避雨的殼!
濕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頭發仍舊一縷一縷的粘在一起,方俣五根手指插進頭發裏來回掃動,過了一會兒終于快幹了,手也酸了。
“另一邊。”方俣拇指擦過他發際線,說着。
付簡兮很聽話的轉了下頭,拿後腦勺對着說話的人。
又是一頓手動幹頭發,差不多幹了,方俣也沒在說讓他轉過頭來,直接上手,兩只手捧着他的腦袋把人轉成面對面的姿勢。
付簡兮的臉看上去比平時紅,他仔細看了看,發現像過敏發炎,“過敏了?”他的手指點在微紅的部位。
“不是。”付簡兮的話帶着鼻音,輕緩懶散。
“怎麽回事?”方俣貼上去仔細研究。整個人他都當寶貝似的護着,現在這張臉成這樣了他才發現。
“化妝,卸妝過頭了。”付簡兮把書從臉下面抽出去放到頭頂,手胡亂翻開一頁,頭從側躺變成下巴抵在枕頭上,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縫,适應光線看着打開的書。
方俣盯着他頻繁顫抖的睫毛,伸手過去摸,睫毛掃過指肚,感覺不是很明顯,卻也癢,于是他又快速的摸了另一只眼睛。
這兩下,付簡兮也沒炸毛,而是幹脆又側臉躺到枕頭上,眯着眼睛看着頭頂一手托臉的人。
睡眼迷離的神情,不正常紅的臉蛋,不正常的脾氣。方俣屏住呼吸,想看看下一秒會不會回歸正常。這太不正常了,太吓人了!
這麽乖順,這麽美!
“憋過去,就是沒掉坑裏我也不救你。”付簡兮笑容肆意,單側嘴角的梨渦若隐約現。
“呼~!”方俣把憋着的一口氣痛痛快快的呼了出去。又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氣息吐盡,猛地在付簡兮嘴上親了口,然後迅速撤離。
方俣瞪着眼睛看着付簡兮還保持着那個笑,自己心理跟着開心不少。只是随後,側臉躺着的人換成整個臉埋在了枕頭裏。
方俣剛勾起的嘴角又消失了!
他從來就知道這個人最能牽動他的情緒,只是現在了解更甚,哪怕只是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讓他雲海翻騰變成泥沼掙紮!
方俣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他後脖頸處,雙唇輕蹭過每一寸皮膚。
付簡兮向後仰頭,扭了扭脖子,“癢!”
“嗯,知道。”方俣含糊的說了一句。他現在突然覺察到,每一次他的情|動都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對事對人對自己都有。
“幾點?”付簡兮反手找到方俣的臉,掌心擋住他正在磨蹭耳朵的嘴上。
方俣頓了一下,突然張口咬住堵在嘴上的手心,雖然極力控制力道,可是還是咬出了很深的牙印。這一句像是結束語,方俣仰躺回自己的枕頭上,抱在付簡兮腰上的手順帶着把人翻個摟進懷裏。
“八點。”頓了一會兒又說:“睡吧!”他一只手伸向床頭一側的牆上,拍了一下開關,關掉吸頂燈。
過了很久,誰都沒動。
方俣半側身抱着懷裏的人。
付簡兮蜷着身體,額頭抵在他肩上。
聽呼吸,兩個人像是平靜的都睡着了。
其實,只是,一個望着窗簾縫隙中那道投進來的微光,另一個盯着平緩起伏的胸膛。
第二天,付簡兮起床身邊的人以後走了。
他和大建吃了餐桌上擺着的早點,粥、煎蛋和煎培根!
大建沒覺察出異樣,付簡兮也沒說。
一切好似都沒變!
九月中旬,中秋,也是這一周的周三。
付簡兮下午下課,跟李榮天請了假,說去掃墓就直接去了東山墓地。
日薄西山,半山腰坐在墓碑前的人,望着整座城市被籠罩在橘紅色的晚霞裏。日暮漸沉,三分之一的落日隐沒進西邊的建築物裏。
飛鳥像墨點一樣,緩慢滑過。墓園兩側的松柏也成了墨色。
“你走之前總跟我念叨,世間百态,踽踽獨行的人很多,別去想離開的人,過去的事,雙眼盯着光,盯着光,總會有一天走到日之方中。我是你說的那種踽踽獨行的人吧?”付簡兮食指上挂着一串鑰匙,不停的繞着圈,停頓後繼續自言自語,“我遇見一個了人,……卓然獨立!你說,我們能一起前行嗎?”他雙眼盯着已經快要消失的落日,像是等着回答一樣,過了一會兒,猛地站起身。“明天忌日,我就不來看你了。哄奶奶開心,別總板着長臉。”
拾級而下,青石板邊緣被磨損的已經不齊整。
這個時間,都是下山的人。不多,卻可以做個伴!
中秋節,大建早早跟他和林不語打過招呼,晚飯去他家吃。
付簡兮從墓園出來,走出去很遠,才打到一輛出租車,先去外國語大學接上林不語,倆人彙合後才一起趕去大建家過節。
方俣離開的第一周,方秦就找上了門。
周五,付簡兮訓練完,從休息室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剛走出去,就碰見站在走廊上的方秦。
作者有話要說:
29號更新會晚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