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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麽的。

小家夥應對也很得體,只說去山上玩了,很開心。岳筝可沒囑咐他這些,見他如此機靈,笑着便去了廚房準備晚飯。

外面一老一小的笑聲,不時地飄進廚房裏。

小莫曲說到開心處,不慎說漏了嘴:“蜂兒可好玩了,我說什麽都能聽懂。”

瞎婆婆疑惑了:“蜂兒是什麽?別是蜜蜂吧?”

小莫曲愣了愣,這才又說道:“是一只小蜜蜂,它一直跟着我,我就陪它玩了。”

瞎婆婆嚴肅起來:“可不能跟蜜蜂玩,蟄了你可怎麽好?你娘怎麽也不管管?那東西看着小,蟄起人來可了不得。”

“啊”,小莫曲的小腦袋瓜裏這才想起,上午婆婆才說過她的眼睛是被毒蜂蟄瞎的。他低下小腦袋,無措地抱歉地扣了扣小手指,又擡起頭看着瞎婆婆道:“小蜜蜂都不蜇人的。”

瞎婆婆嘆了一口氣:“你哪裏知道啊?”馬上就朝着廚房的方向喊道:“筝娘。”

岳筝這裏已經聽到一老一小的談話,因為飯已好了,想着盛了飯再出來。這時瞎婆婆喊她,指定要說她看孩子不精細的。

她盛好了最後一碗飯,才應着出了廚房。

瞎婆婆聽見她走近的腳步聲,就說道:“筝娘啊,你別嫌我老婆子啰嗦。這孩子小,什麽都不知道個怕。你做娘的,就該常教着些。若真出了什麽事,你哭都來不及。”

岳筝一邊點頭,一邊說:“您說的是。”

小莫曲抱歉地看向娘親,都怪他說漏了嘴。

岳筝看着兒子,眨眼笑了笑。

瞎婆婆能這麽說她,正是跟她親近呢。前世的時候,她卻從沒有明白過這一點,對于瞎婆婆的話,有時還覺得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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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心裏卻只有感激。

等瞎婆婆說完了,岳筝才道:“婆婆,說起這蜜蜂來,我爹以前養過蜂,所以我們都是不怕的,也知道怎麽才能不被蜜蜂蟄。”

這是岳筝回來時就想好的說辭,對于那一罐蜂蜜,總得有個出處吧。明天進城賣蜂蜜,說不定要去一天呢,也是不能瞞住瞎婆婆的。

而現在這麽說,以後給她治眼時也不用再找理由了。

至于她家以前是否真的養蜂,瞎婆婆總不能去北方岳家村去問吧。

瞎婆婆聽了,有些理解地點了點頭,仍是道:“孩子小,山裏又都是些野蜜蜂,難保不蜇人的。”

“這倒是我欠考慮了”,岳筝順從地說道。

再看兒子,已經被她的一番瞎話給整蒙了。一雙黑亮的瞳仁,直看着她似在問:“娘,姥爺真的會養蜜蜂嗎?”

岳筝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在孩子面前說瞎話,真是難為情。

她只好繼續跟瞎婆婆道:“婆婆,我們在山裏發現了幾窩蜜蜂,倒是得了一壇子蜂蜜。我想着,明天進城賣了,也好換些家用。”

瞎婆婆聽說她都得了一壇子蜂蜜,而聽聲音這母子兩個也不像受了傷的,這才放了心。當下點頭道:“也好,老婆子家裏什麽也沒有,還真是委屈小曲兒了。”

岳筝忙道:“婆婆,您別這麽說,若不是您,我們母子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呢。”

瞎婆婆擺了擺手,又對岳筝道:“咱們這村裏,每天都有進城去的人。大家都是早晨在村口坐劉老頭的牛車,給他兩文車錢就行了。明天早晨我也早點起,送你過去,也好跟村裏人介紹介紹你。省的你一個人去坐車,路上沒個人跟你說話。”

岳筝答應了,接着道:“我想帶着曲兒一起去,也好到金川城看看。”

瞎婆婆笑着道:“這也行,不過你在那集市上可得顧着點孩子。”随後瞎婆婆又跟她交待了許多注意事項,就是吃過了晚飯,瞎婆婆也不放心地說了許多。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孤獨的老人,對她的兒子是真心疼愛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瞎婆婆就喊岳筝起來了。

小莫曲雖是小孩子,卻并沒有貪睡地鬧着不起。他本就異常懂事,這時又惦記着跟娘親進城,倒是一喊他就揉着眼睛坐起身來了。

岳筝跟兒子只簡單地梳洗一番,便準備出門了。

瞎婆婆給了她十文錢,讓她和小莫曲進了城吃東西用的。岳筝是身無分文,蜂蜜也不知是不是一進城就能賣出。對于瞎婆婆給的十文錢,她毫不矯情地接了。

瞎婆婆一直送着她們到了村口,村口一株柳樹下,此時已停了一輛牛車,牛車上也坐着了三四個婦人家。

遠遠地一看見瞎婆婆,一個腰間插着短鞭五旬上下的男子就上前一步道:“何大娘,您這是要進城去?您若少什麽用的,跟我說一聲我帶回來就行了。”

岳筝這才知道,瞎婆婆夫家是姓何的。

瞎婆婆道:“家興啊,不是我要進城,是我這個遠房的侄孫女,想帶着兒子進城裏看看。這不我怕村裏人不認的她,就過來送送。”

這叫劉家興的趕車人,看了看岳筝母子,爽朗地一笑道:“這沒問題,我保證把這大侄女原樣送到,好好地拉回來。”

岳筝上前福了福身,說道:“麻煩你了,劉大伯。”

小莫曲也有樣學樣地,嫩聲稚氣道:“麻煩您了,劉爺爺。”

劉家興見這母子如此多禮,特別是白淨可愛的小莫曲,想起了自家定是還在被窩裏呼呼大睡的小孫子,笑得更開懷了。擺着手道:“不麻煩,不麻煩,快上車吧。”

岳筝回頭對瞎婆婆道:“婆婆,您回去吧,不用擔心我們。”

劉家興也道:“何大娘,放心回去吧。”

瞎婆婆又囑咐了岳筝兩句,才搗着拐棍慢慢地回去了。

而車上的幾個婦女,見岳筝坐上來,也都打開了話匣子。什麽早就見過你家這個兒子,懂事的不得了;什麽都來這麽長時間了,怎麽不出門來各家走走……

這些人的熱情,真讓岳筝一下子接受不來。她自小沒有母親,和婦人幾乎沒有怎麽相處過。倒是小莫曲,腦袋瓜轉的快,小嘴兒也甜,多數的話,都是這個小家夥代為回答的。

這樣懂事的孩子,讓車上的幾個婦人啧啧稱贊,你抱抱我捏捏的,都是愛的不得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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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少女

岳筝再一次愧疚不已,在岳家村裏時,哪次不是兒子擋在她面前,應付那些多嘴多舌的婦人。那時除非是特沒臉的,都不會在小家夥一張抹了蜜的小嘴兒前說什麽難聽話。

孩子這麽懂事,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失職。

岳筝忙抱住兒子在懷中,不太明顯地擋住那些婦人要伸過來捏捏小臉蛋的手。然後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地與這些婦人攀談。

牛車在柳樹下等了會兒,又上來三四個婦人,車擠得滿滿的時,才開動了。

岳筝把兒子抱到腿上,想讓他再睡上一覺,他卻搖了搖頭,一雙眼睛望着路上不停變換的景色,看見不知道的東西,就趴到她的耳邊小聲地問上一通。

兒子問些千奇百怪的問題,母親劍走偏鋒地回答,母子間說說笑笑的,也沒人插話進來。

一則那些婦人與岳筝也不熟,那麽點問題問完了就沒什麽好說的。二則幾個婦人湊在一起,村裏的家長裏短還道不盡,哪更有多餘的嘴了?

清晨涼風陣陣,路邊的小草上綴着一顆顆露珠,花兒都還躲在花苞裏貪睡。牛車吱吱呀呀的行着,天也漸漸地亮起來,東方的天空騰起一片越來越紅的霞氣。

這個時辰,路上除了這些趕早進城的村人們,是不會有其他的人的。

牛車正搖搖晃晃地走着,一陣馬蹄踏着堅硬的路面而發出的噠噠聲,壓住了牛車的吱呀聲,車上婦女們的談笑聲。

辘辘的車轱辘聲越來越近時,一輛周身罩着灰綠色綢布的馬車清晰地呈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婦女們的談笑聲,因為這輛漸漸接近的精巧的豪華馬車而漸漸低了下來。劉老頭也忙揮起短鞭,喝令牛車停下,俟馬車先過。

馬車窗上懸挂着的一方天青紗簾,因為車上的走動而微微飄忽,卻又嚴密的遮着窗戶,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牛車上的一衆人們,都不作聲地看着馬車駛過。

那天青紗簾的一角,繡着只花無葉的蘭花。繡者很高秒的利用天青紗底色,留白顯葉——雖然沒有繡上蘭葉,人一眼看去卻像有着一叢天青色的葉子簇擁着那花似的。

馬車前揮鞭駕車的,是一個才剛總角的小厮,卻一副幹練的模樣,旁邊還坐着一個身形長大一望便可知是大戶人家院裏的仆婦的中年婦女。

牛車上的這些掙紮在生活底層的婦女們,看着那輛馬車迅速而又平穩的駛過,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這大戶人家的馬車就是不一樣,瞧這罩車的門臉都比咱們身上穿的好。”

劉老頭揮了揮牛鞭,頗有些自得的對這些沒什麽見識的婦人們道:“這有什麽的,就這車,在金川城裏也就是一般以上的馬車。不過,車窗上那一方天青紗可值老鼻子錢了。就那一小塊,少說也得十兩銀子。”

金川城裏這兩年已興起了絲織行業,絲制品也在百姓的生活中迅速地普及着。當下就有人不相信地問道:“真的假的,前幾天我女兒非要個紗罩衫,她爹就領着她進城做了一套,才三兩銀子。那一塊紗,還能比這一身罩衫貴着?”

劉老頭搖了搖頭,似乎在嘆這婦女們的眼界小,說道:“你哪裏見過多少好東西?這天青紗可是從盛川來的,專門的就是為這車轎門簾而設計的。裏面的人看外面的清清楚楚,外面的看裏面卻模模糊糊。”

牛車上的婦女們當下一陣唏噓,“有錢人的生活哦,咱們可想不出來是個什麽樣子的。”

岳筝抿嘴笑了笑,若她說她前兩天還見有人只是去落霞山看個景兒,就使天青紗挂了亭子一周,還不知這些人要吃驚成什麽樣的。

話題突然一轉,一個女人道:“瞧那車簾上還有蘭花,別是城裏誰家的女眷吧?這一大早的,打個車要到哪裏去?”

馬上就有人接道:“別是什麽人家的小姐,學那戲文上的,要跟個什麽書生私奔吧。”

婦女們當即笑成一片,似乎用這種嘲笑的方式,可以拉近一下她們與那個不可想象的世界的距離。

又有人說:“瞎說個什麽,被車裏人聽到了,可就不好分辨了。沒看那車前還坐個婆子,私什麽奔呢?”

牛車上的人都斂了神色,默了一陣兒,突然有個聲音道:“別是這一大早兒,去外邊看景兒的?”

車上的幾個婦女聽了,又是哈哈地一陣大笑。

農村婦人說話,嗓門沒幾個是低的,就是剛才的話有意壓低了嗓門兒,還是順着清晨兒的涼風飄到了擦身而過的那輛精巧的馬車內。

車窗邊上挑着紗簾一角的一個丫頭,着了一身紅白相搭的裙衫,梳着兩個髻的丫鬟頭,聽到順風飄來的這些話,哼的一聲放下來車窗簾子,嘴裏罵道:“都是些什麽東西,就會嚼個舌根子。”

車廂的另一面,坐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膚色白嫩,眉梢彎如新月,一雙眼眸透着精靈秀慧。雖是着了一身粉色的衣裝,卻因斜對襟的繡着暗紅藤紋領口,而平增了許多娴靜典雅之氣。

女子放下纖手中握着的一卷有些泛黃的書本,笑看着自己的丫頭道:“這是怎麽說的,誰又惹着你了?”

兀自生氣的丫頭一看人家小姐根本就沒聽見剛才的話,剛想對着小姐重說一邊,話到嘴邊了又想着算了吧,何必那這些混話讓小姐本就不好受的心再添堵。

想到這兒,丫頭只閉着嘴巴搖了搖頭。

女子的聲音帶着江南少女特有的溫婉,道:“怎麽又不說了,難不成我惹着你了?”

丫頭轉了轉眼睛,錯開話題道:“小姐啊,您這在車上都不舍得休息會兒,還捧着本兒醫書看啊看的,難不成真想學成個神醫。不過,這拼着命的要學成個神醫,是為了哪個呢?”

小姐由嗔生急,抓着書卷就往丫頭身上扔:“好個其芳,連我你都敢笑了,是怨我留着你不配了出去了?”

丫頭雙手接住了那書,對小姐的話并不害羞,依舊打趣道:“小姐,這書可舍不得扔的。王爺身體不好,還指着您往後……”

丫頭沒有說完,這女子就紅了臉頰,一只手捂了臉道:“你再說,我就讓母親賣了你去。”

丫頭見鬧得過火,乖乖地把書放在車廂中間的小桌子上,也不再說話。

未沉默太久,丫頭就又開了口:“小姐,您做這麽些,都是為着那一個人。可咱們又不知道,這個人知不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看不看得上我們地方的女子。您這樣受罪,值不值得?”

女子仍是低頭沉默着,并沒有說話。握着帕子的纖細雪白的蔥指,一望便知是在富貴的生活中浸養而成的。

她叫于沁香,父乃金川府君兩個直理下屬之一的理政官,金川府都稱于理政。母系書香世代的李家長女,溫雅賢德。

她的上面有三個哥哥,各個是知名金川的錦繡男子。她是最小的一個,只這些便足以讓她成為家裏備受寵愛受盡金川少女羨慕的。

更為她增加了受人喜愛的資本的,是上天的眷顧,她一出生便異香滿室,天生一股異香。因為這,整個金川城都知道,于理政家裏有個身帶異香的女公子。

父母兄長對她,更是愛若珍寶。因為這香,父親與她取名沁香。

這位天賦獨特的沁香小姐,不知贏得了多少青年才俊的渴慕,就連金川臨近的幾大城池也有不少人慕她之名。更不知引得了多少千金閨秀,小家碧玉的羨慕嫉妒恨。

她卻并沒有因為這而傲慢跋扈,有這麽多關愛的滋養,更是生得一副雖有些驕傲卻很是可愛的性情。

沁香也一直以為她得這天生的女兒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直到她十六歲那年——也就是一年前——見到他。

☆、026 蜜王

金川王爺駕臨金川,是在兩年前,卻是直到一年前才開始見客人。

那次所請的人,都是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官家小姐。

到了王府,她們這些女孩子才隐約聽王府的下人說,這帖子是太妃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王爺在她們之中挑選一位王妃。

沁香開始心中雖然有着隐隐地期盼,卻并不是怎麽在意。而當時在她的心中,自以為王爺都來金川一年了,肯定也是聽說過她的。

那麽……

她聽爹爹說過,王爺有不足之症,是乃天生。可一直并不知道,他這不足之症卻是為何。

直到他出現。

他是那場宴會快要結束時,才出現的。他穿了一襲冷清的淡青衣衫,她遠遠地看見,卻莫名的産生一種想要靠近他的溫暖的感覺。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一直面帶微笑。他是那樣的真實,卻又如霧般飄渺,總讓人擔心他在下一刻就會回到他所來的瑤池仙宮去。

他在座位上剛剛坐下,她便看出他的臉色有些不好了。

那時太妃還到他的身邊問了句什麽,她看到他微笑着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太妃便請她們這些女孩子上前拜見。

她跟着那些小姐上前了些,希望他能注意到她。可是卻發現,他的臉色比一開始更蒼白了些。

那時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直到她到了他的面前,微微福下身時,他卻一下子面如白紙,呼吸急促。慌亂中,她看到他的手腕處起了密集的紅斑。

她幾乎吓得站不住了,太妃身邊的孫嬷嬷當即便摻了她出去。

在外面孫嬷嬷安慰她道:“于小姐,別擔心,我們家王爺這是老毛病了。不能近香,也不光這香,任何濃烈一點的氣味都受不得。太妃娘娘本來想着,您這是天生的體香,說不得就克我們王爺這病呢,看來也是不行的。倒是吓着您了,快去廂房喝杯茶壓壓驚吧。”

她當時只覺得大腦裏一片空白,她因這異香而風光異常。現在她有了一見鐘心的人,他卻是不能近香?

後來她才知道,當天去赴宴的小姐們都沒有熏衣料,塗脂粉。

是王府裏的人特意囑咐的。

沒有囑咐她,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從不用那些東西的。

她一直以來雖然不說卻自以為傲的體香,在那次之後成了閨中交往的女孩兒們或明或暗嘲笑的對象。

太妃後來雖特地寬慰過她,可她卻從未生氣。

她只是不停地生自己的氣,為什麽要有這體香,連在他身邊站一刻鐘都不能?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只能遠遠地看着他嗎?

她開始求醫問藥,要除了這香。尋常的大夫卻并沒有什麽好的方法,直到三個月前,月神醫同意為她醫治。

于是每隔七天,她就要去落雁村針灸。

不管針灸時有多痛,針灸過後有多難過,她只要知道月神醫能幫她除掉這香,就甘之如饴。

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受罪。

沁香搖了搖頭,柔聲道:“這點痛苦算什麽受罪呢。”

其芳十分無奈地大嘆了一口氣:“受不受罪的,這個人也不知道,倒是讓徐小姐有了笑您的話。”

沁香拿起書又看了起來,那些人的嘲笑,她才不會在乎呢。

其芳卻起身拿了一塊點心,遞給小姐道:“小姐,您還是趁現在吃些東西吧,等會針灸過後,又要吐得沒力氣站了。”

沁香沒說話,接過點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這邊其芳又道:“那個月大夫真是的,王府裏的人去求醫也敢拒絕。若是他答應給王爺治病,也就不用您受這麽些罪了。那香有些人求都求不來,您卻要費這勁除了,還受那些罪,何苦來的?”

沁香道:“不為我不受罪,只為他好好的,能到求月神醫出手就好了。”

說到這,其芳更有話說了:“這個月無人,哪能稱什麽神醫呢?又小心眼,又死犟死犟的。咱們這去他那裏針灸這麽些次,哪次不是費着心思給他帶東西,吃的用的,哪樣少了他?就這樣,還沒一提起讓他給王爺治病,就冷着個臉,說什麽‘說過的話不收回,前世的孽今生的病。’”

“人家前世怎麽樣,他怎麽就知道了?看那月無人長得人摸狗樣的,說的話怎麽就那麽欠揍。這是王爺脾氣好,換個人就得把他拉了砍腦袋。”

沁香忙打斷了她:“越說越不像樣了,讓人聽見像什麽話?”

“什麽話?其芳的話。”丫頭忿忿不平的樣子,“小姐,咱們花着千兩診金,不就是看他有兩下子嗎?可他倒好,自己不出手,只指揮着他那個女藥奴來給您施針。”

沁香噗嗤笑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傻丫頭,你這是不要顧你家小姐的清譽了?況且,月神醫不是在外随時把着脈,指點着那藥奴呢。”

丫頭回味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知道月無人的也都知道他身邊只有兩個仆人,都換藥奴,一男一女。男藥奴負責搗藥各種粗活,這女藥奴就是為了給那些求醫的女病人設治的。

人們也都能理解,若不然,于家的人哪能放心女兒出來治病?

太陽漸漸高升,路途中的車輛行人也密集起來。

精巧的灰綠色的馬車也輕跑在了回城的路上,風兒輕輕地将紗簾掀開一角。

裏面的粉裝少女此時正半跪在車廂裏難受地幹嘔,丫頭也是半跪着,一臉焦色地捧着個痰盂照顧着。

直到馬車将進城門時,沁香的情況才好些。

其芳倒了杯茶遞到她的手中,輕聲道:“小姐,喝杯茶吧。”

沁香接過茶杯,也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她略有些失望,這次請求月無人給他治病,仍是不成。

不知道他那樣的身體,在暖和的金川城裏受不受得了。

她問過父親和三個兄長,他們都說,他在太暖的時候,連房門也是不能出的。但好在,王府裏的大夫也不少。

其實沁香一直不明白,以他的身體的情況,他怎麽會選擇從京城來到這不利于他健康的金川呢?她想過,是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惹得皇上不高興,才貶谪到這裏來了。

可父親卻說,這是他自請的封地。

沁香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丫頭其芳掀着窗紗驚喜地指着外面道:“小姐,外面有人賣蜜呢。還是白壇子的,您說會不會是蜜王張家的蜜?”

這蜜王張,是兩年前才漸漸出現在金川貴戶人家嘴裏的。都說他家的蜜蜂釀的蜜,比仙芝靈草還要好呢。

城裏誰家誰家的夫人,就是因為吃他這蜜,都四十了還恢複了亮麗的青春。

金川城中一般的官員門戶裏,都有這蜜王張家的足跡。而她的女兒,更是在半年前攀上了徐家公子,都已定了親了。

這徐家就是與于理政同為府君家直系下屬的,專管一府財賦的徐理財家。

按說徐家的身份,遠遠高于張家這種類似游醫地出入于大家宅院的九流之外的人物,這兩家怎麽會結了親呢?可奈何,人家徐公子和張小姐情有獨鐘呢。

但這種心底裏對張家的鄙視,并不影響這些重視身體的貴族們對他家的蜂蜜的吹捧。

而這蜜王張,張敢也很機智地利用這種吹捧,近來蜂蜜出銷量大大減少,弄得那些官戶人家中都說什麽一罐難求的。

而蜜王張的蜂蜜的一個标志,就是用白壇子裝。

☆、027 大賣

沁香也掀了紗簾向外望了望,只見是一對母子在那裏叫賣,不禁皺了皺眉頭:“這種連交易市也不進的随街叫賣的東西,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怎麽會是蜜王張家的?況且,張家都已經兩個月沒出蜜了,若真有了,還不早被搶空了。”

其芳聽着有理,卻又猛然說道:“也不盡然呢,小姐,聽說那個張敢可是個行為奇怪的人,我看就跟那月無人是一種人。這種把自己的蜂蜜故意放到市面上,看看是否有識貨人的古怪行為也不是做不出的。”

沁香落下紗簾的手怔了怔,她也見過那個張家小姐,自命清高,視金錢名利為俗物。這麽想,其芳的話也不無道理。

太妃娘娘自來了金川,身體就一直不好,三天兩日就招惹風寒。若真是蜜王張的蜜,她買來送去,一來看望太妃,二來可以……

這麽一想,便吩咐其芳道:“咱們過去看看。”

卻說這在路邊喊着賣蜂蜜的,正是岳筝母子。他們太陽才剛露頭時就進了城,給了趕車的劉大伯兩文錢,說好了申正原地坐車,大家就各自分開了。

岳筝一手抱着壇子,一手牽着小莫曲,走進了這座她前世只待過不到一年的城市。

她們一大早就起來,什麽東西也沒有吃,岳筝怕兒子餓着,剛進城來就買了兩個火燒一碗豆漿。花去了四文錢,母子兩個倒也吃得飽飽地。

可是倒進了交易市,岳筝才知道,這裏的攤位費,比她們那裏貴了許多,一個攤位要五文錢。

而她的手中只剩了四文錢,說盡了好話,管攤位的也不同意四文錢給她一個攤位。而早晨又最是交易市人來人往的時候,岳筝怕跟兒子擠散了,只好抱着壇子又出了交易市。

帶來的蜂蜜她是一定要買掉的,岳筝便在人潮往來的路口找了個位子,想着賣蜂蜜也就是片刻的事。

哪知道問價的人多,出買的人少。她并沒有要太高的價錢,一壇子只要三兩銀子,折合每斤也不過六百文錢。

可問價錢的人都還是嫌貴。

她們在那路口還沒站半個時辰,就有協理衙門的衙役過來驅趕,不許在哪裏叫賣東西。

岳筝前世雖沒怎麽在這種大城市待過,卻也隐約知道這規矩。當下只好帶着兒子再換地方,就到了這個人潮不多,衙役們不太關注的路口。

本以為這麽好的蜂蜜賣出去不過一刻鐘的事,哪知道竟是這麽地不容易。

岳筝不免皺了眉頭,小莫曲倒是拉了拉他的手安慰道:“娘,一定能賣出去的。”

她不禁一笑,兒子都沒怎麽樣呢,她就這麽洩氣?

于是之前還有些難為情地岳筝,大大方方地就喊了起來。

可是老半天了,連個過來問價錢的人都沒有。

卻在岳筝跟着兒子異口同聲地喊着:“賣蜂蜜了,過來看一看吶”時,一主一仆兩個女子走近前來。

岳筝看到那小姐模樣的人身上的穿着時,眼睛一亮,決心就是舌燦蓮花也要把這壇蜂蜜賣給她們。

她之前王府裏待過一段時間,自然能看出這小姐身上的穿戴都是價值不菲,二三兩銀子的,她們這種人都不會看在眼裏。

岳筝這麽想着的同時,心中卻有些委屈。她家蜂兒出産的,這麽好的蜂蜜,怎麽還需她這麽大的勁才能賣出去?

身形袅娜的女子伫立在這賣蜂蜜的母子面前,引得過路人一陣陣側目。

其芳上前問道:“你這蜂蜜怎麽賣的?”

岳筝想了想,說道:“您能給個什麽價錢?”這樣的主顧,是絕對不會嫌她那三兩銀子的要價貴的。她還是把問題抛給她們,看看情況再說。

沁香道:“先讓我看看你的蜜吧。”

岳筝毫不遲疑地打開了蓋子,并将壇子向前傾了傾,說道:“我這樣好的蜜,你再找不出第二家來。”

對于蜂兒出産的蜜,她是絕對的有信心。

沁香微微上前了一步,見這蜜果真光澤柔和,就連味道也是細膩醇香。比她在徐小姐那裏見的蜜,還要好上許多。

當下心中一喜,只以為這是蜜王張家又新釀出的蜜,便已決定買下。

只是嗅了嗅這蜜散發出的香味,她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麽蜜,怎麽有一股,牡丹花的味道。”

岳筝忙笑着誇贊道:“小姐說對了,這就是牡丹花蜜,連半分的雜花都不摻的。您只要早晚溫開水沖開一杯,保證不到半個月就能使您更加容光煥發。”

沁香笑了笑,那丫頭上前道:“我家小姐就是不用你這什麽蜜,哪天不是容光煥發的?”

岳筝一時不知再說什麽,小莫曲嫩聲稚氣地接道:“姐姐,我娘說的,是更加。”

剛才還有些嚴厲的丫頭一下子笑了,道:“賣蜜的,你家的兒子真機靈。”

小莫曲又道:“謝謝姐姐誇獎。”

沁香也掩着嘴笑了笑,問道:“你這蜜可還有什麽功效。”

岳筝道:“最是能健脾開胃,營養不足之人最适合用的。”

“真的嗎?”沁香驚喜地問道,突然想到才看過的藥書上就提過牡丹花根有這類功效,想來這牡丹花蜜也是同樣的。

況且,這牡丹花蜜又是這麽稀奇。無論怎樣,買了都是值得的。

她道:“這一罐蜜三百兩,你可賣?”

按照蜜王張的名號,一罐蜜就是這個價錢了。可是對于岳筝來說,真的是太驚愕了,她是不是聽錯了?多聽了個百?

其芳見她這個樣子,機靈地問道:“你這不是蜜王張的蜜嗎?”

蜜王張?誰啊?沒聽說過。不對,不對,這三個字還挺熟悉的,上輩子好像也聽過一耳朵。她只模糊記得,這人很會養蜜蜂,他家的蜂蜜是最好的。

她們這麽問,這是誤會了?

岳筝開口想否定,電光火石間卻道:“是才出的蜜。”

別怪她狡猾,就算蜜王張的蜜再好,也比不過她這異園裏的由蜂兒家族釀出的蜜吧。所以,她不就是用用那什麽人的名號嗎?

“保證效果更好。”岳筝再次強調。

其芳睜圓了眼睛,驚奇道:“敢情你是嫌三百兩銀子少啊?”

啊?岳筝忙擺了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就三百兩吧。”

心中卻已經樂開了花,真沒想到竟然能有這麽大的收獲。

沁香點了點頭,其芳便上前接過了那罐蜜。

她又對岳筝道:“我身上并沒有那麽多閑錢,這裏不遠處就有我家的當鋪,去鋪子裏給你取銀子吧。”

岳筝想了想,沒有同意,道:“您讓手下去取,我們還是在這裏等吧。”

不論這人長得多秀氣溫柔,她也不想橫生什麽枝節。

沁香聽了也不生氣,轉身吩咐過那名小厮,就進車裏去了。

其芳則抱着壇子,站在外面。挑釁地看了看岳筝,我們堂堂于家,還能騙你不成。

岳筝并沒有注意,看向那車才發現,那不就是她們在路上時碰見的車嗎?

☆、028 王府

不到一刻鐘,那個小厮就拿了三百兩銀子過來。兩張銀票,四個二十兩的銀錠子,兩個十兩的銀錠子,都裝在一個灰色布兜裏。

那小厮把錢遞給了岳筝,解釋道:“這裏有兩張銀票,其他的是些散碎銀子,我想着你們這肯定是要用銀子的,就自作主張給掌櫃的要了些散碎銀子。”

岳筝笑着接過了,直謝這小厮想得周到。

大戶人家的人,就是趕車的都面面俱到啊。也怪不得她前世得了太妃那麽大的幫助,還是落了個莊子上養病的結果。

看着那個漸漸駛離的精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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