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化險為夷
錢桐拉着錢楓趕緊走,錢楓問他哥家裏到底來了什麽客人,他哥稀裏糊塗地說不清楚,就知道應該是縣裏來的,而且那個人笑得陰陽怪氣,八成不是什麽好事。
石榴見錢楓要走,她也不在娘家呆着,跟着錢楓一起回家。
她忽然想起昨日早上公爹說婆婆在春節的頭一日清早就扯大謊很不吉利,便驚道:“完了完了,不會是娘昨日教我的話成真了吧?”
錢楓一怔,“不可能吧,哪有那麽巧的事?你別自己吓自己,把肚子裏的孩子吓着了可不好。”他說話時還過來撫一撫石榴的肚子給孩子壓壓驚。
石榴卻憨笑道:“不怕不怕,娃在肚子裏多吓一吓,長大後膽子就大了!”
錢楓習慣了石榴的思維,只是呵呵笑着。他哥錢桐對這位弟妹可是越來越另眼相看了,敢情石榴就是在她娘肚子裏被吓多了。
三人趕着路回到家,遠遠就見楊氏在門口張望着,然後迎了上來,小聲地說:“楓兒啊,那個人坐在那兒翹着個腿,眼睛賊溜溜地瞅來瞅去,他穿着一身長袍,還穿錦靴呢,不知道是官差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派頭可不小,不會是找你麻煩的吧?”
錢楓尋思着自己沒犯事啊,“娘,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着呢,我在外面沒惹事,就不會有麻煩。”
錢楓大步邁進自家的院子,楊氏和錢桐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石榴先去瞧了瞧豬欄裏的豬,還跑回院子拿了幾棵大白菜扔進豬槽,才進堂屋來看是怎麽回事。
錢楓向客人作揖時見此人擺着官架子,他便禮貌地自我介紹,“在下錢楓,剛才去了丈人家,不知大人莅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那位客人四十出頭,中等身材,要不是穿着顯富貴,其實長相還挺猥瑣的,而且那雙眼睛極滑溜,嘴裏還在嗑瓜子呢。
他邊嗑瓜子邊說:“你就是錢楓?嗯,看樣子倒是個機靈之人。你犯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本來縣令大人命我過了正月十五開始辦案來抓你,但是我今日正好回丈人家,就順便來瞧瞧你是何等人也,我丈人家就是鎮上的老李家,賣鹽的老李你知道吧,他前兩日剛死了兒子,唉,我那可憐的小舅子就這麽蹬腿兒了。”
此人這話的信息量太大,錢楓好不容易才完全吸收,也就是說這個人是李小郎的姐夫,還确實是個官差。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官差竟然說他犯了大事,縣令大人要抓他!
家裏人都被吓得一臉的惶恐,站在一旁呆了半晌,楊氏忽然反應過來,撲通一下朝官差跪了下來,“大人,我家楓兒可沒做殺人放火的事啊,縣令大人為何要抓他?我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的泥腿子,我家楓兒也就是這幾個月才做點小買賣,其實掙的也都是辛苦錢,沒偷又沒搶的……”
錢楓不容他娘說完,就将她扶起來,“娘,你別着急啊,等這位大人把話說完,只要我沒犯事,官府也不會無緣無故抓我的,縣令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爺,哪能胡亂抓人。”
官差哈哈大笑起來,“嗯,這位小兄弟說得倒是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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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朝楊氏等人揮了揮,“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跟錢楓說。”
他可能是指使小差役習慣了,動不動就揮袖趕人。楊氏和錢老爹也不敢再立在屋裏,趕緊聽話地退了出去,一起來到石榴的小屋。
石榴在屋裏轉着圈兒走來走去,急得坐不住。
楊氏抹着眼淚,“都怪我,昨日大清早的不該扯大謊,這下老天爺來報應咱家了。老天爺呀,你要生氣就抓我,可別抓我的兒子啊。”
錢老爹本來心裏一陣煩躁,被楊氏這麽一哭,他反而鎮定了下來,“你別瞎哭瞎嚷了,你現在已經挺着六個月大的肚子,就不怕動了胎氣?要我說,肯定沒多大事,倘若楓兒犯了大事,官差怎麽還敢提前通風報信,他就不怕縣令大人治他的罪?”
楊氏一怔,“對呀,官差沒有直接來抓人,而且這位官差只身一人,并沒有帶小羅羅,靠他一人也抓不走楓兒。”
石榴不在屋裏亂轉了,湊過來說:“這個官差肯定是來要錢的!”
“你怎麽知道?”楊氏和錢老爹齊聲問。
石榴十分肯定地說:“肯定是的,因為錢楓說過,官差來找百姓,不是抓人就是要錢!”
楊氏和錢老爹垮着臉沒說話,這官差來要錢,那必定是獅子大開口!
葛桃花和錢桐在他們自己屋裏吵起架來,“二弟也知道去丈人家,可你就是不肯去我娘家,爹娘還不讓松球跟穗兒和我一起回娘家,不就是嫌我娘家窮麽?”
錢桐心裏正在為弟弟擔心,聽葛桃花吵個沒完,他實在惱火,沒好氣地說:“誰說是因為你娘窮才不去的,只是你娘家太遠,還得翻山越嶺,路上的冰雪還有好些沒化,爹娘是擔心松球和穗兒在路上走着危險,每年過年有多少人在那山上摔傷了,你難道不知道?等雪化了再去你能掉幾塊肉還是怎的?”
葛桃花來掐錢桐的胳膊,“你就知道對我兇,現在二弟惹事了,官府要抓他,還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你呢。你要是跟我帶着孩子回娘家了,官差今日來就見不着你,你不就沒事了麽?”
錢桐瞥了她一眼,“平時你還說石榴蠢,我發現你比她蠢多了!官差就一個人來的,就憑他那身板還能一人抓倆或是一人抓咱全家?你個蠢娘們,再鬧你一個人回娘家去!”
葛桃花氣得直翻白眼,平時錢桐可不會對她這麽兇的,這會子竟然敢說她比石榴還蠢,她撲上來拼命地掐錢桐,錢桐胳膊一甩,将她甩到了牆角邊。
葛桃花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贏,只好坐在牆角嗚咽起來。
錢楓和那位官差正在堂屋商量大事呢,他景仰地對着官差又作了個揖,“久仰久仰,原來你是鼎鼎大名的曲大人啊!”
其實曲大人到底是哪只鳥錢楓壓根不知道,“曲大人,聽你這意思,只要我每年上交一些錢,縣令大人就不會管這事了?”
曲大人看着錢楓拿出來的那份地契,上面還有張裏正摁的手印,“嗯……你有張裏正給的這份憑證,罪證就輕了許多,只是張裏正哪能随意給村民寫地契,他這不是腦抽了麽?”
錢楓趕忙打馬虎眼,“曲大人,你是不知道張裏正的苦心啊,他是可憐那五十個乞丐沒飯吃,成日在外游蕩。張裏正心善得很,見我想開荒山,就讓我收留了他們。一座荒山而已,放在那兒連幾棵樹都長不起來,他為了哄我開山才肯寫地契的,現在能有這般為百姓着想的裏正已經不多了,而且他不要我一文錢!”
曲大人感慨地點了點頭,“是啊,這個張裏正确實比其他裏正要清廉得多,聽說他還自己種田種地呢,不肯讓老百姓幫忙種,上回我在縣裏還碰到過他,他和他表兄在街上賣藤筐,真是可憐見的。”
“可不是麽,他給了我這個地契,我才敢開山。我根本就沒犯事嘛,曲大人剛才那麽一說,可把小的腿都吓軟了,我是良民,哪敢私自開山,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曲大人見錢楓一臉的奉承,把他當作大官待着,他便自我膨脹,感覺十分良好。既然錢楓把他當個大人物,他也敞開心扉跟錢楓說幾句實在話,“錢楓啊,你說你壓根沒掙上什麽錢,這事我會跟縣令大人說清楚,讓你每年少上交一些錢。但是……你沒錢這只是暫時的,林莊建驿站這事你是知道的,你家那張石桌和四個石凳,還沒送到驿站在路上就讓不少人眼饞得很,将來你肯定是要掙大錢的,所以……”
曲大人捏了捏五指,錢楓立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曲大人,你放心,小的怎麽能把你給忘了呢,以後每年給縣裏交一份錢,我另外再給你打包一份,好好孝敬你,以後我的路也寬了不是?”
曲大人拍着錢楓的肩哈哈大筆,“嗯,不錯,小兄弟夠意思,痛快!”
眼見着時辰不早了,他便站了起來,“本來你是無論如何都躲不了這場牢獄之災的,即便你有張裏正的地契,那也得先抓進大牢關幾日吃點苦頭,然後再受審或受刑,反正得受好些罪最後才會放了你。我這人講義氣,只要得了你這些話,無論啥事我都能為你擺平。”
錢楓趕緊去屋裏拿出一方顏色鮮豔花色大氣的大理石硯,另外再給曲大人一百文錢,“曲大人這麽肯幫我,小弟實在不知怎麽感謝為好,這些是點小意思,還望曲大人笑納。”
曲大人拿着這方硯仔細瞧着,稀罕得很,且不說這些值多少錢,若是當禮送出去,可是非常有面子的。
他趕緊将它揣在了懷裏,錢也收在了袖兜裏,“小兄弟如此大方,大哥以後肯定會罩着你。大家都說朝裏有人好做官,你現在這是縣裏有人好做買賣嘛,以後無論遇到啥麻煩,你去找我就行,誰叫咱們都是殷山鎮的女婿呢。”
錢楓心裏也樂呵,就這麽點東西,縣令大人手下的大官差就被收買了,還跟他稱兄道弟的,他可不吃虧。
曲大人往門外走時,忽然回頭說:“你剛才從桃花村來?你的婆娘和梨花都是桃花村的?”
錢楓點頭,“對呀,曲大人想去桃花村玩?”
曲大人慌忙搖頭,“我對桃花村可沒興趣,可是這個梨花不簡單啊,我小舅子都死了,我丈人也給她一筆錢叫她回娘家,她命硬克夫,李家不想留她。可她又跑回來了,還說她和李小郎同了房,若是有了孩子,那就是李家的種,你說這事鬧的,大過年的都不清靜。”
錢楓敷衍地笑了笑,“那就随她去呗,李家又不缺她那口飯。我的婆娘和梨花從小到大處得都不太好,所以我們跟梨花真的不熟,可沒辦法幫你勸她回娘家。”
曲大人眼珠子轉了轉,既然錢楓的婆娘和梨花處得不好,那這事就更好辦了!他小聲地說:“我平時辦的案子可不少,總覺得這事蹊跷,我小舅子本不該死得這麽快的,我懷疑他的死跟梨花有關。這個女人可毒着呢,八成是怕我的小舅子把病氣過給了她,她就把他給害死了,可她又不舍得李家的鹽鋪,所以又跑回來了,拿自己的肚子來糊弄李家人。我岳父岳母竟然還相信這個女人的話,但我的婆娘不相信,她為她弟弟的死都哭得昏死過去好幾回了,她讓我暗地裏查一查,最好把田梨花給送到大牢裏去,然後治她一個死罪!”
錢楓聽得目瞪口呆,“梨花會害她的男人,這……不太可能吧?”
曲大人嘴角扯了扯,“你想象一下,你願意跟一個得痨病的人過日子麽?難道你不怕她把病氣過給你,然後你也陪着她一起死?何況我小舅子本來還有幾年壽的。”
錢楓呆在那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既然你喊了我一聲大哥,這事你可得幫幫我,……”
曲大人還未把話說完,錢楓着急地連忙擺手,“大哥,別的事我可以幫你,可這無憑無據的,我幫不上忙的,真的幫不上!”
曲大人笑了笑,“小弟,我不會讓你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只是讓你找人盯着點梨花,但凡她回娘家,就讓人緊盯着,看她有沒有和別的男人茍且。鎮子上我會安排人盯着,她在李家是作不了祟的。只要她這一個月內懷不上孩子,她在李家呆不去只能回娘家,然後我就可以大膽地查案了。若是她找野男人懷上了孩子,這事就麻煩着呢,我那丈人是個漿糊腦袋,還妄想着我小舅子能有個一兒半女的。”
曲大人說着把剛才那一百文錢拿了出來,硬塞在錢楓的手裏,“這事我就拜托你了,既然咱們倆已經稱兄道弟了,希望小弟不要推卻。”
錢楓見他态度誠懇,只好點了點頭,錢也收回來了。這事至于幫不幫忙,還得自己說了算。
曲大人走遠了,一家子全都跑進堂屋問錢楓情況。錢楓開心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拍着胸脯說:“你們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遠近聞名的錢楓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錢楓,左右不過一個曲大人而已,沒啥事。”
錢楓把事情跟大家說了一遍,但只說了個大概,只要家裏人不操心就行了。
楊氏終于緩了口氣,“兒啊,爹娘跟着你過日子,感覺總是提心吊膽的,這錢掙得可不容易。”
錢楓笑道:“還不是你們自己要大驚小怪的,像我這樣處變不驚多好。不過你這樣多吓吓也好,小仙女将來也是個膽大包天的,被吓習慣了嘛,這是石榴說的!”
石榴哈哈笑着,楊氏和錢老爹也眉開眼笑。
葛桃花早已經不哭了,她見一家人整日被錢楓折磨得受驚吓,被吓過後又不責怪錢楓,還跟他一起瘋,便上前說:“爹、娘,我想回趟娘家,路上滑我就不帶松球和穗兒了,我和錢桐兩個人去好不好?”
楊氏和錢老爹對望了一眼,不知大兒媳這是咋回事,即便大人翻那座大山,也是很危險的。
葛桃花又說:“我一年到頭只回一趟娘家,今日我沒回去,我爹娘心裏肯定不好受,指不定還做了飯等着我們呢。”
錢桐扯着她的袖子,“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犟呢,大人翻山也危險得很,今年秋菊也沒回娘家,你晚些日子回去你爹娘不會說你的。再說了,往年你回娘家,也沒見你爹娘多高興。”
葛桃氏繃着個臉,就是非要回娘家不可。
楊氏嘆道:“好吧,你想回就回吧,松球和穗兒給我看着。你們倆走在路上要互相扶着點,今年雪下得大,那冰雪厚實得很,可別從半山腰滑回了原地,去年就有人爬上去又滑回來,再爬上去之後還是滑回來了,直到天黑也沒翻過去,最後還是回了家,腿受了傷在家躺了好些日子。”
本來楊氏只是描述一下翻那座山的艱難,錢楓聽了卻眼冒綠光,“娘,你是說那座山可以滑雪?”
楊氏怔了怔,“你啥意思?”
“我想去滑雪玩,多刺激啊!”錢楓趕緊跑回自己的屋,找一塊木板,拉着石榴說,“婆娘,去看我滑雪玩!”
石榴聽說有玩的很開心,歡呼道:“好哦,好哦!”
松球和穗兒也要跟着,錢楓将他們倆趕回去,“你們倆還太小,不能玩那種高難度的。”
楊氏追上來嚷道:“兒啊,你別鬧了,別人害怕連娘家都不敢回,你咋還上趕着要去滑雪玩呢,你快回來,石榴肚子裏還有娃,不能亂來!”
“娘,我不讓石榴玩,她就在旁邊看着。”錢楓拉着石榴走了,根本不顧楊氏在後面喊。
葛桃花在自己房裏找出錢來,拿出一串放在袖兜裏,錢桐往籃子裏放些糖和面,還有兩斤臘肉。
他瞅了一眼葛桃花,“你不會是想着給你娘家送錢等不及了吧?”
葛桃花見公婆在院門口喊着錢楓,她撅着嘴小聲地說:“怎麽,只許錢楓往桃花村送錢,就不許我往娘家送點錢?”
楊氏還在門口喊錢楓,錢老爹将她拉回屋,“別喊了,他要玩就玩去吧,他都要當爹了,心裏有數。”
楊氏坐在火盆旁嘆氣,“別人家養七八個兒女都沒咱家一個楓兒讓人操心。”
錢老爹烘着手背,“誰叫他是咱們的兒子呢。”
楊氏拿起旁邊的針線筐,給石榴的孩子做老虎鞋,“也不知石榴肚子裏的娃将來會是啥樣的性子,要是和他爹一樣讓人操心,咱家這日子就更鬧心了。”
錢老爹咧嘴笑了,“讓咱們的小仙女治他們爺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