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身發燙,腦海裏無數個畫面在飛速轉動,那一夜所夢到的所有場景全部回想了起來,那夢中男子的臉,漸漸和眼前這張臉重合了起來,而夢中的每一個場景,比那一晚更加真實,如同自己親身經歷過了一番,絕不是夢境那麽簡單!
芸生心裏一怔,雙手不受控制地拉住了洛铮。
☆、管事丫鬟
? 四十四章
此次洛铮出去的時間不長,不向上次南巡那般,侯府上上下下都來迎接,今日回來,整個侯府如往常一般寧靜,樹梢上的鳥兒叫聲格外清脆,只有來來往往的下人們見了提早回來的洛铮才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
洛铮沒有去換衣服,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君處。
致遠堂幽靜依舊,只是院子裏的杜鵑卻敗了一地。老太君正在閉目禮佛,洛瑾坐在一旁練字,不知是心裏煩躁還是怎的,身旁揉了不少紙團,散落在地上。
莊媽媽見洛铮來了,便在老太君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老太君一睜眼,眼裏全是挂念,“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洛瑾一聽,回頭見了洛铮,立馬扔了手中的毛筆,一溜煙兒滑下了椅子,跑到洛铮面前來,“三哥哥,你可算回來了!”
洛铮捏了捏她的臉,“快練字去,哥哥先和奶奶說會兒話。”
洛瑾抱住洛铮的雙手不放,“瑾兒也想和三哥哥說話嘛。”
洛铮看着洛瑾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倒映着自己,紅潤的臉蛋兒像是畫裏人似的,才十三歲便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以後,定要給自己妹妹一個安穩的未來。
“瑾兒別鬧。”洛铮笑着松開了洛瑾的手,走上前将老太君扶了起來,笑着說道:“三皇子有急事,咱們便提前回來了。”
老太君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洛铮,恨不得看出個窟窿來,末了卻皺着眉頭對洛铮身後的芸生說道:“怎麽你随着去照顧三少爺,反倒讓三少爺瘦了呢?”
洛铮聞言便笑了,立馬拉着老太君坐下來,握着她的手,安慰地說道:“奶奶您定是多慮了,孫兒這才出去幾天,怎的就瘦了?”
“是清瘦了不少呀。”老太君看着洛铮微陷的臉頰,心疼極了,“臉色也不見得好,是不是患病了?芸生對這個在行,她有瞧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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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铮因為受傷,确實臉色不太好,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些蒼白,芸生見洛铮眼裏無波瀾,便說道:“是奴婢的失職,沒能照顧好自己。”
她這一說,洛铮立馬接話了,“奶奶,不怪芸生,她也瘦了許多,長途跋涉本就勞累,大家都不容易。”
“是呢。”洛瑾突然蹦到芸生面前,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可愛極了,“芸生姐姐也瘦了呢?”
“河州好玩嗎?”洛瑾幾日不見芸生,也是想念,與她之間便沒有了那麽多忌諱,直接抱住了她。
“胡鬧。”老太君伸手拍了拍洛瑾小腦袋的,“你三哥哥可不是去玩的,這話讓別人聽了去,還怎麽看你三哥哥?”
原本挨了老太君的罵,洛瑾都是要上前撒個嬌的,可這次她卻将頭埋在芸生腰間,遲遲不擡頭,過了許久,又轉身跑到洛铮身邊,拉起他的衣袖使勁嗅了嗅。
洛铮見她像小狗兒似的,不由得笑道:“你在嗅什麽呢。”
洛瑾也不說話,擡起頭來看了看芸生,又狐疑地看了看洛铮,說道:“為什麽芸生姐姐身上全是三哥哥用的熏香味道?”
霎時間,屋內所有人都看向了洛铮與芸生,只是老太君不開口,屋子內便一直沉默。
“嗯……”洛铮摸了摸鼻子,說道:“芸生貼身照顧着我,染了一些我的熏香也是常事。”
“這得貼得多近啊?”洛瑾手指纏着自己的發絲,一臉天真地問道,完全沒意識到她此番話讓洛铮與芸生有多尴尬。
芸生想到剛才在馬車上的纏綿,雖沒說話,卻紅了臉。這一切被老太君看在了眼裏,便正了正神色,說道:“瑾兒,你先下去。”
洛瑾自然是不願意的,但看了看老太君嚴肅的表情,立馬縮了縮脖子,看了洛铮兩眼後便跑了出去。
“铮兒,來。”老太君讓洛铮坐到自己身邊,往他面前傾了傾,“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該有個女人了,若是有看上的,告訴奶奶,奶奶給你做主。”
洛铮看着老太君,眨巴眨巴眼睛,卻不知說什麽。
老太君又瞧了芸生一眼,對洛铮說道:“先前兒問了你是不是對吉煙有意思,你只說不是,那芸生呢?這些都是咱們侯府裏一等一的樣貌。”
洛铮剛想搖頭,卻被老太君打斷,“別否認,你是我看着長大的,自小你撒謊時便有個習慣性動作,那便是摸鼻子。”
“唔……”洛铮本又要伸手摸摸鼻子的,如今手只得尴尬地僵住了……他原本不打算将芸生與自己聯系在一起,這樣侯府裏的人才算抓不住他的軟肋。
“芸生這丫頭我也是看在眼裏,心眼兒好,沒有歪心思,又懂些醫術,以後在你身邊,我也放心。”
“奶奶。”洛铮本想一口否認了,但想到芸生在一旁看着,說不定會讓她以為自己平日裏是在逗她玩兒,于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這時,一個丫鬟突然進來說侯爺來了,洛铮神色立馬變涼了幾分,站了起來,洛雍一進來便向他行了個禮。
洛雍對洛铮提前回來卻并未感到驚訝許是在前朝便知道了此事。
“兒子給母親請安。”洛雍平日裏忙得腳不沾地,并不常來致遠堂,如今老太君見兒子來了,心裏十分高興,正打算扶起洛雍,卻見他已經轉身對洛铮說道:“你也是,此次三皇子行事魯莽,你也不勸着點,由着三皇子跑了回來,主上以後可還敢委以重任與你?”
洛铮聽着自己父親的教訓,連連點頭稱是。但心裏卻笑開了,被主上斥責了玩忽職守只是小事,而主上問道為何提前回來,歐陽嘉彥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而一開口就為慕容将軍求情,引得主上陰沉地看了他許久。
只要主上留心了,要揪出慕容将軍身邊的人便不是難事。
“兒子知錯了。”洛铮誠誠懇懇地說道,像極了誠心悔過的人。
洛雍對洛铮的态度還算滿意,可餘光看了一旁的芸生,想到三皇子今日說起的洛铮随身跟着的美茄,且自己兒子沒兩年便及冠了,身邊該有女人了。既然去河州都帶着了,想必也是合他心意的,于是便破天荒地管了兒子此事,說道:“我看你也中意這丫頭,便讓她去你驚綠堂伺候吧。”
“這……”洛铮看向老太君,而老太君也是一臉贊成,“芸生心思單純,是個合适的人選。”
芸生不動聲色地皺了眉頭,讓她換個地方上班沒問題,可是老太君和侯爺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讓她做一個通房丫鬟?
雖說不能對洛铮奢望太多,但如今的樣子卻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兒子身邊走了一個姑姑,飲食起居确實沒個仔細的人照應着。”洛铮知道此時再拒絕是不可能的了,便說道,“奶奶既覺得芸生穩妥,那以後驚綠堂便由她來照看着了。”
芸生聞言,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言語間又将自己變成了位高權重的管事丫鬟?
“就依你。”老太君看着芸生,也是慢慢的不舍,“算不算铮兒,任誰來我也不會放芸生走的。”
“對了。”洛雍突然又想起了今日來的正事,說道:“清兒今日叫人給我遞了書信,說是……說是想要合離。”
洛雍直接來找了老太君,并未告訴侯夫人此事。他知道洛清與侯夫人向來不對付,她雖是母親,但洛清手段強硬,定不會讓她插手管自己的事情的。
所有人聽了洛雍的話都是一驚,自然除了洛铮。
“怎、怎麽會這樣?”老太君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前些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不是因為鄭國公世子的那個妾室?”
洛雍想起此事,臉上也不是不滿與不屑,“區區一個妾室,還能将正室夫人擠走了不成?只是清兒也未說明原因,只是提了此時,我自然是不應允的。”
老太君也點頭,“自然,咱們侯府還有未出閣的姑娘呢,清兒若是合理了,怕是影響不好。”
“铮兒。”洛雍突然對洛铮說道,“以前清兒也與你最親近,你若是尋了空,去勸說勸說你姐姐,讓她別整天想些歪門心思,她脾氣倔,除了你,是誰的話都聽不進耳朵的。”
洛铮自然又老老實實地點了頭,一副憂愁的樣子,“姐姐怎麽會想不開呢……”
上一世,便是洛雍與老太君地千般阻攔,洛清并未與鄭國公世子合理,困在了那鄭國公府一生。且鄭國公日後是齊丞相一黨,在背後為歐陽嘉彥與齊丞相的篡位之舉出了不少力。這一次,要徹底扳倒他們,讓他們永無翻身之地,那麽姐姐合理了才是最好的。
“如此甚好。”洛雍還是相信自己兒子能力的,便放了心,“那兒子便告辭了。”
老太君看着洛雍轉身,想出聲留他多坐一會兒,卻只看見他匆匆的背影,便笑了笑,罷了罷了,男子漢大丈夫事業為重。?
☆、驚綠堂
? 四十五章
洛铮将老太君的失落都看在眼裏,坐到了她身邊,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語。老太君低頭眨眼,掩飾了眼裏的失落,對着洛铮笑笑,“餓了吧?咱們用晚膳,今兒你回來得急,廚房也沒準備你愛吃的,将就着吧。”
“行。”洛铮扶着老太君站了起來,“在奶奶這兒用晚膳,孫兒吃什麽都行。”
洛铮與老太君絮絮叨叨地說着在河州的見聞,直到莊媽媽布好了飯菜,他們才移步過去。
芸生站在後面,看了四處确實沒有吉煙的影子,便低聲問了落霞:“吉煙呢?”
“許是在休息吧。”落霞吵着西邊努了努嘴,“今天一大早便恍恍惚惚的,回去歇着了。”
落霞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今天是吉煙的生辰。”
“今天嗎?”芸生驚訝的是,不知不覺,吉煙就十八歲了,在古代,确實是大齡剩女了,可她卻絲毫沒有要出嫁的心思,她真的是古代人?
待洛铮和老太君用了晚膳,老太君讓洛铮先回去了,留下芸生要交代些事情。
洛铮走時回頭看了芸生一眼,輕輕點了頭,這才踏了出去。芸生不知他點頭是什麽意思,但卻有一股莫名的安心。
“來,過來。”老太君坐到了羅漢床上,叫了芸生,“今後你便去驚綠堂照顧三少爺,可要更仔細些知道嗎?”
“奴婢明白。”芸生點了頭,心裏卻不像表面那樣平靜,這一次換環境,與以往都不同了。
“原本我也舍不得你。”老太君語氣越來越低沉,還連連嘆氣,“但我看你是個靠得住的人,這才放心讓你去伺候三少爺,你要記住,無論去了哪裏,都要盡心盡力。”
老太君一口氣說了許多,直到天色晚了,才叫芸生回去休息,明日就搬到驚綠堂去。
芸生深深地呼了口氣,想起這些日子的變化,忽然覺得自己以後的路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在回去的路上,途徑吉煙的屋子,見裏面燈熄滅着,芸生便以為吉煙已經睡着了,就不打算去打擾她了。
簡單收拾了東西,環視周圍一圈,帶着一些不舍。在致遠堂的日子,是她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時間了。
正打算吹了燈睡覺,芸生突然看見門外人影閃動,于是立即開了門出去。見果然是吉煙。
“你才回來?”芸生見到吉煙便笑開了,可是可是在看到吉煙臉上隐隐約約的淚痕後,笑容便僵住了,“你……怎麽了?”
吉煙原本極力忍住了情緒,可被芸生這麽一問,仿佛所有的防線都奔潰了,她猛然往前一走,抓住了芸生的雙肩,将頭埋在了芸生的前襟。
芸生趕緊到了她的顫抖,問道:“到底怎麽了?”
吉煙不說話,只低聲抽泣着。芸生也不再問,就讓她靠着,直到她情緒平複了後才輕拂她的背脊,說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不要哭了。”
吉煙極力壓抑了自己的情緒,擦了擦眼角,小巧的鼻頭還紅紅的,她點了頭,說道:“你今天怎麽就回來了?”芸生一邊與她進屋一邊說道,“三皇子提前回來了,對了,我明天便去驚綠堂了,不在老太君身邊伺候了。”
“你……”吉煙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卻覺得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可是三少爺向老太君要了你去?”
“并不是。”芸生搖了頭,卻問道,“你為何會這麽問?”
見芸生一副疑惑的樣子,吉煙說道:“你可還記得上次咱們在上清寺滑落山底的事情?”
“怎麽了?”
吉煙坐到了椅子上,芸生也随她一同坐了下來,“那時你不是暈過去了嗎?”
“是暈過去了不錯。”吉煙仔細将那日的細節回想了一番,說道,“可半途我卻是醒了過來的,就在你被毒蛇咬了的時候,可還記得?”
芸生點了頭,吉煙又繼續說道:“我不經意見瞧見,三少爺親自為你吸了毒血,還将你背到了山上去。”
突覺小腿一陣僵硬,芸生腦海裏浮現洛铮那日的一舉一動,眉頭緊蹙,眼裏全是擔憂,怕是要失去什麽珍貴的東西一般,原來……都是她。
“芸生,你老實告訴我,這次去河州,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吉煙見芸生的表情不對,眼神裏有她不曾見過的東西,便知道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麽。
看着吉煙的眼睛,芸生将這段時間的種種都将給了吉煙。吉煙聽後,卻只是嘆息,沉默了良久才說道:“那你願意去驚綠堂陪在三少爺身邊嗎?”
芸生一下不說話了。今日老太君與侯爺皆是要她去驚綠堂,她還可以告訴自己這是主子的命令她違抗不得,可吉煙此時問到,她才直視自己心底的答案,她确實沒有想過拒絕,甚至……有一絲期待。
吉煙見芸生的樣子,心裏便明了,她摸着芸生的頭發,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并非貪圖榮華之人,三少爺确實是這世間難得的好男兒。”
只是這時間的好男兒卻不是她們這種身份的人能相伴一生的,三少爺如是,世子也是。
芸生是有些恍惚着回到自己房間的,這段時間劇情發展太快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明明知道其中有些不可思議,但卻好像止不住地沉迷其中,真是沒出息。
是夜,難眠。
次日,芸生破天荒地誰過了頭,一覺醒來見天已經大亮了,連忙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驚綠堂,卻沒見到洛铮人,想必他已經進宮了吧。
“你便是芸生?”一個年級約莫五十歲的老婦人在驚綠堂正等着芸生呢,“跟我來。”
芸生仔細打量了這個老婦人,她發絲已經花白了,骨瘦如柴,一身精致的褙子挂在她身上似乎就是挂在了一架骨頭上面一般,風一吹便揚了起來,顯得她更是瘦弱,而臉上顴骨突出,眼睛內陷且渾濁,皺紋布滿在了枯黃的肌膚上。
“我是這驚綠堂的管事嬷嬷,底下的人們都叫我朱媽媽。”朱媽媽頭也不回,對身後的芸生說道,語氣刻薄且生冷,讓芸生一來便感到了此人可能不好相處。
“朱媽媽好。”芸生柔聲向她問好,她也不回頭,只帶着芸生往前走着。
驚綠堂芸生只來過少數幾次,對其間構造并不熟悉,只見朱媽媽帶着她繞來繞去,最後站到了一排簡陋的廂房面前。
“以後你便住這裏了。”朱媽媽扔了一把鑰匙給芸生,便想轉身走開,而芸生卻叫住了她,“以後我就住這裏了?”
雖還沒有打開門看過,但從這牌廂房外雜亂的環境來看,芸生便知道這是平日裏做粗活的下人住的地方,比她在廚房做事時住的地方還髒亂。且她在老太君處服侍時便生做了一等丫鬟,沒有理由到了驚綠堂反而降級了吧?
“怎麽?”朱媽媽見她一臉不相信,便有些不耐煩,“難不成住哪裏還要你自己選嗎?”
“朱媽媽恐怕有所不知。”芸生見朱媽媽臉上的厲色,更是确定了此人刻薄,若是一味順從,以後怕是會被她打壓得死死的,“我在老太君處服侍時便是一等丫鬟,萬萬沒有住這種地方的道理的。”
朱媽媽一聽,立馬豎起了眉頭,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咱們三少爺身邊本就沒幾個丫鬟,哪裏還來什麽一等二等之分?既進了驚綠堂做奴才,就莫要覺得比別人高出一等,安排你住哪裏你就住哪裏!”
朱媽媽态度如此強硬,芸生便知道與她多說無益,還不如見到了洛铮看看他怎麽安排,于是轉身去了屋子裏,一打開門便被一陣撲面而來的黴味兒嗆住了,陽光透進來,芸生能看見空氣裏全是飛揚的灰塵,眼前還布滿了蜘蛛網。屋子裏除了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和一張缺了腿的椅子便再沒有其他家具了,更別說她在致遠堂時房間裏那些精美的瓷器。
芸生拿了掃帚掃掉了蜘蛛網,看着狼藉不堪的場景,覺得腦仁兒一陣疼。似乎驚綠堂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好過呀。這時,門外突然一個綠衣丫頭探頭探腦地朝裏面看着,見芸生回頭看見了她,她便抓了抓頭發,走了進來。
“你便是老太君指過來的芸生姐姐吧?”那綠衣女子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處了,“我叫綠禾,也是驚綠堂的丫鬟。”
原本長得清清秀秀的女孩兒,臉上卻帶着極其谄媚地笑容,芸生并未說話,只看她想做什麽。
“哎喲!”綠禾望了這屋子一圈,一臉的嫌惡,“芸生姐姐您可是指過來做管事的,朱媽媽她竟然也敢讓你住這種地方,真是……啧啧。”
見芸生還沒不說,只看着她的臉,綠禾眼珠子轉了轉,又接着說道:“不過芸生姐姐您別在意,這些年來朱媽媽就以為她是驚綠堂的二主子了,怕您來搶了她的位置,給您下馬威呢,你不用怕,待會兒三少爺回來了您去找三少爺評評理就是了。”
“這樣啊……”芸生喃喃說道,漫不經心地拿着掃把開始掃地。
“哎!我來幫您!”綠禾一把搶走了芸生手裏的掃把,伸了伸脖子,帶着一絲試探地問道,“芸生姐姐您是跟着三少爺去了河州的,此次回來就來了驚綠堂,想必三少爺很寵信您吧?”
“哪有什麽寵信不寵信的。”芸生笑着從綠禾手裏拿走了掃把,轉身邊掃地邊說道,“不過是老太君見我還算仔細,指了我過來幫襯幫襯罷了。”
綠禾搓了搓手,往一邊退了兩步,“芸生姐姐您真是謙虛。”
芸生笑笑,不再說話。綠禾也在一旁站着,見芸生做什麽就搶着上去幫着做,知道她看見外面閃過一陣人影,這才跑了開去。
芸生正納悶她怎麽突然走了,回頭一看,朱媽媽又來了。
“還收拾呢?”朱媽媽見芸生穿了一聲月白底子櫻花紋樣錦裙,頭上戴着成色極佳的白玉簪子,便覺得這個女子做作極了,真當自己小姐呢,“趕緊出來,一大堆事兒要忙呢,就知道收拾自己,也不知道是來服侍人的還是來當小姐的。”
芸生丢了掃把,也不說話,跟着朱媽媽往外走去。
洛铮今早遲了許多才入宮去,臨走前也沒吩咐具體要芸生做些什麽,只是在芸生來之前朱媽媽就聽說了,三少爺的意思是要她來管着這驚綠堂?就這麽一個黃毛丫頭?朱媽媽越想越不服氣,她在這侯府多少年了,竟一來就讓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搶了風頭,她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且仔細想想,侯府前前後後有多少貌美的丫頭,也沒見三少爺放在心上過,此次說的想必只是在老太君面前的場面話罷了,又怎可能真的讓一個小丫頭來代替了她這個資格老的嬷嬷?朱媽媽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話在理,但也不敢做得太過,畢竟這是老太君身邊過來的,且聽說頗得老太君寵信,于是帶着她走到了院子裏,指着一片月季花說道:“你就先修剪修剪這些吧。”
原本朱媽媽要是給芸生安排了這麽一些粗活,芸生心裏是會吐槽幾句的,但看了眼前一片花海,又想到洛铮說這些都是種給她的,心裏竟升起了別樣感覺。?
☆、綠禾
? 四十六章
朱媽媽吩咐了便走了,留下芸生一人,這時立馬便有個小厮拿了剪子來,遞給了芸生,說道:“芸生姑娘,需要幫忙嗎?”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芸生見他手裏也有活要忙,便不讓他幫忙了。這院子裏除了種了月季花以外,還有一處廂房,一共只有兩間房,格局別致,像是立在花海中的屋子,花香四溢。
芸生只回頭看了看那廂房,就着手做起了手裏的事。不過沒做多久,綠禾倒是又跑了過來,手裏拿着剪子,往芸生身邊擠了擠。
“芸生姐姐,我來幫你吧。”綠禾笑得如同兩人是多年老友一般,拿過了芸生腳邊的籃子便開始修建枝葉。芸生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綠禾沒有差事做嗎?”
“唔……”綠禾用手擦了擦并沒有出汗的額角,說道,“我這不是做完了手頭的事,便來陪陪芸生姐姐嘛。”
芸生聽了,也不答話,又低頭做起事兒來了。
綠禾見她又不說話了,便想着找些話來說,想去想來,覺得如今侯府裏有的說的就只有那件事兒了,“芸生姑娘去了河州幾天,怕是不知道,侯夫人要把表小姐送回山東去呢!”
“噢?”走之前,秦典卿被洛清打了板子,回來便下不來床在床上趴着養傷呢,芸生走了這幾天确實不知她情況,但想到她拉自己做替死鬼,便覺得沒什麽好同情的,只是,侯夫人竟要趕走自己親侄女兒?
見芸生眼神裏有思索,綠禾便知道她感興趣了,立馬眉飛色舞地說道:“可不是嘛!表小姐自鄭國公府回來後,便鬧着不活了,沒臉活在這世上了!起先侯夫人和老太君還安慰兩句,後來也漸漸煩了。”綠禾鬼鬼祟祟地看了四周一眼,湊到了芸生耳邊說道,“只有四少爺每天都跑去表小姐那裏安撫着呢,什麽稀奇古怪的珍寶都送去了,可表小姐還是哭着鬧着要尋死呢。”
芸生咧嘴笑了,這秦典卿也是會做戲,要尋死一抹脖子也就去了,何苦嚷嚷這麽久?
“許是鬧得侯夫人煩了吧。”綠禾皺了皺鼻子,滿是不屑地說道,“她在鄭國公府給咱們侯府丢了臉,還敢回來尋死覓活的,難怪夫人不待見她,發了話要送她回山東呢。”
芸生雙手靈活地修剪着月季的枝葉,心裏想着秦典卿當真是把自己作死了,當初分明很得老太君寵愛,如今非得作得連自己親姨母都要送走她了。而綠禾活脫脫像個說書人,手舞足蹈地說着,“可是四少爺死活攔着,如今表小姐還好好地待在咱們侯府呢。”
“你不喜歡表小姐?”芸生頭也未擡,輕聲問了一句。
綠禾圓溜溜的眼珠子迅速轉了一圈,當初在鄭國公府的事情都傳遍了侯府,芸生心裏肯定厭惡極了表小姐吧,“當然不喜歡了,她給咱們侯府丢了臉,還想栽贓給芸生姐姐您,您說我能喜歡她嗎?”
芸生轉頭看了看綠禾,整張臉上全是厭惡,仿佛秦典卿欠了她錢似的。
“好啊你們!”這是,突然一道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綠禾一哆嗦,立馬回頭,見了兇神惡煞的朱媽媽,吓得魂飛魄散,往後退了好幾步,戰戰巍巍地行了禮,深深低着頭,眼睛看着地面,臉漲得通紅。
朱媽媽身後還跟着一個老嬷嬷,與朱媽媽露着一樣的表情,芸生想了想,這不正是侯夫人身邊的張媽媽嗎?
“張媽媽好,朱媽媽好。”芸生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向二人問好,不想張媽媽卻譏诮着說道,“沒想到朱媽媽這裏的丫頭們私下竟都是這樣議論主子的,可真是讓我長了見識。”
看來剛才綠禾的話都被張媽媽聽了去,且聽她這語氣,怕是來者不善啊。
朱媽媽眼裏要噴出火似的,等着綠禾和芸生,說道:“誰叫你們這樣的規矩的?一群蠢貨!”
綠禾被朱媽媽吓得哆嗦了起來,連連擺手道:“朱媽媽您誤會了,我、我只是……”
“只是什麽?”朱媽媽本就不待見初來乍到的芸生和平日裏喜歡搬弄是非的綠禾,這下又讓她在張媽媽面前丢了臉,便更氣不打一處來,伸了手往芸生額頭上戳,“你們這些臭丫頭就怎麽不讓我省心呢!”
芸生從小到大最讨厭別人用手指戳自己額頭,便皺着眉頭別開了頭,沒想到這一細微的動作卻徹底惹惱了朱媽媽,她一伸手便去拉扯芸生的手臂,接着往後一推,“還躲!怎麽了?說不得你了?便是鬧到老太君那裏,你也是沒理!何況如今在驚綠堂,你就得聽我的教訓!”
芸生腳邊放着籃子,被朱媽媽這麽一推,腳下一個不穩便跌坐到了地上,籃子被打翻了,裏面裝着的被修剪下來的枝葉撒了一地,芸生雙手撐在地上,白色裙子上全是泥土,看起來頗狼狽。
綠禾看到朱媽媽把氣撒在了芸生身上,心裏默默擔憂着待會兒會不會再折騰自己,畢竟話是自己說的,只是朱媽媽抓住了這個機會想教訓教訓芸生罷了。想到這裏,綠禾心裏冷哼一聲,朱媽媽仗着自己在侯府裏服侍幾十年了,慣會這樣欺負下面的小丫頭們,三少爺看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沒有與她計較,她還就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也不想想,眼下她欺壓的這個可是老太君身邊的一等丫鬟,親自指給三少爺的呢,指不定以後就是個姨太太。再不濟,人家受夠了便跑回舊主那裏告上一狀,自己院子裏寵信的丫頭到了這裏卻被一個老婆子欺壓,老太君能忍下這口氣嗎?原本像老太君和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都是很有些體面的,一般的婆子還得敬着三分,而朱媽媽還真當自己和她身後的張媽媽一個身份了?人家可是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媽媽呢,況且人家張媽媽亦不敢随意打罵一等丫鬟們,最多就是上口頭上說說罷了,她倒好,一個管事媽媽罷了,仗着三少爺平日多在宮裏不管這些小事便在驚綠堂作威作福,且三少爺說了,以後芸生也是要管事的,她朱媽媽倒真是急了,以為給點下馬威以後芸生就為她是瞻了?
“行了。”張媽媽上前兩步,走到朱媽媽身邊,說道,“原本今日來找你說說話,卻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你也是,好歹也是有些資歷的老媽媽了,連下面的丫頭都管不住,白活了這麽些歲數。”
被張媽媽這麽一說,朱媽媽更覺臉上無光,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漲得通紅,見芸生正要站起來,便又怒喝道:“以後若是還敢在背後多舌,仔細我扒了你們的皮!”
芸生本也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但見朱媽媽氣焰如此嚣張,抓住一點小事就炸開了鍋,像是罵耗子一般罵着她,且全把氣撒在了她一個人身上,看來果真是如同綠禾所說,朱媽媽是故意打壓她罷了。芸生心裏亦忍不下這口氣,正欲站起來與她理論一番,一擡頭卻見朱媽媽與張媽媽身後一人正疾步走來。
綠禾也看到了,她眼裏閃過一絲奇怪的神采,想看看三少爺到底怎麽對芸生,會不會給芸生出口氣,她才好确定自己的大腿有沒有抱對。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綠禾高揚着音調叫了出來,朱媽媽與張媽媽對視一眼,立馬轉身行禮請安。
芸生看着洛铮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的樣子難看極了,立馬站了起來低着頭弄掉衣服上的泥土,不想洛铮卻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拉住了芸生滿是泥土的手,看過來看了看,冷冷看向朱媽媽與張媽媽,“誰推的?”
張媽媽自是沉默不語,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而朱媽媽見洛铮雖沒有表情起伏,但眼裏一道冷光射過來,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怕極了。
“三少爺。”朱媽媽指了指芸生,“是她……”
“我不問原因。”
洛铮一來便看見芸生跌坐在地上,衣裙上全是泥土,而朱媽媽站在一旁劈頭蓋臉地罵着她,心裏便冒起了一股怒火。以前這老婆子在他驚綠堂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畢竟她年齡大了,做事也算穩妥,把驚綠堂打理地井井有條的,可如今竟欺負到芸生身上了……
“老奴……”朱媽媽這下才真的慌張了,看三少爺這意思,無論誰對誰錯他都要給那丫頭出頭了?
“老奴在侯府伺候了幾十年,連侯夫人都曾說老奴勝似侯府的家生子……”朱媽媽從未見過洛铮這樣陰冷的樣子,不知不覺慌了神,便開始說一些有的沒的,望三少爺能想起她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