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時光染上了太多的痕跡,褪色的朱漆剝落得東一塊西一塊,布滿灰塵的蛛網慵懶地附着其上,挂上了三五只迷途撞網的小蟲子。
徐術明顯感到不溜秋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着,似乎自己只要稍有越雷池的跡象,它就算拼着違逆血契身死神滅的代價也要把自己撕成碎片一般。
徐術的手碰上了那扇門,帶着灰塵的觸感滑膩而幹燥。‘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發出凄慘的叫聲,過于昏暗的光線讓徐術視物不清。他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待到屋中的景物慢慢地清晰起來的時候,一雙濕漉漉的似沾着露水的漂亮眼珠映入眼簾。
徐術愣了一下,屋子的盡頭竟然還躺着一只小狗!
不溜秋發出了幾聲危險的咆哮,徐術回神笑道:“好你個不溜秋,竟然還在這裏藏了個大美人!”
徐術遠遠地瞧了瞧那只已經有些髒兮兮、毛色黯淡無光的‘小狗’。說它小,并不是因它屬于小型犬種類,而是從體型上的對比上來說,它幾乎只有不溜秋的一半,但這樣的體型實際上也算是大型犬類了。
而這只‘小狗’不知道什麽原因,似乎受過很嚴重的傷,竟只有兩條後腿!前面的部分被完全從腿根部截斷,看上去那傷口已經有好些年頭了。
不溜秋見徐術無害,便一個縱身朝那只有些髒髒地小狗躍去,到了它跟前又很輕柔地放緩了步伐,最後把頭小心翼翼地靠在了那小狗頭上輕輕蹭了蹭,然後從旁邊叼起了一塊還新鮮着的肉,放在那只殘疾了的狗狗面前,催促它趕緊食用。
徐術從未見過不溜秋這般‘柔情’的模樣,一時之間只覺得難以适應,只因為平日裏的不溜秋兇悍異常,哪曾見過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徐術終于明白,不溜秋平日裏那駭人的食量,原來竟是要喂兩張嘴!那默默守護海仙名樓三年的堅持,都是為了不讓人發現這條受了傷的夥伴!那吞食了血草後如喪至親的悲戚,都是因為那株血草是不溜秋想要拿給這條小狗的良藥!
徐術調笑着慢慢走了過去,道:“不溜秋,你倒是會挑老婆,這一看就是個狗見狗愛的性感尤物啊!”
不溜秋別扭地藏起了腦袋,被戳破心事般地胡亂去拱着地板。徐術沒想到自己一語中的,便接着道:“罷了,誰叫你跟了我呢?你家這口子我便也免費送它一株血草吧!不過,你可不能再拒絕找人了哈!”
不溜秋眼睛亮了起來,相當狗腿地圍着徐術轉個不停,尾巴都要搖到天上去了!
徐術心道:這也是個狗眼看人的勢利眼兒。
他從系統空間中又取出了一株血草,那只受傷了的狗狗聞了聞,露出了歡喜的表情,舔了一口,便将整株血草吞了下去!
那小狗的身體很快在昏暗的屋子中浮現出了藍綠的熒光,它的身體很快變得更加修長優美,皮毛也輕長了起來,變得飄逸順暢,順利地完成了妖化。它的模樣除了更加秀氣一些倒是沒多少改變,徐術思量着把它洗出來定是能迷倒一大片狗哥哥!
Advertisement
不過,遺憾的是,它的雙腿依然殘缺着,看來莫夫越血液滋養的血草并沒有修複殘肢的功效。
徐術說:“我們先去找人吧!那莫夫越懂得頗多,定是有辦法幫你老婆!我會囑咐好阿傑在我們走後照顧好它的。”
不溜秋眼裏流出些許掙紮,估計它這些年從來沒有離開過‘老婆大人’。兩只狗耳厮鬓磨了好一會兒之後,不溜秋才起身朝着徐術堅定地叫了兩聲,比那閱兵式的軍官還要堅定,看來已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找莫夫越了。
徐術拍了拍不溜秋的腦袋,豪氣萬丈:“走!咱們去把那不打招呼就亂跑的無禮混蛋給揪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小莫莫出場
☆、鬼村
天一明,徐術就騎着狗子一騎絕塵。
地平線晨光微熹,像被打破了的雞蛋黃,引誘着人向前奔跑。不溜秋妖化之後嗅覺更加靈敏,就算此時已過去了一夜,憑借中一路上還殘留着的微弱氣息,它幾乎沒什麽猶豫地就奔向了東南方向。
狗蹄踏地,風馳電掣!不溜秋妖化之後速度很快,跑起來如風似箭,徐術只得雙腿緊緊夾住它的肚子,兩手揪住它的耳朵,才能勉強不被颠下背來。
遠遠看見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時,已是日頭高照,天空堆砌着濃厚的雲彩,像是要從上面掉落下來。不溜秋突然發出幾聲極其興奮的嗷嗷叫聲,徐術也在空氣中捕捉到了死死殘餘的鲱魚罐頭味兒,心中暗暗得意:好你個莫夫越,連夜跑到了這種窮鄉僻壤之地,還不是被本少給揪出來了?
他翻身下狗,牽着不溜秋朝着那味道的來源處而去,見一稻草堆草沫飛濺,動靜頗大。徐術便對不溜秋使了個眼色,偷偷摸摸地朝着那處而去,只待稻草堆中的動靜稍微小了些,徐術便一個龍躍虎門,撲身而出,把那草堆中略微凸起的部分死死壓住,然後狠狠地朝下面打了幾拳,估摸着身下沒什麽動靜了。他心中不無得意地暗笑道:莫夫越啊莫夫越,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還能逃出本少爺的手掌心?
徐術算計着莫夫越多半是不願意和他回去的,他只有兵行險着,把莫夫越打暈過去,再行打算。一腔的好算計卻是開口跑火車:“這草中不知藏了什麽邪物,看我怎麽收拾你!”
身下的人早就不動彈了,徐術估摸着莫夫越已經暈了過去,他一把掀開了稻草堆。
刷刷刷幹草掉落,從稻草堆裏露出一頭歪嘴嚼草的蠢驢子,正口吐白沫,滿臉悲憤!它似乎在暈厥過去之前都沒有想到自己為什麽會天降橫禍,被人活活地打暈了過去!
而這頭驢子的歪脖子上正綁着徐術拿給莫夫越的那套黑色布衣!
徐術心頭暗暗懊惱。無恥的莫夫越!竟然利用這頭蠢驢,讓他完全跑偏了方向,四海之大,此時讓他再去何處尋找?
徐術只覺得虛空之中一只無情的手甩手一臉子把自己打的啪啪響,最執着的感情受到了來自莫夫越最徹底地嘲弄,他一臉不忿地扯下紮得滿腦袋都是的稻草根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驢子受了驚,緩緩地回過神來睜開了眼睛,眼見着徐術這狼狽的模樣,竟然十分愉悅地“昂昂昂”的笑出聲來!
徐術不想自己淪落到做一頭蠢驢的笑料,覺得這次真是被莫夫越給騙慘了,懊惱地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了草堆之中一動也不動了。
不想此時,卻是一陣妖風大作,帶着股子邪氣而來,不溜秋立刻警覺地站到徐術身前狂吠了兩聲,那陣妖風才停歇下來。
徐術初入修真界,不知剛剛那是什麽怪物在搗鬼,卻也知此地不宜久留,見着前方有座小村莊,就拍着不溜秋的屁股,便朝之而去。
一進村莊,徐術就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不對勁兒。他雖不是修道之人,對于邪物戒備的人類本能卻是靈敏得很!只見那村口插着一面驅邪旗,已經破成一縷一縷的模樣,在不知何處吹來的怪風中四處飄蕩。
迷煙瘴氣,乃是鬼聚之地。此處一個活人都沒有,徐術拉了拉不溜秋的脖子,緊張地道:“我看這地方不是什麽好去處,今日我們到別地去吧!”
正當此時,天色卻很不湊巧地一下子暗了下來,狂風四起,雨幕遮天,一顆顆雨點子帶着鋼珠般的冰雹狠狠地砸了下來,落在頭上身上一砸一個包!
徐術抱頭逃竄,也顧不得這村子詭異了,沖着一個門檐就躲了進去。眼見着雨越下越大,冰雹子也越砸越猛。徐術下定決心敲了敲他避雨的那間屋子的門,卻半天都沒有回應。徐術看了看周遭的環境,沒有一絲人影,他尋思着這應該是個廢村,想要進屋,只有暴力突破了。
徐術退後兩步,狠狠發力朝那門一踢!
門扉大開,冷劍出鞘,直直地比上了徐術的脖子!一絲血跡順着刀刃就流了下來。
門內有人!
門中那人身着墨色長袍,舊得可以進博物館,戴着個遮雨的缺角鬥笠,一張滿經風霜的臉似乎還殘留着些許的俊逸,眉眼之間透露出些許江湖之氣。此人長的眉正目秀,卻失在面黃肌瘦,像是鬧了十年災荒一般。
這人雖有幾分看頭,不過對着這樣一個拿劍直指自己動脈血管的老帥哥,徐術是半點兒欣賞的心思都沒有的。
如果是殺人狂徒,早就朝他抹脖子了,徐術心想此人不一定就是要他的命的,拿劍多半只是為了威懾,便道:“天降大雨,無處可去,能否留在下借宿半晌?雨停便去。”
那人果然收了劍,冷着臉側身讓他進了屋子。進屋之後便是一陣沉默,兩人相對無言。只見那人坐在屋中陰影之處,一手緩緩地摩挲這劍刃,一雙眼睛不盯住徐術,卻也透出森森的寒氣。他直覺此人并不危險,有人做伴,總比一個人在這鬼村中住着好。但氣氛詭異,徐術實在待不下去了,便對那人略微作揖後,朝着樓上的卧室而去。
這一日折騰得也是太過辛苦,長途奔波半粒米未進不說,還草中遇驢、鬼村遇雨,被戲弄了個透徹!徐術進了房門之後,死死地抵上了門,便靠着不溜秋的背脊,從系統中兌換了些簡單的食物,草草地吃了之後便上床倒頭大睡。
半夜雨驟之時,徐術突然被一陣急促的狗叫聲驚醒,睜眼就瞧見一個身穿黑色鬥篷,面帶惡鬼面具的人正一腳站在窗戶上回頭死死地盯住他,徐術正要看清他時,那人卻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誰!”,徐術吓了一跳!
他匆匆地爬了起來,跑到窗戶口一看,卻見那人身披長袍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暴雨之中。他回過神來才覺得後怕,不管剛剛來人是誰,若是沒有不溜秋在,恐怕自己早就身陷險境!看來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徐術深吸一口氣來平複心緒,恍惚間感覺到空氣中一股難言的纏綿香味,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這味道仔細聞來似乎還有些熟悉,竟然讓他回想起了莫夫越身上特殊的香味。徐術暗暗思忖了一下後搖搖頭自嘲地笑:“戴面具的家夥怎麽可能是莫夫越?他用盡心機本就是要甩開我的,不至于反而湊到我跟前來吧!”
把窗戶鎖好,回頭卻見地板上落下一本薄薄的書冊,帶着些潮濕的雨氣,想是剛剛那個鬼面人慌張逃走時落下的東西。徐術撿起來一看,頓時眯起了眼睛——《低靈符篆簡書》!再一翻,從書頁之中又掉落出了十幾張空白的符篆。
徐術大喜,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燈啊!
這本《低靈符篆簡書》在原文當中有提到過,能借助符篆之力引天地靈氣,迎危救急最是好用。最最關鍵的是,此書中的術法能為毫無靈力之人所用!
在書中的描寫裏,血脈未激發之前的莫夫越就能将此書中的術法用得熟稔自如、舉一反三!對付邪魔外道、冤鬼惡靈最是有效。只是此書流傳并不很廣,莫夫越當初也是在逐鹿臺藏書室中一個極其隐蔽的小角落裏發現了它。流傳甚窄的書籍,卻沒想到剛剛的鬼面人恰好擁有此物,還讓徐術撿到了它!
徐術點了根蠟燭,坐在窗前把書翻了翻,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慶幸。古代用書多是手抄本,字跡往往影射一個人的性格。謄寫此書之人力透紙背、筆力強勁,自成一派風流,于筆鋒之中透出股隐隐的邪氣,卻是字字端正,生怕人看不懂一般,排版極為整齊,徐術讀來一點兒都不費勁!更讓人驚喜的是,先前擁有這本書的人做事極為細致,竟然在不少稍有疑難之處都做上了詳細的批注,比那三好學生的筆記還要細致。徐術一口氣讀下來,只覺得酣暢淋漓,妙趣橫生。作為初學者,學起來居然也順暢的很!
書中傳出淡淡的墨香,像是剛剛謄寫不久的東西,新鮮的很,以至于這書看起來并不像是誰收藏已久的孤本,反而有幾分專門寫出來送人的味道!徐術雖心生疑惑,卻擋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始躍躍欲試。
徐術照着書中所寫拿了一張空白紙符畫了張火球符,對着雨幕一扔,一個巨大的火球騰空而去,連對面的屋子都全部照亮了!徐術又驚又喜,原來自己這般有做神棍的天賦,他拿着那一堆符篆如獲至寶,再舍不得亂用半張。
徐術心中得意:那鬼鬼祟祟不知要幹啥的鬼面人可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倒讓自己撿了這個大便宜。
本已躺上了床,徐術尋思了一下,又起身伏案畫了一張驅鬼符,貼在了屋中,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徐術睡得香甜,他并沒有察覺到,在他入睡之後,一縷擾亂狗狗嗅覺的香煙順着窗戶縫飄了進來。而雨夜之中,有一人在二樓窗戶外的屋檐上,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古葬坑
春曉夜深,徐術睡得昏昏沉沉,似乎聽到樓下有些異響,睜開睡眼惺忪的疲憊,只見不溜秋正豎着耳朵警惕地守着門口。他戒備了一會兒,又聽得響聲慢慢地小了下去,這一日實在疲累的很,徐術倒頭便又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起床時天色已經大亮。但他并未立刻下床,而是在床上打起了坐,他靜下心來回憶當年看那部小說的所有細節。
身在其中,不得不思。
徐術原先一直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穿越人士,只需隔岸觀火、袖手旁觀,但現在看來,他何嘗不是局中人?
突然之間村陌之間餓死鬼到處作祟,一整個村子半分人影也不見,四處巫師各行其法,一時沿江各地風聲鶴唳……徐術想置身事外,可明顯的已是不可能了。
被餓死鬼附身的漢子踹開了他家的酒樓,鎮上的官府要采他和莫夫越的血祭祀,半夜莫名出現的鬼面人……
若是只一味的保守被動,他如何能保證下一個被餓死鬼附身的不是他?度過這次災難又如何能确定下次不會陰溝裏翻船呢?
這一方世界以修仙問道為主導,修煉之人分為一尊,九名門,三十二世家,八十一洞府,統稱為仙家,其餘的便是些上不得修仙世家榜單的閑野小修了。
這一尊,名為扶搖島展家,取扶搖直上之意,一統中庭,在修仙界的名望地位,數千年來屹立不倒,無人能及。
九名門則是除扶搖島展家之外的超級家族,當初莫夫越所在的寒山莫家便是九名門中排行第八的吊車尾。若是莫寒光一朝辭世,這寒山莫家後繼無人,恐怕到時候只有将名門之位拱手相讓了。
三十二世家和八十一洞府是這個世界修真力量的主體,他們單個力量雖不及一尊九名門,但合起來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只可惜各家打着各家的如意算盤,終究是一盤散沙。
除了這仙家之外,少不了還有一個魔界。不過魔界并不像仙家這樣派系諸多,而是由魔尊墨桀一統江湖。
整理好仙家資料後,徐術又仔細回憶了這世界的地質結構和各方寶地所在,理清了諸多妖獸和靈草靈藥的作用,再梳理了這世界發展的基本脈絡……用了整整一個時辰,徐術才滿頭是汗的嘆了口氣,整個世界的框架很快就脈絡清晰了起來。
有件事不得不吹,他徐術的記憶力那真是不錯!
他把那昨夜貼在屋內的驅鬼符取下揣在身上,便下了樓。昨夜那個拿劍的黑衣人似乎也是剛醒,雙眼上挂着明顯操勞過度的黑圈。
他一手拿劍,一手拿着個發黃的饅頭,正龇牙咧嘴地啃着。徐術看他那費力的模樣,只覺得自己的牙也跟着一陣陣的疼!
真是一股撲面而來的窮酸……
昨夜他與此人初識,那人還拿劍比在自己脖子上,可徐術卻對此人升不起半點戒心,實在是此人那擋都擋不住的一身正氣,叫人無法防備。徐術道:“這位大哥想來也不是本村人吧?”
若是本村村民,怎會劍不離身、滿臉風霜?這分明是行走天下的江湖人士啊!不過說是江湖人士倒也不太準确,‘江湖’二字多是武俠世界的稱呼,眼前這人也許叫做‘行修’更為恰當。
那人聽到徐術的話,停下啃饅頭的誇張動作,盯了一眼徐術身後的不溜秋,有些幹裂的手緊緊握住了劍柄,道:“行路之人自有規矩!這陳家村驅邪之事早有人委托于我,你若橫插一腳,休怪我刀劍無情!”
徐術一愣,感情這位是做着驅邪買賣的‘修真獵人’,還是個怕自己搶了他生意的修真獵人!在這方世界中,妖邪衆多,正統的名門修士往往應接不暇,不少窮酸落魄的破落戶便接下那些被大家族啃剩下的殘渣,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被世人稱作‘修真獵人’。
修真獵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由獵人’,接不接單全靠本心,收多少財禮也全憑自願,這種獵人往往過的都比較滋潤。另一種獵人便是‘戴罪獵人’,乃是犯下大錯之人,被剜出內丹罰出仙門從頭修煉,他們身上都被烙上了去不掉的恥辱紋,無論多麽危險的任務,無論多麽低微的報酬,他們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只有完成了受罰的任務,恥辱紋消失,才能恢複自由之身。
恥辱紋都烙印在後頸之上,這黑衣人長發披肩,徐術根本判斷不了。
但這并不妨礙徐術逗弄此人,他道:“這野路上的大肥羊,見者有份,哪家立的規矩,說我不能橫插一腳啦?”
那人略黑的臉龐瞬間轉紅,顯出幾分長久不與人争辯的笨拙來,他臉都快漲破了才憋出一句:“無恥!”
這一句‘無恥’才是真的把徐術給狠狠地愉悅了,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忠臣良将面臨佞臣污蔑時,或者良家婦女遭到惡霸調戲時,才會忿忿吐出這兩個字。
徐術膽子一下就大了,他拿出一個又白又軟的大饅頭,又晃出了一壺飄香四溢的醉貴妃,往那人鼻子前面一晃,勾得那人眼睛随壺轉,都分不開半分神了。
徐術道:“說,你都得到什麽消息了?”
徐術知道,他問完這句話後,對方必然不會輕易給他答案。果然,那人憤怒地一拍桌子,怒吼:“無恥之徒!”
真是個單純的人呢!
徐術把食物往那人面前一放笑道:“不說就算了,不過我是真想請你吃飯的。”
說完,他自己也拿起了一塊饅頭吃了起來,嚼得很香的樣子。
事實上,再香的饅頭它也是饅頭,對于徐術來說它不是珍馐餐也不是佳肴宴。之所以不拿出滿漢全席來招待這位落魄獵人,完全是不想被人給扣上一個炫富的帽子。
那人盯住放在他面前的饅頭,吞了吞口水,又似有些猶疑。
徐術道:“沒毒的,你若不信,可以自行查看。”
那人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終于捏了一塊放在嘴裏,然後很快狼吞虎咽起來。
徐術貌似不經意地道:“其實,我所想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想跟你搶生意。老實交代了吧!我迷路了,這位大哥能否告知我此地為何處?這該不為難你吧?”
那人猶豫了一下,道:“陳家村。”
徐術揉揉眉心,頗有些無奈:“陳家村這麽個爛大街的名字你叫我如何能分辨此處是何地?能不能說個具體點兒的?”
“古葬坑。”那人咬了口饅頭,頗有些狠意地道。
徐術手中的半個饅頭一下子掉落在地,他不可置信地猛然站起身來,大拍桌子,幾乎吼了出來:“你說此地是何處?古葬坑!”
那人愣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是。”
這裏竟然就是聚寶之地古葬坑!
這古葬坑說來是個十分離奇的地頭,乃是此方大陸最強盛的無尤帝國開國帝王陸無尤安息之地。傳說中,當年陸無尤執政期間,曾經發生過一次餓殍十萬的大災荒,慘狀之勝,連當時赈災的欽差大臣都被活活餓死。餓死之人被扔到一個無人知曉的蠻荒之地,形成了‘古葬坑’。
說此地離奇,就是因為這個開國帝王陸無尤,竟然在百年之後選擇了這麽個惡鬼兇煞的地方建立陵墓,因此這‘古葬坑’也就成了帝王墓。只是,當年為陸無尤自覺罪孽深重,絕不允許任何後人為他守墓,也不允許任何子民前來拜祭。來的人少了,此地慢慢就成了在古籍中才能找到蛛絲馬跡的‘神秘之地’了。
徐術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完全是因為小說中莫夫越激發血脈的第三年曾經過‘古葬坑’。他順手就去倒了個鬥,把那千年古墓中的七七八八倒弄了個幹幹淨淨。帝王之物,其中不乏世間絕品珍寶,傳續千年,讓莫夫越中飽了私囊!
最最關鍵的是!古葬坑就是個虛張聲勢的‘空架子’,當時莫夫越倒鬥之時,在外圍遇到諸多詭異奇象,進去裏面卻半分危險都沒有。
徐術想起其中用來維持上古大帝陸無尤屍身不腐的異寶‘複肌珠’,當下心馳神往。若是把那寶貝給莫夫越一用,他那被剜掉的眼珠、被割掉的耳朵、被剔淨的左臂,都能夠盡數恢複!
徐術立刻站起身:“我要去古葬坑!”
說完就走出了屋子。四下查探一番,如徐術所料,這村子早就空蕩蕩的了。黑衣劍客說,這裏是‘饑餓’詛咒最初的發源地,村裏人死的死逃的逃,早已人去樓空。徐術随手牽了一只小船,按照村頭的路牌,順着溪流而下。
那黑衣劍客黑着臉,卻也跟着他上了船。
一路上景象十分詭異,這沿溪兩岸長滿了一片一片的紅色曼珠沙華,紅豔豔的鋪在參天巨樹之下,豔麗又詭異。
據說這種花是只有在死人屍體腐爛的地方才能夠長的絢爛芳華,又被人稱作死人花,傳說中連地獄的忘川河兩岸都長滿了這種花。如今這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真讓徐術生起一種在走黃泉路的感覺。
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氣氛,徐術沒話找話:“喂,我說,為君子之禮,首當通報性名,我叫徐術,你叫什麽?”
那人面色如霜,道:“展陌。”
徐術吓得搖漿的手一歪:“展?!”
那人冷靜地說:“我不是扶搖島上的人。”
徐術一下子松了一口氣,這扶搖島展家中砍柴的小仆役,也是穿金戴銀,出手闊綽,哪裏來的這老兄這般叫花子似的人物?
徐術正待要說話,展陌突然一擡手,低聲道:“住口……有人跟蹤我們。”
話音未落,前方的水突然泛起了絲絲詭異的漣漪,徐術正待細看,竟然從水中露出一截森森白骨來,伸出水面緩緩地搖着!
那水圈慢慢散開,一整個骷髅架子從溪水中冒出,腐朽的骨骼搖得咯咯作響,正歪歪倒倒地朝着徐術他們而來。不溜秋危險地低吠着,但那屍骨卻好無畏懼,依然一步一步地朝着他們而來。
而更加驚悚的是!這目之所及溪水之中,那怪異的漣漪正從四面八方湧來!
那東西根本就不止一具!
徐術大駭,說好的沒有危險呢?!
☆、比命更重要!
展陌抽出劍來,踏水而行,揮劍似雨之間,幹脆利落地把那具從水裏爬出來的骸骨斬了個七零八落。再一個漂亮的回旋,又将幾個從水裏新爬出來的屍骨盡數全毀。不多時,那些爬出水來的東西就全被銷毀了。
徐術激動地看完了這一幕由恐怖片向英雄史詩片轉換的場景,忍不住贊嘆道:“太帥了!”
那展陌一個旋身重新回到船上,對着溪流兩岸密密匝匝的原始森林喊道:“偷偷摸摸搞這些吓唬人的‘驅骨之術’,閣下還不現身嗎?”
原來這些屍骨都是有人操縱的,并非惡靈作祟,而那人就隐藏在樹林之中。
樹林之中卻沒絲毫動靜。展陌重新坐回船上,頗為不屑地說了一句:“只會用這種連靈力都不需要的歪門邪道,此等小輩不足挂齒。”
原來這‘驅骨之術’也不需要靈力的支撐。徐術心想,自己現在可不也是只能用些毫不需靈力的符篆嗎?還有莫夫越,因他所具無屬性靈根無法修行這天下的任何帶靈力屬性的術法,也只能使用威力不足的‘歪門邪道’。
徐術忍不住嗆聲道:“天下之人擁有靈根者何其之少,難道那些沒有天賦的人就活該半點防禦之力都無,任人所欺嗎?”
展陌頗有些惡狠狠地道:“終不是正途!”
完!又是一個衛道的老夫子。不願再多說半句,徐術有些無聊地咬着發絲兒,望着天空遮天蔽日的繁茂樹葉,莫名擔心起莫夫越來了。
莫夫越離開海仙名樓已經兩天,按照他‘唐僧肉’的特殊體質,不知道會不會又招惹到些貪婪之徒,那一身的重傷,好不容易調理得稍微恢複了一點兒,不知會不會又加重了些。
思緒正漫無邊際的散開,船速突然之間就加快了,徐術回神,只見水流猛然變得十分湍急,而小船的前方,一條瀑布橫亘眼前!
“不好!快劃船!”徐術抄起閑置的船槳就猛地開始劃水,誰料這水速實在是太快了,一眨眼間,小船就被瀑布所吞噬。在掉落進深潭之前,徐術咬牙切齒地瞧着飛騰到安全地帶的展陌的潇灑身影,暗道一句:白饅頭不如喂狗!
下一秒,他就被砸進了冰冷刺骨,又水流湍急的瀑布深潭之中,被霸道的水流沖得找不着頭腦。正欲劃水浮起來,突然他手臂一沉,只見水中一個黑乎乎的怪物正死死地纏住了他,借着水勢,将他拖入了水底一個黑乎乎地洞口。
徐術拼命的掙紮,奈何那黑怪力氣極大,竟讓他半分也無法逃脫他的鉗制,只得任他拖着自己游過長長的地下水道,然後‘噗’地一下從水道的另一頭冒出水面。
“咳咳……”徐術腦袋一路水,就狠狠地咳嗽起來,那水道不短,可是把他祖宗的氣都給憋完了。
徐術轉頭一看,只見那黑怪物也将頭露出了水面——竟是昨日那個夜闖的鬼面人!
此時兩人身處一處幽暗的洞穴之中,四面光線暗淡,靜的吓人,連洞內石柱上水滴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空氣中似乎飄蕩着一股獨特的暗香,徐術正細思間,那人卻沒給徐術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用手捂住了徐術的鼻子,剎那間一股極其嗆人的味道沖入徐術的鼻腔,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然後,徐術就什麽味道都聞不到了。
徐術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誰?要做什麽?”
這句話說得毫無底氣,帶着些明顯底氣不足的顫抖,一方面是因為這潭水冰冷,讓人發抖,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受制于人不知自己下場如何的恐懼。
那黑衣人拖着他上了岸,并不回答他的發問,一言不發地拖着他向前面走去。徐術尋思悄悄地在系統中取出了一張空白的符篆,趁着那人不注意用洞穴之中的尖銳岩石劃破了手指,然後偷偷地畫了一張火球符。
那人走的很是急切,光線又昏暗,根本沒有注意到徐術的小動作。經過一個拐角之處,徐術抽出符篆,猛地朝那人一扔,一個巨大的火球一下子燒了過去。
那鬼面人避之不及,一下子松開了抓緊徐術的手,徐術轉身撒腿就跑!
沒想到,跑了還沒有十步,身後突然被重物一壓,然後雙手被反制着鎖在背後,讓人動彈不得。只聽得那鬼面人刻意壓低的聲音:“你乖一點,不要逼我。”
這聲音壓的極低,不似正常人的音色,徐術聽來倒有幾分故意為之的刻意之感,像是誰在掩飾自己的聲音一樣。徐術大力的掙紮起來,吼道:“放開我!放開我!你這混蛋!”
那人似乎有些惱怒了,狠狠地別着徐術的手腕,憤怒地道:“你膽子很大是不是!是不是越是危險的地方你越要去走一走?越是危險的人物你越是要去接近呢?為什麽……不肯安分一點。”為什麽要來這滿是鬼怪的古葬坑?為什麽又要接近被天下人追殺危險的我?
不知是不是幻覺,徐術總覺得當鬼面人說道‘越是危險的人物越是要去接近’的時候,他好像顫栗了一下。
不過,徐術還是冷哼了一聲:“危險?這兒難道不是你最危險嗎?想來剛剛的那些骷髅人也是閣下的手筆吧!展陌不好惹,你就趁着我跌下瀑布之機将我劫持于此!将我與他分開,閣下倒是好算計!”
當此危險之時,他所倚仗的除了系統別無他物。徐術在心頭默默地給莫夫越說了一聲抱歉,然後給001下了一個吸收所有血草的命令,系統歡欣雀躍地執行了。
那鬼面人沉默了半晌,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這‘古葬坑’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若乖乖回去,我便不為難你。”
徐術聽聞,忍不住哈哈地瘋狂地笑了起來,然後他突然止住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