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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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衡出生在寒冷的冬季,他從呱呱落地時起就沒有父親,也不知自己的父親是誰?
別人在背地裏罵過他是“野種”,也罵他的媽媽是“婊-子”,“蕩-婦”,“不知廉恥的賤-貨”等等各種惡心難聽的謾罵。
餘衡小時候不懂,之後漸漸長大了,他才明白原來媽媽是妓-女,而他這個妓-女的兒子,似乎不該出生,他的存在就是一種罪。
剛上初中不久,媽媽就将他丢給姨媽,自從媽媽走後,往後的每一個生日和新年,對餘衡來說,都變得可有可無。
歡鬧與溫暖永遠是屬于別人的,與他無關。
他就這樣孤零零的過了四五年,不曾想,卻遇到了任念年。
昨天是餘衡的生日,任念年将他從姨媽家帶了出來,親自為他慶生。
任念年又一次親手做了蛋糕,水果蛋糕上放了草莓,芒果,猕猴桃和櫻桃之類,出于他的私心,放的最多的還是柚子。
點着蠟燭,任念年一邊拍手,一邊給餘衡唱生日歌,叫餘衡閉眼許下生日願望。餘衡盯着任念年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閉眼默默許下心願。
之後,才正經一會兒功夫的任念年就又調皮了,他就像個大孩子,在餘衡的臉上抹奶油,又用手機趁機偷拍了好幾張照片。
餘衡愣愣的,拿他沒辦法,任由任念年玩鬧着,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欣喜與滿足。
結果這一天,分明壽星是餘衡,但任念年吃得比餘衡多,玩得也比他嗨,吃飽喝足後的任念年,肚子撐得鼓鼓的,又讓餘衡幫他揉肚子。
上一次餘衡為他按摩肚子,幫他消食的時候,還是在任念年的教職工宿舍裏。
至于現在,任念年哪裏還有一點為人師長的模樣?簡直像極了一只懶貓,吃飽了還求撫摸,求餘衡揉揉肚皮。
餘衡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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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念年難道不會害臊嗎?
顯然,任念年不會,并且他還笑眯眯的,主動牽起餘衡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任念年那副眯着雙眼,很享受的模樣,看得餘衡一陣恍惚,他喉頭微動,竟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了。
後來任念年又說,餘衡已經是十八歲的男子漢了,在這種日子裏,肯定是要喝酒慶生的,但他只許餘衡喝兩三杯,而任念年自己卻喝了多少,還自誇酒量好。
任念年有些醉了,晚上便帶着餘衡到了旅館睡下,還非要抱着餘衡睡在一張床上。
不好意思的餘衡掙紮,可醉酒後的任念年就跟粘人的牛皮糖似的,用雙手雙腳纏着餘衡不放,嘴裏還哼哼唧唧的:“小餘,你…你唱歌,唱歌給…給我聽,好不好?”
餘衡又怔了怔,他私下裏已經在偷偷練歌了,練了不少首經典的歌。
這會兒聽任念年在自己耳邊哼唧着,餘衡心頭一軟,也鼓足了勇氣,便動了動唇瓣:“我輕輕地嘗一口你說的愛我,還在回味你給過的溫柔;我輕輕地嘗一口這香濃的誘惑,我喜歡的樣子你都有……
你愛過頭竟然答應我,要給我蜂蜜口味的生活,加一顆奶球我攪拌害羞,将甜度調高後再牽手……”
這首《甜甜的》,餘衡剛唱了兩三句,然而任念年卻腦袋一歪,直接昏睡過去了,也不知聽進了幾句。
任念年這一覺睡得無比舒服安心,然而,餘衡就沒那麽好受了。
今早醒來後,餘衡恍如一個大型的娃娃抱枕,依舊被任念年抱在懷裏。
任念年這時候還沒醒,偏偏還一點老師的自覺性都沒有,竟又嘟囔了兩聲:“小…小餘,小餘兒,幫我……幫我揉揉……”
他好像又回到了昨晚吃飽喝足的懶貓狀态中。
餘衡很無奈的伸出手,輕輕放在了任念年的肚皮上,同時,他也在細細觀察着任念年的睡臉。
任念年白皙的臉頰仿佛自帶一層柔光,睫毛細密纖長,垂下來時像是兩把小扇子,鼻尖微微透點粉,唇形也很性感。
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張精致誘人的面孔。
餘衡的眸光又落到了任念年的右眼角處,望着他眼角下方的那顆淺褐色淚痣,餘衡在想,這男人笑起來時可傻了,卻偏偏有一顆淚痣,是上輩子流了太多眼淚嗎?
這麽想着,餘衡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
眼角頓時癢癢的,任念年這時睜開了雙眼,吓得餘衡立即縮回了手。
但來不及了,因為他的手已經被任念年捉住了。
任念年轉了轉眼珠:“小餘,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的時候使壞?打算給我畫鬼臉?”
餘衡:“……”
他可沒某老師那麽幼稚。
餘衡雖是不吭聲,但任念年也不計較,他嘴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伸手撫上了餘衡的臉頰,就如同他第一次在辦公室裏誇贊餘衡那般,任念年笑眼彎彎:“早安,十八歲的餘衡,你長得更帥了!”
餘衡常年冰封的心湖解凍了,此刻泛起了一圈圈柔和的漣漪,他也道:“早安,年年老師。”
兩人起床後,任念年察覺到餘衡一直偷瞄着他眼角的淚痣,便笑笑道:“小餘,有淚痣的人,也不一定是上輩子哭多了,這輩子容易傷情多淚,我倒是覺得自己将來會遇到很多開心的事,有趣的人,然後我天天笑,笑哭了呢。”
餘衡:“……”
這什麽邏輯?他好傻。
“哈哈哈,現在每天逗逗你,我就可以開心一整天了!”
這時候餘衡還不清楚,任念年早已習慣了用笑容來僞裝所有的心酸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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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這個迎財神的日子裏,喬洺早晨起床後,一推開窗戶,就瞧見窗外多了兩個雪人,還有站在雪人旁邊,正朝他不停揮手的邱從昀。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邱從昀嬉皮笑臉的跑到了喬洺的窗邊,還從口袋裏掏出了紅包,“來來來,洺洺大寶貝,新年快樂!”
喬洺:“……”
財神沒迎接到,倒是見到了這個散財的小少爺。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到了今早,地面已經堆積得很厚了,外面也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邱從昀就是昨晚冒着風雪趕車回來的,他今天淩晨就醒了,興奮得完全睡不着,因為迫不及待地想來見喬洺,所以一大早就跑到了喬洺的家,還堆了兩個雪人。
兩個雪人依偎在一起,胸前也被邱從昀劃下了兩個大字,分別是“邱”和“喬”。
喬洺的眼中閃了一絲驚詫,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靜。這次他沒急着趕走邱從昀,而是披上外套,走了出去:“你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現在才大年初五,他們明明是接近元宵節才開學,邱從昀放着家裏寬敞舒适的大房子不住,居然這麽早就到了他們這種鄉下的破地方。
“喬洺,你是在關心我嗎?”邱從昀眼裏一亮,也一點都不覺着冷了,“嘿嘿,因為我太想你了呗!一如不見如隔三秋,邱不見喬,夜夜難眠,肝腸寸斷,白了少年頭,掉了十斤肉!”
喬洺:“說人話。”
邱從昀:“我被家裏人嫌棄了。”
邱父是個事業有成的生意人,可感情上卻是一波三折,他前前後後娶過三個老婆,離了兩次婚,現在身邊有個年紀比他小許多,年輕貌美的小嬌妻,并且小嬌妻的肚子裏也懷了一個男孩。
暫且不談這個尚未出世的小弟弟,目前邱從昀的家裏有四個哥哥加四個嫂子,全是男人。邱從昀與那些哥哥嫂嫂并不親近,因為他與四個哥哥是同父異母,年齡也相差較大。
家裏的男人太多了,父親又認為邱從昀頑劣,既然學習不好,又不服管教,幹脆就丢到了縣中,或是到鄉下吃苦磨練。
可事實上,邱父其實一點都不了解邱從昀,也很少去花時間和精力去關心與教導他,所以很多時候,邱從昀都覺得在那個家裏,自己是多餘的。
大冬天的,還下了場雪,室外很冷,喬洺便領着邱從昀到了家裏。
喬洺的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匆匆回家過了個年後,初五之前就又坐車去了大城市,所以家裏只剩下年邁的奶奶與喬洺。
喬家的基因普遍一般,不是Beta,就是Omega,奶奶就一直盼着兒媳婦能生個優秀的Alpha出來,奈何孫子喬洺,是個普通的Beta。
但好在喬洺很争氣,不僅頭腦聰明,人也很孝順懂事。
見到邱從昀這個Alpha男孩,聽說還是來自大城市的,喬洺的奶奶喜笑顏開,特別歡迎,囑咐喬洺好生招待。
可家裏實在沒什麽好吃好喝的,喬洺聽到邱從昀的肚子叫了兩聲,就簡單盛了碗紅薯米粥給他喝。
邱從昀毫不介意,他能喝到喬洺親手做的紅薯米粥,就已經很滿足了,此時他盯着喬洺的臉,一直癡笑個不停。
“邱從昀,我不喜歡你。”
喬洺突然開口,如此直接明了的拒絕讓邱從昀一呆,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不再嘻嘻哈哈的,問道:“喬洺,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
“那……那你能不能,試着喜歡我一點點?”邱從昀注視着喬洺,對比起喬洺眼裏的淡漠,他的眸子裏一片真誠,“喬洺,我保證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你說東我絕不往西,你說一我也絕不說二,我也會對你非常、非常好的!你可以試試看嗎?”
“……”喬洺默然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傻麽?”
邱從昀又急了,突然拉住喬洺的手:“如果你不喜歡傻子,不喜歡學渣,我就努力變聰明,争取考全校第一。”
“你果然傻。”
喬洺這麽說着,手卻慢慢回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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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衡的媽媽是個漂亮的Omega,卻選擇入了那一行。餘衡生下來就是普普通通的Beta,身上也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氣味。
不過這兩天,任念年卻隐約從餘衡身上嗅到了一股味道,味道時隐時現的,令任念年總懷疑是不是他的嗅覺出問題了?
于是任念年這天又湊近餘衡,反複聞了聞味道,一臉不解:“小餘,為什麽你身上突然有味道了?”
餘衡聽後也很疑惑:“什麽味道?”
任念年眨了眨眼睛:“甜甜的,像蜂蜜一樣。”
餘衡愣住,思考片刻,也說:“老師,我現在也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任念年一驚:“啊?你…你能聞到我?”
照理來說,Beta就算成年後,也不會聞到Omega身上的信息素氣味,更不可能對其有反應的,難不成餘衡基因突變了?
“小餘,那老師身上是什麽味?”
餘衡:“柚子味。”
“哈哈哈……”任念年大笑,覺得餘衡這是誤打誤撞,蒙出來的。
不知忽然間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任念年黑亮有神的眼珠一轉:“人生百态,味道也分酸甜苦辣,小餘,你說有沒有人的信息素是苦瓜味,榴蓮味,香菜味?或者是芥末,老幹媽,紅燒牛肉面的味道?也可能是酒精,風油精,六神花露水?哈哈哈,會不會還有鲱魚罐頭那種味道?”
餘衡呆了呆:“……可能。”
“哈哈哈哈那他們好慘啊!”任念年笑得前仰後合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見任念年這副樣子,餘衡憋不住了:“你是逗比嗎?”
餘衡只是吐槽一下,誰料任念年居然還點頭了:“嗯嗯,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當Omega,就想做個逗Beta!”
餘衡:“……”
任念年送給餘衡的生日禮物,是一本《小王子》的書。
春節放假期間,任念年是一直與餘衡住在一塊兒的,見餘衡每晚都要翻看這本書,看了一遍又一遍,任念年好奇道:“小餘,你最喜歡書裏的哪個角色?”
“狐貍。”餘衡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他還翻到了其中的一頁,指着上面的字給任念年看,書中的狐貍對小王子說過這麽一段話——
“對我而言,你只不過是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着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只狐貍,就跟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然而,如果你馴養我,我們就會彼此需要,互不可少了。對我而言,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而我對你來說,也是世上唯一的存在了。”
任念年笑着點點頭:“每一本書的內容,不同人有着不同的解讀。小餘,老師是這麽想的,狐貍它很勇敢,被一個人類馴服,它是不顧流淚與傷痛,也要承受着被抛棄的可能,但它願意,因為它喜歡小王子;狐貍也很聰明豁達,它最後選擇放手了,因為它深愛着小王子。”
任念年的話音剛落,哪知下一刻,他的手就突然被餘衡主動握起。
餘衡緩緩牽引着任念年,讓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頰,餘衡的眼中不再沉黑幽冷,周身的氣息也不再冰冷,抵觸和抗拒着別人,他一字一句,深情地喚着任念年的名字——
“任念年,年年老師,我願意被你馴養。”
瞬間,任念年就徹底聽懵了……
三天後,學校正式開學了,餘衡他們也進入了高二的下半學期。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迎來了美好的初春三月,春風逐漸吹暖了大地,也帶來了好消息。
從去年開始,任念年就多番打聽餘衡媽媽的消息,如今總算聯系到了。只是任念年沒想到,餘衡的媽媽已經不做那一行了,現在也和朋友住到了美國。
餘衡的母親不方便接電話,任念年便與餘衡母親的朋友通了電話,也詳細說了餘衡寄人籬下,曾經飽受欺淩的情況。
這通國際長途電話挂斷後,餘衡媽媽那邊很快就有了行動,時隔五年多,終于準備來探望這個鄉下的兒子了。
小時候那些久遠的記憶被勾起,餘衡以為自己能見到媽媽了,卻看到了另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留着一頭幹練的短發,妝容精致,踩着高跟鞋,身側還有兩位黑衣的保镖大哥。
瞧見這陣仗,餘衡不明情況:“你是誰?”
短發女人沖他柔和一笑:“我姓夏,你喊我‘夏阿姨’就好,小衡,我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
餘衡還是有所警惕:“我…我媽呢?她為什麽不來?”
“小衡,你媽媽生病了,正在美國養病,她托我把你帶回去。”
餘衡見到夏阿姨的這天,任念年也接到了爸爸的電話,那頭的語氣頗為嚴肅:“小年,我為你争取了一個很不錯的面試機會,就在我們這兒的市立高中,你可不能錯失了!
另外,小思馬上也要參加一場重要的繪畫比賽,她很想你,也需要你的支持,你別繼續待在那邊了,提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