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重生之一等棄婦》作者:西河西
潇湘VIP2015-08-02完結+番外
內容介紹
岳筝是一個幸福的女兒,他的父親為了她的感情,救下莫家掉入沉水塘的小兒子。不惜落個挾恩以報的罵名,也要莫北軒娶了她。
并發誓,一生一世只娶此妻,貧賤富貴不棄。
但她卻是一個不幸的女人,新婚之夜,丈夫便一夜不歸。一月不到,便參軍評判。讓她獨自一人,在莫家,在那個村子裏,承擔她的罪孽。
丈夫參軍離家七個月,她生下了一個足月的兒子。
丈夫離家二年零四個月,歸,賜了她休書一封。
岳氏女淫奔無義,挾恩騙婚,犯七出之條,休。
岳筝是一個幸福的人,因為她重生了。
這一世,她卻倍加珍愛那個前生她視為她的罪孽的兒子。
這一世,她盡量規避前世舊路,努力探尋自己的幸福生活。
上天待她不薄,附贈了她一個奇異的空間,有世間的各種花卉,載滿了奇花異果,最重要的是滿園采蜜的蜜蜂。
什麽?
蜂王告訴她,空間裏的蜂蜜能使人百病不侵,可治世間六十四種病症?
還有一種蠶桑花,可飼世間難活之冰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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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一對一,異能種田。
男主不涉簡介,請移步正文。
本書标簽:種田 王妃 王爺 将軍 靈魂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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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前生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在一個平凡的春日傍晚,赤紅的晚霞已漸漸消失在西邊的天角。天還亮着,敕造神威将軍府門口已經亮起了兩盞制造精美的宮紗燈。
偶爾有一兩個路人打将軍府門前過,都會忍不住駐足,對那兩盞用極奢的绛紅薄紗制造的宮燈贊嘆不已。
将軍府裏收拾的極為潔淨,一路見不到半粒塵沙,路的兩邊三尺不遠就植着修剪的整齊的松柏。一眼望去,最具女性化的飾物,就是那些紗質宮燈。即使沒有門外的匾額,任何一個進入這裏的人都會猜到,這是武将的居所。
但是适合北方嚴寒的松柏,在這江南的城鎮,生長的卻不如北方那幹裂的氣候中好,枝葉并不那麽蒼綠了,有些萎靡的樣子。
這裏是金川,扼守江南要道的一個重鎮。
兩年前,世封在這裏的金陽王趁新帝登基,起兵自擁,自封正統。現在的神威大将軍,兩年前的一個普通守備的兒子,陸鴻因勢而起,只用了半年時間,便平定這場叛亂。
新帝敕封其為神威将軍,令他世守江南。半年之後,新帝唯一的弟弟被封為金川王,世享江南十城,并敕其與神威将軍協理江南。
将軍府的仆人似乎都沾染了主子的軍人風氣,行事之間均比其他大戶之家的仆人利落許多。
一個小婢女踏着輕盈的步子,端了一壺茶,攜着一股較普通人戶家的小姐還要幽斂好聞的香風飄進了書房。
書房低沉的談話聲,在婢女剛走近的那一個,便自然地停了下來。
婢女臉色無波,給或坐或站的四位行伍出身的男子上過茶,并朝主位方向的一位身着靛青色茉莉繡紋的男子微福身施禮,随後對幾位客人輕輕禮過,便無聲地退身出去了。
書房的談話聲繼續響起。
一個身材微胖,還身着簡便軍甲的男子眼随着消失在門後的婢女,爽朗一笑道:“将軍果真文武全才,平定金川才不過兩年功夫,就使這裏人人知禮,一點也不亞于京都盛川了。”
靛青色茉莉繡紋男子聞言,擺手笑道:“我這些搗騰人情風俗,教禮知儀的功夫,哪樣不是跟允梅那裏學的?”
允梅?
四位下屬先是疑惑一愣,繼而明白。金川的官員,除了将軍也沒人能這麽自然而又随便的稱呼他吧。
那人便又拱拳敬畏道:“王爺盛才,但卻……”話未繼續下去,卻可惜地搖了搖頭。
他這話,也讓其他的人臉上盡是一片欷歔之情。
很快地,處于胖子下首的一位着了淡雅白衫的男子接上了剛才被婢女續茶打斷的話題:“不知将軍此時招屬下們前來,可是在興盛江南蠶桑事業上有用得着咱們的地方。”
其他三人也都很感興趣地看向主位上的男子。
江南這裏,養的一片好桑樹,但養蠶缫絲之業卻遠遠落于北方。自從他們接管了這片地方,為這裏人民的生計簡直操碎了心。就連他們這些軍人,也沒少參與那些文教禮智,勸課農桑的事務。
将軍還沒接話,就有一個嘴快的說道:“可是将軍,這些養蠶缫絲,都是那些婦人的事情,咱們這些大老爺們也不懂啊。還不如回北方的城鎮,征調些巧女來正經。”
男子反問他道:“江南十幾鎮,自我朝以前就是北人眼中的蠻荒之地,征調男人過來,尚且不易,何況女兒?”
淡雅白衫的男子接着說道:“以前的金陽王,将這裏盤剝勒索,道路不修水道不清,那時連那些尚利的商人也是少來的。”
另一個人說道:“商人止于大峪嶺而北回,是有這裏交通不利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這裏商品匮乏,可用來往來販運的東西極少。”
靛青色茉莉繡紋男子擊節而嘆道:“就是這個原因,交通現在已不是問題,這便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上。”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允梅與我商量了,咱們這些駐紮金川的士兵,多是北人。我們駐紮此地已二年有餘,或許此後還要一直住下來呢。”
他這一番話,聽得四位下屬暈暈呼呼地。
男子卻繼續自己的話道:“前兩天我出門,見到了咱們的一位士兵在這裏娶親。你們想,我們的士兵,那麽多沒娶親的。咱們何不令尚未娶親的士兵們回鄉娶親,他們娶親所用的費用,軍營裏負責撥付。每人兩貫錢,可行?”
“可若人人都為了這兩貫錢,全說自己沒娶親呢?”淡雅白衫的男子沉思片刻,接着問道。
靛青色茉莉繡紋男子似乎早就等着他這麽問,不假思索道:“願回鄉搬取家人的,每人也兩貫錢。但條件是,限定兩個月內回來登記,所娶所搬之婦,必須都是養蠶缫絲的能手。”
“若有言而不實者呢?”微胖的男子弱弱地問了一句。
靛青色茉莉繡紋男子輕扯嘴角,做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容,“斬立決”。聲音也配合着這個笑容,暖暖的,像是玩笑一般,卻愣是透出了一股寒氣。
四人看慣了這樣的笑容,如今卻仍忍不住腿肚微顫。立即正身而立,鄭重答道:“領軍命。”
靛青色茉莉繡紋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下去頒布命令吧,所需錢款,随即就有人送到你們下屬各營。”
四個人都不免片刻沉思,再次行過軍禮,便依次而去。
“北軒”,斜倚在梨花木虎頭椅上的男子,及時地叫住了那個将要出門的淡雅白衣的男子。
北軒停了腳步,半是疑惑道:“将軍還有和吩咐。”
男子笑了笑,站起身來,說道:“現在說私事,別跟我将軍前将軍後的。按着咱們兩家的姻親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表舅呢。”
剛才還時刻流露出威嚴的男子,此時臉上帶了點無賴的神情,多了點生活的氣息。
北軒也玩笑着喊了聲:“表舅,您有何吩咐。”
其實兩家若非當年京裏住的近,這麽遠的親戚早就不論了。不過因為住的近,這拐了好幾彎兒的親戚情分也有些。
“我記得,當年好像你是和北門齊守備的一個庶女,叫什麽來的,定了親?”他還說着,北軒的臉色已經不好看起來。
男子看了看他的臉色,笑道:“別急,我當然知道你父親當年壞了事,那齊守備就做主退了這門婚事。”
北軒的臉色這時倒似舒似緩地複雜起來。
男子無視地繼續道:“我好像偶爾聽我娘說過一句,論起缫絲織紗,無人可敵那個女子。就是在那薄如蟬翼的輕紗上刺繡,她也是好手呢。”
北軒聲音幹澀,說道:“我已娶親,還有什麽可說的?”
男子挑了挑眉,“你就裝吧?兩年前,離家參軍時,你連夜也要去看的女子是誰?”
“我”,北軒支吾一陣,說道:“她孤身來尋我,我怎能不顧她?”
男子笑了,“這不就結了,咱們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應該。你真要為當年的一個被人協恩已令的誓言而至那麽好的女子于不顧?”
北軒的眉毛已緊皺起來,他心愛的女人,在洛川苦等他這兩年的女人,他這輩子只能給她一個妾的身份嗎?
男子起身,靛青色的綢衣在燈光下泛出一種別樣的光彩。他看着這個緊皺眉頭的男子,說道:“北軒,你的家事我不幹涉。但那個女子,對我們這裏絲織業的發達有極大的助力的。若是你固執于當年那個誓言,我就派別的将領去訪尋那名女子,并允了他們的婚事。”
“不”。
北軒的聲音又急又促,幹淨利落地打斷了他的話。
令北地士兵歸鄉迎娶養蠶巧女的做法,果然對南方的絲織業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那些南來的北地養蠶缫絲之巧手能婦,很快便與金川當地的婦女們交結好友。
而在政策上又鼓勵這些北地巧婦廣泛傳播養蠶缫絲之技,未至一年,這裏養蠶缫絲便已蔚然成風。
江南等地的絲織業,在金川的引領下,短短幾年內就獲得了飛速的發展。
他們不僅憑借氣候上的優勢,成為容成王朝的産絲重地,更加在全國的絲織領域內獨領風騷。
五年之內,他們産出了聞名南北的滴翠紗、綻紅紗、煙青紗。更有千金難求的煙籠紗,托在手上就如薄薄的一層煙霧。
金川也因此而變成了聞名遐迩的絲川。
絲織業的迅速發展也刺激了當地的造船事業,一時間金川等地有水流處,便有舟船停泊。人們的出行,再也不像幾年前那樣受灘阻限制。
金川成為全國一等一富裕的州府,不知多少人感念那位不顧身體虛弱也請封金川的王爺,還有那個平定了這裏戰事的将軍,還有那位一雙巧手的莫家奶奶。
金川的百姓的生活,因為這些人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而婦女們心中最感念的,還是那位莫家奶奶。
養蠶缫絲,刺繡針花,這些都是這位奶奶傳授民間的。
莫家奶奶一手刺繡手藝最絕,能夠在最薄的煙籠紗上作繡。她的一副煙籠牡丹國色天香繡圖,不僅為她贏得了絕繡的響亮名聲,更為她的夫君贏得了一個錦繡前程。
只一年,一個掌兵兩千的校尉,升任了金川府君。
金川變得繁華起來。
☆、002 前生(2)
令北地士兵歸鄉迎娶養蠶巧女的做法,果然對南方的絲織業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那些南來的北地養蠶缫絲之巧手能婦,很快便與金川當地的婦女們交結好友。
而在政策上又鼓勵這些北地巧婦廣泛傳播養蠶缫絲之技,未至一年,這裏養蠶缫絲便已蔚然成風。
江南等地的絲織業,在金川的引領下,短短幾年內就獲得了飛速的發展。
他們不僅憑借氣候上的優勢,成為容成王朝的産絲重地,更加在全國的絲織領域內獨領風騷。
五年之內,他們産出了聞名南北的滴翠紗、綻紅紗、煙青紗。更有千金難求的煙籠紗,托在手上就如薄薄的一層煙霧。
金川也因此而變成了聞名遐迩的絲川。
絲織業的迅速發展也刺激了當地的造船事業,一時間金川等地有水流處,便有舟船停泊。人們的出行,再也不像幾年前那樣受灘阻限制。
金川成為全國一等一富裕的州府,不知多少人感念那位不顧身體虛弱也請封金川的王爺,還有那個平定了這裏戰事的将軍,還有那位一雙巧手的莫家奶奶。
金川的百姓的生活,因為這些人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而婦女們心中最感念的,還是那位莫家奶奶。
養蠶缫絲,刺繡針花,這些都是這位奶奶傳授民間的。
莫家奶奶一手刺繡手藝最絕,能夠在最薄的煙籠紗上作繡。她的一副煙籠牡丹國色天香繡圖,不僅為她贏得了絕繡的響亮名聲,更為她的夫君贏得了一個錦繡前程。
只一年,一個掌兵兩千的校尉,升任了金川府君。
金川變得繁華起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也不會注意,卻有一個女人的生活因為當初那樣的一個軍令,而凋零不堪。
在繁華的金川府城外,有一個小小的農莊。莊子裏住着莫家的另一位奶奶,據說她的身體不好,兩年前就搬到這裏來了。
附近的村民感念莫家奶奶,對住在這個農莊的人倒也善意。
在沒有嚴寒凋零的金川,這位被扔在農莊的莫家奶奶連天的同情都感受不到。
忙忙碌碌,滿懷着喜悅的奔向幸福生活的村民們,更是想不到,那位自打搬來就沒出過門的莫家奶奶,她的悲涼與這蒸蒸日上的金川多麽不符。
雖是偏僻的一個農莊,內裏收拾的倒也潔淨。
這裏只有兩個仆人,一個負責灑掃的老媽子,一個負責照顧枉有莫四奶奶虛名的岳筝的小丫頭。
傍晚時候的光線還很充足,有一股暖暖的生活的氣息。
但農莊的主房內,卻因為拉着厚厚的窗簾,而被一股森冷的氣息包裹着。
這時候的岳筝,已經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呼呼,咳咳咳。
她幾乎沒有一個時刻不在咳嗽。
“奶奶,該喝藥了。”小丫頭端着一個粗大的瓷碗跑進房內,利落而又熟練地扶起床上咳得快要斷氣的岳筝。
她自從因為庸醫誤診而流了孩子的那天起,就沒斷過藥。這幾天更是嚴重了許多,她已自感時日無多。早命丫頭紅兒報進了府裏,卻連他的一個口信都沒有收到。
罷了,她就要死了,對他還抱什麽希望。不是早在第一次成親,他扔她一個人獨守洞房時就該知道嗎?他對她沒有半點情誼。
更何況,當初是爹爹做的過分。只因為她被人……又因為她心裏有他,就在救了他的弟弟之後,以死要挾他。
她與他畢竟沒有那個緣分,第二次娶她,他也不過是受了太妃的“威脅”。
他從沒沾過她的身,只有他與那個女人鬧不愉快時醉醺醺之下要了她。
她那時很羨慕那個女人,能有一個人這麽愛她。而這一個人,又卻是她所愛的。
她羨慕甚而嫉妒他們的恩愛。
可是當她感覺到她有了身孕時,她所有的感情便都放到了那個可能已在她腹中的孩子。曾經的那一個孩子,她沒有好好疼愛的,就讓這個作為寄托吧。
但後來卻……
岳筝不禁淚流了滿面,或許快要死了,這幾天她總是夢見她的第一個孩子,她這一生最愧對的。
如今這麽凄慘地死去,也是她自作孽。
“先放一邊吧”,她虛弱地聲音飄忽無定,擡起枯瘦的手在枕下摸索了一陣,拿出張泛黃的紙來道:“這是你和吳媽的賣身契,收起來吧。我死了,你們就回自己的家吧。”
紅兒看着那泛黃的紙張,泣不成聲地跪在床邊:“紅兒不走,當初若不是奶奶,紅兒不知在哪個火坑裏受苦呢。就是奶奶死了,紅兒也守着您。”
說着哭倒在了床邊。
她其實也明白,奶奶一死,他們這兩個由王府跟着奶奶過來卻又不是王府的下人,也就無處可歸了。
岳筝将那枯瘦的手放在了丫頭的頭頂,嘆道:“當初,将你們留在王府裏,就好了。”
一個清爽的聲音,卻在這時打破了房內丫頭悲泣的聲音:“呦,這是怎麽了,我這緊趕慢趕地也沒能趕上見姐姐最後一面嗎?”
說話的人,如沐春風的笑着。
紅兒的哭泣戛然而止,她站起身來,向來人道了個禮。
岳筝只在金川住在莫家的那大半年接觸過這個女人,雖然她常是笑顏對她,她卻能感受到這個女人對她的不喜。
她雖能理解,卻也與她争執過幾次。
她岳筝從不是個能伏低做小的人,即使知道當年若不是她,這個女人也不會與他有那麽些波折,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她就只能錯着走下去。
因此當年的休書,她并不恨莫北軒和齊若蘭。
可今日,齊若蘭這樣明媚的笑容卻讓她陡升了一股恨意。
為什麽她盼望一生而不可得的,齊若蘭都得到的如此輕松?
齊若蘭看見那個已成了一副骨架的女人眼中的恨意,心中舒爽,又添了幾分笑容。能遇到一個為你做主的太妃又能怎樣,二次嫁入莫家,還不是被掃地出門?
她笑着吩咐紅兒道:“你出去,我跟姐姐單獨聊聊。”
紅兒身姿未動,沉穩地說道:“奶奶還要喝藥。”
啪,啪。
她的話音剛落,房內便響起了脆利的兩聲。
“這裏除了我們家奶奶,哪還有什麽奶奶?”齊若蘭身邊的一個綠衣丫頭掌掴着紅兒,尖聲斥責道:“你是眼瞎了還是嘴瘸了?”
紅兒沒有争辯的意思,站在那裏卻仍不動。
岳筝氣也無益,撐着一口氣對紅兒道:“出去吧。”
房內眨眼間只剩了她們兩個人。
齊若蘭上前兩步,仔細地看了看岳筝的神色,啧啧兩聲,笑着道:“真的要死了?我還以為又是姐姐不死心,勾引相公的計策呢。”
“你”,岳筝氣得一口氣上不來,又咳起來了。
以前再怎麽樣,這個女人也從未說過這樣的話。自己要死了,她這是來羞辱自己的嗎?
“姐姐可別這麽生氣,氣死了倒是我的過錯了。”齊若蘭斂了笑容,風涼地說道。
“你想幹什麽?”
岳筝調息一二,聲音薄弱地問道。
齊若蘭嫌棄似地拿手帕掩了掩鼻子,道:“一則來瞧瞧搶了我的夫婿的女人是怎麽死的,二則是來告訴你一件事,讓你死也瞑目。”
事到如今,岳筝也沒什麽好怕的,被泥般踩了一輩子,還有什麽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坦然道:“你說吧。”
齊若蘭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她這時的坦然:“蘭兒早就知道,姐姐是個心寬的。不過,姐姐,你還記得當初那個誤診而讓你流産的大夫嗎?”
岳筝一瞬睜大的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她畢竟在王府待過一段日子,了解一些大戶人家裏後院女人的鬥法。
難道不是大夫誤診,竟是她授意的嗎?
岳筝一下子直直地盯住齊若蘭,若是她,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齊若蘭拍了拍胸口,似乎很怕的樣子,道:“姐姐,你可別這麽看着我。當初我知道姐姐貴體有恙,貌似有孕時,确實很不舒服。夫君怕我難過,只好暗示大夫說您血瘀不滞了。”
轟的一聲,岳筝的耳邊一時嗡嗡不斷,再也聽不見其它聲音。
胸口,血管,都冒起了熊熊烈火。
“你休想騙我,那是他們莫家的血脈啊。”岳筝猛地吼出聲來,眼中豆大的淚花沒知覺般地落下。
齊若蘭也冷了臉,“莫家的血脈?姐姐這麽不老實的,未嫁時就能懷上野種,莫家可不敢冒這種風險。”
又冷又恨的嘲諷,讓岳筝的全身在一瞬間又掉進了冰窟。
“為什麽?”恨已剝奪了她幾乎全部的力氣。
齊若蘭轉過身,懶得再看她一眼,冷哼一聲道:“怪只怪你陰魂不散,當初我可以不計較,北軒都休了你,你為什麽還要找來?還要嫁給他?還要勾引他?”
“我為了他離家逃婚,苦等他兩年。那兩年來,我一個人帶着我們的孩子是怎麽過來的你知道嗎?你們竟然只因為一個救命之恩,就讓我兩年多不得踏進莫家門。”
齊若蘭說着,也激動起來,想起當年的辛苦,落下幾滴眼淚。
這時那個丫頭匆匆跑了進來:“奶奶,爺讓您快點,咱們還得去下一個莊子視察呢。爺說,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好心的。”
齊若蘭得意地看了眼床上死氣沉沉的女人,優雅地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清開嗓子道:“軒也真是的,我哪能忍心姐姐不明不白的就去了,總得跟姐姐說清楚吧。”
“免得姐姐您”,她說着看向岳筝,道:“在地下仗着太妃倚仗,還惦記着以後與夫君做一對鬼夫妻。”
岳筝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空虛地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頂。
“就是死了,我和軒之間,也不容你這個女人插足。”齊若蘭說過,轉身孟甩了下衣袖,便急步離開。
岳筝仍舊看着那高聳的屋頂,雙眼猛地閃出一線亮光,便又暗淡下去。
莫北軒,我真是瞎了眼。
我兒……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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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回想
岳筝她幼年失母,由父親帶養大。因此長為少女的她,比着村裏的其他女孩子們都多着一股能幹而又雙利的潑辣勁兒。
但一個月前,那個陰雨天的晚上發生的意外,讓她周身明媚的光彩少了許多。就像遭到摧殘的花朵,恹恹地總無精神。
貧窮而又幹淨的茅屋裏,一個渾身透濕的小男孩愣愣地坐在正對門口的一張木桌上。小男孩長得白白淨淨,腦袋上卻挂着幾棵沉水塘特有的水草,招魂引。
他的一雙黑水丸般的眼珠,随着那個為他找衣服換的少女轉來轉去。
他就是岳父所救的,莫家的小兒子,莫北策。
岳筝想到父親渾身是傷的拖着這個小孩子進家門時,精力耗盡的樣子,明淨的眼眶裏驀地騰起一層薄薄的水汽。
家裏沒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她就只随意拿了前幾天為父親縫補的一件長衫。
她拿着衣服走到桌子邊,不發一語地将莫北策的衣服脫了個精光,拿毛巾認真地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幹淨,就展開長衫給他穿上。
沉水塘從來就沒有人掉下去還能活着爬出來,父親他……一進家門,父親不管自己,卻着急地要他為北策換上幹淨的衣物,免得着涼。
父親知道,她看上了莫家的四郎莫北軒。若不然,他絕不會豁着自己的命去救這個男孩的。
那件事之後,父親常飲酒,總說對不起她,無顏去見她九泉之下的母親。
可她沒怪過父親,只恨那個奪她清白的惡人。
父親若有什麽不測,她如何擔待的起,她以後的生活該怎麽過。
正為莫北策系扣的岳筝,想到傷心之處,淚若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滴滴飄落下來。
沒有注意到,剛剛還有點不好意思的男孩子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莫北策這時,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年紀。
他已接受了啓蒙教育,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的教訓。被一個女人商量也沒有地就拽下衣服,他小小的心靈感到了羞恥,還有那點連他自己也不懂得情緒,羞澀。
但這些,都在轉瞬間被她的眼淚所引起的難過所替代。
他知道,這個是住在沉水塘後邊的筝姐姐,也知道她喜歡跟他的四哥說話。
他擡起手,抹了抹她臉頰上的淚珠,問道:“筝姐姐,你怎麽哭了,策兒看着好難過。”
岳筝猛然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忙擡袖拭了拭面頰,拿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這個小鬼,姐姐哪有哭了,只是喝的水太多了。”
北策将信将疑地又仔細盯着她看了看,不怎麽相信道:“是嗎?”
男孩子總是不關心眼淚的。
岳筝沒跟他繼續這個話題,當下把他抱到了牆邊自己的床上,對他道:“你乖乖待在這裏,隔壁的瑞姐姐已經去你家喊人了,你爹娘一會兒就會來接你。”
日常活躍不已的北策,這時卻老老實實的,只是看着她問道:“你要出去嗎?”
岳筝的眼中立即又蒙上一層水霧,半帶着哽咽笑道:“我去看看我爹,想你也受了驚吓,睡會吧。”
莫北策看着這樣的女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犯了錯,低下頭輕聲道:“嗯,謝謝岳伯父救我一命。”
岳筝沉重的心情,聽到小男孩這般似男人沉穩的話時,略微輕松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也比剛才好看了些,她嘴角微翹着誇贊他道:“策兒真懂禮。”
随即岳筝便從床邊起身,離開了房間,三兩步便到了坐北朝南的一間寬敞許多的草坯房。
岳筝剛踏進門就看見父親狼狽地斜躺在床上,一下子便奔到了床邊。
“爹”,她這才看到父親的右臂上殷紅一片,不禁驚慌喊道:“您怎麽樣,我去找李叔。”
說着傾身便側向門口,似要飛出去,把村裏唯一的郎中李叔拉來。
“丫頭,爹沒事,就是些皮外傷”,岳父卻一下子拉住女兒的手腕,說話時竟透着些不足之态:“等你李叔來了再上藥,也沒事的。”
“可是,血……”
岳筝的話沒說下去,就被父親一聲大喊打斷:“女兒啊,爹對不起你。”
話音未落,就連她母親去世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父親霎時間淚如雨下。
岳筝跪倒在床邊,她的預感是真的,爹活不了了。
父女二人抱頭痛哭。
那天下午,岳筝進山撿柴,同時想摘些金銀花攢了拿到藥鋪換錢。她去邀隔壁瑞兒同去,瑞兒卻要幫着母親拆洗床單未行。
她便一人去了。
那山就在村口不遠,她一個人也去過無數次。
但她出發時還高高的太陽,卻在一個時辰不到後就隐匿在烏雲背後。
烏雲挾來了一兜雨,頃刻間從天空潑下。
初時她并未擔心,這樣的情況之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可雨卻一直下,天都暗了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她這才慌了,父親那天進城去賣新下來的一茬黃瓜,肯定也被雨隔在了集市上,誰能進山來接她?
瑞兒?
瑞兒家裏姊妹多,常常被她母親指使來指使去,說不定早忘了。若不然,剛剛就來了吧。
再說了,下這麽大的雨,她一個女孩子,也不敢來吧。
岳筝就那麽瞪着外面的雨直到天色全部暗下來。
☆、004 回想(2)
天黑了,雨卻停了。天空中竟然冒出了一顆顆被洗的發亮的星星,山蟲唧唧,夜間的山中寧靜無比。
岳筝只等那雨一停了,便迫不及待地往家趕去。
雖然眼睛适應了黑暗,她卻也摔了好幾跤。但她并沒有多害怕,這山裏幾乎沒有野獸出沒的。
她沒走多遠,卻被響在寧靜空山中的沉重呼吸聲驚到。
那呼吸一聲重似一聲,好像就響在她的耳邊。
岳筝心顫不已,感覺更比受驚吓前敏感了十倍不止。簌簌的草叢間發出的聲音,瞬間如擂鼓一般。
她要逃離時,卻一下子被一雙濕熱有力的臂膀鎖住。她的失聲叫喊,只是驚走了幾只樹間休息的雀鳥。
然後,便是她一生都擺脫不掉的噩夢。
父親找到她時,已是三更。
她是被父親的痛哭聲驚醒的,她醒來時,身上蓋着父親的外衫,旁邊是悶聲痛哭的父親。
她先是看到一根斜插在松軟土地上的火把,才猛然想到自己的處境。
她不禁抓緊了蓋在身上的衣服,盯着那熊熊燃燒的火把只喊“不要”。
父親不再哭了,爬過來緊緊将她摟住,不停地重複道:“只有爹一個人,只有爹一個人……”
雨一停了,他就急忙往家敢,只怕家中的女兒擔心。到家卻并不見女兒,到瑞兒家問了,才知女兒下午就上山了。
瑞兒娘當時還問他:“咋,你家筝筝還沒回來。”
“啊,不,不,在家睡呢。我就是問問,問問。”他這麽回答着,就在瑞兒娘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奔出了瑞兒家。
只一人悄悄進了山,上了山才敢點了火把。
卻不料,女兒真的如他擔心害怕的那般,出事了。
“丫頭,爹對不起你。”
從那時起,她的父親面對她時似乎只剩了這麽一句話。
岳筝強忍着難過,擡手将父親糙如樹皮的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爹,你沒有對不起女兒。”她的聲音幹啞,哽咽,卻鄭重無比。
岳父似哭過一場,情緒好了很多,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女兒的臉上擦過,竟帶着幾分微笑道:“爹定給你尋個好婆家,爹看莫家不錯。”
岳筝的眼淚卻似決了堤,一刻也停不下來。點了點頭,嗚咽着道:“只要爹好好的,女兒嫁到哪家都好。”
岳父卻馬上反駁道:“這怎麽行?你不是跟爹說,要你嫁人,只莫家四郎那樣的才肯嫁嗎?怎麽現在又要這麽說?”
“女兒聽爹的”,岳筝已說不出話來。
就算莫家是因被朝廷将罪才回來原籍,她嫁到莫家也是高攀,更何況……
莫家的人,村裏的人,很快就都聚到了岳家的草坯房。
莫家對岳老爹的義舉感恩戴德,卻在聽到他的要求時全都變了臉色。
“要報我岳啓萬的恩,就讓你家北軒娶了我的女兒,我故後立即成婚。并且你莫北軒,一生一世只能有我女兒一個妻子,不娶平妻,不得納妾。”
莫說莫家,就是其他人聽了臉上也是色彩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