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五行劍在距離那深淵半丈之處突然停了下來,即在它停下來的一瞬,蘇恪便感覺到了不适,他站在劍身上往下一看,只見那深淵裏頭冒着細細密密的如水沸般的氣泡,而那水晶蘭正長在那些氣泡中央,上方有白色液體如小雨般滴落而下,乃是那些鬼魂的眼淚。
“我上次來為什麽沒有這樣的感覺?”蘇恪疑惑,當年他為了給司灼尋新鮮玩意兒特地來這地府,閻君告訴他地府并無旁的什麽可以賞玩的好東西,一眼望去只有一片陰森同黑暗,唯一不同的只有十八層地獄下頭長着一種名叫水晶蘭的花。那花因通體為白色,開花時甚是好看,又因長在地府,所以甚是稀奇,但那花對神仙來說除了能觀賞外并沒有旁的用處。蘇恪當時倒是不管有沒有用處,只聽地府能開朵花出來便甚是驚奇,特地來瞧了瞧,但那時這深淵并不像如今這般冒着沸氣。
“你停下是因為那些沸騰着的泥濘會傷到我?”蘇恪問道。
五行劍動了動,算作點頭。
蘇恪這才明白,這些東西只有對凡人有用,他的凡身在這兒很是受限。若他要取花,必得飛到深淵中央去,可瞧那泥濘沸騰的樣子,便是那些蒸汽也能傷到這具凡身。
蘇恪瞧着那些水晶蘭呈片的開在深淵中央,想了想,雙手施法撚了一召喚訣,但卻沒有任何花靈前來作答。想來要在這地方生靈是十分不易的。
“罷了,你帶我過去。”蘇恪負手遠眺,對五行劍吩咐道。
五行劍踟躇着不肯動,蘇恪有些惱,這劍自那次在渠水河上被司灼握過後就越來越不聽話了。
“帶我過去!”蘇恪再喝了一聲,五行劍還是不動,蘇恪只得威脅道:“你不帶我過去我可自己跳過去了啊。”言訖,蘇恪作出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樣,唬的五行劍趕緊帶着他飛了過去。
蘇恪嘴角挂着笑意,施法護住自己這具凡身,然而當他越靠近那深淵中央時他便越覺的這具凡身焦灼難受的厲害,就像是被放在了蒸籠裏頭悶蒸一般,直讓他透不過氣來。
五行劍見他熱汗淋漓,便放慢了飛行速度。
蘇恪低頭對它道:“我沒事,你快些,這麽慢吞吞那才折磨人。”
聽了此言,五行劍這才帶着蘇恪猛地飛了過去。
“啊...”蘇恪半蹲在劍身上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不由的撕扯衣袍,全身上下已不能用熱來形容,只覺的悶,悶的他喘不過氣。
“再快!”蘇恪見五行劍又停了下不由的再喝一聲;五行劍這才已眨眼的速度帶蘇恪飛立于深淵中央,漂浮在水晶蘭之上。
“啊~”蘇恪難受的再次發出□□,他抓着五行劍劍身的手竟被悶蒸的正在一點一點的蛻皮,不僅手,身上的皮膚也正在一點點的蛻皮而落,露出鮮血淋淋的肌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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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恪大汗淋漓,那汗落在失了皮的血肉上,更是痛苦。然蘇恪卻依然撚着訣站了起來,雙眸堅定的瞪着那些水晶蘭,可正欲施法時身體卻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唬的那五行劍也跟着抖動。
“你別抖,我沒事!”蘇恪喝道,臉頰上的皮卻也在慢慢蛻落,然他卻不管這麽多,只朝那水晶蘭施了一法,汲取它的花粉。
果然,那水晶蘭感應到蘇恪的法力竟沒有絲毫反抗,可正當蘇恪要将那花粉吸入體內時,那原本只是冒着沸汽的深淵卻突然炸出一道泥坑,無數泥濘像燒紅的碳滾落在蘇恪身上,立即傳出了吱吱的皮肉燒焦聲。
蘇恪狠狠的咬着牙沒有吭出聲,眼角餘光卻瞥到那炸出一個大坑的深淵下似乎停着一具屍體!
蘇恪向後觑了一眼,不管那麽多,只管先吸那花粉,可正當再要施法時,這些泥濘又再次翻攪了起來,直逼得他後退數丈。
這時,蘇恪才明白,是因那具屍體的緣故。誰的屍體會好端端停在這十八層地獄之下的深淵裏頭?
“帶我過去。”蘇恪撐着劍身站起來,身上衣袍已被染的紅彤彤的,頭發散亂了一背。
五行劍帶着他靠近那個大坑,可在距離那個大坑三丈處時原本沸騰着的深淵眨眼間就變成了一片火海,将那具屍體連同那個大坑護在了火海之內。整片深淵從方才的一片黑變成了一片紅,深淵上頭只有一人一劍,外帶一小片水晶蘭。
“不讓老子看,老子非要看!”蘇恪的衣袍被這火苗盡數燒毀,此刻全憑法力護住這具凡身。
蘇恪撚着避火訣靠近那屍體,下頭的泥濘正冒着岩漿般濃烈的咕哝聲,稍有不慎跌落而下,蘇恪就會死的非常凄慘,然而他卻顧不得自己會不會死的凄慘,因為此時他已被那具屍體的容貌驚的瞪大了眼睛。
神仙若是灰飛煙滅了,是無法投胎轉世,無法複活,肉身也不可能依然存在于世間的,可這具屍體明明就是靈虛君神。
雖然六百年不見,但蘇恪不會忘記靈虛君神的樣貌,他是那樣一個和藹的老者,臉上時常挂着溫和的笑意,哪怕是此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那臉上的笑意似乎都未有散去,瞧着仍舊那般慈和。
确定後,蘇恪大驚,靈虛君神的肉身還在!這說明這說明他的元神并沒有灰飛煙滅,說明當時自己看到的只是假象,不,是當時在場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假象。那麽靈虛君神的元神此刻在哪兒?
蘇恪正想着,突然,身後的深淵響着咕嚕嚕的聲音,就着這些岩漿拱起一道模糊的人影。蘇恪扭頭去看,只見那人影盯着他,聲音卻似乎是從深淵底下傳出來的,“你來了。”
一聽這聲音,蘇恪被驚的險些從五行劍上摔落而下,因為這聲音這聲音是那樣的熟悉,這這分明是他自己的聲音!
“你是誰?”蘇恪穩住心神問道。
那人影動了動,帶着同蘇恪同樣的聲音,又道:“我就是你啊。”
蘇恪一聽,只覺的頭痛欲裂,“你到底是誰,別在這兒裝神弄鬼。”
那聲音呵呵的笑了起來,重複着同樣的話,“連蘇,我就是你啊,我等了你許多許多年了,多的我都快記不清日子了。”
蘇恪全身汗如雨下,只覺的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聽的他十分心慌,慌的那顆心似乎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一般。
“你怎麽變成凡人了?那水晶蘭對你沒用,你需要的是鲛绡、是狐尾、是鳳凰血...”那聲音說着,可越說蘇恪就越覺的頭痛,抱着頭仰天大喝一聲:“閉嘴!”
言訖,那人影驟然消失,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睜眼望去,這深淵除了一片火海和靈虛君神的屍體外沒有任何異樣。
蘇恪半蹲在五行劍上,卻不遲疑,立刻回去吸那花粉。然那水晶蘭周圍的泥濘卻燒灼的更為厲害,激起丈高的火焰朝蘇恪噴來,但還不待蘇恪自己施法躲過,這火焰便被什麽東西打壓了下去。而蘇恪耳裏只聽到了一陣笑聲,是方才那人影的聲音。竟是它在幫自己?蘇恪擡眼再一看,只見靈虛君神的屍體那原本無缺損的臉上突然出現了裂痕。
蘇恪将花粉拽在手中,瞧着這一現象,不知怎的,腦海裏竟生出了這是方才那人影在幫他的錯覺。
“你想做什麽?”蘇恪氣定神閑的出聲道。
那人影未有出現,只聲音從下頭傳來,“保護你就是保護我自己。水晶蘭,你試試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蘇恪狐疑,瞧着自己手中冒着白光的花粉,不再遲疑施法将其吸入體內。
然而,意料之中的仙身卻未有出現,蘇恪的身體未有發生任何變化,他驚詫,怎麽可能?
“信了麽?你不同于一般的凡人,我說了,你需要的是鲛绡、是狐尾、是鳳凰血,這些沒用,沒用。”那個聲音歡快的響了起來;蘇恪想要抓住它卻被突然震動的火海擊退數丈,身體頓時脫離五行劍往後狠狠的摔了出去。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被一只手抓住朝那火海扔去,但在頃刻間那只手又被人打了出去。
是那聲音?
蘇恪趕緊施法撚決抓住靈虛君神的屍體,将他的屍體抓了起來。但那屍體卻像是會法力一般自己又彈了回去,與此同時,這片深淵火海開始大面積的攪動起來,屍體上發出一片青芒。
蘇恪嘴角突然挑起一抹輕蔑的笑,他這才确定,是靈虛君神的屍體在與那人影打鬥。不,嚴格的說是靈虛君神的元神在于那人影打鬥,靈虛君神的元神未滅,且就在這片深淵裏頭。
五行劍及時飛過來接住蘇恪,蘇恪立即施法去奪靈虛君神的屍體,他倒要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可就在此刻,原本熱氣蒸騰的深淵卻吹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涼風,蘇恪心裏一沉,還不待自己将靈虛君神的屍體奪過來,那原本出現的大坑即在頃刻間帶着那屍體沉了下去,緊接着便是滿天的寒氣撲面而來。
蘇恪流着熱汗看着前方的光點,無謂一笑,靜靜的看着,看着司灼眨眼之間便飛到了自己身邊。
“司灼君神倒是越來越閑了。”蘇恪喘着氣,突然停下來倒讓他覺的有些力竭,這具凡身當真是脆弱,受不住這十八層地獄下的炙烤悶蒸,且停下來才突然感覺到這身體許多地方都燒焦了爛了,哪怕是現下都在冒着皮焦的滋滋聲,蘇恪咬的牙齒出血才忍住了這痛,繼而很是不甘的冷笑了一聲。上一次司灼出現在燕州,他衣冠楚楚,自己衣衫褴褛,這一次司灼出現在這十八層地獄下頭,他仍舊衣冠楚楚,而自己比起上一次,不是衣衫褴褛,而是不着寸縷。
司灼瞧着一身是傷,從臉頰到大腿都在流血的蘇恪,眼神一黯,不理會蘇恪嘴角輕蔑的冷笑,只施法放出随身冷劍,也不知撚了個什麽決,這深淵頃刻間便恢複了原樣,靈虛君神和那聲音都徹底不見了。
蘇恪正打算質問下這位君神,然而這具凡身總是給他拖後腿,他竟一個趔趄栽倒而下,幸而司灼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把抱住。因為有司灼無尚的仙氣照拂,這些泥濘不再沸騰,此刻,這地方一眼望去只有一片暗黑,而這黑中卻透着水晶蘭星星點點的純白之光,透着司灼飄飄搖搖的仙氣,讓這十八層地獄的下頭竟有種詭異的寧谧。
蘇恪徹底提不起力氣,若不是司灼的仙氣照拂着他,他此刻已經是一具白骨了。見他如此,司灼眉心一動,緊接着施法揭開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白皙健碩的胸肌。
驀地觸碰到司灼冰涼的肌膚,蘇恪原本被烤焦的皮肉竟開始慢慢的複原。他的下巴搭在司灼的肩頭上,司灼掀起自己敞開的外袍将他連同自己一同裹住,就好似兩人處在一個被窩裏一般。他摸着蘇恪的背脊,聲音仍是透着涼涼的溫和,“你不該來這兒,我帶你出去。”
不知為何,聽到司灼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話,蘇恪發現,自己竟會莫名的覺的安心。到底是為什麽,難道自己中了他的毒麽?
“司灼,靈虛君神的元神未滅,這下頭有什麽秘密?”蘇恪的下巴搭在他肩頭上,平靜的問道。
然司灼的手卻撫摸到了他的後腦勺上,“不該記得的不要記得。”言訖,司灼的手一動,一縷紅光便從蘇恪的腦海裏被抽了出來。
“蘇恪,好好的做你的皇帝,其餘的不要關心,好麽?”司灼擡起雙臂臂緊緊的抱着他,緊到想要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蘇恪淡淡一笑,眼角卻滑出一滴不甘的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麽好麽,蘇恪覺的不好,糊裏糊塗的活着是真的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