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話人生
走路的正确姿勢?
這比喻真夠瞎,他還陪着熬了半天的雞湯。
喝了酒果真不能談情說愛,就特麽适合撲倒大幹一場。方俣舌尖在自己牙齒上逡巡了一圈,心理不爽到了極點。
大腦缺氧,又被這小子給繞進去了。
方俣把目光從付簡兮身上移開,在酒窖裏環視了一圈。努力壓下心理翻湧的酸澀,近乎能灼傷食道和氣管的酸度。鼻息間呼出的熱氣混雜着酒香,成為這沉寂的酒窖裏唯一的大過尋常呼吸的聲音。
“付簡兮。”方俣輕喚了一聲,“你玩過真心話大冒險吧?”方俣沒有轉過頭,只留了一張側臉給付簡兮。
“嗯?”付簡兮的目光從酒櫃顯示的數字上移開,盯着方俣帶着光暈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什麽情緒。
“現在我想一個人玩一次,既有真心話也有大冒險。想不想陪我玩一把?”方俣的聲音輕緩的散在冷空氣裏,聽起來不真實。
付簡兮先是愣怔了一下,方俣的話模糊不清,但是仔細回想一遍也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付簡兮唇角勾起,“呵~!不想。”
方俣對他的回答似乎并沒有多少意外和懊惱,只是轉過頭蹙着眉看着他問:“付簡兮,我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你這麽酷,會不會很……孤單寂寞冷?”
付簡兮配合着方俣的面部表情很認真的聽完了整句話,才反應過來這大爺說了個冷笑話,配上酒窖十幾度的溫度還真是夠冷的。“孤單寂寞不是老男人的專屬情感嗎?”付簡兮沖着方俣挑了挑眉,“不過,冷,我現在倒是體會格外深。”他擡手指了指吧臺一側的恒溫系統顯示器,溫度14度,濕度70%……
這裏除了他,來的倆個人都是烈酒喝着。這溫度,平時他也就是進來檢查一遍,調調燈光,看看溫度和濕度,換掉不新鮮的食材和配料。充其量花費十幾二十分鐘,眼下快一個小時了,就這麽站着,不冷才怪。
方俣沉悶的嘆了口氣,拿起酒又給自己倒了半杯。寬大的手掌,幹淨修長的手指握着杯子又開始左三圈右三圈的晃,冰塊與玻璃璧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方俣眼神幽幽的望着牆壁上一束冷光。“我出生在西北部一個很小的城鎮,六歲前那裏是我的家,小時候不自知,總覺得全世界的孩子的家都是這個樣,會一直那樣……後來地震覆蓋了那裏,很徹底,等我明白過來,我只抱着一罐骨灰被送到這裏最大的福利院,和一車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
付簡兮看着方俣的嘴一張一合,面無表情的描述着他的過往。有一瞬間他感覺心像是被撞了一下,顫了顫。
他在方俣停頓的時候問了一句:“沒有親戚嗎?”一般這種遭遇去親戚家不是更好嗎?
“剩下一個舅舅,後來知道他自己的兩個兒子都被埋了,自己還斷了一條腿……”方俣回憶前幾年得到的信息,他自己也曾經想過為什麽自己沒去其它親戚家,原來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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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簡兮又沉默了,完完全全不知道說什麽。
“我在福利院住了一年,以一種很自閉的狀态,後來認識了梅軍。我被方叔領養的那天,我跟梅軍正把七八個同齡的孩子按在泥裏打。”方俣說着嘴角扯出一絲笑。
“難怪。”付簡兮略仰頭,看着頭頂的燈光也跟着笑了笑。難怪梅軍成了匪頭,有種優勢叫天賦異禀。
“是呀,那是我那一年裏唯一的情緒發洩渠道,也正是那種氣勢讓方叔看中了我。當時看似我是被條件好的家庭領養了,條件好是真的,但角色卻不是當一個孩子。方叔叫方博群,老婆先天性心髒病生了方秦就去世了,方秦繼承了他媽媽的體制,一個先心病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在學校挨欺負,性格沉靜又膽小。所以……後來有了我。”
“你?你那麽小做什麽?”付簡兮幾乎是沒等方俣話落就問出口的,說完又後悔了,能幹什麽?當看護,保镖,一個能打順便也能挨打的跟班。以他的智商只能想到這!
方俣轉過頭笑了笑,沒回答付簡兮。
“接下來才是重點,……我跟方秦一起互相陪伴了21年,幾乎形影不離,直到他結婚我搬出了方家。我才弄明白自己這麽多年是怎麽回事?”方俣停下來看着付簡兮,“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他問完,自嘲的笑一直挂在臉上。
“白月光。”付簡兮直言道。
“不全對。”方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猜的差不多,付簡兮果真對他理解出了偏差。“丁樂寧和梅軍都因為這件事,揚言要打斷我的腿。哈……那個時候我自己都沒理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所以也從來沒跟他倆明明白白解釋過。”
付簡兮突然不想聽了,感覺挺亂!他幾十分鐘前剛用山路十八彎的招式拒絕了方俣,現在聽這些有用嗎?徒增困擾罷了!
但是顯然方俣并沒打算讓他走,一直喝,一直說。
“第一次見你那晚,……接下來那一周我們接連遇見了五次,其實……我最應該……謝謝你!付簡兮謝謝你!”方俣有點語無倫次,邊說邊向付簡兮舉杯,而後一飲而盡。
付簡兮按在操作臺上的雙手改成環抱在胸前,食指指腹在太陽穴揉了揉。一臉煩躁和不耐煩的看着已經六七分醉意的方俣,他為什麽要花這麽長時間聽一個醉鬼唠唠叨叨。
憶童年,悲慘,波折,可是又怎樣?都過去不是嗎?
成長經歷不算完美,可是已經長這麽大了。雖然有點歪了,但是最近接觸起來,他發現這人品性也不算太歪。
然後呢?這是要用一晚的時間聽他大話人生嗎?
“丁樂寧說那是依賴,相依為命,開始我領會不到。遇見你……才知道原來是那樣,我對着他和對着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懂嗎?”方俣眼神渙散的望着付簡兮,嘴角眼角眉梢帶着溫柔的笑,笑意籠罩着付簡兮。
“醉了就上樓,別在這大話人生了。如果你沒喝醉我還能忍着聽你說兩句,救你現在這熊樣,我分分鐘想給你一拳,撂倒,明兒見!”付簡兮強壓着心理的煩躁沖方俣說,下巴微微揚起,拇指摩挲着下巴。
“呵呵呵~!你真是聽不得……別人對你表白,對你好是吧?……付簡兮我對你好,……是不需要償還的!感情本就不對等……”
聽不得別人對他表白?不對,他一年會聽很多次,各種形式各種姿勢!
對他好,為什麽?這個社會本身就不存在舍生忘死對你好的人。
方俣擡起晃晃悠悠的手指了指付簡兮又指了指自己的眉毛說:“眉,……很漂亮,別擰着了!”說着又半杯酒下肚,“聽我說完,……今天是有點啰嗦,但是……先聽我說完。”方俣眸色沉了下去,目光幽深,緊緊鎖着付簡兮臉部有點模糊的輪廓。
付簡兮把郁積胸腔的悶氣吐了出來,“說!”
“我喜歡你,所以我知道我對方秦的感情不是喜歡,至少不是愛情那類……你明白吧,親情,對是親人。我把對家的渴望和父母對我的念,留在了那堆廢墟裏……,在福利院的我……不是我,我常常看見我還坐在那堆廢墟上,……可是我……為什麽又躺在福利院床上?”方俣眉頭深鎖,下意識眯起了眼睛,狀似思考着解不開的謎題,滿目困惑和迷茫。
付簡兮感覺嗓子裏異物感強烈,塞了東西似的,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難受!
他甚至都沒去在意方俣說喜歡他,是因為那幾句話一直在他耳邊飄,時遠時近。
‘我常常看見我還坐在那堆廢墟上。’
‘為什麽又躺在福利院床上?’
‘我把對家的渴望和父母對我的念,留在了那堆廢墟裏。’
“偏了……後來見了方秦。他對我很好,非常好!潛意識裏……我把對父母的想念和對家的渴望……傾覆到了他的身上。方博群事業心太重,在方秦的童年直到結婚,只有我們倆個……一個司機一個保姆相伴……”方俣說着說着臉部表情開始和緩,語氣也平靜下來,細數兩人的相依為命。
一個身體孱弱,需要時時刻刻的保護,才能在沒有母親以及父親冷落的時候找到存在感!
一個心理孤獨凄涼,需要有人對他好,才能時時刻刻提醒他還有活着的意義!
這種相遇對兩個年少的孩子來說,開始的太匆忙,過程潦倒,結果能如願那簡直就是奇跡。
方俣需要的是精神寄托,方秦需要的是存在感!
方俣已經醉了,但還是不停的在說,只是聲調小了,語氣已經平淡了很多。“方秦結婚,……我也要結婚,這是方叔的要求。你見過,我未婚妻很漂亮吧?……也是你們美院的系花,嘿嘿!多完美!”方俣再次拿起快要見底的酒瓶,晃了晃。
付簡兮緩步上前,手裏拎着托盤。托盤放到吧臺下面的桌面上,冰桶,黑釉磁盤,木碟,以及方俣手裏的酒杯,一一被付簡兮放到托盤裏,轉身送回操作臺。
“诶?這兒還喝呢,付小爺你就不怕我投訴你?”方俣撐開手指頂着額角,看着付簡兮的背影,在操作臺前晃來晃去,好不真實,像個夢,夢醒他什麽都沒說,這個人也沒來過。
“快去,你能完整走出這個門,以後你叫我大爺,我沒二話。”付簡兮邊收拾邊怼回去。
“哈哈哈~!就愛聽你損我,損我幾句,通體順暢!哎……”方俣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這麽多,對付簡兮能起到什麽作用。
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找一個安全的地兒倒下,悶頭就睡,再嘚啵得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說出什麽,大腦已經管不住這張嘴了。
付簡兮收拾利索,再回頭的時候,方俣手肘支着吧臺,撐在的手指托着額頭,看樣子已經睡着了。不是睡了,應該是完全醉了!
真特麽出息!算怎麽回事?
他聽過的告白沒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還特麽頭一回,聽完還要送人回去睡覺的,麻痹的!
付簡兮靠着操作臺看着方俣的四分之三側臉,醉了的他看起來挺乖順,挺好看!
沒有眉飛色舞的眼神,沒有不停嘚啵得的嘴,也沒有陷進回憶裏迷茫和痛苦的表情。
哎,有那樣一個童年,真操蛋!
還能活成這樣,刨去過程,眼下看來也還算好了。
對了,還要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給我們的人生提示:喝醉了別表白!
這章氣氛有點蛋蛋的憂傷!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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