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遠方
方俣出了機場,接到方博群司機的電話,說來機場接他了。電話挂斷,緊接着就是方秦的短信,提醒他,楊家找上門了。
方俣坐在車裏,閉目養神,這些電話以及那些短信都不重要,他現在滿腦袋裏都是付簡兮,這小子的未接和醒來時的反應。
他避重就輕的對付簡兮說了些事情的大概。其實,有多嚴重,有多難堪,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個被領養的孩子,不帶血脈,從來了,就講明了他存在的意義。
他也一直明白自己是哪一種定位,所以他不奢求被尊重。
他甚至接受,因為怎麽樣都是過。
但是現在,他不是一個人!
他……能拿什麽給付簡兮。
他現在的一切表面看上去是他的,風光無限。
但是也只有他和方博群明白,這些都是都是方博群給他的裝飾品,如果方博群指明他不在需要這些裝飾品,那它們就會被拿掉,他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方俣煩躁的搓了搓臉,擡起胳膊搭在眼睛上。
車子開進西山別墅區,正好與楊庭的車子錯身緩緩駛過。
楊庭的車猛地剎住,緊接着按了幾聲汽車喇叭!
“停車!”
車子停穩,方俣從後座下來,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對着司機擺擺手讓他先去停車。
楊庭閑庭闊步的往方俣這漫步,姿态閑适,身子挺俊,怎麽看都像是出來看風景的潇灑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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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還挺快!”楊庭勾了勾嘴角說。
“楊翟呢?”方俣沒看楊庭,目視前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夏日,上午,陽光灑滿視線裏每個角落,獨獨照不亮、暖不透他的心底。
“呦呵!沒白合作一場!”楊庭靠在身後粗壯的梧桐樹幹上,拿食指撓了撓腦門,呵呵一笑,“她沒事,還讓我跟你道個歉,她這樣我也吓了一跳。”楊庭的話越說越冷。
“張頌很好,告訴她老實點。否則他男朋友該跳醫附屬的3號樓了!”方俣确實比較擔心這兩個人,事情不按照他的計劃走。他認為這倆人把該到他身上的事給抗了。
退婚,誰先說,誰的下場就更慘!
他敬楊翟是個女漢子,但是卻苦了張頌。
楊翟是情婦的閨女,他是領養的,誰也沒比誰更有優勢!
他是一個聽話的工具,照顧保護方秦到結婚生子,挑起公司的擔子,沒實權,卻在公司說一不二只是在方博群、方秦之下。
外人看來他光鮮亮麗,其實他也就是個打工仔。
沒房沒車沒家人,只有工資,還要聽話。
他一直認為這麽過,很正常,一輩子這樣也無所謂,直到付簡兮出現在他視線裏,他追随着他的蹤跡,也觀察着他的生活。
付簡兮跟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他不受擺布,不接受恭維示好,為了留住房子拼盡全力,有大黑、小白,用自己的方式養活自己,自己一個人活的轟轟烈烈,精彩紛呈。
活的幹淨剔透,活的不容置疑!
只一點如他一樣,孑然一身!
楊庭說了句什麽他沒聽到,因為他又開始滿腦子都是付簡兮。他回頭蹙着眉看着楊庭,狀似思考,其實是想讓楊庭再說一遍。
“聊天呢,走神幾個意思?”楊庭指了指他,不好發脾氣,于是又重複了一遍,“你什麽意思?退不退?”
如果方俣堅持不退,楊翟單方面的鬧劇就此結束了!雙方可以敲鑼打鼓,喜氣洋洋的準備婚禮了。
“退……我回去跟方叔說。”方俣遲疑着把話說完,想想要對上方博群,底氣平白就弱了三分。
“走了!”楊庭得到回複,沖他揮了揮手,往前面等着的車走了過去。這是些都是楊翟懇求他問的,否則他真不想跟方俣打交道。哪個男人願意站在比自己高比自己帥比自己氣場還足的男人面前聊天,找虐呢?嘁~!誰還不是個傲嬌公子哥了,憑什麽他個真的富二代還要敬個假的!
方俣快步進了別墅,直接去了方博群的書房。
“篤篤篤!”
“進!”方博群的聲音渾厚有力。
“方叔。”方俣開門進屋,先開口叫了聲正在寫毛筆字的人。
“玩夠了!”方博群鎮定自若的寫着大字,時不時停下來欣賞一下剛寫過的字。“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在樓下遇見楊庭。”方俣不卑不亢,語氣和緩。
“你……怎麽說?”方博群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是在談天氣怎麽樣,談晚飯口味好不好。褶皺下垂的眼皮擡起瞅了一眼方俣,精銳的目光一掃而過。
方俣的目光一直盯着吸飽了墨水的筆尖,落筆若刀鋒,字如其人。“一樣的想法!”他的語氣似是平淡無波,可是氣息卻很堅定。
“商量好的吧?”方博群沒有怒,毛筆啪嗒一聲甩進筆洗裏,清水裹挾着濃墨濺出幾滴在橡木地板上。“主意是楊庭的……還是方秦的?”
方俣上前拿起桌邊離他很近的濕毛巾遞給方博群。毛巾接過去,方博群低頭仔細的擦着已經生出老年斑的手掌。
方俣沒說話,還真跟這倆人沒關系。
但是不難猜,楊翟這樣鬧,楊家最大的受益者是楊庭,楊翟的母親把女兒當籌碼壓了這麽一場,輸掉了,她們母女倆就是白忙活一場,而楊庭自始至終沒少什麽,還看了場戲。
說是方秦也有道理,方秦上次跑去國外是被方博群壓去做手術的,結果一個月過後回來,婚離了,還心心念念的要方俣搬回西山別墅。方博群一輩子在商場上周旋,什麽人沒見過,他不稀奇并不代表他會同意。但就是他同意,也不代表他能接受方秦和方俣。
“老李。”方博群按下桌上的電話,叫來他的司機。
司機是從機場把方俣接回來的人,也是方博群貼身跟了幾十年的心腹。
方博群僵硬的臉上表情不太好,但是一個已過七十的老人家,再怎麽生氣也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更何況方俣不是方秦。
方俣掏出自己包裏的幾串鑰匙一一交到司機手裏,辦公室保險櫃,高層檔案室,公寓鑰匙,車鑰匙,一張方博群給他的附屬卡,最後是工資卡。
“工資卡留着吧!”方博群看着他把工資卡也給了老李,恩赦般的開口說。
方俣把工資卡放進錢包裏,如今他只有身份證和這這張卡。
“海外分部,走一遍,把明年的合同簽了,老李送你去機場。”方博群說完,打開手邊的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手指輕點在袋子表面,停頓了很久,說:“方祁以後你給我看着,這個家他要不要都得給我兜住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小俣,別怪叔!”
方博群最後一句話,語氣格外沉重,眉心川字更深了,幽深的瞳孔望着方俣,眼底像是有百丈高的海嘯,随時都能把眼前的一切吞沒,打沉!
“我知道,方叔!”方俣眨了一下有點澀眼皮,語氣平穩的說。“方叔,謝謝你把我從那領出來。”
所以,作為回報,他會把方祁送到你希望的位置。
雖然有方秦,但是方俣卻一直自動忽略一點,方博群和方秦不一定哪個先離開。直到剛才方博群說了那幾句話,他才恍然間明白,他被提前托孤。
這也是當時方博群為什麽要領養他,培養他,卻什麽都不給的目的。
這個人,真……累!
卻,本該如此!
永遠不要認為我們可以逃避,我們的每一步決定着最後的結局,我們的腳步正在走向我們選定的終點。
這句話在方俣大腦裏突然閃現,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方博群沒有逃避方秦本身存在的問題,所以福利院裏的他成了方博群的“每一步”中的一步,在方博群選定的終點裏他只是一個被選項。
嚴絲合縫,挑不出毛病!
方俣眼神裏的晦澀被方博群捕捉到,似乎想安定方俣,“你承擔過的責任,顯示了你的本質,所以是你!”
承擔過的責任?照顧方秦,挑起公司,跟楊翟訂婚,接下星傳媒股份……哪一樣?還是每一樣都是責任的考驗!
方俣心裏譏笑不停,面上卻平靜如水。
煞費苦心,步步為營!
“能理解!”方俣說。
“那就好,去吧!”方博群說完轉身走向身後一面牆的書架。
方俣不作停留,出了書房,轉身往樓下走。
方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轉過頭,仰起臉看着從樓梯上下來的方俣。“現在走?”
“嗯,最近身體怎麽樣?”方俣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完全看不出喜怒。他停在沙發一側站定,身姿挺健。
“還好,去多久?”方秦仿佛很疲憊,看着方俣的眼神略顯暗淡。
“國外分部走一遍,就回。”
“嗯,我等你!我還……”
方俣及時打斷方秦的話:“哥,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說完,轉身出了別墅。
方秦鄒着眉,看着他還沒走出屋子,就掏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一口濁氣悶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跟方博群相比,方俣面對方秦更自在,甚至談得上有感情在。
不明了時是模糊不清的情愫,明了時是堅定抽身的果決。
他們相伴21年,此生難忘!
原本,因為失去父母而戛然而止的感情,因為見到方秦,互相陪伴,相依偎,弱小的心靈錯把感情嫁接,後來又讓這種依賴的感情滋生出別樣的意味。以前拎不清怪他年紀小,現如今已經如此明了,糾纏只會讓人傷神費力。但無論方秦怎麽做,結果如他和雲歌,早被料定。
方俣坐進車裏,後座還放着他的行李包,從裏面抽出一張卡片。
手指拂過“方俣”倆字,在拂過兩條并行的人影!
想念如潮,來的毫不講理,洶湧澎湃!
電話響着沒接通,方俣沉重的眼皮落下。昨晚抱着付簡兮看了太久,知道分開後再見面應該不容易,卻不知道相隔這麽遠,那麽久!
早知道這樣的結果,他就該一晚不睡!
從司機老李手上接過飛機票,方俣才知道自己第一站去哪裏。很久了,他仿佛習慣了被安排。此刻,才體會到這種安排對他現在的狀态有多麽變态!
趕緊給付簡兮發了一條信息:出差了,沒被關起來。要在國外待一段時間,落地換了手機號再打給你。
一周後,付簡兮從快遞員手裏接過一張卡片。
滿目盛開的櫻花樹,花瓣紛飛,滿天嬌豔,如雲似霞!
除了他的地址,還有方俣的署名。
最後寫下兩句話。
櫻花的話語是:等你回來。
你在等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返程,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