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恪不知司灼是怎麽想的,甚至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想的,當時,在看到司灼立刻為自己治傷時,自己心裏竟會生出一團怒意。不過此刻,蘇恪卻秉持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見司灼沒有表現出什麽,便也裝瘋賣傻,只當是護脈金龍上了他的身,自己全然不知曉發生了何事,待神智回來時,自己已是傷痕累累。好在護脈金龍保護皇帝這種事在他們神仙眼裏是司空見慣的,不然蘇恪還真不知該怎麽裝瘋賣傻。
“都怪青書不好,沒有攔住皇上。”青書見室內的氣氛有些奇怪,便率先開口道。
蘇恪暗裏對青書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這個小子偶爾也有些可人之處。
“上仙不必自責,是朕自己太沖動,聽到太傅被擄,故而沒想太多便追了去,才落得這一身傷。”蘇恪笑着說道,看着屋內每一個人,卻唯獨沒去看坐在他身旁的司灼。
“此事是弟子疏忽了,沒想到那虎頭魚尾怪會對太傅下手。”青玄有些自責,雖剛去看了太傅,得知太傅無礙只傷了些元氣修養些時日便好,但到底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擄走的。
司灼仍是安靜如初,他不言語,室內的氣氛便十足的尴尬。倒是一旁言語甚少的青習突然開口直接道:“弟子方才追随師叔到渠水,聽那虎頭魚尾怪話中的意思,竟好像識得師叔一般?”
司灼的眼神這才輕輕的朝青習擡了一眼,青習見了,也不避諱,坦坦蕩蕩的任由司灼瞧着,倒是一邊的青禮扯了扯他的袖口。
蘇恪見他們似乎是要內讧的樣子,心中竊喜,忙道自己累了要歇息,讓屋內人全都退出去。然事實是,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只司灼坐在他床畔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蘇恪這才正色起來,他想,司灼到底是洞察了什麽。
“聽景照仙人說,今日幸虧了君神,多謝了。”蘇恪靠坐在床頭,司灼坐在他面前靜靜的盯着他,那雙看似溫和卻又冰涼的眼,直盯的蘇恪心裏發慌,他直覺司灼要對他說什麽了不得的話。果然,不稍一會兒便聽司灼輕描淡寫的說道:“本君自來時便覺的皇上像本君認識的一位故人。”
司灼的語氣雖輕描淡寫似極其不在意一般,卻也足以讓蘇恪坐立不安,他雙手放在被子下,已将床單抓起褶皺,口裏卻半驚半喜道:“是麽?能入君神的眼倒是朕的福氣,只是這天下芸芸衆生,長的相似的多了去了,君神可得好好認認。”
司灼驀地往上坐了坐,更靠近他了些,“不是長相相似,是言語、動作、神情以及平日裏吃穿的一些愛好。”
蘇恪聽司灼形容的如此精細,暗罵自己從前跟屁蟲當久了,沒把司灼的習慣弄熟悉倒讓他把自己的習慣給弄熟悉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麽。不過司灼每次看他的神情都冷的跟要掉冰渣子似的,很多時候都不屑瞧他一眼,什麽時候觀察的如此細致的?難道是第一次見面時?想起來,那應該是司灼對他最和顏悅色的一次。
他記得他認識司灼的時候是兩萬歲的時候。那時候他受天帝邀請代表他妖神族去天宮赴宴,因第一次入天宮不懂禮數遂在席面上坐錯了位置,竟坐了當時還是昆侖上神的司灼的位置,等司灼入席時見自己的位置被人霸占了,竟未有惱怒也未有表現出半分不滿,就這麽挨着蘇恪坐在了他的身旁。不止如此,天帝的宴席規矩多如牛毛,蘇恪一概不懂,倒是司灼在他身旁提醒了他多次,那溫潤的嗓音和輕瞄的眸,都讓蘇恪怔愣不已。後來,蘇恪才知道,這人數日難得開口說句話,那日竟就對他一人說了那樣許多,令整場宴席上的各色神仙都暗自詫異。
便是那麽一場宴席下來,令蘇恪跟得了失心瘋一般,喜歡他喜歡的不行,也不管旁人如何評價司灼的冷心冷情,就這麽巴巴的在他身後跟了三萬年,如果不是六百年前那場意外,蘇恪都不知道自己得跟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那時年少無知,只覺的能看着司灼便是件頂幸福的事,也不管旁人的眼光,就那麽我行我素着,成了昆侖仙闕頂有名的跟屁蟲。
不過,蘇恪覺的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自己如今的容貌是依着這凡人的容貌,自己本來的肉身早在幽冥殿灰飛煙滅了,這世間的人何其多,偶有行為習慣相似的有什麽要緊,難不成憑着這個司灼就能懷疑自己?就算懷疑了又如何,自己确确實實是個凡人,司灼找不到證據證明自己就是他口裏說的那位“故人”,若真找到了,他現下就不該是坐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說話試探自己,而是該一掌劈向自己的天靈蓋才對。
想着,蘇恪略松了口氣,“那君神可得好好認認朕是不是您的“故人”,能和神仙攀親,可是了不得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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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灼當真是仔細的盯着蘇恪,片刻後才道:“是本君唐突了,那位故人離開本君許多年,怕是回不來了,只是見得皇上才偶然發覺,皇上的諸多行為與那位故人有些相似。”
蘇恪駭的被口水嗆到,不由的咳嗽起來,今日的司灼怎麽跟他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這一口氣說的話,比平日裏說得怎麽多了這麽多。還有,自己的行為比起當年在他面前可是斯文冷淡了不少,哪裏就相似了,這人到底是懷疑了還是沒懷疑,給個痛快行麽!這樣試探有意思麽?
“呵呵~看來朕很合君神眼緣啊。”蘇恪坐在床上,此刻被司灼的那句話一說,真是巴不得将身子蓋到被子下面去。
司灼笑笑,并未多言。
但那一笑,卻讓蘇恪看的眼花缭亂,他竟然見司灼笑了,是真的笑了,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真的笑了,雖然是很短的一瞬,但不知怎的,蘇恪瞧着,依然很是興奮。
“皇上既然乏了,便好生歇息吧。”說着,司灼便起身朝蘇恪略一點頭,轉身往外而去,徒留蘇恪一人怔怔的發呆。
司灼一出房門,便見青玄師兄弟四人等在屋外,見了他雖仍是畢恭畢敬的模樣,但眼中都似有疑問。
彼時,蘇恪的房中,景照趁沒了人,便悄悄的摸了進來,見蘇恪坐在床上似乎在發呆,便一個箭步沖過去,問道:“怎麽樣,司灼懷疑了麽?你不知他突然出現在渠水的時候吓的我差點不知如何反應”
言訖,景照見蘇恪還未有反應,便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胳膊,“你怎麽了,跟你說話聽見沒,最重要的,起沒起疑。”
蘇恪從方才的怔愣中回過神來,這才睨着景照,搖搖頭道,“應該是沒有吧。”
景照蹙眉,“什麽叫應該?”
“我也說不上來。”蘇恪喃喃道,繼而深呼一口氣,這才對景照正色道:“別管他起沒起疑了,今日我瞧那虎頭魚尾怪的意思,好像與司灼認識,你讓你家小東跟着司灼,若有什麽不尋常的我們也好第一時間知曉。”蘇恪擰眉,那兩個讓人煩的鲛人怕是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尤其是那個三角牙齒的,它今日不過喝了自己幾滴血便能複原,看來自己的血對他來說确實非比尋常。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景照滿口答應道。
“對了,我今日在渠水河似乎聞到了昔日那千年瘴氣的味道。”蘇恪擰眉說道,他當時忙着對付那鲛人和救太傅并沒有顧得上,此時冷靜下來才發覺到了。
“你是說...”景照停下搖着折扇的手,怔怔的看着他。
蘇恪點頭,神色難看,“那氣息像極了六百年前我在昆侖聞到的千年瘴氣的氣息,當時滿天仙神雖未有一人信我,但當時我去昆侖找司灼時,便是聞到那股瘴氣才沒了知覺,待醒了後,靈虛君神已經倒在我腳下,昆侖山脈也已經受損了。”
景照聽了此言複又搖起扇子,起身來回踱步,“可那千年瘴氣千年才出現一次,這才過了六百年,它就算要出現也還要再等四百年才是。”
蘇恪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拿着那條碧色的發帶端詳,道:“千年瘴氣生于凡間,仙界一般不會有,不然我也不會閑着沒事真當這個皇帝了,就是為了等它出現時我便可以抓住它,查出當年事情的真相還我清白,本以為還要再等四百年,可是今日我似乎真的聞到了,莫不是不用再等?”
景照看着蘇恪,神色也端正起來,只不确定的問道:“你确定麽?”
蘇恪極力的回憶,當時被那虎頭魚尾怪纏住,那氣息似乎只是從他鼻翼裏幾不可聞的撲了過去,又或許是那鲛人身上帶了些腐味,因此錯覺也未可知。總之,蘇恪确實有些不确定。
“既如此,或許真的是那鲛人的緣故吧,那些生在水裏的動物都有些腥氣腐氣,更何況它們還吃了那麽多人血人心,這兩者的氣味就更甚了,且兩者氣味夾雜在一起,也同瘴氣有幾分像。千年瘴氣之所以叫千年瘴氣,便是千年出現一次,且出現時凡間瘴氣缭繞,哪會只從你鼻子撲過去一絲?你啊,別因這麽個疑影把自己弄的疑神疑鬼的,不然你餘後幾百年的凡人生活該怎麽過?”景照帶着安慰的語氣說道。
蘇恪沉默着,卻仍是覺的并不是這樣簡單,但......
“先解決燕州的事吧。”
景照點頭,見蘇恪神情郁郁,遂拍着他的肩寬慰道:“放心吧,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的,到那時讓那些自以為是的神仙知道,因為他們的愚蠢讓真兇逍遙法外了如此之久,可是打他們的臉,你也可以看到司灼失敗的表情了,這不是你重生後的願望麽。”
蘇恪聽聞此言,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來,片刻後卻有些惆悵的問景照:“你說,如果此刻司灼知道我還沒死,他會不會一巴掌拍死我?”
景照聽聞此言,毫不猶豫的答道:“會!”
蘇恪盯着他。
“所以,你還是別幹傻事。”景照十分好心的提醒道。
蘇恪睨着他,雙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我可是皇帝,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敢吧。”
景照幹幹一笑,“你要這麽自我安慰也行。”
蘇恪不滿的瞪着他,甩甩腦袋讓他趕緊去幹正事,景照這才閃了出去。
收好那條碧色的發帶,蘇恪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腮,瞧着自己肩胛骨已愈合的傷口,自言自語道:“罷了,還是去幹些正事吧。”
然這正事便是去....扒牆角。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喜歡這個,妖嬈起來吧,扭臀扭臀扭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