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争寵争寵
連着數天陰雨綿綿,鹹陽宮中終于放晴了天氣,空氣中還依然帶着雨後特有的微微濕潤感,清爽幹淨。
今日,是朱子深去耿狄治理疫病結束,回京都的日子。梁庭宇本打算清晨早早的去找朱子清,好跟她一起到城門附近提前見一見朱子深。誰知,沒有了朱子深的允許,就算朱子清貴為公主,也不被允許出宮。
雖然有些納悶朱子清死活不出來,梁庭宇也未多想,孤身一人往宮門走去。
身為他國質子想要善自出宮,理所當然地,梁庭宇在城陽宮門口,被守門的侍衛攔下。雖然本是意料之中,梁庭宇還是有些無奈,只能腳步緩慢地悠悠往回走。
碧空如洗,恢宏大氣的鹹陽宮中,往來侍衛秩序井然,同平常的日子沒有任何區別。更不必提,與之前朱子洛自耿狄邊境回京,慶帝親自率滿朝文武大臣出城相迎的盛況相比。
這次朱子深順利治理疫病歸來,也算小功一件。但據梁庭宇所知,慶帝僅派了身邊的太監前去城外迎接,宮門口空空如也,此時,他的身影就顯得尤其突兀。
至于慶帝所為是為何,梁庭宇猜其原因,不由在心底冷哼。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整齊劃一,由遠及近。梁庭宇身形僵硬的側過頭,熟悉的身影自城門下陰影裏緩緩顯現,竟一時覺得恍恍惚惚,如隔世未見。
木愣愣的看着同月前比,瘦了不少的朱子深翻身下馬,同一太監只簡單的交代幾句,便徑直朝自己走來,梁庭宇水潤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它,天地之間,只餘一人。
“三皇子,好久不見!”朱子深的聲音早在之前就退去青澀,只餘下清冽低沉。經過長久的奔波,即便貴為太子路上能享用最好的一切,嗓音也免不了透出幾分幹澀疲憊。
“太子殿下,活着呢!”故作漫不經心的挑釁道。注意到朱子深邁步跟在他身後,梁庭宇不自覺的放慢腳步。
“沒死!”朱子深上前幾步跟他并肩前行,目視前方,嗓音中還帶着還未完全放松的緊繃。
“禍害遺千年!”梁庭宇輕聲嘟囔道,眼睛微眯,繃了一個月的弦終于微微松懈,整個人透出幾分說不出的輕松。
深呼一口氣,壓抑下心底翻湧的情緒,視線不受控制地往走在旁邊的人身上瞥,一時,寂靜的天地之間仿佛只餘下并肩前行的兩人。
眼見着馬上就要到寝殿附近,心思飄呼的梁庭宇才猛然意識到不妥,轉頭看旁邊一臉淡定的朱子深,不解的問道,“你去哪?”
“用飯!關禁閉!”朱子深倒是一臉的理所當然,仿佛這安排再正常不過。
Advertisement
梁庭宇聽得眉頭皺起,停了腳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朱子深若無其事的背影問道,“你真是慶帝親生的?”
話落,朱子深腳步微頓,側頭瞥了眼落在身後的梁庭宇,面無表情冷聲道,“回去!”
朱子深冷淡地摞下兩個字,不過眨眼間,筆直的背影就消失在盛和院內。收回追随着那人的視線,梁庭宇嘴角微撇,不由冷哼,回去就回去,有本事別求他!
注意到守門侍衛看着他略帶輕蔑的眼神,梁庭宇不在意瞥過眼,想了想,又回頭挑釁地給着那侍衛留了個白眼,自顧地轉身離開盛和宮門前。
将碗中最後一口飯菜塞進嘴裏,胡亂咀嚼幾口,梁庭宇聲音有些急切,笑着道,“遲大哥,待會幫我守會長秋殿。”說着就要起身。
十七面無表情地咽下食物,淡聲開口,“你現在就要過去?”
按耐住自己想要馬上去見朱子深的沖動,梁庭宇勉強坐直身子,一本正經道,“恩,最近發生的事情,得商量下對策。”
瞥了眼馬上就要坐不住的梁庭宇,即使聽出梁庭宇說的是借口,十七也未多說什麽,只語氣平淡地補充道,“子清在那。”
一雙微彎的桃花眼,聽完十七的話,頓時失了神彩。梁庭宇整個人像被抽了氣一樣,無精打彩地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摸了摸石桌上的茶杯,語氣低落,“晚上去也行!”
陽光透出盛開的梧桐花,散落在院子裏。梁庭宇看着斑駁的地面,輕嘆口氣,“待會我在院中看會書。”
十七動作幹淨利落的收拾好石桌上的空盤空碗,聽着梁庭宇的無精打采的聲音,微微點頭,未不出聲回答。
眼見着十七要轉身離開院子,梁庭宇急急喊道,“遲大哥,等等!”看人停了腳步,梁庭宇開口吩咐道,“你稍後去找朱子清的話,換舍玉來守着。”
細碎的陽光落在少年如玉的面上,精致的五官隐隐泛着金光。庭宇半躺在榻上,手執着一本慶國本土的游記,隔片刻便伸手翻一頁過去。
靜坐在石桌旁的十七卻看得清楚,自打在那裏坐下,少年的姿勢就不曾換過,看似神情認真地在讀書,眼底早就已經是一片虛無。一本薄薄的冊子就着這個姿勢已經翻了不下六遍。
擡眼看着已經西下的太陽,十七輕咳出聲,瞥見梁庭宇回了神,才開口道,“我去換舍玉。”
話間剛落,梁庭宇猛得起身,僵硬了一下午的身子微晃,險些因為這番動靜摔下軟榻,穩住身子,梁庭宇不自覺露出笑容道,“遲大哥,你去找公主吧。多呆會也無礙!”
……
十七站在盛和宮的臺階下,等着守衛的宮人進去通報。
鹹陽宮中最是等級深嚴,偏偏各種消息卻流傳的飛快。明明是梁國皇子的侍衛,卻與慶國堂堂公主相處甚密,連一向疼愛朱子清的慶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宮中的人最是會查言觀色,即便十七現在是侍衛,也自然不會去招惹這位。
朱子清一手拎着水色的長裙,聽到侍衛通傳,十七找她,來不及跟朱子深打招呼,就一路小跑打朱子深的書房院子裏出來。
自然也沒注意到身後朱子深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神色莫明。
看到等在門口的十七,朱子清嘴角彎彎,直接三步并兩步地撲了上來。
門口的臺階足有七八層,眼見朱子清要往下跑,十七腳步輕挪,忙上前兩步,将撲過來的朱子清接到懷裏。
雙手挂在十七脖子上晃了晃,朱子清仰頭笑呵呵道,“十七,你來找我麽?”
“恩,”十七放在朱子清腰間的手指輕動,攬着她,帶着往外走,“回宮吧。”
雖然還不想回去,但朱子清也乖乖任十七摟着她的腰身,有些不滿的嘟着嘴,“可是,我還想再跟皇兄呆一會…皇兄這次出宮,我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他拉!”
朱子清的聲音露出的委屈實在太過明顯,十七聞言頓了下,可是想到長秋殿中那人也是茶飯不思還不自知,垂眸對上朱子清幹淨的目光,昧着良心輕聲安撫道,“太子奔波數日,先讓他休息,改日再過來。”
“是我差點忘了,還好有十七你提醒,”朱子清有些懊惱,輕咬嘴唇。突然想到什麽,朱子清又擡頭眼睛發亮的瞅着十七的側臉,帶着期待道,“那我們先回去吧?”
“恩。”
……
院中沒了聲響,一時只餘梁庭宇一人。兩手交放在後腦,梁庭宇仰面躺在軟榻上,入眼皆是紛紛雜雜的梧桐花。
要說這梧桐樹,花開得既沒有多好看,味道也沒有多好聞。偏偏每每心煩意亂,看到這樹梁庭宇便不自覺感到心緒寧靜。
夕陽正下,寂靜的院中,光線昏昏暗暗,梁庭宇突然就憶起之前兩次與朱子深在院中相遇。
初次相遇之時,自己被抽得卧床,大病剛愈。郁郁蔥蔥地梧桐樹下,看到朱子深這個罪魁禍首,自然滿心都是不耐煩,恨不得将人給轟出院子;
豈知世事難料,朱子深要遠去邊境,極大可能有去無回。梧桐樹上花苞初開,再遇之時,自己竟然滿心挂念,因為朱子深的安危借酒消愁。
人生的跡遇真是變化無常!!最初,相看兩厭的人,如今卻如此讓自己牽腸挂肚,梁庭宇微微彎起的眼睛中帶着細碎的光。
“殿下!”舍玉入院時,梧桐樹下躺着的梁庭宇還在出神,舍玉特意加重腳步聲,隔着石桌拱手行禮道。
“恩,”梁庭宇被突然出現的聲音驚了一瞬,只片刻便恢複淡定,“十七呢?”
“十七說他去找公主。”
“你在此守夜,不許任何人進來。”梁庭宇緩過神來,打軟榻上站起身,對着舍玉淡聲吩咐道,自顧往黑暗的殿中走去。
“是,殿下。”舍玉猶豫了一下,站定在門口,開口問道,“殿下要用晚飯麽?”
“不必。”梁庭宇伸手點燃桌上的蠟燭,揮手示意舍玉。
“屬下告退!”
沉重的殿門合上,殿中頓時只餘下梁庭宇一個。注意到身上有些皺皺巴巴的長衫,梁庭宇邁向密道的腳步一拐,轉身站定在衣櫃前。
滅了燭火,梁庭宇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大殿中。
盛和宮中,太子寝殿。
天剛剛暗下來,寝殿便大門緊閉。太子奔波歸來,風塵仆仆,宮人更是無人敢在此時在院中過來打擾,甚至不敢造出大的動靜。
殿內,燭火跳躍,照映着不斷晃動床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