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錢楓的煩惱
秀兒還以為此惡漢會将自己賣了,得幾個錢花花,她倒是不懼,早已身經百練的她根本不怕被賣,或許還能賣到好人家去呢。
可是惡漢還是想尋他的姚督軍,因為獻上女人他可是有功勞的,指不定姚督軍給他一個伍長或什長的小頭頭當當。他抱着僥幸心理回到他們上個月的落腳點,沒想到那群人還真的藏在此處。
這些人見到他扛一個模樣不錯的女人回來了,都興奮得大呼小叫,剛才趕路大家累得精疲力盡,現在見有女人來了,他們又像打了雞血一般。
只是姚督軍并不在,他好像偷偷進縣裏辦事去了,也不知他還來不來,現在只是一位副督軍管事。此惡漢想把秀兒留給姚督軍先享用,自己好邀個功,所以把秀兒關起來不讓大家碰。
到了夜裏,姚督軍還真回來了,惡漢上前笑眯眯地将此事禀報了。姚督軍心裏正煩悶着呢,他本是為淩員外辦事的,因為朝廷不穩,皇上已駕崩,各方勢力都在較勁,都想搶這個皇位,而北方外敵又入侵,已經亂得理不清頭緒。
淩員外暗地裏是跟随太子的,結果太子被北方外敵給抓走了,淩員外一家也逃得不見了。姚督軍白日裏是去找淩員外要糧,結果連個人影也沒找着,空手而歸。
此時聽惡漢帶來一個女人,他終于提起了些許精神,揮手道:“趕緊将那個女人帶過來。”
惡漢高興地跑出去了,過了許久才來回話。他一來就跪下了,支支吾吾地說:“人……人已經沒了。”
姚督軍本來就憋着氣,為軍中無糧而發愁,現在聽說女人也沒了,頓時一腳将惡漢踢翻,暴吼道:“到底怎麽回事?”
惡漢爬起來直磕頭,“副督軍和大夥兒們以為……以為你跟着淩員外辦事不再回來了,以後我們這些人就歸副督軍管了,所以他就帶着大夥兒們将那個女人……”
姚督軍怒道:“把副督軍給我抓進來!”
惡漢抖着身子說:“他們說……副督軍得知你回來了,他就逃走了。那個女人也是不經事,聽說被副督軍和幾個什長用過後便奄奄一息了,她還想逃,結果副督軍将她往回一扯,她不小心往後一仰,後腦勺磕在一塊石頭上,死……死了。都怪小的一直在這裏候着督軍,不知道那邊發生的事,我……”
姚督軍繃着臉不說話,心想副督軍已經逃了,淩員外也逃了,這麽多人明日連口糧都沒有,看來他得帶着這些人另投明主才行。
至于秀兒的事,他哪有心情管,吩咐道:“一個女人而已,死就死了,現在你就是副督軍了,趕緊號召大家整裝,這就是去附近村裏搶糧食!”
惡漢喜出望外,連磕幾個響頭,然後跑出去辦事。才跑去幾步,就見賈大胖帶人将他們團團包圍住了。
賈大胖将這些人全都收編了,他如今是縣令,這些人還是養得活的。賈大胖為大皇子辦事,大皇子自然不會虧待他,撥下來的軍資十分豐厚,就在這一個多月裏,他已收了兩萬殘餘兵卒,暗地裏為大皇子辦了不少事。
太子已被抓走,十之八九是會丢命的,将來肯定是大皇子繼位。當然,想要繼位,還得趕走外敵,收拾內亂,大皇子要忙的事太多了。
二十日後,石榴在舊院子裏曬被褥,錢楓帶着松球和穗兒在新院子裏收拾,過幾日他們就要搬家了,自然要把新家擦得一塵不染才是。
這時一輛馬車在路邊上停了下來,石榴跑出院子張望,忽然驚喜地喊起來,“大嫂!大嫂!”
葛桃花還以為是喊她,便從屋裏跑出來,“石榴,你喊什麽呢,我在屋裏!”
石榴回頭笑着說:“我在喊惠兒大嫂呢!”
“啥?”
葛桃花沒聽明白,石榴卻已經飛奔了出去,來到路邊迎接惠兒和她的孩子。惠兒生孩子後發了福,圓乎乎的,模樣變了許多,但石榴也能認得出她來,只是惠兒不太認得石榴了,若不是石榴的聲音沒變,她真不敢和石榴相認。
惠兒瞧着眼前的石榴有些激動,“石榴,我聽大胖說你變了模樣,如今是個大美人了,我在路上也想象着你現在的樣子,可怎麽都想不到你變得這麽俊了,跟畫裏出來的仙女似的。”
石榴晃着惠兒的手,嘻嘻直笑,“真的很俊麽?不過我可不是什麽仙女,仙女是我家的小姑子,還在搖籃裏躺着呢。”
惠兒現在是縣令夫人,也有奴仆使喚了,一位婦人抱着她的娃兒從馬車裏出來,石榴驚道:“郭大娘,你是來看川兒的麽?”
大娘也盯着石榴眼了好半晌,“你真的是驿差夫人麽,就是那個石榴?我家川兒還好麽?”
石榴明白了,惠兒是個善心人,見川兒的爹娘不容易,怕他們在別家伺候受欺負,便讓他們老兩口跟着她和大胖。
石榴咋咋呼呼地說:“大娘,川兒好着呢,大胖大哥肯定已經跟你說了吧,川兒嫁人了,還生了個大胖閨女!走,咱們趕緊去瞧瞧!”
石榴帶着川兒她娘去了王青頭家,然後她又跑回來和惠兒一起看她家的新院子。惠兒哪裏見過這樣的房子,感慨萬千,嘆道:“石榴,你們家哪是蓋院子呀,簡直是蓋仙宮,窗戶這麽大,房子這麽高,真是氣派!”
她們一起來到房子裏,裏面暖暖的,完全不像是過冬,倒像是在暖春的季節,因為錢楓剛才已經燒好了壁爐,此時正在挂窗簾呢。
惠兒走過來瞧着窗簾,又好一陣感嘆,說:“錢楓就是主意多,簾子竟然還可以這樣挂,真好看。”
錢楓挂好了窗簾,便過來搬一把鋪了棉墊子的大椅子給惠兒坐,問道:“大嫂,大胖近來肯定很忙吧?我一直在鄉下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只是偶爾聽人說外面打戰了。”
惠兒臉露愁容,“大胖若能像你這般知道進退就好了,躲在鄉下過安寧的日子多好,可他最近幹的事越來越大,經常忙得不能回家,有時候半夜三更才回來,吓得我經常做噩夢。就在我來之前,他已經被大皇子升了官,要去蘇杭一帶辦差,所以就讓我和娃兒來你這兒。他這一走,也不知是兇是吉……”
惠兒說着說着眼淚就出來了,錢楓忙道:“大嫂你多慮了,大皇子過一段時日就能登基為皇,大胖跟着大皇子幹,将來估摸着要入朝當官呢,這可是大喜事,你應該高興才是。”
惠兒破涕為笑,“聽大胖說你會算卦,你這番話到底是來哄我的,還是算出來的?”
大皇子能當皇上錢楓是知道的,至于大胖能不能入朝當大官,他就不得而知了,為了讓惠兒安心,便伸出手有模有樣的掰來掰去,“大嫂,我都算過好幾遍了,等到夏末,朝廷就能穩定下來,大皇子登基,大胖為大皇子辦這麽多大事,即便不能入朝當大臣,至少也能升個三四品官當當,你只需在我這兒住着等好消息就是了,反正我家夠大,樓上樓下共三層,你想怎麽住都行。”
石榴将錢多多和惠兒的孩子抱在床上,讓他們兩個小家夥并躺着,她在那兒招手,“錢楓,大嫂,你們快過來瞧,他們倆都胖墩墩的,長得還真像兄弟呢,大胖以前不是說要将他們倆結為兄弟麽?”
惠兒走過來笑着說:“是錢楓說讓他們結為兄弟,大胖的意思是等咱們以後生了閨女,就把各自的閨女配給對方的兒子,咱們要結親家!”
石榴立馬點頭,“對對對,是結親家,我記得當時我還喊過你們為親家呢。”
錢楓過來補了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婚事咱們還是不要包辦的好,由他們長大了自己挑選另一半吧。”
惠兒倒是很贊同錢楓的話,說:“就是,大胖他是瞎張羅,兒女們的婚事哪能盡由長輩說着算,兒女們也可以為自己作主。當初我的爹娘還不同意我嫁給大胖呢,說他相貌不好,還克妻,嫁給他不會有好日子過。可我當時瞧了大胖一眼,就覺得他這人實誠,不會是那種打罵婆娘的人,肯定會待我好,我就央求我爹娘同意這門親事,如今我爹娘特別喜歡大胖,說跟養了親兒子一般。”
錢楓暗笑,若不是他跟大胖說了那一頓胡話,或許大胖也不會待她這般好。
石榴瞻仰一般看着惠兒,大呼小叫地說:“大嫂,你能嫁給大胖竟然是你自己央求爹娘的才成的?你真厲害!錢楓還說我膽子大呢,你的膽子比我大多了,當時我嫁給錢楓還是聽爹娘的話和媒妁之言的,其實那個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想嫁給錢楓!”
錢楓一聽,忙道:“怎……怎麽回事,你不願意嫁給我?”
石榴撅嘴道:“你也不打聽打聽,當時有哪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你?且不說大家都笑話你有好吃懶做有怪癖,就憑你在裁縫店裏調-戲我,我就不想嫁了。”
“調-戲?”錢楓不禁大笑,“沒想到我曾經也調-戲過女人!呃……那你後來怎麽還是嫁給我了?”
石榴憨笑,“因為我爹娘說了,好不容易有人來提親,我要是不肯嫁的話,就只能一直當老姑娘了。”
錢楓結舌,石榴卻跳到錢楓面前,摟着他的腰說:“沒想到我的男人如今是大財主,我是大財主的婆娘了!”
惠兒掩嘴笑了笑,說:“你這是命中帶福,老天爺早已為你牽好了姻緣線,美人配才子,登對得很。”
石榴和錢楓都樂滋滋的,一個成了美人,一個成了才子,哪有不開心的。
惠兒伸手摸了摸錢多多的臉,再摸着她娃兒的臉,說:“這兩個胖小子,現在倒是一般圓乎,将來估摸着你家多多會像石榴一樣能瘦下去,而我家的賈仁會像他爹一樣一直胖着,不過胖着也好,看着踏實。”
“假人?”石榴和錢楓齊呼。
惠兒嘆道:“對,他爹非要給娃兒取名叫賈仁,說做人要仁義,可他姓賈,豈不是賈仁義了麽?他爹只識得幾個字,沒才學,取名都取不好。”
錢楓松了口氣,“原來是仁義的仁,還好還好。名字還可以改嘛,以後想到好名字再換,到時候大皇子繼了位,還可以請他給孩子賜名呢。”
惠兒聽得喜上眉梢,“借你吉言,若能等到大皇子給仁兒賜名,仁兒就真是有福喽!”
川兒還沒出月子,郭大娘看過了川兒,親過了她的小外孫女,才過來伺候着惠兒和賈仁。本來是打算過幾日搬家的,如今惠兒帶着孩子來了,錢楓索性去買了爆竹來放,今日就搬家得了,只是搬家的酒席過幾日再籌備。
錢楓把惠兒安排在二樓住着,他和石榴住一樓,三樓暫時放置一些東西,以後多生幾個孩子,這些屋子都能用得上的。
惠兒住進這樣敞亮舒适的房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雖然心裏還在為賈大胖擔憂,但有石榴陪着她說笑,她應該也能過得舒心。
下午,石榴在地上鋪了一層厚褥子,讓兩個小娃兒在上面爬着玩,郭大娘在旁邊守着,松球在旁邊寫大字,穗兒一會兒看哥哥寫字,一會兒過來跟兩個小娃兒玩。
石榴和惠兒倆坐在窗戶給孩子做鞋,說說話,這日子确實安逸。
這時葛桃花在樓下大喊,“石榴,娘說閑着沒事要打麻将,你們倆玩不玩?”
石榴回道:“行,你讓娘把柳兒抱上來吧,我們這裏可暖和了。”
石榴又跑下樓來找麻将,見錢楓一人坐在一樓的書桌前拿着一塊小石頭刻着什麽,她湊過來瞧,“咦?你這是在刻字麽?”
錢楓把刻好的一個“仁”字給石榴看,說:“這個字就是賈仁的仁,我要在這些小石頭上都刻出字來,以後你們閑着沒事就不會只想着打麻将了,認字玩可比打麻将有趣,我都後悔教你們打麻将了。”
石榴摟着一個裝着麻将的包袱,笑眯眯地說:“偶爾玩幾把嘛,待以後桃花村能做買賣,我們就沒空玩了。”
石榴抱着麻将上了樓,楊氏也抱着錢柳兒上樓去了,葛桃花手裏還拎着一大串銅錢。
錢楓伸腦袋一瞧,“大嫂,你們又玩錢的?打算來多大的?”
“來一文的!”葛桃花拎着錢急忙上樓,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錢楓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自在,外面還在打着仗,許多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且不說戰亂中的百姓,就連附近幾個村裏都有好些百姓窮得飯都吃不飽,而他家過得這般滋潤,顯得十分突兀。
他爹和大哥在舊院子裏下象棋,大哥的腿和胳膊經過這二十多日的将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瘸得更厲害一些。因為家裏不缺錢花,錢桐将來能不能幹重活也無所謂了,這時錢老爹和錢桐下着象棋,喝着茶,過得很惬意。
男人們在玩下象棋,女人們在玩麻将,孩子們也都是吃好的穿好的,玩意兒也多,而他錢楓自己,也是在悠閑地刻字。還有,石榴的娘家蓋了新院子,過上了好日子,就連葛桃花的娘家也受了益,他們得了葛桃花偷偷送去的銀子,改善了一家子的生活。
他們過着這樣的好日子,如何不招別人嫉妒呢?
錢楓坐在桌前有些發愣,想到許多百姓過得凄苦,而他的一家人卻在享福,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他站起來在屋裏踱着步,忽然想要做一件不高明卻能讓自己高興的事。
次日一早,他就讓石榴幫着從地窖裏扛糧食出來。
石榴一幹活就來勁,使命扛了好多袋糧食出來,直到扛了上百袋,她才想起要問錢楓扛糧食幹嘛,“錢楓,這些都是咱們買來的,你不是說來年會是災年麽,得為坊工們存足夠的糧食。”
錢楓也出了一身汗,他坐下來歇一歇,說:“我忽然發現自己算錯了,其實來年是一個豐收年,想買糧食容易得很。好些人家在餓肚子,咱家卻占着這麽多糧,是不是不太好?”
本來他存這些糧食是怕來年打戰用得上,或許能助大皇子和賈大胖一臂之力,倘若打到村裏來了,毀了田地,這些糧也都派得上用場。如今賈大胖還沒說要用糧,打戰應該也不會打到這裏來,錢楓覺得還是拿一部分糧出來給那些吃不飽飯的人家才好。
石榴經錢楓這麽一提醒,也覺得自家太過富裕了,而有些人家又過于貧窮了,問道:“我們是要把糧食分發給一些貧苦人家麽?”
錢楓卻搖頭道:“不是分發,得讓他們幹活才行。倘若坐在家裏就能白等到糧食,那以後還有誰願意靠雙手勞動來養活自己?”
石榴頓覺有理,這世上哪有白吃白喝的好事,就不知錢楓到底要讓大家幹什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