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故事

第1章 上

剛玩這款游戲的時候，是兩年前。

三測結束後半年，不删檔內測千呼萬喚始出來。

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般所謂的功力系統，對于第一次玩這種古風仙俠大型網游的小衫來說，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和刺激。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登入游戲的時候，看着屏幕裏如此逼真而又虛拟的山波浩渺、萬裏河山，不禁心中激蕩地想，“這就是江湖啊！”

如今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杭北擂臺前，身後是去年更新版本冒出來的土豪排行榜雕像，屏幕裏還是那般逼真而又虛拟的山波浩渺、萬裏河山，卻山不是山，河不複河，小衫想，“也許，這才是江湖吧……”

删除陪伴自己兩年六個月的角色，就像親手扼死從出生就一直喂養到大的奶貓，多少日夜的心血，到删除時，不過就是鼠标一點，這一點有多疼，大概就像在心窩裏捅了一下刀尖兒。為什麽疼呢，因為除了花了錢，小衫想，我大概真的動過情。

曾經他在這裏，拜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師父。

現在想想，師父其實是個挺放羊的師父，當時只顧着陪拳師妹子玩兒，也就教了小衫基本操作，還是拳師妹子見小衫初來乍到，把一個網游玩得跟單機一樣，才拉着小衫一起玩兒。

三個人在雪山裏跳過天坑，火山森林裏追過兔子，蜀川的空城裏玩過家家，找了個沒有npc的小城，尋了個二層的小客棧，妹子說我要這間房，師父說我要那間房，小衫說那我就要這一間，明明都是成年人，到了游戲就變得和孩子一樣。

到了晚上，月上中天，三個人在屋頂打字聊天，師父人脈廣，又叫來幾個朋友，七七八八的人開始在屋頂上吹笛子，彈古筝，滿世界都是一閃一閃亮晶晶和兩只老虎，震耳欲聾。

小衫和師父都是道士，妹子是拳師，師父和妹子總是比武切磋，小衫就靜靜在一邊看着，偶爾兩人打剩的副本帶帶他，日子就這麽愉快的過去了。

小衫覺得，難怪人人都上瘾，這網游真好玩。

直到有一天，拳師妹子突然不玩了。A了，AFK了，遠離鍵盤，總之，就是走了。

說走就走。不留任何餘地。不聽任何勸說。

頭像說黑就黑，人物說删就删。

師父很受打擊，小衫忍不住問，你喜歡她嗎？

不是啊。師父尴尬地解釋，你不要誤會，我和她就是朋友啊。但就是真的把她當朋友，朋友突然不玩了，就很難受。你能理解麽。

小衫說我不太理解。師父只是笑。

然後師父說，我也要走了。

小衫突然就懂了。那一瞬間鼻子有點酸。只是個游戲，小衫在電腦前不斷警告自己。可是。

“別走啊。”

小衫懇切道，“你也是我的朋友。你走了。我很難受。”

師父笑，“你也不能總和我混啊，你可以在游戲裏找個情緣陪你嘛。”

意思就是游戲裏找個老婆呗。

小衫想，我是個那啥。又不敢說。家裏人不敢說，同事同學不敢說，到了游戲裏也不敢說啊，男的不敢說，女的就更不敢說。

“我不找。”

之後小衫開始勸說師父不要走，就像師父之前勸說妹子。然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小衫突然就明白了一點感受。

具體的，說不出來，反正就是，難受。

小衫在擂臺打坐，看着師父們的那群朋友比武切磋，幾個熟悉的朋友過來，小衫這是怎麽了。

“師父A了。”小衫當前打字說，“難過的想哭。”

“還會有新的師父的。”有人勸他。

“再找一個師父呗，多大點事。”有人嘲諷。

小衫就是一個勁兒的難受。“我把他當真的朋友，他走了，我真的很難過。”

後來過了一個月，小衫遇到擂臺不太熟悉的白富美，聽說了她家房地産商，有錢有勢得很，和師父相熟，借着師父的光，小衫和白富美以前也玩過幾次切磋，巧了這天擂臺無人，只有他們倆。

兩個人都在打坐，不知道怎麽就聊起來了，白富美問小衫，“最近總有些嘴欠的人羨慕嫉妒恨，游戲裏黑我，你聽到什麽風聲沒有。”

小衫被她那一身土豪金的十萬元級別時裝閃瞎了眼，摸不着頭腦地問，“黑你做什麽？”

白富美懶得說話。

小衫自從師父走後，一個月又回到了單機生活，這會兒突然滿肚子話，莫名其妙地就想和這個有緣的聽衆說一說。

小衫說，“我師父A了一個月了，我還是很想他，第一次知道這游戲有人不玩了還會叫我那麽難過。”

白富美冷道，“你多大？”

小衫，“二十六。”

白富美震驚，“你二十六？我以為你十六。”

小衫覺得話風有點怪，小心打趣道，“因為我可愛？”

白富美冷笑道，“因為覺得你幼稚。”

然後小衫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心裏有點生氣。或者說，有一種難言而喻的羞恥，我居然對這個人說了一通心裏話，然後她聽完覺得我是個傻逼。

然後想，這個人，我再也不想和她說話也不想和她一起玩了。

慢慢的，游戲玩了大半年，再笨的萌新也新不起來了。

就那麽簡單的游戲機制，摸透了，都能玩的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小衫發現，周圍這些人，有人找師父的，有人找徒弟的，好像不像一開始那麽單純的就是小衫那種師父和徒弟。

現在的師父和徒弟，好奇怪，總是過不了幾天就變成師父和師娘。

随着游戲裏成雙入對的情緣和‘師徒’越來越多。整天在擂臺沉迷切磋的小衫也成了出了名兒的單身道士。也是出了名的可愛，或者用白富美的話來說，出了名的幼稚。

有人看他。小衫就打字問。

你瞅啥。

人家說，瞅你咋地。

不咋地，小衫開始狂點他切磋。

于是打輸了。不服。打贏了。你服不服。

打着打着，兩人加了好友。好友好友。就變成了熟悉的朋友。

師父的走仿佛一場夢，連帶一起帶走了當年那個單機的小萌新。

小衫如今有一大堆的朋友。他覺得每個人都很好。

陌生人問，小衫這人怎麽樣？

陌生人說，人很好啊，和和氣氣的，就知道切磋。和誰都能打成一片。

朋友們說，人很好啊，和和氣氣的，就知道切磋。把我們當朋友，掏心掏肺的。

白富美說，人很幼稚。

游戲玩了一年多，小衫還和師父和拳師妹子維持聯系。妹子不斷換游戲，各種游戲都很快上手，然後玩膩了再扔。師父則在家好好工作，偶爾和別人打打LOL。

有一天，一個劍客朋友拉着小衫，“你過來。我給你找個徒弟。”

小衫擺擺手，“我有一堆徒弟了。十六個了。剛開始都是萌新，現在個個都比我厲害。我都要打不過了。”

劍客說，“所以說你當師父厲害，盡心盡力的，我有個哥們兒，也是個劍客，就是不會打道士，你來教教他，拜托啦，總纏着我打內戰，我又不是道士。”

“成吧。”

“喏。”劍客朋友将小衫帶到擂臺一角，扯出一個一身寫着RMB時裝的土豪劍客，“給你找的師父，很喜歡切磋的，不懂的，他教你。”

“師父好。”土豪規規矩矩。

“徒弟好。”小衫揉了揉被RMB時裝閃瞎的眼睛，“我是你的落魄師父。你上面有十六個師姐師兄，你就排行十七。”

十七說，“好的師父。師父為什麽叫落魄師父。”

小衫打趣，“和你的時裝一比我就和乞丐一樣。”

十七笑道，“那我給師父也買一身吧。”

小衫吓死了，“你可拉倒吧。我要是收了明天就上818了。”

十七大笑。和小衫切磋起來。

果然是打道士，一竅不通。

十七和小衫打了三個小時，一場都沒贏。

小衫把十七拉到QQ群，介紹給了A了的師父，還有後來認識的一大票徒弟們。

大家很快接納了十七，游戲裏一起玩，QQ群裏熱烈聊天，讨論八卦，親熱的就像一家人。

從此之後，十七每天都找小衫練習，一敗塗地。

小衫很頭疼，為了鼓勵徒弟，于是說，你要是笨，我就陪你打一千次，到時候再笨也學會了。

十七笑說，好，說好一千次，師父可和我約好了，一次也不許少。

電腦前，小衫的手指一頓，有點突如其來又叫人不知所措的悸動。

“好，一千次，決不食言。”小衫說。

慢慢的，小衫習慣了每天上游戲就找十七的日子。

打開朋友列表看到十七的頭像不亮，就好像心裏空落落的。

游戲裏的第一個春節來了，十七作為群裏的土豪代表，發了個二百元的大紅包，大家搶成一團。

大家鬧着要再發，十七又發了八百，然後苦笑着說，不能發了，再發老婆要發火了。

剛搶到一百多元正激動的小衫突然就有些呆。

“十七有媳婦了？” 小七問。

“嗯。還沒結婚。但是同居很多年了。”十七大概是喝了點酒，語音說的有些吐字不清，夾雜了點平時聽不到的方言。

十五起哄，“厲害啊師兄，我連女朋友都沒有。”

小七笑他，“你連情緣都沒有。”

十五突然認真地說，“七師妹，你能不能做我的情緣？”

小七愣了，大家都愣了，十五急道，“我認真的！我們一起切磋，我早就喜歡你了。女神。”

“哎呦喂……”

衆人開始起哄。十五小七都沒了音兒，不知道是不是私聊又去表白去了。

大概是年輕人都不看春晚。

小衫默默地登錄游戲，發現十七也在，十七點小衫切磋。“師父，來戰啊。”

“啊……”小衫有些恍惚地接戰。

這一把，輸了。

十七興高采烈地截圖發到群裏，大家又開始起哄，“哎呦師父輸了。”

“青出于藍x17，師父又沒有能欺負的徒弟了。”

小衫忙發了條，“失誤了，再來。”

游戲裏兩人又打了起來，小衫一而再再而三低輸了。

十七得意道，“可算打敗你了，師父打劍客，總是一個套路，和你打多了，就熟悉了。”

小衫笑說，“你們都聰明。你最聰明。”

十七打了一行字。

“那是當然，小十七，專治大師父。”

小衫手指一頓，過了一分鐘，平穩了呼吸。換了個話題，“我也該收金，搞搞裝備了。”

十七道，“我這有金啊，師父要多少。”

小衫問，“收五千金吧，比例是一比多少。”

“比例？”

十七笑道，“一比麽麽噠。”

電腦前的小衫突然面紅耳赤。然後匆匆打了個，“好。”

就關掉游戲。

大過年的。窗外煙花震天。

家人在客廳看春晚。聲音大的很。到處一派熱鬧，喜氣洋洋。

小衫趴在電腦前，悄悄無聲地哭了起來。

你有老婆。

幹嘛還撩我。

人渣。

過了春節，上班忙碌起來，說好的金嘛。到底也沒收。十五不知道和小七春節表白的怎麽樣。總之兩個人不清不楚的，就開始在一起玩了起來。說是情緣。小七不承認。說不是。兩個人又改了個十五望月的情侶名。小衫覺得。小七讓他有點看不懂。

自從知道十七有現實女朋友之後，小衫多少就就開始刻意疏遠十七。

畢竟。

“師父已經打不過你了。”

十七不高興了，“說好一千次呢。”

小衫躲不開，又和十七打在一起。

年初，服務器爆出了年度818。知名綠茶婊綠兒和情緣撕破臉。退了自己的幫，跑到十七的幫裏療情傷。

綠兒總是有能力迅速和幫派的“高層人物”打成一片的，很快就纏上了一身RMB金光的幫主十七。

綠兒纏着和十七組隊，十七不理她，自顧自和人切磋，她就默默在一邊打坐看着，等十七打完了，就通技能給他加血補buff。

擂臺人可多了。誰不認識綠兒。這下背地裏可有些八卦了。

十七不勝其煩，每天就像拖着個尾巴。

小衫疏遠他挺久了。為了躲他，擂臺都不怎麽去了。慢慢的也不和他一起玩兒，也不知道他都在和誰一起玩兒了。畢竟幫主嗎。總是有事情忙的。不像他一個游俠，在哪兒都是挂機發呆。

但是小衫覺得，自己始終從十七那兒走不出來了。

越是躲着，心就越放不開。

這天小衫實在是無聊，手癢跑去擂臺切磋，就見十七拖着綠兒尾巴，大搖大擺地過來點小衫切磋。小衫能不接嗎。兩個人忘我切磋起來。小衫是忘我，十七是忘綠。

兩人打坐回血，綠兒如貼身丫鬟一般給十七加血。十七的血滿了。小衫的還差一半。十七就這麽等着。當前打字又開始撩小衫。

挺久沒被他撩了，小衫也看得出來。十七知道小衫在躲他。平時收斂了不少。只是這時大概是被綠兒纏煩了。

小衫想，不如就推波助瀾，幫他一把，于是故意當前打字，周圍區域的人都能看見地問，“綠兒是你情緣？好貼心啊。都沒人給我加個血。我也想找個情緣了。”

早就八卦綠兒是不是抱了新大腿的衆人立刻豎起耳朵聽着。

十七當着綠兒的面馬上道，“不是情緣啊，你要我介紹給你，正好她單着。”

小衫笑道，“你別鬧。我和綠兒又不認識，再說我連自己都快養不起來，點技能好花錢。”

十七道，“我養你啊。”

小衫笑着，心說，好久沒被你撩了。挺懷念的。

大概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綠兒不言不語。再之後再也沒有在擂臺見過她來找十七了。

五月中旬，游戲一年慶。

QQ群人也越來越多，因為十七個徒弟們又自己收了徒弟們，熟悉了就拉入群，一時間稱兄道弟，好不熱鬧。

十七收了個女徒弟。這叫小衫挺意外。畢竟疏遠是疏遠。他總是下意識關注他的一點一滴。

這個女徒弟叫美景，之前有個情緣叫良辰，原本是一對良辰美景奈何天，不知道怎麽就分了。

一開始加了群，和大家不熟，也不搭理人。

唯物心思敏銳的小七和小衫看出了苗頭。

小七十五把小衫拉了一個私聊讨論組，“師父哎，你發現沒有，新來的美景不理人。唯獨十七說話，她就跳出來說話。你說這人是不是天天守在QQ群，就等着和十七一個人說話。”

小衫心裏挺不是滋味的，“暗戀吧。大概是個小姑娘。”

十五說，“啧啧，十七都有老婆了，她還相當小三不成？”

小衫心中一沉，“那咱們師門可要出一場驚天動地的818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上故事，純屬虛構。

無聊想試試寫個網游的。不過發現居然寫不出什麽美好的故事。大概我年紀大了以後。變得越來越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