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海東青見蘇恪流淚,楞了一下,認識蘇恪這麽些年,它還從未見蘇恪落過淚,別說落淚,哪怕一朝變成凡人它也沒見蘇恪露出過太過傷情的表情來,如今這是?
“您怎麽了?”海東青輕聲問道。
蘇恪卻仍舊若無其事的直視着前方,道:“白烷的混沌之劫就要到了,我們一塊兒去青丘看看他吧。”
海東青爪子一緊,撲着翅膀道:“還要去青丘?殿下,這可不行,我可答應了主人要把您好好送回去的,這要是去了青丘,若出個什麽意外,主人不得打死我。”
蘇恪的淚不知何時已被風吹幹,只見他扭頭朝海東青狡黠一笑,道:“你家主人心疼你,你就是把天捅破個窟窿他也舍不得動你一根毛發。”
海東青聽着這話,心裏也有些美滋滋的,嘴裏卻道:“主人更在意殿下您,您和主人可是上千年的交情。”
蘇恪把海東青從肩頭上抱下來,順手一拍便把海東青的原身拍了出來變大了數倍,繼而站到了它背上,拍着它的脖子道:“走吧。”
海東青還是有些踟蹰,但見蘇恪已經站上來了便知道他的決心,遂也不再啰嗦,帶着蘇恪就往青丘而去,口裏卻忍不住問道:“殿下,您為什麽要去青丘啊?此事和青丘也有關系麽?”
蘇恪改站為坐,扒着海東青的脖子,也不知是在回答它還是在自言自語,只聽他淡淡道:“司灼是一個不會管閑事之人,若有什麽閑事是他管的,那麽此事勢必牽連甚廣。我一直以為這件事他從未多管過,但這兩日我才知道,他不僅多管了,還策劃了。這是為什麽?”
海東青聽的雲裏霧裏的,只搖着腦袋,“不知道。”
蘇恪看着遠方的雲層,青丘就在不遠處,他卻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此事絕不是殺靈虛君神毀昆侖山脈這樣簡單,這背後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司灼這人,雖然絕情些,但不是個會幹無聊之事的人。”
海東青聽的更加莫名其妙,殿下這是在罵君神?
蘇恪看着前方的青丘,腦海裏是司灼暈倒後喚他名字時的模樣,他突然想起,那些年他闖了不少禍事來,但每次那些個神仙都不與他計較,他以為是大夥兒顧着自己是妖神族的殿下故而不予計較,但其實想想,這大多都是看在司灼的面子上才不與他計較。但司灼在天上地下又是個不會給任何人面子之人,想來,若沒有他從中做些什麽,大夥兒也不會平白無故的不與自己計較。
司灼他......
蘇恪閉閉眼,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一些,繼而轉念想到正事上來。
靈虛君神的元神之所以出現在地獄下頭的深淵裏也絕不是他閑得慌想要去那地方住住故而假死陷害自己,那下頭和自己聲音一模一樣之人也絕非等閑之輩。這其中有什麽關聯?但不管有什麽關聯,司灼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些事,他想讓自己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的做個凡人,然後背着這永遠刷不下的黑鍋進入無限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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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司灼一開始的目的是什麽呢?他是料到了他的精元到了我的體內會讓我即使重生也能擁有法力和記憶呢,還是沒有料到,這一切只是偶然,是所謂的天命呢?
蘇恪不明白,但有一點他卻是有些确定了,他确定司灼待自己并不是如表面那般,但他卻再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不管是哪般都不能成為讓自己背鍋的理由。他一定要查出這背後有什麽秘密,然後再去天上地下蹿一蹿,找個修補司灼精元的法子,這樣一來,自己也就與他兩清了。
“殿下,到了。”海東青飛入青丘地界,停在一隐秘的斜坡下。
蘇恪深吸一口氣,再一擡頭,神色已于平常無異。他從海東青背上跳下來,囑咐它道:“你待在這裏別被人發現了,我去找白烷。”
海東青收了身體,擡起一雙精黃的眼睛,擔憂的問道:“這麽危險就是來找那只靈狐?為什麽呢?”
蘇恪略略一笑,挑着眉道:“我有些小問題想問問它。”言訖,蘇恪已一個閃身從海東青面前消失不見。
海東青抖着翅膀,将身體埋在草叢之中。
室內,狐後正在給幾株才開的牡丹澆水,這些牡丹是六百年前蒼梧凋零後她去采集回來的種子,是連蘇殿下最後種下的,卻還沒來得及發芽開花連蘇殿下就遭逢大難,蒼梧也就凋零了。狐後心疼這些種子,故而将其帶了回來,悉心培育了六百年才終于等到花開之日。
放下南瓜瓢,狐後坐在木樁上捶捶腰,扶了扶頭上有些歪斜的步搖,嘆道:“這些牡丹種子皆是上上之品,種子極其難得,想來當初殿下為了這些種子也走了不少地方,原本這牡丹花一開,凡間必定瑞氣蒸騰,如今殿下這花神沒了,這花也就落得個只能欣賞的份了。”說着,狐後不由得拿起絹布輕輕擦淚。
一旁的婢女見了,忙道:“狐後切莫說這樣的話,昨日天帝下了嚴令發布各界,任何人都不許再談論那位殿下。”說着,那婢女看着那些開的甚是美豔的牡丹花,可惜道:“這些花怕是也留不了多久了。”
狐後一聽,詫道:“天帝的旨意我知道,嘴上不談也無妨,只是這些花怎麽留不得?”
那婢女臉色一白,垂頭道:“狐帝說未免有什麽錯漏,這室內的花全都要搬離青丘。”
狐後聽聞,怒的站起身罵道:“我看誰敢動這些花,這些花都是我從蒼梧帶下來的殘種悉心培育出來的,是殿下最後留下的東西,我看誰敢動。”
婢女聽聞,垂頭不言。
狐後氣的要去找狐帝理論,卻見這些花的花枝忽然擺動了起來,花香頓時大增幾倍。狐後看着,一臉的不可置信,繼而對那婢女吩咐道:“你看好這些花,若有人要來強行搬走,你便說這些花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話落,狐後便火急火燎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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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恪自認自己對青丘的地形十分熟悉,許多秘境他曾經也去過,但找了許多地方卻也沒找到狐帝将白烷的元神放在了哪兒。
早知道方才在昆侖就該問問青書的,這樣找下去可不是個辦法。蘇恪想着,卻見這一片綠野之上開滿了許多小野菊,他蹲下身撫摸着這些小野菊,喃喃道:“你們會不會知道?”話落,蘇恪施法從這些花卉上一掃而過,繼而高興的站起身笑道:“原來在那兒!我怎麽沒想到。”
蘇恪朝目的地奔去,這個地方是青丘的禁地,實際上也算不得是禁地,只是這迷榖藤的脾氣委實古怪,所以旁人也不敢來招惹他,尤其是數千年前被蘇恪挖了個洞後就愈發的脾氣古怪。狐帝将白烷的元神和那靈狐尾放在此處倒也是個好主意。
蘇恪到的時候,見那迷榖藤的枝桠比之當年似乎又密集不少,一條條交叉相錯的挂着,倒像個門簾一般。只是這麽多樹藤擋在眼前,白烷在哪兒?
蘇恪想着,卻發現腳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垂頭一看,只見一根綠油油的藤子朝他的雙足纏繞而來,他立刻飛身躍起落到另一根樹藤之上。
這迷榖藤可是萬萬年不會挪動一分一毫的,怎的自己運氣就這麽好,來兩回就遇見他挪兩回。這挪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挪,蘇恪不過跳躍的一瞬間,他的樹藤便又橫七八落的朝蘇恪攻來,大有要報蘇恪當年挖他一個洞之仇。
蘇恪翻了個跟鬥落于樹杈中央,笑道:“我運氣不會這麽好吧,居然又醒了。”
話落,那些個樹藤便又朝他纏來,一層又一層。蘇恪忍不住要施法,卻又擔心動靜會太大驚到了那些狐貍可就不是件好玩兒的事。故而只一邊躲避一邊施法喚了一聲,“白烷。”
聲音一落,那迷榖藤的攻勢卻突然停了下來。
“是你小子?”一個沉悶的聲音突然喘着粗氣響了起來。
蘇恪愣住,這迷榖樹什麽時候會說話了?
“我一直會說話。”
蘇恪再次頓住,這東西莫不是會讀心術?
“你猜對了。”
蘇恪一屁股坐在樹藤上,突然卻笑了起來,“這倒是好辦了。”
“你不是死了麽?”那迷榖樹藤粗聲粗氣的問道。
蘇恪倒是疑惑了,仿佛這世間知道自己身份之人越來越多了嘛。
“您知道是我?”蘇恪也不避諱,直截了當的問道。
那樹藤咳嗽了幾聲,悶聲道:“你小子當年把我挖開一個大洞,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你。”
蘇恪撓了撓頭,“都是過去的事了。您老千萬年才開口說一次話,不必這麽計較。”
那樹藤哼了一聲,道:“你是來找那只靈狐的。”
蘇恪一聽,雙眸一亮,“您知道?”
“我這藤子但凡靠近我五丈以內,我便知曉那人心中所想。那靈狐的元神被狐帝放在我樹背後的粗藤下,你去找他吧。”
蘇恪倒是沒想到這老兒如此好說話,當年自己和他打的要死要活的,他好幾次險些要了自己的命,沒有一絲留情的跡象,怎的這次如此好說話了?
“你可是天地間第一個敢跟我動手之人,動手的目的還如此愚蠢,我欣賞你。”
蘇恪怔了怔,突然挂起一絲微笑,繼而一個閃身躍到了這迷榖樹的背後。只見他背後的藤蔓中有一冒着微光的氣息,蘇恪立刻奔了過去,卻被那些樹藤擋住了去路,正要施法打開一條通道,那迷榖樹卻主動将樹藤松了松,替蘇恪讓了路出來。
“白烷。”蘇恪喚了一聲,那微光突然動了動,試探性的喚道:“蘇恪?”
蘇恪見白烷确實沒事,且那微光上方還飄蕩着一條通體雪白的靈狐狐尾,便就放心了不少。
“蘇恪,你怎麽到青丘來了?”白烷驚道,元神在這四周飛了一圈,見無異常才立于蘇恪面前,有些焦急的看着他,“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難道是為了我?你放心,我沒事,司灼君神很是守信,我有這狐尾,又有這迷榖藤作擋,那混沌之劫頂多把我打回原形,如此雖變成一只狐貍,但也能保住命,還能還我個肉身,即使從頭開始修煉,也是大幸。”
蘇恪聽聞也為他高興,“如此便好,你也放心,太傅他也已經忘記了你。”
白烷頓了頓,輕聲道:“這樣也好,這樣爺爺也不會為我傷心了。”
蘇恪卻冷笑道:“傷心也傷心不了多久。”
“蘇恪?”
察覺自己沒有控制住情緒,蘇恪忙擺正了心态,只問道:“白烷,我此次來是有些事想問你,當初你在凡間時我未有察覺一些事,故而錯過了,所以此次特地來問問你。”
白烷見蘇恪面上雖冷靜,但語氣卻甚是着急,就猜到蘇恪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怎麽了?難道你的身份已公諸于世了?”
蘇恪搖頭,“白烷,你知道鲛绡麽?”
白烷未有遲疑,“知道,與靈狐狐尾是一個道理,那是鲛人死後用元神化作的法器,誰得到便如虎添翼,怎麽了?”
蘇恪皺起眉頭,覺的這鲛绡似乎并不是這麽簡單,“白烷,你活了十幾萬年,當是知道當年魔族叛亂一事吧。”
白烷滞住,對蘇恪這摸不着邊際的話感到疑惑,魔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知道是知道,不過自從魔君被壓在不周山底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這些年,六界也再未有魔族出現過。”
蘇恪垂了下眸,沉思中卻聽那迷榖樹藤出聲道:“你懷疑當年的事和魔族有關?”
蘇恪戒備的擡起頭,突然想起這老頭有洞悉人心思的能力,忙呼了口氣讓自己不要想其他,至少不能讓這老頭知道地獄下頭的事和當年司灼的所作所為。
“你越防我,就說明此事不是表面那樣簡單。”那迷榖樹藤又說道。
蘇恪卻不應他,只又問道:“從前我也曾去不周山溜達過,卻是沒感覺到魔君的存在。”
“你去過不周山?”白烷驚詫。自從魔君被壓在那下頭之後,衆神仙都不願再靠近那不周山半步,只因那地方靠近洪荒之地不說還戾氣甚重,一不小心就會被那戾氣傷到,所以那地方不知不覺就成了六界中人避之不及之地。
蘇恪點點頭,他當初閑的慌,把這六界該去的不該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他記得當時自己去了不周山後還立馬回來跟司灼說那地方并不像傳說中那麽恐怖,甚至風景十分不錯,一點也不像壓着魔君的樣子,別說洪荒之地了,他連一絲戾氣都未有聞到。他還記得當時司灼聽了這話後第一次對他黑了臉,并用命令式的語氣告訴他,不許再去那個地方,也不許對任何人說自己去過那個地方,否者他便再不見自己。蘇恪當時被吓住了,忙不疊的點頭,之後這事便也真的被他抛在了腦後。
“旁的我也不知多少,只是曾聽人說魔君傷勢慘重,卻也不知為何竟留下了一條命,也不知為何天帝未有殺他,只将他壓在不周山底。不周山是天柱,壓在下頭便永無翻身之地,但依着衆人的說法,像魔君那樣的人,讓他茍延殘喘的活着比殺了他還折磨他,故而留下了他的命。”
蘇恪沉默着,卻暫時什麽都不去想。那迷榖樹藤怒道:“你這小子頗有些能耐,不僅能鬧騰,得到這樣的消息竟還能進入放空狀态。”
蘇恪擡起頭對他涎臉一笑,卻驚覺身後飛進來一人。
“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我來噠~~麽麽麽麽噠~~~抱歉三天木有更新,因為一些小事耽擱了,我回來啦,扭臀扭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