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似的命運
林不語端着魚出現在付簡兮家的時候,兩大男孩兒都在廚房,一個在炖牛肉,一個在烤雞翅。
林不語把白瓷盤放到餐桌上,掏出手機連上付簡兮的小音箱,找了首歡快的歌播放。“魚熱過了……”她沖着廚房說。
“诶……我說怎麽感覺少點什麽,原來少了女王大人和您的音樂!哎呀~舒坦~,其實這天兒,咱們應該去後院燒烤,是吧?”大建說着擡起手肘碰了碰付簡兮的後背。
“再熱點,現在風這麽大,烤出來的東西都不用撒什麽孜然辣椒面,一陣風過,裹一層沙子土樹葉,你說你找誰打架去。”付簡兮邊切牛肉邊低聲說着。
“哈哈哈哈哈……”林不語銅鈴般的笑一串串的從客廳傳來。
“诶……我天天都有沖動把你現在這樣錄下來發你們學校去,就你這校草樣,分分鐘粉脫光。”
“吓死人了,粉兒脫光,我以為是我脫光。”
“來來來,你倆別墨跡誰先脫,我管錄全程,過後保證清晰□□還給你倆,快快快別廢話,上手……”林不語拿着手機站在廚房門邊,攝像頭對着裏面做飯的倆人,一e on baby的迫切勁。
付簡兮和大建一起緩慢的轉過頭,盯着林不語和正對着倆人的手機。付簡兮擡手沖着林不語扔出一塊蘿蔔屁股,大建帶着一次|性手套手麻利的脫下手套沖着林不語也扔了過去。
“倆男人,這麽墨跡,還扔東西,早晚趁你倆睡覺給你們曝光床照……”林不語憤憤的退回客廳,坐回沙發上。
付簡兮把所有調料放進電高壓鍋裏,再把牛肉放進去。調好壓力,按下開始鍵,把切好的蘿蔔塊收進盤子裏後走出廚房。
“周五,奶奶在家嗎?”付簡兮在林不語旁邊坐下,眼睛望着電視問。
“嗯在家,但不确定是不是你爸。”林不語也如實的回答,她太了解付簡兮,沒必要跟他彎彎繞繞玩什麽溫情路線,也不适合他。一個人太久,身邊該離開的人都離開,實話是對他最好的回應。“奶奶說她出門,就只看見一個背影,比你還高,她琢磨是你爸。”
這個社區都是老街坊,一個背影和大概的體貌特征已經有五成把握認清是誰。付天宇的個頭接近一米九,較付簡兮還高一些,其實四五十歲的人有這種個頭就是一種标識。
“那應該就是了……”付簡兮拿過遙控器換臺,換了一圈後又換回了剛剛林不語看的電視劇。
“怎麽想的?”大建斜靠在廚房拉門上看着沙發上兩個人。“別……”心軟,可是畢竟是親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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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兩天的事,等吧。”付簡兮的言語太平靜,但眼神還是暗沉了下去。
林不語看着他的側臉又擡頭看了眼大建,大建用眼神告訴她,我也沒辦法。
三個人難得坐在一起吃飯沒嗆聲,沒了林不語雞蛋裏挑骨頭,沒了大建‘仗賤走天涯’,也沒了付簡兮損人。一頓飯吃出了深山佛堂齋飯的味道,再吃下去估計三個人就要坐定成佛了。
付簡兮周六晚班上的出奇的無波瀾,他管理的私窖幾乎沒點單。劉景瑞看他無聊,讓他去給酒窖消毒,黑皮看見了好頓幸災樂禍。
早上六點下班後,還是去清河邊那家早點鋪,打包了兩個人的早點回去。一進屋大建趿拉着拖鞋從卧室出來,頂着一頭雞窩,睡眼惺忪的還沒聚焦。
付簡兮放下早點上樓洗漱,換了一身家居服,下樓看見大建已經把早點都裝盤,擺的也還算能看。“沒撒出來……啧,不适應。”
“艹……大早上想挨怼,你說,滿足你。”大建叼着一根油條,眉毛一高一低的瞪着付簡兮。
“嚯……有焦點了,剛你從屋裏出來那兩步,特別像喪屍。靠……動手是吧?”付簡兮還沒說完,大建掐着油條狠狠抽在他胳膊上,付簡兮白皙的胳膊上立刻出現一條油乎乎的痕跡。付簡兮把食指在豆腐腦的汁裏沾了一下,擡起手隔着桌子沖着大建的臉彈了一下。
“你大爺付簡兮,你知道小爺這張臉價值幾何嗎?”大建抽了張紙在臉上擦了好幾下。付簡兮這種神技能他從小有深刻體會,只要手上有東西,真是指哪打哪,同樣腳也一樣。初中他們群架,付簡兮腳邊的磚、石子都是兇器,被他招呼過的人都知道殺傷力有多大。
“在我這,你刷臉最多能得到一碗豆腐腦和一根油條,你說價值幾何,兩塊五,換算成分是250。”
“靠……你這嘴……”大建覺得自己被損了還想樂,真是沒有更跌面兒的事了。但是還是沒憋住,咬着油條笑的快抽過去了才停下來。
付簡兮隔着桌子,嘴角也噙着笑。心想,看看沒心沒肺歡樂多,多好!
方俣開着車離開西山別墅老宅,心理正在琢磨,昨晚答應方祁給他買恐龍模型全套。這種東西哪裏買他是真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就行。電話撥通,第二聲就被接起。
“吃早飯了嗎?請你?”方俣眼睛注視着前方,清隽的側臉被晨光打上一層光圈,硬挺的線條變得柔和。
“河邊港式茶餐廳,我剛送走一波,你來再陪你吃一頓。”梅軍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剛醒。
“剛從西山出來,十分鐘左右到你那。”說完,車子并道右轉彎,向清河邊開去。
梅軍是方俣在福利院那一年認識的朋友,八歲的梅軍是孩子頭兒。當時方俣被送過去的時候,對陌生的環境充滿了恐懼和排斥。好幾個帶過他的‘媽媽’都表示這孩子有自閉症或者什麽別的病,溝通起來太困難,幸好還能自理,否則會被送到殘疾人福利院。
寡言、恐懼和自閉讓當時只有七歲的方俣成為福利院一群男孩子的嬉戲對象。梅軍是個有原則的孩子頭兒,就像現在一樣也是個有原則的放貸公司二老板,大老板就是他養父。梅軍當時見方俣第一句話就是‘額……挺漂亮,當我媳婦,以後哥罩着你。’
有人罩着的方俣,開始有了朋友。困境中一個朋友能把你從陰翳的暗影裏拽出來,方俣一直都承認,一年多的陪伴對于他這一生都很重要。
推開餐廳門,臨窗戶位置,梅軍斜靠在椅子上。“诶呦,我媳婦終于記得找我吃頓飯了,我這孤單寂寞冷的啊……”梅軍眯着眼,說話拉着長音。
“打住,喊得我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讓你親媳婦聽見非得廢了我。”方俣拉開椅子,做到了梅軍對面。看着一桌子的港式早點,梅軍手邊只有一杯普洱茶像是動過的,于是他夾了個叉燒包放到了梅軍面前的盤子裏。“這麽早約的誰?”
梅軍沒拿筷子,擡手捏起叉燒包咬了一口。“還能誰,老爺子啊。陳年老賬太多,老爺子睡不着了大早上五點就給我叫這來了,喝了一早上普洱茶,我這渾身都哆嗦了他才走,要命了。”說完擡手撐開食指拇指,開始揉兩側太陽穴。
“就你這五大三粗,好意思說你哆嗦了……”
“大清早找我不會就為了吃個早餐吧?”梅軍打斷了方俣的話,他知道這段時間方秦不在,方俣分身乏術,管着公司還要看着一老一小,抽空要還吃喝嫖。
“方祁,昨晚上鬧,哄好了答應給他買全套恐龍模型,問問嫂子哪有賣的?”說話間方俣已經把桌上大半的食物都清空。
“诶……這個給我留着,我還要發育長個呢,你封頂了別浪費食物。”梅軍說着把一屜菠菜蝦仁水晶膠拉到自己面前。“方祁……方秦兩口子還不打算回來?這是鬧哪出,他看出來了?”梅軍這話說的很小心,邊說邊觀察方俣的神色。
方俣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談不上看不看得出來,我在他那沒秘密。”這話說的雲淡風輕,但是方俣眼底晃動的神色還是被梅軍盡收眼底。
這就應了那句,咱們這麽熟了,跟我別裝!是啊,太熟悉的人面前談什麽秘密,你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是無盡的語言訴說。
“方俣,你看你這慫勁兒。談什麽你都能大馬金刀,就特麽一說他你就蔫,你……”梅軍說不下去,擡手端起茶杯,像喝酒一樣擡手幹了。“行,一會兒我打個電話跟你嫂子說,她買了你去拿就行。”梅軍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不回家?”方俣擡頭看了一眼還斜靠在椅子上,沒動彈的梅軍,看他神色是真累的不想起。
“等清款的信兒,看看今天能不能堵着那孫子。”梅軍說話時狠厲的眼神一瞬而過,說完挫了挫牙。
“大額?”
“不到一百萬,但是脫了四五年,就為這孫子年年清賬我挨老頭一回罵,艹……真是老了沒脾氣了,擱年輕那會兒,我非得把他削成人彘。”
“沒財産?”
“都跟他沒關系,不能走正規途徑,沒理沒據。”梅軍長長嘆了一口氣,“也是一個人渣,媳婦跑了,兒子不養,老爹老媽去世我們去堵人都沒來……,你說像咱們這種沒爹沒媽的孩兒……哎真想整死他算了,畜生。”梅軍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什麽叫跟他沒關系,有兒子?”方俣端着茶細品着梅軍這樁爛事。
“小九的資料顯示,他老子的房子直接給了孫子。婚後四年離異,妻子再嫁,一個再嫁女人不能找。他這孩子就跟不是自己親生的一樣,從來沒管過。所以這房子估計是老人留給孫子傍身,估計就是知道兒子這種秉性,才這麽辦,一個孩子我們能拿他怎麽招?這人長期不在本市,每回堵人成本都快趕上利息了。實在逼急了我也只能沖他兒子下手了,那小孩兒名下是一棟清河邊的別墅,估價怎麽也三百來萬。我這麽辦是不是挺缺德?”梅軍一氣兒說了這麽多,眉頭緊鎖,眼神晦暗不清。
方俣很能明白梅軍現在心裏的想法,像他們這種知道父母是怎麽失去的,就尤其的渴望親情。目睹別人的家庭是這種狀況,還是雙親都在的情況下,讓一個孩子自己成為衆矢之的。
憤恨?
無奈?
不得已為之?
他估計,以上的情緒梅軍都有。
兩個人沉默的時候,一個清瘦精神的男人走到餐桌旁。“梅哥去嗎?小九找到人了。”
“嗯?”梅軍回過神,緩慢坐直身體看着說話的男人,“哪兒?”
“清河邊。”男人回答爽利。
“走,抓回來,不行送東南亞務工償還吧。”這話說的梅軍一臉的無奈。
“跟你一起。”方俣也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梅軍略顯疲憊的臉。
他們命運太相似,所以感受也能一目了然。他是方家的養子,這是好聽的,更直白明了一點,他是方秦的保镖、助理。梅軍是梅老爺子的養子這也是臺面上的話,不客氣的說法那就是養了一個打手、工具。
方俣把車停在餐廳,跟着梅軍上了一輛車。車子出現在清河邊別墅區的時候,方俣才知道他們說的是哪。談不上正了八經的別墅,是幾年前返遷別墅區,但也稱得上舒适度極高的住宅區了。地價不低,環境不錯,房子六七成新,拍賣肯定也容易。
他正替梅軍盤算着,梅軍的電話響了。
“說。”梅軍的兩條眉就快擰在一起了,面上冷的能結冰。“那就去他家堵。”電話在手裏一下一下的抛着,這種動作顯示梅軍現在很煩躁。
車子在小區側門停了下來,梅軍扭頭對方俣說:“別跟着我們去了,好歹一老總跟着要賬像什麽樣,在這等着吧,逮着人就拎走,閑雜人等一概不碰……別這種表情看我,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還能動手怎麽地。”說完,不等方俣反應,開車門下去,三個人連帶側門等着的兩個人一起進了別墅區。
看着三個人身影拐了彎,方俣也下了車跟了過去。不是怕梅軍沖動,是在車裏呆着真沒意思。
目标很容易鎖定,梅軍帶着四個人明晃晃過市,活脫脫一副黑社會上門調戲良家婦女的架勢。五個人在一排別墅前站定看了會,确定是哪家,先是上前按門鈴,随後就開始拍一米半高的鐵門。
方俣剛走進,就看見小別墅一樓的防盜門從裏面打開了。屋裏走出兩個年輕人,個頭還都不矮,兩人一臉的不爽。看清人長什麽樣後,方俣心理暗罵了兩句。
“拍你大爺,再拍手丫子給你剁下來。”大建頂着一頭還沒睡亂的頭發,站在門前臺階上沒下來,對着門外就是一聲吼。手裏還拿着個蘋果,蘋果上面插着把水果刀。
“小兄弟,別這麽沖,叫付天宇出來,我們就找他。”拍門的大哥看着一臉橫肉,說話倒是還算客氣。
“誰?付天宇?”大建冷哼一聲,“你找到了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也找他呢……”大建還要說什麽,付簡兮擡手按在他肩頭。
“沒在這,從哪來,滾哪去!”付簡兮向前走了半步,站在大建一側,雙手插兜眼神淩厲的看着大門外的一群人,語氣不容置喙。
“哎?怎麽說話呢,這跟你好說好商量不行是吧,你說沒在就沒在,在不在也要我們找過才知道。”從人群中又蹿出一個男人,清瘦精神,看樣子不像打手,倒像個匪頭。
“你試試。”付簡兮還是那副姿态,只是神色比剛才更冷厲的幾分,像是守護領地的狼,一副下一秒就開幹架勢。
“艹……真是好話都當了耳旁風,開門。”最後這兩個字顯然是對身後的幾個魁梧的男人說的。
之前拍門的男人,擡手躍過一米半高的院兒門,把門的插銷拿掉,四個人擡腳就往裏邁。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更文的我,也好想吃牛肉,~~~~(>_<)~~~~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