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沒用的男人
在祠堂已經祭了祖宗,大家見二喜他爹跑回家,就都跟着跑過來看熱鬧,還有些人是想過去拉架的。畢竟這是大過年的,誰也不想哪家出人命。
初喜撿起地上他爹摔的盆,再把錢大嘴手裏的那串錢搶了過去,也跟着跑回家。
錢大嘴下午已經另收了錢楓的錢,這兩百文錢他已經料想到會被要走的,他也不在乎,站在那兒呵呵直笑。他可不敢跟上去,在這個當頭他若是出現在高氏的面前,搞不好會被二喜一家人熊揍。
錢大嘴的兒子剛才一直在旁瞧着,眼睛都睜圓了,“爹,你還有這本事啊,人家亂搞是男人給女人錢,你這是女人也搞了,女人還得往你身上貼錢,真的假的?”
錢大嘴踢了兒子一腳,“去!與你何幹?”
他兒子還咧嘴直笑,“嘿,我爹比我還有本事,他這一把年紀還有女人養啊!”
二喜和錢楓已經出了祠堂,但沒有急着跑去看熱鬧,兩人心裏都挺愧疚的。
二喜跟在錢楓身後慢慢走着不說話,錢楓左右瞧了瞧,見沒有人便回過頭來,“二喜,我知道這件事我做得太過分了,可是你娘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會承認,不會鬧出多大事來,只是名聲……已經毀了。可是為了挽回芍藥的名聲不得不這樣做,現在芍藥在大家心裏肯定是個受害之人,以後不會再有人說她是不要臉的家賊了,這樣多好,你也不希望你喜歡的女人被人指指點點吧?”
二喜抹着眼淚,“都是我蠢,去偷我娘的錢,現在我都沒臉回家了。”
“那怎麽行,你現在不回家就很有可能露餡,到時候你娘說是芍藥鼓搗你出這個馊主意,芍藥就慘了!”
二喜吓得顫了顫,趕緊往家裏跑。
這時二喜他爹和高氏已經扭打在一起,別看二喜他爹是個大男人,可打起架來除了發狠,一點兒機靈勁都沒有,被高氏趁機從牆角拿出扁擔拼命朝他身上抽。
“我抽!我抽!我抽死你這個沒用的男人,就信別人胡謅,自己婆娘都要打,你越來越蠢了!大嘴那個臭鳏夫我才瞧不上呢,我要偷人也要偷個長得好的,偷個有錢的,哪能偷那麽個大醜人還倒貼錢,我活了大半輩子可還從來沒做過這等賠錢的事!你個蠢貨,我今兒個就要抽死你,這個年也不過了!”
二喜他爹被抽得躲避不及,就伸手搶扁擔,嘴裏還罵咧咧地說:“臭婆娘,你說這些誰信啊,你那串錢難道還能長腿跑到錢大嘴身上去?平時你動不動就罵人,嫌我沒用,原來你是看上了那個大嘴,一頓要吃三四碗幹飯的大嘴,你個臭娘們!”
高氏怒了,兩人又撕打在一起。這時二喜已經趕到了,他和初喜鈴兒全都沖上去拉架,好不容易将兩人拉開,高氏還不解氣,又跑上去對着她男人好一頓拳打腳踢。
祥大爺看不過去了,說:“二喜他娘啊,我也不管你們這事到底是真是假,可你冤枉芍藥偷錢就不對了,她可憐一個剛過門的媳婦還躲在樹棚裏呢,這大過年的多不像話。還有二喜,你別在這兒拉架了,有你哥和你妹就成了,你趕緊去接芍藥,到我家去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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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幾乎全村的人都擁到高氏家門口了,連那些在家裏候着男人的女眷們也都來了。
楊氏也以為這是真事,再想起錢楓被他們一家子打的事,便說:“二喜他娘,你把芍藥冤枉成那樣,我家的楓兒還挨一頓痛打,看來上午我家楓兒揭初喜的醜這事沒做錯。以前雖然覺得你這個人潑辣厲害了些,原來還是個不要臉的,祥大爺說得沒錯,二喜啊,你就接芍藥先到祥大爺家去過年吧,你娘怕丢臉就折磨兒媳婦,這叫什麽事啊!”
高氏張牙舞爪地跳過來,“你亂噴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要臉了,我這是遭人陷害!要麽就是錢大嘴跑到我家來偷錢了!”
祥大爺攔住她,“你別上竄下跳又想打人,你這一大家子人守着家還能讓錢大嘴溜進來偷錢?大家也不管你到底做沒做不要臉的事,你這個當婆婆的欺負新媳婦就是不對!”
高氏嚷道:“我哪有欺負她,本來就是她偷了我的錢!”
石榴好不容易從外圍鑽到前面,大聲回道:“芍藥說了,她沒偷你錢,她連你的房都沒進過,她才剛嫁過來根本就不知道你的錢藏在哪兒!”
現在大家都相信石榴說的話,沒有誰再信高氏了,都對着高氏直搖頭然後走人,還有人朝她家門口吐痰。二喜想過來安慰他娘幾句,就被祥大爺和錢楓給架走了。
二喜暗忖着,既然事已至此,他還是聽祥大爺的話,去接芍藥到祥大爺家過年吧。
芍藥一人坐在樹棚裏發着呆,看着火苗一閃一閃,火勢越來越旺,她不禁又流了一通淚,連火苗都知道往旺裏竄,只有她過得一日不如一日。想到還有兩日可活了,她突然起身,将石榴送過來的年夜飯猛地往嘴裏扒。
這是她要過的最後一個年,當然要吃好吃飽,不能委屈着自己。
就在她大口吃着飯菜,滿臉糊着淚,一邊吃一邊淚流的時候二喜推開了門,祥大爺和石榴也跟進來了。錢楓為了避嫌,怕大家懷疑這事是他在作祟,所以他跟着他爹娘回了家。
芍藥被他們吓得手一抖,手裏的飯碗一下掉落在地,剩的半碗飯全潑在了地上。
她趕緊抹了一把眼淚,對二喜兇道:“你來幹嘛,趕緊滾!”
石榴上前挽着芍藥的胳膊,興奮地說:“你別趕二喜走啊,他是來接你去祥大爺過年的,你們倆成親沒幾日,這個年必須在一起過。”
祥大爺也走近了些,說:“芍藥,這幾日真是委屈你了,現在沒幾人相信你偷了你婆婆的錢,都是你婆婆作孽,她……,唉,不說了,你跟二喜一起去我家吧。二喜,你快跟你婆娘說幾句話呀。”
二喜一面覺得對不起他娘,可又不想委屈芍藥,這時腦子跟漿糊一樣,糊得一塌糊塗,“芍……芍藥,這事都怪我娘和我哥……不對……也不全怪他們,其實我娘她沒錯……都怪我,我沒能耐,還壞心眼,還……”
芍藥轉身背對着二喜,懶得理他。
祥大爺拍了一下二喜的後腦勺,“你這小子,怎麽連一句利索的話都不會說?”
二喜被祥大爺這麽一打,腦子才清醒一些,鼓起勇氣說:“芍藥,你跟我一起去祥大爺家過年吧,等會兒我再來陪着你一起守除夕夜,以後咱們過自己的,不和我家裏人攪和在一起,成不成?”
祥大爺笑了,“這才像話嘛。”
石榴扯了扯芍藥的胳膊,“你聽見沒,你不是說只想跟着二喜過日子麽,這樣多好啊!”
芍藥苦笑一聲,“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有用麽?說了跟沒說一樣。”
祥大爺忙道:“芍藥,二喜這話肯定算話,有我來幫你,你還怕啥?平時村裏人都是找我去作證分家,然後立字據。你和二喜先去我家吃個年夜飯,若是願意住我家,我立馬騰出一間房,若是不願意呢,你們小兩口就這樹棚将就着住。等到初二,你先別回娘家,反正你娘家也不容你,幹脆跟着我一起去找你公婆,把這家分了,以後各過各的。”
二喜拽了拽祥大爺的袖子,“我爹娘能同意分家麽?”
祥大爺跺腳,“你怎麽長着一個木榆腦袋,你爹娘怎麽會不同意?你娘已經被全村的人笑話了,所有人都知道芍藥是被你娘逼到這兒來的。現在你要和芍藥一起過自己的日子,想和爹娘分家這是情有可原,你娘若是不同意,豈不是更要被村裏人唾罵?”
二喜心裏愧疚之及,但還是點了點頭,“好,那就分家吧,分了後我會努力掙錢蓋房子的。”
芍藥轉了身,仍覺此事有些不可思議,她這一下不僅恢複了名聲還能和二喜過小兩口的小日子,想想都覺得像是做夢。
祥大爺催道:“快走吧,時辰不早了,你們聽聽,各家各戶都在放爆竹吃年夜飯呢。”
二喜過來拉了拉芍藥的衣角,芍藥抿嘴一笑,乖乖地跟在他身後走着。石榴歡快地跑回家,一家子都坐好了在等着她呢。
她一坐下便眉飛色舞地把二喜和芍藥的事說了,錢楓壞笑道:“哈哈,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楊氏狐疑地看着他,“不會是你從中搗的鬼吧?”
錢楓立馬辯白,“娘,哪能呢,你兒子怎麽可能有這麽壞,是吧?”
楊氏點頭,“也是,咱家的人都是實心眼,才不會去瞎折騰這種事呢,哪怕真的想幫芍藥一把也沒那個心眼。他爹,快去放爆竹,吃年夜飯!”
錢楓心虛地伸了伸舌頭,看來他就是他娘心中那種壞心眼的人啊!
錢楓和石榴對了一下眼,他再拼命朝石榴使眼色,石榴便施展她擅長的嘴甜會哄人的招術,把楊氏和錢老爹哄得開開心心,再加上他們二老知道石榴懷了身子,不用哄他們心裏也是極高興的。
這頓年夜飯吃得比過小年時還要熱鬧,歡聲笑語的,錢楓心裏總算是舒坦了些。做了壞事難免會有些心不安,但在這歡樂的氛圍中,他已經把那件壞事忘得差不多了,權當事實本來就是那樣吧,活該高氏倒黴,誰叫她碰到他錢楓這麽個不省心的人呢。
高氏一家子的年夜飯根本就沒法吃,她和二喜他爹也打累了,兩人坐得開開的,一個坐桌子的東頭,一個坐西頭,你不願看我,我也懶得瞧你一眼。
初喜和鈴兒把年夜飯熱了熱端上來,一家子就這麽冷冷清清地吃着,沒有人吭聲。
高氏越吃越覺得嘴裏無味,這些飯菜是她和鈴兒忙乎一下午才做成的,當時炒菜時還饞得不行,現在吃起來如同嚼蠟。
她越想越不對勁,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初喜、鈴兒,你們倆有沒有偷我的錢?”
初喜和鈴兒慌忙搖頭,鈴兒還說:“娘,我們當兒女的不可能偷你的錢去害你啊,是不是你自己帶在身上弄丢了?”
高氏匪夷所思地說:“我沒帶在身上啊,那麽多錢我怎麽可能帶在身上,平時我身上最多只裝二十文錢的。”
高氏再尋思着二喜,可二喜是家裏最老實的孩子,初喜和鈴兒都不會偷,二喜就更不可能偷了。她再瞪着她的男人,二喜他爹也把筷子一摔,“瞪我幹啥?難不成我還會偷你的錢?你別自己做了丢臉的事往我頭上栽贓,到了大年初二你趕緊回你娘家去,我家沒你這樣不守婦德的女人!”
高氏拿起筷子朝二喜他爹頭上狠狠扔過去,“丢你臭娘的臉!丢你祖宗十八代的臉!你個窩囊廢,自家被人害了都不知道,還在這兒窩裏鬥,我咋嫁了你這麽個蠢男人!”
二喜他爹揉着被筷子戳痛的腦門,“你這個惡婆娘,別再狡辯了,你別以為這樣我就相信你!”
高氏惱火地拿起碗就要朝二喜他爹頭上扔,初喜和鈴兒一下撲過來摁住高氏的手。
鈴兒哭道:“爹、娘,你們別再鬧了,我之前就在想,做壞事會不會得報應,現在還真的靈驗了。娘,當時我就說不要害二嫂,她不同意大哥睡她就算了,可你還非得逼二哥休二嫂,想讓二嫂無路可走只好乖乖就範。害得二嫂被她娘家人打罵,現在又住那個破棚子裏,這肯定是老天爺覺得咱家人做錯了,想懲罰咱們呢。”
二喜他爹哼道:“屁!明明是你娘……”
高氏狠瞪着他,又要朝他扔碗,他才算是閉了嘴。
鈴兒接着說:“二哥現在被祥大爺拉扯走了,祥大爺還叫二哥接二嫂一起去他家過年,祥大爺是咱家說話有分量的人,村裏的人肯定都覺得祥大爺做得對。娘,這事就算了吧,讓二哥跟二嫂好好過,你越想着占便宜的事最後就會越倒黴,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
高氏嘆道:“祥大爺也是個多管閑事的,既便咱家不想占芍藥的便宜,可我的名聲被毀了呀,這事到底是誰撺掇的?”
二喜他爹氣哼哼地道:“這事你得問你自己的良心呀!”
高氏怒道:“你還有完沒完了!再編排老娘,老娘跟你拼了,大不了同歸于盡!”
鈴兒又哭了起來,“爹,你別再說了,娘,你也別嚷了,好好吃年夜飯吧。”
初喜不能說話,可心裏很不好受,聽他娘和妹妹這意思,事前說好的讓他娶芍藥這事是泡湯了,而且以後也別想着睡芍藥的事了。這麽好看的芍藥以後他只能幹看着,他越想越難過,端起酒盅就喝個沒完。
二喜他爹見大兒子這般,就知道他心裏在想啥,他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和大兒子碰了一杯,說:“女人算啥,即便你有個女人也未必管得住她,你不是去窯子玩過女人麽,以後有錢了每個月去一回,多痛快!”
高氏瞥了他一眼,“有你這樣教兒子的麽?你說女人算啥,離了女人你們男人能活麽?去窯子是痛快了,若真的惹一身病來,那就禍害得一家子人等死!”
二喜他爹回道:“誰說窯子裏的女人個個都有病?要都有病,那些男人還不全死光了,怎麽還有人前仆後繼往那裏鑽?”
鈴兒突然靈機一動,說:“爹、娘、大哥,你們別愁,聽說青樓裏的女人都想嫁男人呢,大哥你去找一個沒得花柳病的女人娶回來不就好了?”
高氏眼珠子一轉,“你出的啥主意,那裏的女人想娶回來得要好些錢呢,咱家哪有那些錢?再說了,人家姑娘又不傻,誰願嫁個啞……”
高氏見初喜黑着臉,她沒再說下去。
二喜他爹卻贊同鈴兒,“對呀,我姑娘腦袋瓜還挺頂事嘛,不管事成不成,讓初喜去試一試呗,指不定就有姑娘願意跟着初喜呢,至于錢的事……咱家把豬呀雞呀都賣掉,家裏值錢的東西全賣了,這點雖然還是不夠,再讓人家姑娘自己出點,幹這個的姑娘手裏多少有些錢的。”
高氏翻了個白眼,“你咋這麽門兒清,你去過?”
二喜他爹平時在高氏面前說話都是低聲下氣的,今日因覺得高氏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的嗓門格外敞亮了起來,“我沒去過難不成還不會聽人家說?即便我去過,你還想把我咋樣?”
高氏嘲諷地哼了一聲,“看把你能的,你連縣城的路怎麽走都不知道!”
初喜忽然放下了酒盅,開心地夾菜吃了起來,因為他覺得鈴兒說得有道理,指不定就有姑娘願意跟着他呢,想起昨夜裏陪他睡的那位叫秀兒的姑娘,他還挺惦記的。