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之多!最常見的紅色、粉色月季競相怒放,而罕見的白色、黃色月季的數量竟也與紅粉月季不相上下,花朵皎潔飽滿,在微風中微微晃動,芳香四溢,如仙境一般!
芸生一下子見了這麽多月季,竟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許久才邁出腳步走了進去。
護衛稱三少爺已經進宮了,所以此時這裏異常安靜。芸生把籃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選了還未完全盛開的花朵,仔細地摘了下來。日光漸盛。芸生額頭出了點點細汗,看着籃子裏滿滿的紅粉月季,心裏十分滿足。白黃月季少見,雖此地種了不少,但芸生還是沒好意思去摘,只摘了最常見的紅粉月季,也知足了。
她将摘好的花放進籃子,拍了拍裙角的泥土,正要站起來時,面前突然有人遞上了一束白黃月季。
“三……三少爺你……”芸生一時驚訝,竟忘了行禮,“您不是進宮了嗎?”
“今日我二姐姐要回來,我便告了假。”洛铮身形修長,穿了一身玄色鑲邊寶藍色雲紋勁裝,腰間系了同色金絲蛛紋帶,且挂了一枚玉質極佳的墨玉,一頭烏發用鑲碧鎏金冠束了起來,這千牛備身的官府卻偏又被他穿出了幾分文雅之氣來,他往前走了一步,将手裏的白黃月季遞到芸生面前,“只兩種顏色豈不無趣,将這四種顏色的月季擺在一起才好看。”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芸生這才回了神,連忙福身行禮,“這白黃月季珍貴……”
“你喜歡就好。”洛铮幾乎要脫口而出,但話到了嘴邊卻是:“老太君喜歡,再珍貴我也舍得。”
“那奴婢便告辭了。”芸生接過了他手裏的白黃月季,行了禮便打算離去。
“就夠了嗎?”
“恩?”芸生暮然回頭,“三少爺您說什麽?”
洛铮指了指芸生手裏的籃子,說道:“這些月季就夠了嗎?”
芸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已經裝滿了,“足夠了,老太君屋子裏只插上一束便夠了,剩下的奴婢想給吉煙送去。”
話音一落,芸生擡眼看了看洛铮,果然見他眉眼一動。
“瑾兒今日沒來,你幫她摘一些送去吧。”洛铮往後退了一步,指着一大片的紅粉月季說道:“給她摘這些就好了。”
芸生看自己籃子已經裝不下了,有些為難,但也不敢拒絕,放下籃子便又去摘月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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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洛铮走到芸生旁邊,指着一朵嬌豔的花說道,“這個開得好。”
“哦好的。”芸生摘了洛铮說的那一朵,見手裏已經有了一大把了,便就此打住,“那奴婢這就給老太君和五小姐送去。”
芸生見籃子裝不下了,便将後來摘的月季抱在懷裏,空出一只手去提籃子。“老太君屋子裏的花要時時新鮮,她老人家喜歡月季,你便每日來我這裏給她摘些吧。”洛铮見芸生要走了,立即說道,卻又怔了一下,怕芸生誤會似得補充道,“侯府裏只有我這裏種的月季最多,花園子裏的月季是不能摘的。”
“奴婢知道了。”芸生心裏也高興,能每天來摘自己最喜歡的花,她在所不辭。
“你早些。”洛铮看着芸生懷裏的月季花蕊在風中微顫,輕聲說道,“來遲了便沒有那麽新鮮了。”
“奴婢明白。”芸生再次對洛铮行了個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致遠堂時,老太君已經梳洗好了,本來不愛戴首飾的她,今日竟也在頭上插了兩支碧玉簪子,“回來啦?這麽摘了這麽多?”
“奴婢想給吉煙姐姐送些去,三少爺又吩咐給五小姐摘一些。”芸生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去取了花瓶,将昨日的月季換了下來。
“吉煙病着,屋子裏多擺些鮮花也好。”老太君點點頭,“五丫頭待會兒就過來請安了,你不用急着給她送去,待會兒叫她自己帶回去就行。”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腳步聲,不過卻不是洛瑾,而是洛昀與秦典卿。
“孫兒給奶奶請安。”洛昀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長袍,與站在他身邊的穿着梨花白素錦長裙的秦典卿看起來就像一對兒璧人似的,“卿卿也給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見兩個孩子都來了,便笑着說道:“才念着卿卿呢,沒想到這就來了。”
洛昀看了秦典卿一眼,狹長的眼裏有一絲溫柔,“卿卿說想給老太君請安,但卻羞澀,不敢貿然前來,孫兒便帶着卿卿來了。”
“這是什麽話呢!”老太君拉着紅了臉的秦典卿,“我喜歡卿卿這丫頭,就盼着她能時常來陪着我,也陪陪瑾兒。咱們府裏就瑾兒一個丫頭,不像別的人家有許多姐姐妹妹一起長到,好不容易卿卿來了,瑾兒可算有了伴兒了。”
“那卿卿以後常來陪老太君和五小姐。”秦典卿紅着臉輕聲說道,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原本要留給洛瑾的月季,“好香的月季呀。”
老太君見桌上多出許多月季,便說道:“卿卿喜歡便拿些去吧,回頭我叫人再去铮兒那裏摘一些便也罷了。”
“這怎麽好意思……”秦典卿雙手絞着袖子,臉又紅了,“聽說三少爺種了許多月季,還有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珍品,卿卿也想開開眼界……”
“卿卿最喜歡月季。”洛昀連忙補充道,“不過三哥最大方了,我回頭便去三哥哥那裏移一些到卿卿的海棠園吧。”
老太君點了頭,說道:“卿卿喜歡,昀兒便去你三哥哥那裏移一些吧。”又看了桌上的月季,說道,“這些本是給瑾兒留的,不過她平日裏也不愛花花草草,你便拿去吧。”
秦典卿便笑開了,“卿卿謝過老太君。”
這時,莊媽媽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老太君說道:“老太君,二姑奶奶回來了!”
老太君一聽兩眼一亮,立馬坐了起來,“到了哪裏了?”
“老太君別急。”莊媽媽見老太君激動,連忙笑着說,“正往致遠堂趕來呢。”
坐在一旁的洛昀聽了莊媽媽的話,卻皺了眉頭,“奶奶,騎射師傅還在等着孫兒,孫兒這便過去了。”
“你二姐姐回來了,去給騎射師傅告個假吧。”老太君最喜歡身邊環繞着孩子,見自己出嫁的孫女兒回來了,便希望一家人都能待在一塊兒。
“不了。”洛昀已經起了身,“孫兒不敢疏于騎射,這便過去了。”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走出去,便聽得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了進來,“四弟這麽急着離去,莫非是怕見到我不成?”
衆人聞言看去,一個身穿晚霞紫系襟紗衣,梳着淩雲髻,發間戴了兩支一樣的八寶攥珠飛燕釵的女子款款走了進來。而比起她華麗的服飾,更搶眼的是她那精致豔麗地有些咄咄逼人的五官,一雙鳳目似是含着盈盈秋水,而看向人時又氣勢逼人,一張豐盈嬌俏的櫻唇微微翹起,走近了仔細一看,與洛铮洛謙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芸生心裏暗暗嘆道,這過世的前侯夫人該得多美貌啊才能生出如此驚豔的兒女。
“奶奶,孫女兒想你了。”來人正是定遠侯洛雍的第二女洛清,去年便嫁到了鄭國公府,“奶奶你怎麽又瘦了?”
剛才語氣還有些生冷的洛清,此時已經像個還未出閣的小女兒,往老太君懷裏依偎過去,看也不看尴尬地站在一旁的洛昀。
“都嫁做人婦了還沒個規矩!”老太君嘴裏雖訓斥着,但心裏也極想念自己這個孫女兒,舍不得把她推開,“去看過你母親了沒?”
洛清一聽,立馬變了臉,美目一揚,淡淡地說道:“不急,總會見到的。”
洛昀面露愠色,正欲轉身離去時,秦典卿拉了拉他的袖子,“表哥,這位是?”
“她就是我二姐姐。”洛昀面色暗沉,冷冷地說道。
“喲!”洛清聽見洛昀說話,立馬回頭看了秦典卿一眼,“四弟又換新歡了?”
“你胡說什麽!”老太君連忙止住了洛清,說道:“你是你母親的侄女兒秦小姐。”
秦典卿聽了洛清的話,雖知道是誤會,但也委屈地快要落淚,洛昀見她眼眶紅了,便也忘了和洛清置氣,立馬安撫道:“卿卿你別在意,我二姐姐說話直,沒有其他意思。”
洛清聽洛昀這樣在意秦典卿,冷笑了一聲,伸出一雙嬌嫩的手,吹着塗了蔻丹的指甲,也不去看秦典卿。
秦典卿抽泣了兩聲,雙眼含淚欲泣,看起來委屈極了,讓洛昀直心疼。
“卿卿初次見到二姐姐,給二姐姐請安了。”秦典卿知道這個二小姐得侯爺寵愛,又嫁了鄭國公府,所以心裏雖有些委屈,但也做出一副懂事的樣子給洛清行禮,希望給她留下個好印象。
不想洛清聽了秦典卿的話,放下了雙手,面露厲色,鳳目一揚看了過去,其威嚴讓人一栗,“我母親是敬和郡主,我母親的侄女兒是永嘉縣主。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和我稱做姐妹。”?
☆、不知道取什麽章節名
? 洛清的話如同尖銳的刀劍一般,刺破了老太君屋子裏的平靜。不光是洛昀與秦典卿,連老太君也挂不住臉了,“清兒!這是你母親的親侄女兒,昀兒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妹!”
“奶奶您糊塗了。”洛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懶散地往後仰了仰,看着秦典卿說道,“我娘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那個在我娘孝期便大着肚子嫁進來的女人,怎配稱做我母親。”
“哼!”洛昀聽了洛清的話,冷笑一聲,“二姐姐如今嫁入了鄭國公府,撿了高枝飛了,便不認咱們的賬了。也罷,誰叫咱們比不得鄭國公世子呢。”
“哎喲四弟你也糊塗了!”洛清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用絲絹掩了嘴,眼角都笑出了淚,“即便我沒有嫁入鄭國公,我也是主上親封的榮嘉縣主,我又何時買過你們娘倆的賬?”
見洛昀臉上鐵青,握了拳頭,手背青筋暴起,洛清輕微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叫你一聲四弟弟是看你好歹有我洛家血脈,不然你就是個私生子,還比不得東市裏那些要飯的身份高貴呢。”
“夠了!”老太君聽不下去了,怒喝一聲。在洛清這個孫女兒出嫁之前,就從未将洛昀母子放在眼裏。偏偏她是主上封的榮嘉縣主,身份高貴,侯夫人雖也有诰命在身,但也不能拿她怎樣,且還有愛女如命的侯爺護着,洛清便越來越放肆。後來嫁做人婦,老太君以為她多少會收斂點,卻不想倒是變本加厲了。
“奶奶發怒了你沒看見嗎?”洛清連忙拍了拍老太君的胸口,不等自己的祖母說出下一句,便對着已經梨花帶雨的秦典卿說道,“沒別的事兒就趕緊下去,沒的站在這裏惹我的奶奶不開心。”
秦典卿一聽,果然捂了臉,轉身就跑了出去。洛昀心裏一急,眼中閃現一絲陰狠,看了洛清一眼,轉身便去追秦典卿了。
“卿卿!卿卿!”平日裏弱不禁風的秦典卿,此時卻跑得極快,似乎再在這致遠堂待一刻都會被人笑話似的,洛昀跑了好一會兒才追上。
“卿卿!你上哪兒去!”洛昀見秦典卿一邊哭着一邊跑,心裏難受極了。
“表哥不要管我!”秦典卿住的地方離致遠堂有些遠,她跑了還一會兒才到,“卿卿身份低賤,不配住進侯府,卿卿這就收拾東西離開,省的憑白被人羞辱!”
“你這是做什麽!”洛昀進了海棠院,這才拉住了秦典卿,“洛清那賤人自小就是一副了不得的樣子,你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秦典卿用力一甩,便掙脫了洛昀的手,“卿卿有幾斤幾兩自己知道,不用表哥安慰!”
“喲!小姐這是怎麽了!”待在海棠院的曾媽媽見了這陣仗,眼見秦典卿開始翻箱倒櫃收拾行李,便連忙拉住了她。
“曾媽媽,侯府容不得咱們,咱們這就走!”秦典卿也掙開了曾媽媽的手,簡單拿了些換洗衣物就打算離開。
“哎喲我的小祖宗!”曾媽媽見秦典卿來真的,便吓得抱住了她的行李,“咱們若是出了這侯府,能上哪兒去啊?”
“去找我爹娘!”秦典卿一想到自己爹娘,心裏一酸,眼淚又流了出來,“我爹娘雖不如姨母身份高貴,但也是講我當做掌上明珠的,何曾讓我受過這種委屈。”
“卿卿你……”洛昀心知秦典卿确實受了委屈,一時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只得心裏暗暗咒罵洛清,而曾媽媽見秦典卿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心裏暗叫不好,正想着該如何是好時,秦典卿已經踏了出去。
“卿卿你不能走!”洛昀如今也不想如何安慰秦典卿了,把她留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我這便去告訴娘,她會為你做主的。”
“姨母?”秦典卿用哭紅了的眼睛看着洛昀,“剛才人家二小姐的話表哥沒聽見嗎?還是別告訴姨母了,讓我安靜地離開好了。”
“這是怎麽了?”
一道波瀾不驚的男聲傳來,秦典卿立刻安靜了。
洛铮已經換了常服,穿了鴉青色杭綢素面夾袍,目光柔和,如同才睡起一般,“秦小姐這是要做什麽?”
洛昀見了洛铮,一想到與他同父同母的洛清是如何羞辱自己的,便想拉着秦典卿拂袖離去,卻不想秦典卿立着不動,淚眼婆娑地看着洛铮,“侯府既不歡迎卿卿,卿卿有自知之明,這就走了,免得讓二小姐心裏堵得慌。”
“卿卿咱們先不說這個。”洛昀聽秦典卿向洛铮告狀,無語凝噎,那可是他親姐姐,他還能向着外人不成?
“二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并沒有惡意的。”洛铮伸手,輕易地便取下了秦典卿手裏的行禮,遞給了曾媽媽,“秦小姐是侯府貴客,若是讓你這麽走了,我會心裏難安的。若是秦小姐在意二姐姐的話,那我便替二姐姐向秦小姐賠不是了。”
“三少爺……”秦典卿原本拿着行禮的手還僵在半空中,看着洛铮溫和的臉,一哽咽便說道,“是卿卿任性了,不會再胡鬧了。”
“嗯,秦小姐先梳洗一番吧。”洛铮點了點頭,轉身往致遠堂走去。
你怎麽能走。
洛昀還未對你愛到無法自拔,你若此時走了,我還怎麽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我要等他愛你愛到骨子裏時,再讓他嘗嘗失去摯愛的滋味兒,那時,才是你該走的時候,才是你該永遠消失的時候。
致遠堂內,老太君雖被洛清氣了個半死,但這是狀況在她出嫁前常常出現,倒是習慣了。且祖孫倆許久不見,思念的喜悅很快便沖淡了剛才的不愉快。
“怎麽沒見吉煙呢?”洛清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見到吉煙的身影,又指着芸生說道,“這丫頭是才來奶奶您這裏服侍的?”
“正是。”老太君想到吉煙,又三言兩語對洛清說了前些天的情況,洛清聽了很是擔心,“三弟沒事兒吧?”
“沒事兒!自小就刀劍裏摸滾,哪裏就會有事。”老太君笑着拍了洛清的手背,說道,“倒是那份情誼……”
洛清眼神一亮,笑道:“吉煙是自小在奶奶您身邊長大的,若是以後他伴着铮兒,我也放心。”
說曹操,曹操到。洛铮一進來便聽見老太君和洛清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便問道:“二姐姐在奶奶面前說我什麽壞話呢?”
“铮兒!你怎麽回來了?”洛清一回頭便見洛铮走了進來,半年不見,他似乎與以前大不一樣了,“來讓姐姐看看,又長高了!”
洛铮嫌棄地揮開洛清的手,“我都多大了還長高。”
“是長高了呀。”洛清用手在自己胸口比劃着,“我記得我還未出嫁時,你才這麽高呢。”
“姐姐才出嫁兩年不到,我那時哪裏就那麽矮了?”洛铮在洛清身旁坐了下來,也不提秦典卿的事兒,只問着洛清在鄭國公府的生活。
“對了铮兒。”洛清突然往他面前一湊,眯着眼睛說道:“再兩年了你也就及冠了,到時候就要娶妻了,如今也可以留兩個丫鬟在房裏伺候了。”
洛铮面色一緊,伸手端了杯茶細細品味,“二姐姐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了?是不是出嫁了的女人就愛與人牽紅線了?”
“姐姐這不是關心你嗎?”洛清孜孜不倦地問道,“你可有中意的人?說了姐姐給你做主,送到你屋子裏來。”
洛铮手一抖,茶杯裏的水差點灑了出來,臉上浮現了一絲紅暈。
“清兒你越發不像話了!”老太君拍了洛清的手,轉眼又對洛铮說道,“奶奶覺得吉煙就很穩妥,你們也自小認識,是有感情的。”
“噗!”洛铮一時沒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幸好洛清躲得快,才沒有被噴到一副上。
“奶奶您在想什麽?”洛铮結果落霞地上的手帕,擦了擦嘴,“您不是最疼愛吉煙嗎?您舍得讓她做妾?”
洛铮這麽一說,老太君立刻憋了嘴,“我是打算讓吉煙脫了奴籍,嫁到府外去的,但……”老太君垂眸說道,“若那人是你,我知道你必不會委屈了吉煙的。”
“奶奶。”洛铮看着窗外,眼神飄渺,“孫兒從未有過其他心思,這些日子主上忙于政務,孫兒也不得閑,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
洛铮這樣說了,洛清與老太君也便不再說此事,三人樂呵呵地說了好一會兒話,一起用了午膳,下午洛瑾也來了,向洛清讨了好些東西,晚膳時,定遠侯爺來了致遠堂,侯夫人卻沒來,五人一起用了晚膳,又陪老太君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各自離去。只是直到現在,洛清也沒去過侯夫人的齊悅軒,只直接回了自己出嫁前住的地方。
芸生與落霞服侍老太君歇下後,留下值夜的落霞,獨自回了住的地方。
見天色已經不早了,想必吉煙已經睡下了,芸生便不打算再去看她了。只是經過吉煙的屋子時,見有一人影晃動,芸生一時驚疑,說道:“是誰在那裏?”
未聽得回答,只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有人摔倒了,芸生走近一看,吓了一跳,連忙扶了他起來,“世子爺,您怎麽在這兒?”
☆、落霞
? 洛謙見已經躲不過,便對芸生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別吵醒了吉煙。”
芸生見洛謙深夜裏來了這裏,定是不願意被人知道,于是只扶起來了他,也不說話。洛謙站了起來後,扶着牆看了吉煙的屋子一眼,便想離去,可邁出了一步後,便感覺力不從心,便對芸生揮了揮手,“你扶我回去吧。”
芸生也不說話,直接扶住了洛謙,帶着他離去。
“咱們走這邊。”洛謙指了指一旁的小路,芸生明白他意思,便帶着他繞路。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各懷心事。
途徑侯夫人的致遠堂,洛謙頓了頓,看着致遠堂的燈火,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着。
因為是小路,且又是深夜,所以路上只有洛謙與芸生二人,靜得出奇。
“吉煙她……傷勢恢複得還好吧?”洛謙突然開口問道,可說的話卻并沒有讓芸生感到意外。
“傷勢并不嚴重,卻不知為何……”芸生擡眼看了洛謙一眼,發現他膚色白得幾近透明,“總是郁郁寡歡,以前她不這樣的。”
“許是女子病中,總是容易多愁善感吧。”洛謙低頭看着芸生,“你與她合得來,多陪陪她,她娘自小就去世了,也是個可憐人。”
“恩,奴婢知道。”芸生感覺風有些大,洛謙又穿得單薄,便加快了步伐,卻看見一素衣女子迎面走來,因為小路狹隘,洛謙與芸生對視一眼,停了下來,而前方的素衣女子也吓了一跳,卻很快鎮定下來。
“奴婢給世子爺請安。”落霞只看了他身旁的芸生一眼,便低了頭,再不說話。
“你……”芸生萬萬沒想到是落霞在這裏,聲音有些微顫,“今夜不是你值夜嗎?怎麽來了這裏?”
“我有些不舒服,莊媽媽便換了我。”落霞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快讓人聽不見了,“我便出來透透氣。”
換做任何人,都不會信了落霞這話。若說透氣,整個侯府沒有比老太君的致遠堂更合适的地方了,且透氣而已,何必跑這麽遠,還來這荒蕪的小路?但她不說就定有難言之隐,芸生也不打算多問。
洛謙一直沒說話,他看着落霞低垂的臉,又側頭看着燈火已經熄滅的齊悅軒,語氣低沉而飄渺地說道:“今天是何媽媽的忌日,落霞你幫我盡一份哀思吧。”
“世子爺……”落霞一聽,立馬擡了頭,芸生這才發現她眼裏已經布滿了血絲,“您、您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洛謙伸手捂住嘴猛嗑了幾下,連芸生都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劇烈震動,心裏一陣驚訝,世子的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夜深了,此處離夫人的齊悅軒太近,若不想惹麻煩,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洛謙伸出一只手,輕落在了落霞的肩膀上,“早些休息,好好服侍奶奶。”
落霞的雙肩有些微抖,雙手死死交握在一起,似乎掙紮了好一會兒才能說話一般,“奴婢……奴婢知道了。”
語畢,落霞便繞過芸生與洛謙二人,繼續往前走去,只是沒走幾步,又駐足回頭,看着齊悅軒,眯了眼,雙手抓緊了袖口,“世子爺,奴婢的娘已經去世十五年了,您還記得她的忌日,僅憑這份情誼,奴婢也會報答您的。”
“咳咳!”洛謙又咳了起來,待平靜了後,才搖搖頭,“你不欠我什麽,好好伺候奶奶就是。”
語畢便往前走去,芸生趕緊跟上了。
走了許久,才到了洛謙住的沉香閣。芸生初次到這裏,看見院外挂着“沉香閣”三個大字時,愣了一下,世子一個爺們兒,怎麽住了個名字如此女氣的地方?
洛謙見芸生看着那三個字有些呆,便輕笑了出來,“這是我娘曾經住的地方。”
原來如此,世子爺口中的“娘”,應該是過世的前侯夫人吧。世子爺和三少爺都有一個特點,他們不像二姑奶奶那般直接與侯夫人叫板,但也從不叫她“娘”,而是叫她“母親”,禮貌而生疏。
沉香閣的護衛大概都知道世子出去了,見他深夜回來,只行了禮便又站得筆直。走了進去,芸生便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中藥味兒,濃郁而刺鼻,讓這個別致而精美的庭院失色了不少。
“為何沒人出來伺候世子爺?”芸生見洛謙已經進了裏屋,卻不見一人,便問道。
“我沒告訴他們。”洛謙摸着椅子坐了下來,芸生連忙去點了燈,給洛謙端了杯水來。洛謙喝下以後,呼吸這才平穩了一些,“你回去吧,這麽晚了,你早點休息。”
“是。”芸生行了禮,正要離去,卻又聽見洛謙猛烈地咳了起來,她便又轉身走到洛謙身邊,伸手為他拍背順氣。
見洛謙白皙的臉龐咳得通紅,芸生猶豫着伸手扣在了洛謙的脈搏上,見他不抵觸,便專心診起了脈。
好一會兒,洛謙才說道:“多少名醫來看過了,都束手無策。從娘胎裏帶出的弱症,如今只能靠一副又一副的名藥維持着我的命。”
“世子爺早些休息,奴婢告退。”芸生收了手,慢慢站了起來,行了個禮便走了出去。
他說的沒錯,且即使侯府有打量的珍貴地藥維持他的命,人參靈芝如蘿蔔似的給他吃,也難以改變這個事實:二十歲的他,幾乎燈枯油盡了。
第二天一早,二姑奶奶洛清要回鄭國公府了,老太君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了中堂,見侯夫人站在那裏,便拍拍洛清的手背,“好歹是咱們侯府的夫人,你回來這麽久也沒去見個禮,如今要走了,也做做面子。”
“恩。”洛清笑着對老太君點了頭,走上去對侯夫人微微曲了一下膝,“侯夫人好。”
“清兒這是要走了呀。”侯夫人上下打量着洛清,臉上微笑如常,看起來就像一對兒親母女似得,“清兒難得回來,我這做母親的也得囑咐兩句,這女人吶,不管身份再高貴,還是得給夫家延續煙火,清兒你看你都嫁到鄭國公府兩年了,這肚子還是沒有動靜,母親很是擔心吶。”
侯夫人瞧見老太君遠遠地站在後面,聽不到她們說話,便又繼續說道:“到時候鄭國公夫人心裏不樂意了,即便清兒的郡主母親在世,也不管用了。”
一想到昨天洛清如何羞辱自己兒子和侄女兒,侯夫人便恨得牙癢癢,但十幾年來洛清都是這樣,侯爺又護着,她也打不得罵不得洛清,否則以洛清的性子,非得鬧得她落了個苛待前侯夫人子女的罪名。但一口氣咽不下,只能找洛清唯一的痛處來戳了,她洛清一生風光無限,又嫁入了比定遠侯府更有面子的鄭國公府,而這個天之驕女唯一的痛處,就是出嫁兩年了依舊五所出。
但洛清聽了侯夫人的話,嫣紅地櫻唇勾出一個譏諷地笑。她比侯夫人高出許多,此時逼近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侯夫人,那張豔麗無雙的臉蛋兒上的笑容讓侯夫人頓時沒了底氣,但在自己晚輩面前,她好歹還是撐住了氣場。
“勞母親費心了。”洛清伸出手握了侯夫人的手,捏得她生疼,“可我洛清即便這輩子生不出兒子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嫁進了鄭國公府,絕不會在出嫁前便大了肚子。”
“你!”侯夫人氣得雙手發顫,此事多年前侯爺明明就封了府內衆人的口,卻不知洛清是從哪裏知道的,多次拿此事出來挖苦她,“你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羞不羞!”
“羞!當然羞!”洛清放開了侯夫人,整理了自己的衣襟,低聲說道:“我定遠侯府娶了你這樣一位侯夫人我如何不羞。”說完便又行了個禮,高聲說道,“母親,我這便回去了,以後定常回來看您,陪您聊聊往事。”
洛清這一走,老太君便郁郁寡歡了好一陣,不過芸生可看不到,她此時正在吉煙屋子裏陪着她。吉煙修養了好些天,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芸生扶着她坐到了床邊,想到昨晚的事兒,知道世子與吉煙一定有一些難以言說的往事,便開口問了另一件事兒,“落霞她也是從小在老太君身邊伺候的?”
“怎麽突然問起落霞來了?”吉煙與落霞也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了,但此人性格孤僻,即使相伴了十幾年,卻也從來沒有交心過。
“昨晚,聽說是她母親的忌日。”芸生覺得實在奇怪,一個丫鬟的母親,應該也是個奴仆,而世子為何會說了那樣的話。
“她的母親啊……”吉煙看着茶杯裏袅袅升起的白煙,說道:“落霞與我一樣,是家生子。她母親是逝去的那一位侯夫人的陪嫁,只是……”吉煙看了看四周,向芸生靠了靠,“侯夫人去世後不久,如今這位侯夫人便嫁了進來,落霞的母親本是去服侍老太君了,可她一聽說現在的侯夫人要住進以前的侯夫人住的沉香閣,就發了瘋似得,擋在沉香閣外死活不讓侯夫人進去,侯夫人一怒,便叫人生生将她打死在沉香閣了。後來侯夫人嫌棄沉香閣死過人晦氣,這才住進了齊悅軒。”
“可真是忠仆啊……”芸生嘆道。
“可不是嘛,沉香閣可是咱們侯府最美的地方,當年侯夫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裏面呢。”吉煙雙眼放空,似乎是在回想以前的事兒,“這些事兒都是莊媽媽告訴我的,還說以前的侯夫人啊,咱們府裏沒有一個下人不喜歡她的。身份那樣高貴,又長得那麽美,卻從來不端架子,對下人可好了,聽說外院一個丫頭的母親患了病,還特意叫了府裏的大夫去看,連用的藥也是侯夫人給的呢。”
“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芸生想到沉香閣如今像個藥罐子一般,世子也命不久矣,便覺造化弄人。
芸生從吉煙屋子裏出來後,正好遇上了周大娘,她一見芸生,便說道:“芸生啊,你上次托我問的東西我問到了,那是東市裏寶福記打造的東西,我也就只問道這麽多了,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謝謝大娘。”芸生想了想寶福記,似乎沒任何印象,便去找了老太君,趁着今日休假,說是想去東市裏買點東西。老太君知道她們小女孩兒成日裏待在侯府四方天也難受,便囑咐了她要早去早回。?
☆、阿蒼
? 上一次出侯府還是陪老太君去上清寺的時候,而這一次,芸生一是想弄清楚那些東西究竟是誰放在她屋子裏的,二也是想出去透透氣,成日裏待在侯府,人都快憋壞了。
恰逢青黛也休假,兩人便一起坐了莊媽媽為她安排的小馬車,慢悠悠地往東市去。芸生帶了兩個小盒子,一個是一開始收到的一對小兔子,一個是昨天又出現在床上的一個琉璃小兔子,比之前那一個還要精致漂亮,但芸生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